池玉顿时讪然,她也只是因人及字,因三少爷是侯府公子,这才觉着字有富贵气,哪里懂得欣赏。三小姐却是听得高兴了,当即便把字给了她。这时池玉也不好再反口不要,只得收了,交由水荷拿着。
第 21 章
“哎呀,香囊还没做呢,都怪三哥突然跑来打岔。”
三小姐这时才发现,摆在一边的兰花儿上的露水已经干透,花朵儿都蔫了。池玉刚收了字,心中怪不自在,便道:“不打紧,现在做也还来得及,若三小姐不介意,婢妾在边上给您搭把手。”
三小姐自是喜欢,又瞅了水荷一眼,道:“可惜今儿跟你来的不是晚香,她的针线可比我院中的丫头们都好。”
池玉笑笑,不说话。水荷一听,脸上火辣辣的,顿时就不好看了,她的针线是不如晚香做的好,但也未必比金桂等人差。心中虽愤愤不平,但到底不能反驳,只得忍了这一口气,却将晚香和池玉又都恨上了。若不是池玉,她如何会赌气躲在房中不出,若不是她赌气,晚香又岂有出头的机会。
转眼又过一月,天气渐凉,府里给各院都赏了些布,好做秋衣、冬衣,池玉得了五匹,自己留了一匹,余下四匹便都分赏给院中的丫头婆子们,正好各人半匹。旁人都来谢了她,只有水荷,面上不豫,似是觉得自己得的赏竟与那些粗使婆子、丫头一般,很是不甘愿。自那日起,水荷便又重夺回小院中的大权,其实也是晚香不与她争,旁的小丫环们身份又够不上,这才让她顺利夺回大权。
只是水荷并不这般想,她洋洋得意,自觉又高人一等,便忘了上回的教训,连池玉也不放眼里了。
池玉并不理会她,只是看在大少奶奶的面子上,不与她翻脸。如今池玉内有晚香帮衬,外有芙蓉盯着,小丫环们都安分了许多,有什么事她也能使唤得动人,哪里还会在乎一个得意洋洋的水荷,且由得她得意去,毕竟不碍什么事了,只略有些碍眼罢了。
因此虽瞧出水荷不满,池玉也不曾再多赏她什么,更没有言语宽慰,免得她越发蹬鼻子上脸,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
晨昏定省照常,只是这一日,大少奶奶又把她留下,脸上笑得柔和,道:“这几日你安排安排,把院中扫净些。”
池玉心里一跳,顿时明白,大少爷又要到她院中过夜了,脸上微红,口中应是便退下了。不料隔日她就觉得小腹隐隐胀痛,大惊之下,一算日子,月事便在这几日里,心中又是怅惆又是恼恨,没奈何,只能又向大少奶奶说明。
大少奶奶叹了一声,道:“咱们大少爷是个不好女色的,他外头又事忙,一月里,有半月肯在内院里留宿便是多的了,按规矩,十日在我院中,五日在纪妹妹院中,聘妾两日,婢妾一日,姬妾不得留夜,余者随大少爷喜好,这是定例,不能变的。如今大少爷在内院本就宿得少,便偶多些日子,我与纪妹妹一分,剩下日子,再往几位妹妹们院中分,轮不上谁也是经常有的,今儿难得轮上你一回,偏你这几日身上又不好,下回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池玉听了,心中更不好受,连带小腹下也痛得似乎更厉害了,脸色略略发白,只能道:“是婢妾没有福分伺候大少爷。”
“也只能罢了,待下回你好了,我再安排吧。”
大少奶奶挥了挥手,池玉只能告退,回到自己房中,坐在窗口发怔,水荷一路跟着她,知她错过了这一回伺候大少爷的机会,便有些风言风语,道:“自个儿没有福分,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池玉被她一气,心中更是烦燥,道:“屋里不用你伺候了,看看外面有什么不妥,你自去料理,虽说大少爷不来了,但院中还是应大清理一下。”
水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跑到外面,对着一众小丫们呼呼喝喝起来。
片刻后,晚香端了一碗红枣莲子汤进来,道:“姨娘,您身子不爽,喝点热汤吧。”
池玉眼眶一热,拉着她的手道:“还是你想着我。”
“姨娘您也不要着急,总是有机会的。”晚香往门外看了看,这才又低声道,“上回的事,大少爷既不曾说破,便是怜惜您的,早晚还会来院里,姨娘只须放宽心,调养好身体,来日一举得子,才是道理。”
池玉听得脸上一阵发烫,心中果然好受些,又喝了汤,暖意渗入身体里,便连小腹下的隐痛也似减轻了。隔了些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入内更衣时下身便果然见了红。
身上不好,这几日池玉也就没有再出去,专心在房中描字,字贴就是三少爷齐耘生的那幅,她也不多贪多,只捡其中一个“人”字描摹,连描了数日,才觉得有几分像了,便让芙蓉跑腿,把自认为最像的那一张给三小姐齐婉送了过去。
隔了不久,芙蓉又带回了三小姐的回贴,上面只四个字:猫不类虎。字迹清秀,比池玉的字还要好一些。
池玉惭愧了一阵,才突然琢磨过来,三小姐这是说她描摹的像猫,而三少爷的字,是虎,猫不类虎,是说她连样子都没描好,别的就更不要提了。
一时间池玉大为泄气,想来自己也没什么练字的天赋,干脆就将笔墨都收了起来,重新拿回针线,跟晚香一起做做针线聊聊天,日子过得反而更舒坦。
日子一过得舒坦,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将入中秋,府里一下子忙碌起来,一是要准备过中秋节了,二是二少爷的婚期在年底,许多东西都该准备起来了,偏偏便在这时,宫里有位得宠的妃子过寿,皇旨一下,几乎所有的公侯王府里都要放出去一批到了年纪嫁人的丫环,做善行为那位宠妃积福,齐府恰是公侯里的那个“侯”,便只得遵旨放了一批符合条件的下人出府,于是府中人手顿时显得不足,夫人要筹备过节事宜,还有二少爷的婚事,便把挑新丫环补入府中的事情交给了大少奶奶和纪贵姨娘去处置。
大少奶奶自然一百个愿意,趁这机会,她可以在府中插入自己的人手,因此分外看重这次挑选丫环的事。当年大少奶奶嫁到齐府中来的时候,陪了五房人过来,除了奶娘李妈妈一家之外,另外还有四家,每家都有一二个年龄合适的女儿,自然是一个不落,全部都要趁这次机会招进府里来。
但平日一向冷淡的纪贵姨娘这次也是存了心要插几个进来,她的出身虽不如大少奶奶那么显赫,但也是官宦之女,出嫁时也是有陪房的,再加上齐府里几个大管事也有心借这次机会,送几个自家人进来,顿时便造成了待选丫环远远超过了府里所缺人手的数量的状况,一时间,齐府里气氛紧张,暗地里争斗的情况连毫无关系的池玉都隐约有所察觉。
不过这到底不关她的事,所以池玉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能管好自己这栋小院就行了,眼下,最值得她操心的,就是晚香的事情。
第 22 章
过了十月,晚香就满十八了,按她的年纪,该放出府去嫁人,再晚便要成老姑娘了,为这,晚香家里人去求了夫人身边的陪房柳妈妈帮着说话,希望能配个小管事什么的,再不济,小厮也行。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夫人还是偏把她漏掉了,晚香不敢说什么,还是池玉关心她,在跟李姨娘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才知道,二少爷还没有对晚香死心,故意使法子将晚香的事拖了下来。
“晚香,这么看来,二少爷对你还是有几分心意的,只可惜……”池玉长叹了一声,只可惜二少爷年底就要大婚了,这个时候往房里纳人显然不合适,而等二少奶奶过门,至少一年内也是不能收人的,等到二少爷房里可以纳人的时候,晚香也已经快二十了,“唉,这样一来,把你的年纪拖大了,二少爷那里若是不能成事,你也难配到好人家了。”
晚香沉默不语,半天才道了一句:“奴婢这辈子只想伺候着姨娘。”
“别说傻话,我虽离不得你,但也不敢耽误你的终身呢。”池玉笑道,见晚香面色坚毅,不禁大讶,“你真的不愿意伺候二少爷吗?”
“奴婢若有二心,愿遭天打雷劈。”
晚香发了重誓,池玉这才信她说的都是心里话,顿时心中恻然,好一会儿才道:“如此,你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保你一日,只要你不松口,二少爷总不能到我这里来抢人吧。只是……这却真的要误了你,将来你如何嫁人呢?”
“奴婢谢过姨娘。”晚香含了泪,对着池玉拜了三拜,又起身道,“奴婢情愿一辈子不嫁人。”
池玉抓着她的手,长长地叹息一声:“等大少爷来时,我瞅着机会,替你说一说,兴许还有办法。”
确实,如果晚香一直待在池玉身边,二少爷碍着大少爷的面子,肯定是不能来硬索的,但是这样僵着,晚香一定也嫁不出去,谁敢为她而去得罪齐府二少爷呢?这件事情,除非侯爷、夫人和大少爷亲自开口,否则谁也不敢娶晚香。而对池玉来说,侯爷、夫人面前,她是说不上话的,也只有大少爷面前,还有一丝机会。
“奴婢再谢姨娘。”晚香再次跪下,含泪下拜。她知道,池玉这样做,是冒了风险的,如果大少爷真的肯开口允婚,就等于是扫了二少爷的面子,兄弟之间必生嫌隙,一旦有人拿此事做文章,池玉肯定会受到责罚。
“起来吧,你好歹也伺候我一场,我不为你着想,又能为谁着想去。”池玉眼中也有着泪光,“在这府中,我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晚香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斟酌了一下,才推心置腹道:“姨娘,若想有人伴着您,还须得……生个一男半女。”
池玉脸色一红。
晚香上前一步,又道:“大少爷膝下尚无子女,二少爷虽纳了两房姨娘,但也未有子女,您若能拔得头筹,生下的便是府中的长孙,虽非嫡出,到底要比别的庶出子不同,连带侯爷和夫人也要高看您一眼,您的份位再往上抬一抬,也是无虑的。”
池玉身体一颤,砰然心动。晚香的话极有道理,她若能生出齐府长孙,那么份位往上抬是一定的,侯爷和夫人是绝计不会让外人说齐府长孙的亲娘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妾,最不济,那个婢字要去掉,她会成为正儿八经的聘妾,虽然只一字之差,但聘妾已经是良籍了,而婢妾,和府中奴婢一样,都是有卖身契的贱籍。
有了良籍的身份,将来自己的儿女便能抬起头来做人,若是侥幸有了出息,将来考个举人外放做官,她也能跟着去享福,而婢妾即使儿子出息了,也是不能离府的。
一想到种种好处,池玉便面红耳赤,心动得几乎不能自己,直到想起,至今她还没有真正和大少爷圆房,这才如一头冷头泼在头上,整个人都醒过神来。
“大少爷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呢?”她怅惆不已。
自从上回她因月事而推却了伺候大少爷的机会,后来大少奶奶虽又安排了几回,但却次次不巧,不是正逢月事,就是身体不适受了风寒,又或是大少爷临时有事改了行程,若说一次二次是巧合,但次次如此,池玉便是再蠢笨,也知晓这其中有些蹊跷,只是无凭无据的,她也不好对他人提起,更不敢去问大少奶奶,只得闷在肚子里。
池玉自认自己并无争宠之心,因此虽是心中郁闷,倒也不曾把这事全放在心上,大少爷来了固然好,但不来更妙,或来多了,反要使她受其他姨娘嫉恨。只是如今有了晚香这事,她却又开始日日盼望大少爷了。
晚香虽只是个奴婢,然而自池玉入齐府以来,受她恩惠不小,若非有晚香帮衬,这院中只怕早被水荷一手把持,因此对晚香的事,她便分外上心。
只是这等事体,不是她所能掌控的,是以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等待机会。倒是晚香见她全心待自己,心中感动,日夜思量着想回报一二,但又不知报以何物,思来想去,唯将芙蓉带在身边,尽心□,只盼在自己去后,姨娘身边不至无人可依。
池玉见晚香如此明事理,懂人情,更是心怀大慰,真真是舍不得放她出府,恨只恨晚香年岁大了,若再晚生几年,那才真是合了心意才好。既然知道晚香肯定是留不住的,池玉的心思自然也就跟着放到了芙蓉的身上。
芙蓉今年才十三岁,她是侯府从外头买进来的,并不是家生子,可以说在这府中无根无系,唯一能出头的机会,就是巴结好自己的主子。这妮子虽然说是个鲁莽冲动的性子,但也是个死心眼子,她既认了池玉,便一心一意侍奉她,因此忠诚方面便无虞了。只是在聪慧上天赋不足,未免美中不足,但又想太过聪慧的丫头,必是不安分的,便如迟春、月秀那般,虽是聪慧了,但也不安分了,整日想着赶着往那些得宠的姨娘院中去闲逛,怕在这院中也是待不久的。
因存了这般想法,池玉对芙蓉便越发看重起来,时不时拉她到跟前说说话,却又发觉了她的一桩好处。虽说这丫头性子有些鲁莽,又不够聪慧机敏,却难得是个守得住口的,原是池玉和晚香故意设了局,由着晚香对她说了一些要紧话,然后池玉又故意套问,小丫头叽叽喳喳了半天,话是说得不少,竟无一句是漏了口风的。
因而,池玉对芙蓉更为看重,有心便要调她到房里伺候,只是碍着水荷在,一时间不好办,干脆便让芙蓉跟着晚香多学些针钱,池玉有什么要交代给芙蓉的,便都由晚香转达了。
芙蓉自觉得了姨娘的看重,心中更是感激,便要以一片忠心回报姨娘,尤其见不得水荷那嚣张样儿,时不时就要吵上几句,哪怕时常要被罚着跪上半天,她也不悔改。
第 23 章
却说这一日二人又吵将起来,缘由却是极不起眼的一桩小事,似乎是芙蓉扫院子的时候,不慎将一片落叶扫到了水荷的脚上,这种芝麻小事,不外是芙蓉道个歉便能解决了,可是芙蓉偏不肯低头,嘴里嘀咕了一句“好端端地往扫帚下凑做什么”,水荷又是跟她有宿冤的,听了这话,便一口咬定芙蓉是故意的,二人便在院中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好了好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们费这许多口水,把事儿都耽误了。水荷你年长些,跟她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倒显得你心眼子小了。芙蓉你也是,见天的姐姐姐姐地叫着,都只在嘴上,半点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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