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妾这院子,少了她可真不行。”
水荷又气白了一张俏脸,晚香是最灵俐的,那她算什么?
齐耦生面色顿时缓和下来,又看了池玉一眼,眼神中竟有些赞赏了,道:“那就用些吧。”
池玉心中欢喜,忙又将晚香叫了进来,让她去取几碟点心,同时暗地里对她使使眼色,嘴唇微张,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机会。”
晚香竟是懂了,眼圈儿微微一红,退了出去。
水荷不甘示弱,径自上前一步,道:“这茶水也凉了,奴婢给大少爷换茶。”
齐耦生眉头一皱,他本无意多坐,不过是见池玉心眼灵活,懂得猜度他的心思,这才给她个面子,此时见站在池玉身后的一个丫环,居然连个请示都没有便擅自做主换茶,顿时心中不悦,道:“你姨娘还没有发话,退下。”
水荷俏脸儿一白,立在当场,眼泪儿都快要流下来。
池玉暗地里微微摇头,这水荷也太不识眼色了,素来仗着大少奶奶的势在院子里指东挥西的,平时这样便也算了,在大少爷面前也这般做派,实是蠢了。
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打着圆场,道:“这茶是有些凉了,水荷,你去换茶吧。”
水荷强忍着泪,取了茶盏出了房,一出门那泪珠儿就不停地往下落,心中委屈之极。廊下几个小丫环们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见水荷一出来就哭,旁人便也罢了,芙蓉却噗哧一笑,以指尖划脸,低声道:“眼泪儿掉掉,小猫儿笑笑……”
水荷又羞又恼,一气之下抬手就将茶盏往芙蓉头上砸去,却是砸偏了,撞在廊柱上,又掉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回事?”
大少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吓得小丫头们顿做鸟兽散,水荷更是脸色苍白,全身几乎都颤抖起来。门帘儿一掀,却是池玉探出头来,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忙低声道:“愣着做什么,赶紧打扫干净。”
语毕,便又回转屋里,对着大少爷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这丫头有些毛手毛脚,失手打碎了茶盏,惊扰了大少爷,婢妾这里代她赔罪了。”
齐耦生沉着脸,道:“这样的丫头,放在屋里伺候不知要打碎你多少物什。”
池玉心思转了转,听出点意思,若想赶水荷出房去,这倒是个好机会,只是一想到大少奶奶,却又不敢轻举妄动,陪了几分小心,道:“水荷是大少奶奶为婢妾用心挑的,平日手脚也都还灵俐,使唤得尚是称手,也不知今日是怎的了,想是见了大少爷来,心中欢喜,以至失了稳重,却也不是有心的。”
齐耦生听是大少奶奶指派来的丫头,脸色缓和了些,知道她有所顾忌,便道:“虽是如此,你也不能放纵了这些丫头,该管教的时候,不必看谁的面子。”说着,又沉吟了片刻,“自你进府,我是少来了些,倒教你被人看轻了,如此,今儿晚上我便在你这里歇一宿。”
池玉心中一颤,脸色迅速染红,却又听大少爷道:“你也需自重,莫失了身份,你被人看轻,便是我被人看轻。”
“是,婢妾知道了……”池玉垂下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微微发颤的,“大少爷,今晚上可在婢妾院中用饭?”
齐耦生“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这时门帘一掀,却是晚香取了点心来,待放下,池玉便低声道:“大少爷今晚要留宿,你出去准备着,再知会大厨房一声。”
晚香顿时大喜,道:“恭喜姨娘了。”
言毕,又对着大少爷福身一礼,这才喜孜孜地退出去,将一众小丫头招来,吩咐了几句,又亲自往大厨房去了。
齐耦生见晚香进退有度,举止也颇有风范,也不禁暗暗点头,莫怪乎二弟对这个丫头念念不忘,可惜了。
“以后就让她在屋里伺候吧,我瞧她比先前那个丫头强许多。”
“是。”池玉顿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又道,“可惜晚香年岁有些大了,差不多日子也该寻个人家,若是配在府里倒还好,我仍可留她在院中伺候,怕只怕……要配到外头去……”
说着,她偷偷观察大少爷的脸色。
事情现在就摆在这里,侯府里肯定是没有人敢要晚香的,外头……那也得晚香能出府去才行,否则她就只能在这深宅内院里虚度青春。
齐耦生一听就明白了,有心要绝了自家二弟的心思,思忖了片刻,道:“这事我知道了。”
见大少爷答应得十分爽快,池玉又有些不放心,怕这个男人会随便把晚香配出去,忙又添上一句:“这丫头难得的忠心,又有慧心,针钱好,品性也好。”
齐耦生瞪了她了一眼,有些不悦,转念一想,她对一个丫头尚且如此,可见品性还是良善的,倒也平了气,多说了一句:“我有分寸。”
池玉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欢喜得不能自持,虽说极舍不得晚香,但能出府,却也是一桩喜事,她竟有些羡慕了。
这时水荷端了茶水进来,进门就见池玉对着大少爷笑得如同花儿一般,心中那股子憋屈顿时就像井水喷涌一样冒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下来,眼泪儿一边掉着,口中一边道:“大少爷,姨娘,方才芙蓉那丫头冲撞奴婢,致使奴婢失手打翻了茶盏,惊扰了大少爷,请您责罚。”
她若不提芙蓉的名字,倒还真有几分请罪的意思,但偏偏将芙蓉推在前头,口中说的是请您责罚,却又把责任推去了大半,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是明了不过。
池玉顿时变了脸色,直想把这专败人兴致的水荷撵了出去,但在大少爷面前,却又不好失态,只得忍气道:“这等子小事,值得你又是下跪又是掉泪么?失手打翻茶盏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我已在大少爷面前替你赔过罪了,大少爷心宽,也不与你计较,下去吧。”
齐耦生拧了拧眉,心中对这个不识眼色的丫头已经感到厌烦,不过这里到底是池玉的院子,水荷又是她的丫头,他也不想越过她直接处理,只坐在那里冷冷看着,并不说话。
“奴婢只是想辨个理儿。”水荷理直气壮,根本就不理会池玉,“大少爷,府里的奴婢都知道你赏罚分明,奴婢有错儿,奴婢认罚,芙蓉一个三等丫头,不过是仗着姨娘给她几分好脸色,便敢冲撞我这个二等丫头,这般以下犯上,是否该重罚?”
池玉气得几乎脸色都青了,打翻茶盏儿不过是罚百来文月钱的事儿,而以下犯上,轻则仗刑,重则逐出府去,水荷这哪里是在跟芙蓉计较,分明是在大少爷面前打她的脸,将她这个姨娘的尊严放在脚底下踩,更在大少爷面前隐隐告了她一个黑状,指责是她纵容三等丫头去冲撞二等丫头。
齐耦生脸色一沉,目光落在池玉的身上,显然在等她的解释。
第 31 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水荷此举,已经超出了池玉容忍的底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方才开口道:“芙蓉这丫头才进府不久,年纪又小,平日里做事是有些毛手毛脚,为这你也不知罚了她多少回,只怕她的膝盖头现下还肿着吧,行走不便,对你有些冲撞也是无心的,若说她以下犯上,却有些言重了。若她这便叫以下犯上,却不知那日说出‘谁是这院中的主子’这话的人,是否就是其心可诛了?”
齐耦生神色一凛,目光似剑般落到水荷身上,只吓得她脸色一变,心中慌张起来,正要辩解,池玉却不容她说话,又继续道:“你原是大少奶奶院中的得力丫头,大少奶奶怜我初入府中,什么事儿也不懂得,这才派了你来提点我,更精挑细选了几个丫环婆子来伺候,我敬着大少奶奶,凡事也让你三分,更对着小丫头们和善,如何只单单给了芙蓉那丫头几分好脸色呢?我虽只是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却也懂得一碗水端平的道理,万万不会纵容了谁,也不会打压谁,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虽有主仆之分,但也要和和气气才是。”
池玉这番话没有什么责指之处,只是说事实,讲道理,却是厉害之极,任谁都得听出,她这暗说水荷仗了大少奶奶的势,平日总在院中做威做福,齐耦生生在侯府长在侯府,如何不知这些奴婢们是什么品性,当即便知道池玉说的是明白话,加上之前又有水荷自主做张换茶一事,更是证实了池玉所说的话,心中立时便生出一股怒意。
“似这等不分轻重的丫头,如何能留在房中伺候,遣下去做个浆洗丫头,将府里的规矩重新学一学,若还学不好,撵走。”
齐耦生一捶定音,只听得水荷脸色煞白,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来告状的,为什么反而会落得如此重的责罚。
“大少爷,奴婢……奴婢……”
“还不把她拖下去。”
水荷仍想辩解,更想叫屈,可是齐耦生却已没有耐性再听她罗嗦,便又喝了一声。
池玉也想不到大少爷会罚得这般重,吃了一惊,忙将迟春和木樨叫了进来,将水荷扶了出去。
安静了片刻,齐耦生才又道:“先前那个叫晚香的丫头不错,先留她在你屋里伺候一阵,等过三五个月,再放出去府中,你若有看中的丫头,不妨趁这段日子,好好□,唯有自己一手□出的丫头,才堪大用。”
池玉忙应了一声“是”。
“今儿让这不识眼色的丫头败了兴致,我就不多留了。”
言毕,齐耦生便起身走了,池玉心中失望之极,却只能带笑相送,望着大少爷离去的背影,万般滋味萦绕在心头,一时竟分辨不出酸甜苦辣。
大少爷改变主意提前离去,虽说伤了池玉的心,但她却也明白,大少爷这番却是十足的好意,他越俎代庖处置了水荷,明显就是打了大少奶奶的脸,若再留饭、留宿,明儿个大少奶奶可就真要面上无光。此时大少爷匆匆离去,自是去东面的正院儿安抚大少奶奶去了,她先前说着一碗水端平的道理,如今大少爷也正是要做到一碗水端平,池玉是他的妾,自然不能由得一个丫头轻侮,大少奶奶是他的正妻,更不能威严扫地。
心中虽是想得通透,但池玉到底还是有些黯然,当日若没有嫁入侯府,只嫁个平实人家,何至于有今日这番窘境。多想无益,如今也只是有一日过一日罢了。
不多时晚香回来了,听说大少爷走了,顿时心中一焦,见了池玉便道:“姨娘,大少爷他……”
池玉摇了摇头,将事情说了一遍,晚香这才叹道:“未料到竟有此转折,水荷也不是个笨的,偏今儿却犯了糊涂,也不仔细思量大少爷是什么性子,弄巧成拙,还坏了姨娘的好事,真真是气煞人也。”
池玉苦笑一声,道:“是我没那个命罢了。”抓起晚香的手,拍了拍,又是一笑,“幸亏你的事情总算是如愿了,只是还需再等些日子,总得二少爷娶亲后,大少爷才好放你出府,不然二少爷那里说不过去。”
晚香退了一步,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池玉连忙扶她。
晚香却道:“姨娘,您对奴婢的恩德,奴婢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个头。”
看着她一脸坚定的神色,池玉无法,只得重新端坐,让晚香正正经经地拜了三拜。拜完了,晚香才又道:“姨娘,奴婢虽留的日子不长了,但您尽管放心,不把芙蓉给您□出来,奴婢决计是不走的。”
“我信你。”
池玉将她扶了起来,主仆两个相视一笑,秋风虽寒,心中却都有些暖暖的。不料外面却传来一阵尖厉的哭嚎,将她们两个吓了一跳,透着窗口往外看去,才知道是水荷在闹腾,几个小丫头拖也拖不住她,只看着她就要闯出院去了。
池玉皱了皱眉,晚香也叹息一声,道:“我去劝劝她,不能由着她这般闹下去,丢了这么大的脸面,再让她闹到大少奶奶那里,只怕这回大少奶奶也未必肯再护着她,指不定落得连个浆洗丫头也做不成。到底姐妹一场,我也不想看她落个被逐出府的下场。”
池玉点点头,没有阻拦,看晚香去了,她才神色黯然地望向天空,其实被逐出府也未必是最坏的下场,侯府的富贵荣华是很好,只是争斗也让人步步惊心,出了府,也许衣食上会艰难些,却未必会有这许多无奈。
真羡慕晚香啊,今日自己能给她寻得一条不错的出路,可是他日谁又能给自己一条出路?
只怕,还是要自己去争罢。
可是,又该如何去争?她究竟是该给自己争一场富贵荣华,还是去争个脱身远离?池玉迷茫了,前路茫茫,她不知该如何走,没有人可以告诉她。
只能羡慕。
第 32 章
不知晚香是怎么劝的,水荷闹腾了半个时辰,总还是安静下来,被送回了房去。池玉也没再动她,仍由她住着二等丫头的房,又责令其他小丫头不许再嘲笑她,尤其是芙蓉,更被她好好教训了一顿,虽说水荷落到这个地步,大半是咎由自取,但到底和芙蓉也有些干系。
芙蓉面上是喏喏地应了,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的,当面不再讽刺水荷,暗地里总还是有些闲话,只是不当着池玉的面儿说,池玉也不好再呵斥她,只得由她去了。
水荷下去了,晚香自然就上来了,进了房伺候,原本她针线上的活,自己仍兼了一半,另一半便索□给了芙蓉,整日将她带在身边调教。院里的小丫头们一个个都是懂眼色的,见芙蓉明显要得势了,便巴结起来,一口一个芙蓉姐姐叫起来。芙蓉却不大爱搭理她们,往日这些小丫头们因着水荷不待见她的缘故,也常在暗地里给她使小绊子,如今见水荷失了势,便又巴结起自己来,这等势利人,她才不要理会呢。
晚香看在眼里,只在芙蓉耳边提点了几句要和睦相处的话儿,并不干涉,虽说如今她把芙蓉放在身边调教,但有许多事,只有芙蓉自己去经历了,才会懂得如何去做。
池玉的小院里又渐渐开始热闹,来串门的姨娘、丫头们每天不停,忙于应付的同时,池玉也是心中一凉,她这院子,只在大少爷第一次来过夜后,曾经热闹过一阵子,后来因着她总是错过大少爷留宿的安排,便又渐渐冷清。如今大少爷又来了一次,顺带处置了水荷,便使她这里重又热闹起来。
人情冷暖,大抵如此。
哄哄闹了一阵,又渐渐冷清下去,一晃眼便是二少爷娶亲,外头吹吹打打,喜乐震天,听得池玉心里直发酸,她进府之日,悄无声息,莫说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