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从宫中带出的龙虎丹,专治呕血之症,因此厚颜送来,还请大少爷不要怪妾多事。”
齐耦生眉心皱起,不太想搭理她,大少奶奶察觉到这一点,便笑道:“妹妹有心了,只是大夫还没来,也不知这药对症否,还是缓缓再说,若是纪妹妹吃了,身子越发地不好,妹妹的好心,只怕要被一些人当成歹意了。”
碧洗也没指望这枚龙虎丹能送出去,她此来,不过是在大少爷面前表个态而已,当即见好就收,柔声道:“是妾欠思量了,多谢大少奶奶指点。”
“自家姐妹,谢什么,我瞧妹妹眉间有倦色,还是回房歇歇去吧,这里有我和大少爷在,你不必担心。”瞧着大少爷的面色越发地黑沉,大少奶奶会意地开始逐客。
碧洗心里明白,这场合自己也不适合多待,便顺水推舟地告辞。
第 44 章
池玉坐在外间,见她来了又去,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碧洗为什么要淌这个浑水,毕竟还没有成礼,碧洗此时仍算是客,不像她和屈姨娘、柳姨娘,名份早定,这浑水不想淌也不行。
柳姨娘又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低骂了一句“贱人”。
屈姨娘看看她,轻叹道:“这位碧洗姑娘,果真不愧是宫中出来的人物,心思沉着呢。”
池玉更茫然了,不是她不够聪明,实在是见识还少了点,不知道深宅之中的弯弯道道究竟有多深,只她自入府以来所见所闻,其实都还浅着呢。
屈姨娘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年轻啊,她在心中叹着,忍不住还是在池玉耳边悄声提点了一句:“碧洗姑娘是在向纪贵姨娘示好。”
“呃……”
池玉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拐了好几个弯儿,这才终于恍然大悟,大少奶奶把碧洗塞到纪贵姨娘这里,存的是两虎相争的心思,可是显然碧洗姑娘并不想当出头鸟儿,而是打算联合纪贵姨娘,跟大少奶奶分庭抗礼。
她自以为想明白了,长吁了一口气,忽又觉得哪里不对,脑子里又拐了好几个弯儿,才想起,碧洗是英王妃留下的,而英王妃这次回来又是摆明了给大少奶奶撑腰的,怎么可能留下一个拆台的人来,不对,不对,自己一定是想岔了。
越想池玉就觉得脑子越乱,完全搞不明白了,晃了晃头,她下定决心,管她们争来争去,自己只要跟定大少奶奶的脚步就好了,纪贵姨娘家当再厚,碧洗姑娘再有背景,她们也不是正妻,就算她们有朝一日把大少奶奶给干掉了,依大少爷的脾气,也是再娶填房,绝不会从妾室里挑一个出来扶正。
大夫终于姗姗来迟,给纪贵姨娘把了足足一柱香时间的脉,才得出一个气极攻心,血於心肺的结论,然后开了五两银子一副的药方,三日一服,叮嘱要连服半年,只听得池玉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这药,也只纪贵姨娘这样的身家,才吃得起吧。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反正不管怎么说,纪贵姨娘是死不了的,大少爷走了,大少奶奶也走了,剩下三个姨娘留着也没意思,各自回去睡回笼觉,只有扶兰,恨恨地跺着脚,骂道:“一个个都是无情无义的,小姐病成这样,也没人留下来陪着……”
亏得纪贵姨娘一直昏迷不醒,若是醒了,知道大少爷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说便走了,只怕又得气得吐血。
天亮之后,夫人才得知夜里出了事情,人没来,只派了柳妈妈带了一堆补药过来,让纪贵姨娘放宽心,好好调养身子,又说吃药的事情,自有公中出钱,不用纪贵姨娘出,算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这也是后话了,池玉后来才知道,夫人之所以没去看望纪贵姨娘,是因为另有一桩大事拖住了她,那就是挑选黄道吉日,为大少爷和碧洗成礼。挑来捡去,最后定了二月十八的日子,无巧不巧,刚好是花朝节。
池玉和晚香商量,要送什么礼。碧洗是宫中出来的女子,礼轻了,有瞧不起人之嫌,礼重了,又怕无意中得罪什么人。
晚香也没得什么好主意,只道:“姨娘不妨问问屈姨娘送什么礼,咱们比照着办就是了。”
她心中是为池玉抱屈的,旁人不知道,她还不清楚么,池姨娘入府这么久,大少爷根本就没碰过她一下,这般下去,池姨娘哪有可能怀上孩子,一个无子的婢妾,要打发了再是容易不过,自己是要走的人了,再也帮不了池姨娘,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池玉不知她心中竟想了这么多,只笑道:“这话不错,走,随我去屈姐姐那里串串门。”
屈姨娘的院子,离得稍远一些,却靠池塘近,池玉才敲了门,便有个婆子来开门,一见是她,便笑道:“原来是池姨娘到了,我家姨娘正念叨您呢。”
“池姨娘来了……池姨娘来了……”
廊下一只绿毛鹦鹉叫了起来,屈姨娘听了,便掀了帘子出来,笑迎道:“我就想着妹妹要来找我,可不就来了。”
“姐姐怎么知道我要来?”池玉奇道。
屈姨娘笑着请她进屋,边走边道:“妹妹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三看的主儿,今儿夫人把黄道吉日定下了,你定是在想备什么礼,是不是?”
池玉赧然,道:“竟让姐姐猜着了。”
“不是我猜着了,是你的性子太好琢磨。”屈姨娘命丫环上茶,然后方才道,“其实妹妹有时候也不用想太多,这内院里虽然弯弯道道的多,但许多事情只需表面上按礼数做足就成,比如这桩事情,你也不必考虑碧洗姑娘的身份,更不须想其他人如何,只按聘妾之礼备下便可。我只备了一匹好料子,约值五两银子,妹妹你进门晚,想来手里也不宽裕,减少一些,按三两银子的礼备下,任谁也挑不出你的错儿来。”
三两银子,相当于池玉一个半月的月钱,这份礼其实已经很重了,池玉进府九个月,总共也不过才领了十八两月银,这里面光是平日里的用度、打赏什么的,就用去了了十两多,攒下的也没多少,关键是碧洗的份位比她高,礼太轻了不行,三两银子已是算少的了。池玉盘算了一下,虽然年初的时候,她送了几两银子到乡下,不过手头上还是留了点银子应急,挤一挤,这份礼还是能凑出来的,于是十分欢喜地向屈姨娘道谢。
屈姨娘又道:“想来妹妹手上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作礼,正巧十五那日可以进庙还香,妹妹可以上街走走。”
池玉惊了一下,道:“我可以出府吗?”
她知道,侯府里有定例,每月的初一、十五这两日,内院的丫环仆妇们可以告假,入庙或求神,或还愿,当然,旁的庙去不得,只能去家庙。侯府的家庙,不设在府内,而在府外,与侯府隔了一条巷子,隐在西南一角,有高墙环绕,隔了墙不远,便是闹市之地,像池玉平日所用的针线、胭脂水粉什么的,就是丫环们告假去家庙的时候,顺路去闹市之中买了给带进来的。不过池玉倒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出府。
“平常自然是不行,不过,妹妹深得大少爷欢心,向大少爷讨个赏,也是容易的。”屈姨娘抿了一口茶,笑得意味深长。
“姐姐说笑了。”池玉脸色微微一红,又觉得尴尬,她就没见过大少爷特别宠哪个妻妾,那个男人啊,倒似是清心寡欲一般。
“妹妹不信?”屈姨娘起身推开了旁边的窗户,指着池塘对岸一栋掩映在树木之中的建筑,笑道,“大少爷这会儿正在留云轩里,我这就陪你去向大少爷讨个赏儿,你看大少爷应是不应。”
池玉只是摇头不说话,眼神却忍不住往那栋建筑看去,那个男人……现在就在那里吗?
“讨赏儿……讨赏儿……”廊下的鹦鹉又叫了起来,跟着凑起了热闹。
池玉心中羞涩,半推半拒地,被屈姨娘拖了出来,往留云轩而去。
刚刚走到廊下,便见涤尘端着茶托从里面出来,乍见二人,吃了一惊,忙道:“二位姨娘可是来寻大少爷?”
池玉说不出话,只低着头,拨弄自己手中的帕子,屈姨娘却大方得紧,笑道:“涤尘小哥,大少爷可有空?”
涤尘犹豫了一下,道:“大少爷刚吃了茶,正在养神,二位姨娘稍侯,小的这就去禀报一声。”
说着,他转身又进了屋子,隔了片刻,便出来了,将池玉和屈姨娘请了进去。
第 45 章
齐耦生坐在窗边上,旁边是桌案,桌案上放着一本书,显见他刚才正倚窗看书,见自己的两个姨娘进来,神色一如以往的肃穆,挥挥手示意她们坐下,然后才道:“可有事?”
屈姨娘捂唇而笑,道:“无事便不能来看看大少爷么?”
齐耦生横瞪了屈姨娘,竟也没有生气,随口应了一句:“我很好。”
池玉听得这一句一答,虽然简短,却是极亲密的语气,不是亲近之人,绝说不出这般话来,心中顿时有些五味呈杂,她原以为大少爷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一般的冷漠,如今想来,竟是她误会了。却哪里知道,屈姨娘自幼就跟在大少爷身边,论年月,比柳姨娘还早了几年,可算得是与大少爷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不同一般。
屈姨娘拉了池玉的手,冷不防将她推到大少爷身边,笑道:“大少爷好,婢妾是瞧出来了,只是池妹妹有些不好,不知大少爷瞧出来没有?”
池玉顿时大窘,屈姨娘推得用力了些,害得她站不稳脚,差点倒入大少爷的怀中,亏得大少爷伸手扶了她一把,才免了她落入更窘迫的境地,站稳身体后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被大少爷碰触到的地方阵阵发烫,面红耳赤道:“屈姐姐,你胡说什么,我、我……婢……婢妾什么时候不好了?”
她慌乱得连怎么自称都几乎忘了。
齐耦生的目光在池玉面上顿了顿,柔和了一些,隔了片刻方道:“有什么事儿,直说无妨。”倒是让他猜出来,池玉必是有事求他来了。
屈姨娘这时反倒不说话了,只是笑嘻嘻看着池玉。
池玉慌乱了一阵,倒底还是渐渐平静下来,只是面上潮红一时半会儿还退不下去,因此不敢抬头,垂首低声道:“婢妾想在十五那日,到家庙中去。”
齐耦生定定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道:“我倒忘了,你是有佛缘的,这等子小事,日后不必次次来问,逢每月初一十五,只要府中无事,你可自便。”
池玉不料他竟然如此爽快应允,不由得怔了怔,心中忽想到屈姨娘说大少爷是极宠她的,莫非不假,口中却又道:“婢妾还想顺道往市集中购份礼物,恭贺大少爷与碧洗姑娘成礼之喜。”
齐耦生皱起了眉,沉吟不语。
池玉偷偷看了他一眼,心中狂跳,只觉得大少爷大概是不想让她去市井之中,忙又道:“是婢妾非份之请,请大少爷宽恕。”
齐耦生看了看她,见她惶恐之色不加掩饰,心中略有不快,看不得自己的女人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也知她出身小户,素日有些艰难,手上连件体面的礼品也拿不出,就有心给她面子,便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便让你这般费心,市集不必去了,那里能买到什么好东西,没的丢了我侯府的脸面,这留云轩西厢中便藏有不少物什,占着地方还日日要人打扫,你自去挑一件合眼的做礼便是……唔,放着也白放着,喜欢的多挑几件便是,除了做礼,剩下的留着自己使。”
池玉目瞪口呆,从大少爷这里挑一件东西,再送给他纳的新妾,这、这……算什么事儿?心中虽然备感怪异,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忙屈身道谢。
大少爷也不罗嗦,唤了涤尘进来,让他带池玉到西厢房里去挑东西。屈姨娘也不多留,随着一并起身,笑盈盈对着大少爷一福身,便退了出来,走在池玉身边,附耳道:“大少爷珍藏之物,件件珍品,哎呀,可真是心疼死姐姐了,平白便要便宜了宫中出来的那位,妹妹可得多挑几件才成,留一件给姐姐,不枉姐姐为你费了这许多心……我说妹妹深得大少爷欢心,可曾骗你不?”
池玉心中忐忑,半是疑惑半是欢喜,却是无语以对。
西厢房里收藏的物什很多,堆得满满的,因日日有人清理,倒也不杂乱,只是大多是些字画、书籍,还有少部分的摆件,剩下一些赏玩的物品确是极少了,只摆了半个多宝阁,还空了一半,放了些杂物。池玉不知字画珍贵,只是见那半个多宝阁的赏玩之物,非金即玉,件件显得价值不菲,便不敢挑了,想取几件字画,一件做礼,剩下的留着自己挂在屋里,也显得雅气些。
不料屈姨娘一把拉住她,笑道:“妹妹眼力劲儿倒好,一准儿便奔着最珍贵的东西来了,这些字画,件件出自名家之手,千金难求,书籍更是罕见孤本,那碧洗姑娘不过一聘妾,受不得这样的礼,你捡些俗物送她便是。”
池玉这才知道自己见识浅了,感情这些纸上的东西,比那金的玉的还珍贵,面上讪讪的,不禁有些羞窘。
屈姨娘知她脸薄,便又笑着在字画里面挑了挑,捡了两幅出来,道:“这两幅且拿着,都是大少爷自个儿画的,你留着一幅,送一幅于我,妹妹可舍得?”
池玉脸色又红了,偷眼看了那两幅画,一幅是燕子衔泥,一幅是傲霜紫菊,落款皆是“乞仁园主”,朱砂印章极是好认,跟那幅春居图的落款一般模样,果真是大少爷的手笔,想是得意之作,因此也收在了这西厢房中。池玉本就喜爱菊花,此时见了那幅紫菊图,更是喜爱之极,虽被屈姨娘调笑得心中满含羞意,但到底舍不得这幅紫菊图,低头默许了。
涤尘在旁边看着,口中笑道:“二位姨娘好眼力,这可是大少爷最喜爱的两幅图,因此才收了来,日后大少爷再想鉴赏,便只得去二位姨娘的院子了。”
池玉一听,更羞。
屈姨娘却笑道:“那就承涤尘小哥的吉言,我要在院里日日盼着大少爷来了。”
说笑间,便走到了多宝阁前,池玉眼瞅着这些东西件件皆是珍品,一时不知挑哪件好,求教似地看向屈姨娘,奈何屈姨娘对这些东西的鉴赏能力也有限,便很干脆地对着涤尘一招手,道:“涤尘小哥,这些想来都是大少爷的心爱之物,咱们不懂也不好乱拿,免得挑去了最珍贵的,大少爷回头又心疼,你便帮着捡一件最差的,让池妹妹应付着做了礼便成。”
涤尘道:“放进这屋里的物什,哪一件不是大少爷的心头肉,哪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