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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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的鱼-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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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奇把声音压得更低:“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叶曼说:“那好办,下次录一盘我的声音,你想听了用录音机放就是。”
  尤奇抽了抽鼻子,仿佛闻到了从电线那一头传来的芬芳气息。一个念头忽然从心底升了起来,他喉头就有些发紧,极轻地问:“叶曼,晚上有空吗?”
  叶曼说:“什么事?”
  尤奇说:“我邀你去江边散步。”
  叶曼考虑了一阵,才说:“好吧。”
  隔壁有脚步声,尤奇说了句:“我在大柳树下等你。”急急地把话筒搁下了。
  吴主任从隔壁伸出头来,语调严厉:“尤奇,以后上班时间不许在电话里聊天。特别是局办公室的电话,担负着上传下达的重要任务,耽误了上级的精神,你可负责不起!”
  尤奇有点猝不及防,心里慌张,红着脸点头不已,狼狈地回到自己办公室。平静下来之后,尤奇才承认自己确实不老练,仅此一点就无进入领导阶级的资格。
  余下的时间是在对浪漫夏夜的憧憬和等待之中熬过去的。
  吃过晚饭,尤奇很主动地洗了碗,然后将厨房收拾干净。为了不过于张扬,他既没有往身上洒香水,也没有换上一件好点的衬衣。出门时谭琴没有询问,他也就没有加以说明,这样正对他的心思。倘若谭琴问他何去何从,他必定是要说一些谎话的,而尚无此习惯的他还没有做好撒谎的心理准备。没准备就容易红脸,而红脸,是极易露出马脚的。
  尤奇匆匆赶往江边那株唯一的大柳树时,感觉进入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八年前,他也曾在此与心仪的女子相约,只不过不是叶曼,而是谭琴。
  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呵。
  天边飘着最后一抹晚霞,柔软的柳枝在霞光里摇摆,江面波光粼粼,不时有一两尾鱼泼刺一声跳出水面……尤奇背靠柳树站着,恍若置身诗意之中,灰色的现实悄然远去,一切都那么令人心旷神怡。叶曼还没有来,他忘了跟她约定时间,至于地点,也过于暴露,这都是他没有经验的缘故。毕竟,这是他婚后第一次与女人幽会。
  四周游人渐多,大都成双结对,有一些目光饶有意味地缠到他身上来。他一边躲避旁人的窥探,一边往出城的方向张望。叶曼的身影久未出现,他有些焦灼不安了。
  忽然,一双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他立刻猜到了是谁,并嗅到了那手散发出的芳香的气味。叶曼松开他,跳到他面前,调皮地嘻嘻一笑,噘噘嘴说:“等急了吧?!”
  尤奇佯装生气,说:“你再不来我就另找一个了!”
  “你敢?!”叶曼举起小小的拳头,在他胸口碎碎地擂着。他心里惬意极了,一股暖意涌了出来,充溢了他的全身。
  叶曼不闹了,很自然地把手插进他的臂弯,两个人相依相偎,往下游人影稀少的地方蹓跶。尤奇抑制着冲动的心跳,不时侧头嗅嗅她头发的气息,细心地品尝着久违了的幸福感。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溺水的鱼(21)
叶曼穿一件淡红色的水洗布短袖衬衫和一条牛仔裙,脚蹬一双白色低帮旅游鞋,很青春的样子。她用一种活泼时髦的语言说着一些与他们毫不相干的话,由于这些话是出自她的口,且带着她温暖的体息,他很有兴趣地听着,并不时地搭讪几句。他专心致志地感受着她的语言,她的气息,她的体温,她的姿态,她的飘逸的短发,她的闪动的眼神,她的一切的一切。
  夜色渐浓,灿烂的星空铺展在他们头顶。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别人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叶曼忽然跳起来,挂到尤奇的脖子上。尤奇拥紧了她,胸中的激情开始泛滥。然而,他想到了一个不该忽略的问题。他迟疑了片刻,捧起她的脸,艰难地说:“叶曼,我好喜欢你,可是,我……是结了婚的。”
  叶曼说:“我晓得。”
  他说:“可是我们……”
  叶曼垂下眼帘:“我又没要求你什么。”
  他认真地说:“你不要求我,可是我必须对自己有要求,我要对你负责……”
  “我不要你负什么责,”叶曼定定地盯着尤奇说,“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
  在这样的注视面前,尤奇不知说什么好。
  叶曼说:“以后,我不叫你尤老师了,我要叫你尤哥。”
  尤奇鼻子酸酸的,点头道:“嗯!”
  叶曼有些羞涩地叫了一声:“尤哥!”
  尤奇刚刚哎了一声,叶曼跳了起来,重新搂住他的脖子:“尤哥,我们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是,是!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尤奇颤声应着,把脸埋进她脖子里放肆地嗅起来。他没料到她这么善解人意。他感激地狂吻她,两张嘴胶合在一起,长久地不分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强烈冲动,脑子一阵晕眩,两人站立不稳了。他托住她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草地上。他的左手枕在她的颈下,她半睁着一双丹凤眼,眸子在星光映照下宝石一样闪着光。他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玲珑的鼻头,又吻了吻她起伏着的胸乳。他拈住了她衬衣上的一粒纽扣,低语道:“叶曼,行吗……?”叶曼闭上眼睛,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他于是解开了纽扣,拨开了她的乳罩……两个小小乳房裸露出来,依稀的星光里,显得分外凄美。他珍爱地用嘴唇碰了碰那两粒小*,又吻了吻浅浅的*,将乳罩拉下,又将衬衫扣上,把那美妙的景致掩藏起来。他的右手却没离开她的身体,它停在肚脐上,接着,插到她的裙子里去了。他又重复了一句:“行吗……?”叶曼马上又点了点头。他虽受了鼓励,但还是犹豫了一阵,才让手向那芳草萋萋之地游去……他们急促地喘息起来。他们的身体纠缠在了一起。但即使冲动到了极点,他的理智始终没有泯灭。他告诉自己要珍惜她,爱护她,不要吓着了她。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以巨大的意志力束缚了自己,没有越过那道最后的防线。在喘息逐渐平息下来之后,他为自己感到骄傲。他替她擦去颈子里的细汗,在她耳边悄声细语:
  “叶曼,你怪我吗?”
  叶曼轻轻地扯他的耳垂:“我怪你干啥?”
  他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叶曼说:“什么?”
  他贴紧她:“你还是完整的,你还是你。”
  叶曼不以为然:“我当然还是我哟!”
  叶曼显然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她在他眼里还是那么纯真无瑕。他不再言语了,在她面前忽然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他忏悔似地跪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吻她。

溺水的鱼(22)
两人并排躺着,欣赏着美丽的星空,几粒荧火虫在身边亮过来亮过去。叶曼忽然说:“尤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尤奇想了想说:“应当说,她还是个不错的女人……对了,你和过去的她很相像呢。”
  叶曼说:“难怪,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和过去的她长得像呀!”
  尤奇忙说:“我是说品性,不是说相貌。过去她跟你一样单纯、天真、无忧无虑……”
  叶曼说:“你是说,她现在不单纯了?惹你生气了?”
  尤奇不作声,他不想和叶曼讨论妻子。沉默一阵,他侧过身,抚着叶曼的脸说:“叶曼,你是个好女孩,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叶曼点头:“你说吧。”
  尤奇说:“现在社会很复杂,有什么为难的事,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一定要好好生活,要学会爱护自己、保护自己,好吗?”
  “嗯。”叶曼温顺地应道。
  尤奇亲亲她,站起身,抓住她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尤奇回到家中已是晚上十点半,谭琴还在看电视。他进屋时她看都没看他一眼,那颗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忽又想起这天是星期六,便匆匆洗了脸和脚,兀自上床睡觉。谭琴上床时他还没有睡着,心里极为紧张,如果谭琴要他,他是没法拒绝的,那他该如何面对谭琴、自己和脑子里的叶曼?
  幸好,谭琴一上床就背对他躺下了,没有任何亲昵的表示。其实,他是做贼心虚,谭琴好几年没主动要过他了──这也许是导致他移情别恋的原因之一吧?
  12
  尤奇脱了皮凉鞋,两脚交叉搁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本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在看,边看还边摇晃着屁股下的椅子。对他来说,与其在毫无意义的机关生活中消耗生命,不如抓紧时间来补充一点文学营养,享受一点审美愉悦。
  显然,他对机关愈来愈难以忍受了,过去他是不敢明目张胆地看闲书的,特别是在李模阳的鼻子底下。
  李模阳则明显感受到了对他的权威的挑战,眉心的川字深刻而清晰,不时不快地瞥尤奇一眼。
  电话铃突然爆响,李模阳以极不耐烦的神态抓起话筒,但电话里的声音让他从一个态度傲慢的小官僚即刻变成了一个谦恭的仆人:“噢,陈局长你好……什么?好,好,我就通知他来。”
  搁下电话,李模阳眼神迷茫,语调嫉妒地说:“尤奇,陈局长……让你去一下。”
  尤奇一愣,心里跳了一下。陈局长是从没单独把他叫去过的。他受宠若惊了?不,他还没有那么浅薄。他不过是感到意外而已。
  他镇定一下情绪,心想,肯定没什么好事。
  尤奇走进局长办公室时,陈局长正踱着步,一只手背在腰后,另一只手细致地抹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
  “小尤来了?来,坐,坐。”
  陈局长异乎寻常的和蔼,亲自动手为尤奇沏了一杯茶。科员尤奇何曾有过此种待遇?不由得就有些谨小慎微了,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坐在红木沙发上不敢随便动弹。呷口茶,清清嗓,才恭敬地说:
  “不知局长叫我有什么事?”
  陈局长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事,随便聊聊……小尤呀,进机关好几年了吧?”
  尤奇说:“六年了。”
  “啧啧,六年了还这么年轻,年轻好,年轻是个宝呵!你们是早晨*点钟的太阳,世界是你们的啊!”陈局长拍了拍尤奇的手背,“你的工作嘛,局党组还是比较满意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溺水的鱼(23)
“为党工作嘛,应该的。”尤奇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套话,心想是这么个套话的环境嘛,别人套得他也套得。
  “最近局里可能要提拔一批年轻人,有什么想法没有?”陈局长殷切地凝望着他。
  尤奇摇摇头:“没什么想法。”
  “呃,没什么想法可不行,应当求上进,勇于挑重担嘛!你有大学本科文凭,写作能力又很强,条件不错,要积极地迎接局党组的挑选嘛!”
  局长的神态使尤奇联想到了那幅漫画,他看到局长在挥舞一束青草,而他就是那匹马。只是不知,局长想要他拉哪一套车?无疑,即使他不为青草所惑,也是摆脱不了拉车的命运的。
  局长继续着他的思想政治工作:“我们共产党人,当官是为了在更高的层次上,为人民服更多的务,为党做更多的工作,而不是为了谋私利,这一点必须明确。我们的事业需要后继有人,你应当站得高,看得远一点嘛!你看我,年过半百,都还不敢松懈嘛,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苦苦思考,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我们莲城的城市建设,究竟该有一个什么样的飞跃?又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新观念、新举措来推动这种飞跃?”
  尤奇听出眉目来了。早就闻说陈局长对市建委主任一职很感兴趣,本局业务跟城市建设并无直接联系,他当然是在为自己再上一个台阶而采取新举措了。
  局长拿出一个绿皮笔记本来:“你看,我的想法都记在这里了,当然,还不系统,有些零乱,可点点滴滴都是我的心血啊!它并不属于我个人,如果整理出来,可能对我市的城市建设还有点益处。所以,我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对你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嘛!怎么样?”
  尤奇在局长的注视下硬起了头皮,点点头,艰涩地应道:“好吧。”
  陈局长把笔记本交给他:“我相信你能够担此重任。我看,题目就叫《新时期城市建设的几点思考》。要抓紧时间,争取十天内完稿,这十天你就不担负其他工作了。我看一遍,定稿之后,一式多份,《人民日报》给一份,《莲城日报》一份,省报你有认识的编辑吧?到时我派车送你走一趟。哦,如果有稿费,就作为你的加班补贴,我嘛,就要那个虚名算了,嘿嘿。就这样吧!”
  尤奇两腿僵硬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李模阳的两只眼睛探照灯一样在他脸上扫,他绷起面颊不予理睬。
  李模阳到底忍不住了,问:“局长找你什么事?”
  尤奇不声不响,将那个笔记本重重地拍在桌上。李模阳的胃口已经被他吊得高高的了。他就是不说。
  他就是不说,就是不。
  而且,他还明目张胆地跑到窗前,望着远方发呆。
  13
  “一不小心又是星期天。”
  尤奇觉得这句话相当有意思,虽然它有点王朔语式的味道,于是在这一不小心就遇上的星期天里,拿它做了一篇小说的开头。一般说来,星期天是尤奇的做小说日,没有特殊情况那是雷打不动的。
  但是接下来他的笔一不小心遇上了谭琴的手,小说就做不下去了。
  谭琴夺下笔,不由分说塞进笔筒:
  “就知道趴在这里写呀写,不痛苦吗?”
  尤奇说:“你以为不写就不痛苦了?”
  谭琴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跟我到雷局长家去。”
  尤奇说:“那是你的局长,又不是我的局长,我去干啥?你的事不是不用我管吗?”
  谭琴说:“我求求你行不行?你跟我一起去,显得对他尊重一些,你的那点小小虚名派上点用场,不好吗?也免得资源浪费呀。”

溺水的鱼(24)
尤奇重重地坐回椅子里:“星期天也不放过我,让当官的糟蹋我的心情,我不去!”
  谭琴咬咬嘴唇,脸就阴了:“哼,想跟我睡觉的时候就左一个爱右一个好,百依百顺;这么点小事都不愿做,还算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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