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的笔,啪一声摔在桌上。纯黑的墨迹瞬间溅开。
“少爷?”柳儿刚刚端水转过身,就听见摔东西的声音。“怎么了这是?”书桌上一片狼藉。就连何平自己,浅色的袖口上也溅上几滴黑墨。
“没心情,都收了吧!”随意给了个敷衍,无视柳儿担忧的目光。何平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扶着雕花木椅起了身。
“是!”突如其来的怒火没有丝毫征兆。便是颜彩也被这突然的怒火,弄的一头雾水。
麻利地收完东西;何平说了句累了休息。游方与她就被撵了出来。说是撵其实太过了。不过在游方看来主夫从来都是温柔亲和;就算是抓到她们的错处也不曾厉声呵斥。今天这么一下虽然不是多大的事情;却也足够她胡乱猜测起来。“主夫这是怎么了?”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她没有犯错啊!
“我也不知道!”颜彩回答的很敷衍。比起游方的问题,她更在一瞬间感受的寒意。虽然没有抬头。可那一刻男人身上的寒气却是指向自己。那代表这什么意思;颜彩虽然不明白却也能猜到不是好事。只是错觉么?要不是错觉呢!这会就算她自己都有些估摸不准,撞了撞身边的女人轻声问道:“白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让我想想!”皱着眉头思虑了好一会,游方这才缓缓开口,“没有啊!今天白日就只有我和柳儿守着主夫。之前一直都好好的,然后就是你来。。。。。。。”眼瞧着游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颜彩一本正经地皱起眉头,“难道是我做了什么?”游方不是个聪明人。自从上回喝酒两人的关系彻底亲近不少。颜彩旁敲侧击没少从她那里套些小秘密。自然知道何平在她心中是个宽厚温和的好人。这么一个宽厚仁和的好人,怎么会为了点点大家都没有发现的小错来苛责下人呢!
颜彩算的很准。这会子将错处安在自己身上,游方反倒是有些不相信了。“主夫,性子仁厚绝对不会因为你而发这么大的火气。可能是因为少主的原因吧!毕竟出去这么久了,连点消息都没有主夫担心也是应该的。”
“少主?”这会子提起来,颜彩似乎才后知后觉有这么个人物。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楚,名字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
“哦!你还没见过呢?少主出去,出门办事不在这里。等到回来时,你就能见到。是个很好的人,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好人?看着游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颜彩觉得有些想笑。嗯!一直以来听的都是负面形象的代名词。这会有个老实人一本正经的告诉她,那出名的坏蛋是个好人,这感觉当真是微妙。
这个想法的冲击力比她预料的有些大。颜彩摸了把脸压下想笑的意思转移话题,“少主这会已经出去很久了么?我看何少爷心情很差好像。”停顿片刻,颜彩问向游方。刚刚那么这态度。是不是预示着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少主眼下已被抓住了。
“还行吧!少主经常出远门,有时候时间是挺长的。不过这次有些特别,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主夫担心吧!”特别?怎么个特别法。真正的原因,颜彩想听游方亲口说出来。毕竟猜测能够得到证实才能真真正正放心。
许是她的目光表露的太明显,就连游方这么迟钝的人居然也觉察出不对劲,“老盯着我干什么。脸上有什么东西么?”说罢抬手就要抹向自己的脸。
颜彩却是故作高深的沉吟下,“听你这么一说,到让我好奇起来。这么个出众的少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
“嘿嘿!你也这么觉得,放心总有机会的。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回去把衣服洗了把!”指着颜彩衣服,游方笑着说道。有什么么?下意识顺着游方的指尖看向胸口。洁白的袍子上,晕开的黑色墨滴分外明显。
“啧啧!这家伙倒是会摔。都溅在我身上了。”拔下外袍,颜彩看着上头溅起的斑斑墨迹很头疼。墨汁很难洗啊!啊!这边抓着衣服正头疼,那头绿蕊端着盆子进了门。“刚回来么?”看着进门的绿蕊,颜彩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如今虽然有的时候回来很晚。可做的并不是重活,甚至可以说很轻松。但是绿蕊不一样,每次回来人都没事可衣服都是脏兮兮。一看就是被人刁难过得模样。颜彩不是没问,只是绿蕊从不让她插手。说是那个地方去的人少好传消息。可最近几日这样的状况越加明显,便是颜彩再好的脾气也有些生气。
“嗯!这是怎么了。”摸了把散开的发鬓,绿蕊凑了上来。“溅上墨水了啊!”
“哎!这个我自己洗。墨渍本身就难洗,你还是休息吧!”绿蕊到是没拒绝,只是抓着女人的衣服凑到耳边,“外头有人。”
轻轻张合的嘴唇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两人挨得很近,颜彩看的很清楚。外头有人?心下一冷,面上却是堆出笑意。单手拦住绿蕊的细腰,“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窗户外头印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两人紧紧挨在一处分外贴近。颜彩抱着衣服推门而出。这个时节水凉的厉害。刚刚浸入水中整个人就被冻的直哆嗦。搓了搓冰凉的手掌!颜彩深深吸了口气,照着绿蕊说的法子。将米粒放在污渍的地方搓洗。好在沾上墨汁时间不长,再加上她如今的身体力气也不小。没有了黑色墨迹,女人嘴角终于露出丝丝笑意。几巴掌搓完衣服,拧干抖开晒在了屋檐下。
白色的长袍还嘀嗒着水。做完这一切除了手还是凉的,颜彩身上只觉得阵阵发热。漆黑的夜里除了零星的灯光,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有人么?许久之后又有人来盯着。应该跟那位杨堂主有关系吧!以她的能力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净,所以颜彩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就进了门。
满脑袋的猜测,一夜无眠。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颜彩还有着一瞬间的模糊。哪里呢?脑袋停顿了许久终于转了回来。哦!还在这里呢?心里隐约有着失落,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摸了摸床铺冰凉一片,该是出门很久了吧!早知道昨晚就不乱想了,稀里糊涂睡过了时候。这要是上工的话,颜彩完全能想象到柳儿那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好在今天还没有人来找她,叼着发带系好长发,颜彩穿了身淡青色的长袍。浑身收拾妥当,书房里冷清的厉害。还真没人来传唤她!并不失落,独自寻了本书推开窗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习习微风吹来,有些凉却也让人精神振奋。
一时间看入迷,等到眼前一阴影颜彩还以为是天变了。“看的什么,这么认真!”抬头就是游方那张笑盈盈的脸。不过她长得不好看,原本还是亲近的表情。在她做来有着几分别扭的狰狞。
“不过是本游历传记而已。倒是你不在主夫身边候着,怎么到这里来了。”合上书,颜彩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主夫叫你呢?柳儿去倒水还没回来,所以就叫我来了。收拾收拾走吧!”这样啊!坐了许久没动,这会子身上都僵硬了。颜彩抱着书起了身,将书房稍稍整理跟着游方就走了。
说实在的,今日来传她的时间真心不早。这会子已经到了下午,跟着游方来了院子。两人刚刚推门而入,就瞧见站在一边的杨彪。粗矿的面容,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这会子扫来颇有几分狠辣的感觉。怎么说呢!颜彩看着这个姓杨的女人,有着一瞬间的违和感。
游方倒是不知道杨彪在这里,一时间征求的视线问向何平。“下去吧!”这话不是对着两人说的。杨彪一抱拳行了礼就出了。只是过身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彩总觉得她看见自己时嘴角有一抹奇怪的笑意。“想什么呢?还不磨墨。”平淡的声音没有丝毫不悦。平淡的嗓音换回颜彩飘离的神智。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回往日的模样。
这一呆直接到了晚上。中午不过简单用了点东西,这会子已经饿得厉害。不过,主子没有发话,她这个书房丫鬟也是没有资格吃饭。白皙的指尖配着白磁碟里头艳红的颜料很好看。
寂静的房间安静的厉害。所以当外头响起嘈杂的喧闹时。房间里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回事?颜彩有些疑问。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隐隐似乎还夹杂着某些尖锐的叫声。几乎是在她猜测的柳儿狼狈的撞开门扉。“少爷!外头。。。。。”苍白的脸色带着几分灰白,整齐的发鬓也有些散乱。颜彩突然觉得这幅场景似有些相识。好像当初,小瞳来报信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这个表情。
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人来袭!”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平静气氛骤然紧绷。就是颜彩听到这个消息;捏笔的手也不自觉的轻颤。
等了这么久;终于动手了吗?捏起长袖抹去指尖沾染的艳红;颜彩垂下眼帘暗自打量着几人的神色。除了何平以外;其余两人都是一脸凝重。恩!怎么说呢?这样的表现与她想的一模一样;实在是没什么新意。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何平青白的有些过分。看来心里倒不像他表面显示出来的镇定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瞪向女人。何平漆黑的眼里满是凌厉。这一眼来的却实突兀;颜彩探究的视线几乎是当场抓了个正着。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清秀的面容展露温和的笑意。幽深眼里却是夹杂着丝丝遮掩不住的担忧。好一副担忧牵挂的模样;颜彩几乎都要为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叫好。凌厉的视线在女人微笑却隐藏担忧的脸上转了一圈。泛白的唇瓣抿了抿;却是不声不响的转过头去。
凝重的气氛因为没有因为这段插曲散去。越来越压抑的气氛夹杂着外头越来越清楚的喧闹声。一切都好像在寻找突破口一般;好在众人慌乱不经意的时候爆发。原来她的骨子里也是有着嗜血的存在。胸口涌动着难以描述的兴奋感。罪恶的念头就好像香醇的美酒;散发出一波波的难以抗拒的香气引诱着她。光是想想那些罪恶的开端,颜彩笔直的身体阵阵颤栗。好在何平的注意力没再自己身上。幽深的眼瞳里暗了几分,颜彩舔了舔干涩的唇压下心中的念头。
“守着主夫,我去外头看看。”刀剑相撞的声音越近。房间里紧绷丝弦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终于是忍不住了,游方拉近柳儿小声告诫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柳儿怀里。提了提背上的长刀推开门迅速闪了出去。平日里可有可无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反倒成了唯一支柱。游方的离开让房间里的气氛越发压抑。柳儿紧了紧怀里沉甸甸的匕首,压抑着心里的害怕眼眶阵阵发红。
到底是神经太紧绷,面色的苍白的何平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这一下来的太突然,男人趴在桌上。瘦弱的脊椎弯曲成一种娇弱的弧度。便是穿着厚实的衣物,也让人觉得好像风中落叶一般随时都会坠地。几时她也会对秋儿以外的人发出这样的感叹了。柳儿手忙脚乱的拍着何平瘦弱的背脊。颜彩平稳的倒上一杯热水,“喝口水缓缓。”就这他的口润了润,柳儿从床头寻来他往日用的香囊。好一会男人才苍白着面容缓了下来。闭上眼稍稍歇息,何平无力地抬了抬手指,“收拾东西。”
一句话好像定心丸,柳儿慌乱的动作顿时变得有条理起来。安抚着何平做好,将匕首揣在怀里抹了把脸。柳儿不知从哪里扯了块布料开始收拾。这回对她到是放心了,却是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最靠不住的就是她。颜彩低头看着何平靠在自己身上的头顶冷笑。麻利的收拾东西。说是东西实际上柳儿没有收拾什么。包袱里一股脑塞进去的大多是瓶瓶罐罐的药品,以及一些细软首饰。
这架势是准备随时跑路,那么她是不是也该想个法子悄悄离开呢?盘算着怎么脱身离去,颜彩任由男人依靠着自己。杨彪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靠在的模样。粗犷的脸上表情一僵,很快就抹了把脸将身后的游方拽了进来。刀上滴落的是黑红的血迹。黝黑的皮肤在这样冷的季节满是汗水。“游方?”柳儿捏着匕首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游方浑身血淋淋分外吓人。
“我没事!别叫!”眼看柳儿的俏脸煞白一片,游方赶紧制止他尚未出口的尖叫。“这都是别人的。”卷着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血迹。好歹能认出那张脸了,柳儿这才咽下卡在喉咙的尖叫
漆黑的夜,浓的化不开。早早布置好的人手,一声令下整个府邸陷入黑暗的杀戮之中。守卫的布置,早在之前就被摸透。一行人杀进去势如破竹。莫秋裹着一身夜行衣进去的时候,地上躺着的仅是七零八落的尸体。也就这种程度么?看了眼地上肢体不全的尸体。莫秋抬手招来跟在身边的闭言,“这里交给你了!”一声令下闭言安静接令。扫了眼压倒式战局,顺着自己已经熟悉的路往里走去。这里是不重要的地方,护卫相对薄弱。一路行来几乎没有收到抵挡。熟悉的屋子出现在眼前时。莫秋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急不可耐的推开门,空荡荡的房间却向一盆冷水浇在他身上。所有的高兴与期待都在这一刻被熄灭。莫秋呆愣了几秒,翻腾的怒火几乎到了顶点。捏着门扉的手掌骤然收紧,生生将门框捏的粉碎。
“楼主!”粗粝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绿蕊面上闪过一丝懊恼,果然没回来么?木然的转过身,艳丽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有漆黑的眼里时不时翻腾的情绪泄露出点点情绪。
“人呢!”不是疑问,以绿蕊这么些年的跟随。很肯定如果自己答不出来,定会生不如死。
“在,主屋那边。”一句话交代所有。周遭的威压顿时散去,绿蕊不得不感激夫人在楼主心里分量。不然这会按照楼主的习惯,他已经身首异处。不是不知道,她在这里的处境。莫秋觉得之前庆幸着她安全的自己蠢透了。安全?先前还能知道人是安全的。这会连人都见不着了。闭上眼生生压下不稳的情绪,莫秋开始后悔。上回就应该不择手段将人带走,就算打草惊蛇也好过于现在连人都看不见。她的身份眼下还没暴露。指望着手下那些家伙眼睛长亮点,万一伤着。光是想想莫秋就觉得气血翻腾的厉害。
外头的人还没杀进来。不过照杨彪的话说对方来势汹汹已经抵挡不了多久。柳儿背上包袱替何平裹好厚重的外衣,就连颜彩也得到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