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片只有踩雪声音的寂静环境里,她听见身后什么沉重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她回头再看,身后俨然没有了大花的影子,白皑皑的身后,只有那个硕大的包袱静静的在一片雪地中。
姜筠回过身来,对此并不惊讶。他早在回程的路上,途径曲下镇的时候,在驿馆里见过了原来的大花,那个大花,从来没有离开过驿站。而这个紧跟左稔慎的大花,一直借着左稔慎的气息掩盖着自己那股淡的几乎难以惹人注意的非人气息。若非这次路过,他或许永远不会留意到这个大花有什么问题。
而一个不是人的家伙,随意消失什么还算挺正常。
只不过左稔慎并不这么觉得,她认为大花一定是出事了,跑过去四处寻找大花的身影,甚至刨雪地,生怕大花掉进哪个坑里去了,然而在这一眼望到底的地方,还有包袱指明位置,没有就是没有,近看远看都是一样的事实。
“大花自有她该去的地方,我们也该走了。”姜筠叫道。
左稔慎望着那个大包袱,突然觉得很寂寞。她干脆背起那个大包袱,一步三晃的开始往上爬。姜筠惊愕的走回去,从左稔慎身上拽掉大包袱:“背着这个,你没法翻过去。”
左稔慎不依不饶的夺回包袱,却再举不起来,只能靠拖着,可即便是拖着走,她也不肯撒手。姜筠拦住她再次把包袱从她手里拽开:“她走了,你拿着她的包袱也没用。”
“她会回来的。”左稔慎恨恨道。大花一直跟着她,照看她,在自己身边护着自己不被人欺负,她喜欢大花,即使跟她吃师父的醋,她还是喜欢大花。她原本以为即便是天荒地老大花也会一直跟她在一起,如今大花突然不见了,她又急又无助,急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不知道是真的相信还是安慰自己道,“大花不会走的,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姜筠见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弃大花的包袱,而带着这个包袱绝对是累赘,他干脆掏出法器,将包袱打了个粉碎了事。破碎的布和其他乱七八糟看不出形态的碎块被凌冽的风吹着琐碎的向山下飘走。左稔慎望着这些,眼泪滚了出来,蹲在地上无助的呜咽:“大花……你去哪了,你去哪里了?”
若是细细感觉,大花的气息和墨公子十分近似,尽管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但大花无缘无故不见踪影,姜筠心里其实是松了口气的。然而现在左稔慎这副样子,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安慰她道:“她或许有什么急迫的事非走不可。你想想,她什么时候需要你担心过她?说不定等你到了家,她正在家里烧开水等着你。走吧。”
原先包袱压着的那块雪地里,一颗小小的黑石子反着阳光。
墨公子的一魂一魄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加上晋陵道人的帮助,渐渐的修回正道。晋陵道人数着门下仅存的这几个命大的徒弟,挖苦道:“你到底是真发疯还是故意的。”
左稔慎魂不守舍的跟着姜筠爬山,记恨他打烂了大花的包袱,一句话都不稀罕跟他说。白天还好,到了夜里山上更加寒冷,又没有东西可以烧火,冷的根本睡不着觉。左稔慎身为人参很是抗冻,大雪地里也能随便找个地儿就睡,姜筠区区一道士可就哀怨了,冻得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仍旧觉得脚快冻掉了。
这个时侯,什么骨气,什么制气,都被寒风刮走了。姜筠挨到左稔慎边上,推推她道:“这里太冷了,我们还是去找找有没有山洞,哪怕挡挡风也好。”
“我不冷。”左稔慎故意道。
“你是想要我现在吃了你御寒吗?”姜筠笑道。
左稔慎气闷,只好跟他去找什么山洞。可惜姜筠命苦,没有什么山洞,只找到一棵枯树,他只好将就在树下避风。左稔慎只在他身边两尺外坐着,也不理睬他。姜筠在包袱里掏掏,实在没有什么生火的东西,万般无奈,只好挑拣出一件衣服来,暗暗施法,自手中燃出一团火来,点燃了衣服。
左稔慎看着新鲜,觉得那时候都能指使杯子飞来飞去,点个火而已,有什么困难的,眼观手心的暗暗憋气,可惜连个小火星都没憋出来,不由得对姜筠又加了一层罪,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和那团火。
只是一团衣服,姜筠的火却熊熊不息,照的周围明亮如白昼。他烤着火,招呼左稔慎过来一起。左稔慎回他一声不屑的哼。姜筠也不理论,直接伸手拉她到自己身边。说实话,被暖洋洋的火烤着还是很舒服的,左稔慎没说话也没躲开。
一夜无话。
第二天左稔慎在姜筠怀里。
于是,奇妙的,别扭消失了。
左稔慎爬不动,在后头拉着姜筠的斗篷把他当拉自己的老牛。姜筠小心翼翼的在前头探路,仍旧脚下一空,掉坑里了。幸好左稔慎拉的不紧,只觉得手里的斗篷往下一扯,手里就空了,再看的时候,眼前那块雪地塌了,露出底下泥土的坑来,当然,还有坑里的姜筠。
左稔慎蹲在坑边,冲着下头的姜筠慢条斯理的叹息道:“笨蛋。”
姜筠身为个修为不错的道士,其实想上来很容易,不过他任劳任怨的在前头趟路,掉坑里还完全得不到什么感恩之情,不禁不那么身心舒畅了。他往地上一坐,笑叹道:“我也累了,这里又抗风,正好歇歇。”
“哎,我着急回家去呢。”左稔慎急了。
姜筠仰头冲她一笑,居然抱手打盹去了。左稔慎顺手捏了个雪球扔下去砸他:“喂,走了,上来啊。”
雪球没准头,姜筠也不睁眼。左稔慎又扔了一个:“你不走我走了,快上来啊。”她见姜筠仍旧没反应,赌气果真起身往山上走。
白皑皑的雪,安静静的山,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再就什么都没有了。左稔慎开始是赌气,走的久了,渐渐心慌起来,再走走,便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往下头望。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的雪山,只有自己一个的天地间,一个人也没有,一个活的都没有,似乎没什么更可怕,左稔慎有些后悔就这么从将军头上走掉,舔舔发干的嘴唇,开始往回走。
“你去哪?”姜筠在更上头的地方笑道,“是谁说着急的?”
左稔慎回头看见他,弯身捏起一把雪,连捏两把都省了,恶狠狠的直接冲他扔出去。没有被捏实成的雪球在半空中散开来洒回雪地。连一片雪花都没沾到的将军笑着又道:“再不过来我可先走了。”
左稔慎正弯身打算捏个实成的砸他泄愤,闻言犹豫两下,还是放弃了捏雪球,向姜筠跑过去。
几日下来,两人不过爬到比半山腰稍微高一点的位置上,姜筠便已经将包袱里的衣服烧的一干二净,只能开始烧银票,包袱里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望着高耸的山峰,姜筠森森的觉得这座山太过值钱了。
左稔慎也在这鬼地方耗的没耐心了,她翻腾姜筠的包袱:“道士不能飞吗?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啊,我都饿了。”她掏出来个姜筠积攒的馒头,也不管又冷又硬,张嘴啃下去。“嘎嘣”一声,她只觉得自己的牙要被硌掉了,再看馒头上,连个牙印都没留下。
她把冻成硬石头的馒头丢开,拉扯姜筠:“你是道士,你应该会很多法术啊,带我飞吧,遁地也行,我不想爬了。”
姜筠眺望山顶,没头没尾道:“你说我若是在这里高喊两声,会不会又有雪崩?”
“不知道,我没见有人在雪山里大喊大叫过。”左稔慎摇头道。
姜筠仰望着,突然大吼一声。左稔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先是往边上一躲,然后打他道:“你喊什么,吓我一跳。”
在她说话的同时,山上一个陡峭的位置上,传来一声很轻、很淡的一声咔嚓。
姜筠没理她,面带笑容的望着上面一点小小的白浪越滚越大,来势汹涌的奔腾而下。天,不见了,满眼只有奔腾的白色,一刹那,他倒是觉得很舒心。
左稔慎顺着他的目光望上去,登时跳起来拉着他就往下跑,骂他的时候差点咬了舌头:“笨蛋笨蛋笨蛋!没事乱叫什么,这回死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没,前半章的师父。。。。
搬家进行时,什么都凌乱了,师父也凌乱了,将军一起凌乱来吧…_…|||
50
一坑春景 。。。
自小生长在山上的人参姑娘娴熟的窜的飞快,一路狂奔而去,甚至不比身后奔腾的白浪慢,只不过,她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姜筠哪去了?她回头寻找,只见姜筠在十几尺之外像是小娃儿见到新鲜玩物般的仰望着呼啸而来的奔腾白浪。
左稔慎直想哭,眼见雪浪逼近,再跑已经来不及了,她犹豫片刻,朝姜筠跑回去,扑上去将他压在身下。姜筠面朝下摔在雪地里,脸上沾着雪片别过脸来悠然的笑道:“你这是……”
后头的话估计他自己都没听见,因为雪浪已经咆哮着狂压了过来。积雪沉重的尽数砸在左稔慎背上,她不知道身下压的姜筠是什么感觉,但她的感觉是压死了压死人了吐血了吐死了。
雪崩来得快,去的也快,厚厚的一层雪底下,左稔慎趴在姜筠身上,终于吊上来一口气,郁闷的努力先把鼻子边上的雪扒拉开,狠捶姜筠一下问他还健在不。
“还好。”姜筠欠扁的又是笑道,底气十足看来什么事儿都没有。
左稔慎奋力的挣扎,把脑袋上的雪弄开,又挣扎的把近边的都捅走,好不容易坐起身来骑在姜筠背上捅咕脑袋上的积雪往上掏洞,嘴里念叨着这雪怎么这么厚都不见天日。她越掏越高,没多久差不多踩在姜筠身上伸着手臂掏洞。
“到底有多少雪,怎么这么深呢。”左稔慎不忿的嘟囔,手臂伸的都酸了。
“别掏了,上头塌下来再把我们埋了怎么办。“姜筠在此姑娘脚下道。
“重掏。”左稔慎一门心思掏雪,漫不经心道。
姜筠挺身坐起来,左稔慎脚下不稳,摔了下来,把边上的积雪压出一个实成的坑来。她冷得透心凉,抓起身边的雪冲他撒过去:“你干嘛!”
姜筠抬手挡住眼睛,雪洒了他满头满身,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老实歇着吧,再塌了你是没事,我可真要被闷死了。”
“到底是谁惹出来的呀。”左稔慎撇嘴道,正好掏的也累了,坐着就当休息,也不动了。可是,冷啊。她没过多久打了个寒战,缩起来道:“哎,那什么时候才能再掏,我好冷。”
姜筠挖了一小块雪正在捏小雪球,一个已经摆在手边,手里的比地上的小一点,刚刚捏好了往地上的上头放:“春暖花开,等雪化吧。”
这是想冬眠吗?左稔慎觉得他出门之后一定是被驴踢过了,不去理他,兀自转身平着掏洞。姜筠拽着她的腰带把她从雪边拉开:“你就那么喜欢掏洞?”
“你说往上掏会塌,那我横着挖不就行了,别拽我。”左稔慎背过手拍他,“别拉我,我不要冬眠,我还要出去等师父,你想冬眠大不了我挖了洞你别爬不就好了。”
姜筠干脆抓了她的两只手一个使力把她彻底拉得跌到自己身边,把刚才放下的那个雪球捡起来塞给她,做了个“你玩吧,好好玩”的手势,转手又去捏新的雪球。左稔慎莫名其妙的握着那个雪球,忿恨的扔在他脑袋上:“出个门你傻掉了吗?”
捏的实成的雪球打人还是挺疼的。姜筠揉了揉头,前后不搭道:“我饿了。”
左稔慎毫不犹豫的指指雪球,意思是吃它吧。姜筠摇头:“这里已经够冷了,我想要热乎的。”
“哪有热乎的。”左稔慎无聊的用手指头抠雪。不让我掏洞,我抠总行了吧。
姜筠温柔的拉过左稔慎不安分的爪子,上下左右打量。左稔慎一个激灵,恍然的一面往回去抽手,一面拼命的摇头:“我不是热的,我也不好吃,我是生的,还是老的……而且我也很冷,我比你还冷,我不是热乎的,别想吃我。”
姜筠捂着她的手笑道:“捂热乎了就能吃了,每天一点点,能吃到开春。”
“我给你掏洞好不,肯定比开春早出去。”左稔慎泪流满面道。
“好饿啊。”姜筠仍旧道。左稔慎两眼乱瞟,瞥见姜筠的包袱还在,甩开他夺过包袱翻腾一圈,抓出硬邦邦的馒头欣喜道:“有吃的,快点火!不用吃我了!”
她兴奋的摇晃姜筠,姜筠没什么兴趣的摸着肚子念叨:“好饿啊,饿得没力气点火了。”左稔慎毫不犹豫的抓起雪球塞进他怀里,让他拿这个先充饥,吃饱了点火吃热乎的。她本以为热乎的馒头对要饿死的姜筠来说是个巨大的诱惑,谁知姜筠仍旧软趴趴的靠在雪里,念叨好饿没力气点火。
左稔慎气闷的恨不得拿馒头砸他,想着火,想着怎么找个比自己热乎的玩意保命。她冥思苦想的猛地灵光一现,又捶打姜筠:“快点火,火烧起来就把雪烤化了,等出去我挖萝卜给你吃。”
我又不是兔子。姜筠动也不动,做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架势指着包袱道:“没东西烧火了。”摆明就是想要火门儿都没有,你就注定是周围除了我最热乎的玩意,等着当下酒菜给我塞牙吧。
左稔慎明知道他一张手就能烧起一团火来,可怜巴巴的挪开离他远点:“你又不肯烧火,也不让我掏洞,明明就是想吃我嘛……”她说着,眼见姜筠还老大没良心的跟着点头,更是呜呼哀哉,“你、我……要不我给你点血,你别吃我……我能帮你掏洞,还能聊天,还不吃你东西,你想啊,一个人在坑里肯定没意思是不是,我跟你说话还能给你解闷……”
她说着,怯生生的把手腕伸过去:“别吃我,我能供你喝到明年呢……”
姜筠接了她的手,既没咬下去,也没用刀子放血,反倒栖身上前压倒她,面上挂着笑,俯□去用嘴唇在她颈窝上磨蹭。凉凉的触感害的左稔慎一个寒战,浑身绷得紧紧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情:完了,这就要被吃掉了,她苍白短暂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可怜她还没等到师父呢,好哀怨啊真是惨烈的悲剧。
姜筠只是磨蹭一会儿,便拉过她的手来,含住食指。左稔慎一个颤抖,继而指尖被狠狠的咬了一口,她悲从中来:完了完了,从手指头开始吃了,好疼啊疼死我了。她还有一只堪称空闲的手,不过被姜筠半压在身子底下。她用那只手拉扯姜筠的衣服,掐他的肉,脚也蹬起来叫喊:“不要吃我,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