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如梦·织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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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如梦·织梦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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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憋着嘴,总埋怨他:“就哥哥最讨厌。”

    宋陵笑笑,不作答。过了半晌,她又哼哼地说:“就哥哥对我好。”

    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宋元又哼哼唧唧:“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宋陵这才会心一笑。

    ……

    宋陵细细回想起这十六年来的一切,画面交织,喜怒难辨,他被噩梦纠缠了整整十年!十年!可他累的时候、伤心的时候、悲伤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宋元,而不是母亲!他做错了事的时候,父亲责骂他,为他说情的,是宋元,也不是母亲!他得了父亲的表扬时,比他更高兴的,是宋元,仍然不是母亲!

    宋陵茅塞顿开,“腾”地站起身来,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只与他相与六年,却留给他十年惶恐的人,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年,深爱自己的人?!

    他胸口汹涌着悔恨,将木桌狠狠一踹,从房间冲了出去。

    岂料,几个侍卫早已寻到了宋元。宋陵瞧着本应该在将军府的少年将军叶思成,一颗心落入了谷底。他竟然这样傻,真以为林夫人放心宋元跟着他去?叶思成对他不冷不热地行了个礼,冷淡道:“陵公子。”

    宋陵皮笑肉不笑:“真巧,叶将军也在这儿?”

    叶思成点点头:“碰巧经过。”

    宋陵徐徐上前,盯着叶思成怀里已经睡熟的宋元:“把元儿给我吧。”叶思成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沉声说:“郡主由属下带回国府。”宋陵怒了,连声音也走了调:“叶思成,你什么意思!”叶思成倒也沉静,不疾不徐地回应:“属下什么意思,陵公子清楚。”

    宋陵怒不可遏地上前要去夺,却被叶思成轻轻一个闪身避开。“叶思成!你要反了不成!”叶思成清清淡淡一笑:“不是属下要反,属下只是尽责护佑郡主。”

    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直到宋元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了声:“你们吵什么?”二人方打住了口舌。宋元皱着小眉头环顾四周,见自己被叶思成抱着,倒是毫不客气,气急败坏地要动手。叶思成早晓得郡主一身武艺是主公和陵公子一手教出来的,当心自己会吃不住,慌忙将手中的小女孩放了下来。宋元气呼呼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指着叶思成的鼻子恶狠狠道:“谁让你对本郡主无礼的!”

    叶思成只蹙眉低首,并不答话。

    “你说呀,叶思成!”宋元还执拗着,身后却传来宋陵温和的声音:“元儿,叶将军也是为你好,别胡闹,到哥哥这儿来。”

    宋元滞了一瞬,仍然不放弃:“叶思成,本郡主问你话呢!谁让你……”

    话音未落,只听宋陵带着愠怒喝道:“元儿!”

    宋陵是不曾对宋元发过火的,宋元意识到事情严重,只得悻悻然收了手,凑到宋陵身边去。她仰头望着宋陵仍含愠怒的脸庞,不由心惊,诺诺地问:“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那声音又软又甜,好似一把利剑插进宋陵原本坚毅的心中。宋陵定住身形没有开口,宋元便以为他是真生气了,边哭边说:“哥哥,是元儿不好,是元儿不听话,哥哥你打我,骂我,别不理元儿……”

    宋陵缓缓看了她一眼,缓缓蹲下身来,轻轻抱住宋元。宋元觉得脖子上好似湿了一片,这才惊觉,宋陵哭了。

    宋元让宋陵一哭,也哭得更凶了,兄妹俩只管泪意汹涌着,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宋陵喃喃道:“对不起,元儿,对不起,哥哥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再也不会了……”宋元也哭得呜呜的:“元儿再也不乱跑,再也不让哥哥担心了,再也不了……”
第 004 章  昔少时(3)
    为了打消叶思成的疑心,宋陵邀叶思成同游几日,叶思成见宋元兴致盎然,只能勉强同意。但几日相处,叶思成倒觉得这对兄妹是有了真感情,宋陵再不如往日般只宠惯着宋元,偶尔也会批评她一两句,宋元虽使小性子不搭理宋陵,过一会子,却又反而撒起娇来了。

    叶思成想,兴许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约摸过了半月,到了回国府的时候,宋元纵然不舍,但也乖巧地坐在宋陵身旁不哭不闹。马车颠簸,宋元也跟着摇摇晃晃,马车猛然一停,宋元险些一头栽下去,幸得宋陵一手勾住了她的衣襟。宋陵蹙眉瞧了窘迫的宋元一眼,将她放回座椅上,就听见车夫道:“陵公子,前面围了一群人,给堵住了。”

    一听见“一群人”,宋元的双眼“蹭”地变得贼亮贼亮的,然后又黯淡下去,用希冀的眼神偷偷瞄宋陵。宋陵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就晓得你耐不住。”牵过宋元的手道:“走吧,跟紧点儿。”宋元点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他们二人来到人群外围,根本看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宋陵用余光瞟见叶思成跟着他们下了车,心头正不由好笑,宋元就拉住了一个大婶的衣角问:“婶婶,里面什么事儿呀,这么多人看?”

    大婶倒也热心,道:“里面有个生得貌美的小姑娘,哎,也是可怜,家里穷,又没了父亲,卖身葬父呐……啧啧,可惜了这么漂亮个姑娘,看看那些男人的眼睛哟,都直了。”

    宋元自以为是个习武之人,应当行侠仗义,当即不由分说拽着宋陵一路披荆斩棘,宋陵一面说着“对不住”“借过”一面就到了最里层。几个虎背熊腰、面容猥琐的男子还在竞价,女子一身孝衣,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嘤嘤地啜泣着。宋元仔细瞧了瞧,倒真是个玉骨美人,让她联想到书上“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以翰墨为香”的句子,虽然,唔,不晓得她懂不懂诗词翰墨?

    宋元正思索着如何救这个漂亮姐姐于水火之中,她身边一直沉默的宋陵却领着她走上前,只听“哐哐当当”的声音,一袋银子已丢在了女子面前。女子惶惑地抬起头来,宋元分明看到,宋陵愣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也真真切切地愣了。

    女子霎时泪如雨下,对着宋陵连连磕头:“谢公子救命之恩,奴愿做牛做马,用一生报答公子……”

    宋陵淡淡地扫了她身后用席子裹着的尸体一眼,道:“我府上不缺奴婢。”

    几个竞价的人恨不得吃了宋陵似的,其中一个按捺不住,大吼:“喂,小子,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宋陵自小在帝王家长大,本就浑然一身的贵公子气息,如今一张脸冷若冰霜,更是不怒自威,瞧得几个七尺男儿心里直打退堂鼓。宋元却是个沉不住气的,哼哼道:“看看谁的价高呗!也不回家照照你们自个儿长什么样儿,也好意思跟我哥哥争。”

    人群哄堂大笑。宋陵蹙眉,喝了声:“元儿!”

    宋元被他喝得有些心虚,慌忙藏到了宋陵身后。眼见着几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宋陵朝他们拱了拱手:“小妹年幼,家中管教不严,还请诸兄见谅。”

    “说算了就能算了吗?!”

    “就是,这不侮辱人吗这!”

    男人义愤填膺,甚至其中一两个的家奴已经抄起了家伙,女子在旁瞧着这因她而起的变故,早吓得六神无主。宋元也来了气儿,不顾宋陵的阻拦就要拔出月影,却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挡在了他们二人之前,断喝一声:“谁敢动我家公子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少年将军叶思成。

    宋陵挥了挥手,示意叶思成退下,又朝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拱了拱手,声音仍然是平平的,没什么波澜起伏:“若是不服,不如让这位姑娘数数钱数再说,大家何必伤了和气?”

    女子这才回了神儿,慌慌张张地抖开袋子,将银子悉数倒出来。白花花的银子散了一地,竞价的男人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就是他们做牛做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换来这么多钱啊!宋陵谦和道:“承让,承让。”便回身领着宋元从容地走过人群,一路上又没少教训宋元太过冲动。

    宋元撅着嘴,面色不悦,却也没说什么。二人上了车后,听见车夫扬鞭驱马,神气地喝着:“还不给我家公子让路!”不时,车辇便行径起来。

    宋元正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只觉得宋陵从容又大气,心里又一次陡升崇敬之意,车却又停了。宋元听见一个女子凄声道:“公子救了奴,不管公子府中缺不缺奴婢,奴都会跟着公子,一生伺候公子。”是方才的女子。

    宋陵皱了皱眉头,沉声说:“多了你,府上就多了张要吃饭的嘴,还是罢了吧。”

    女子又说:“奴哪怕饿死,也要饿死在公子府上。”

    宋陵本就因刚才的事不愉快,这会儿更是没了耐心,对车夫道:“继续赶路。”车夫倒是很“忠心”:“我们公子让你滚,你听是没听到?!”女子哭着:“奴不走,奴已将自己卖给了公子……”

    “我看你是欠教训,我们府上不缺奴婢,倒也不缺打手……”

    宋元心一紧,喝道:“住手!”撩开幨帷看了一眼,所幸车夫还没将那一巴掌挥下去,而擒住车夫的人,竟是叶思成。宋元呼出一口气,转头对宋陵笑嘻嘻道:“哥哥,你不缺奴婢,我正巧缺呀,不如把她给我吧,好歹咱们也花钱了嘛。”

    “元儿,她不过是个街头女子,身份来历不明,你若想要奴婢,哥哥……”宋陵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让宋元给堵了回去:“不嘛,我就要她,她长得好看。”

    “你……”宋陵对宋元的胡诌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最后只能道:“罢了,由你去吧,回头自个儿跟母亲解释去。”叶思成这才松了口气,训斥起车夫来。女子则对着宋元不住地磕头谢恩。宋元跳下车扶住她:“别磕头啦,再磕,你的脸就肿起来了,就不好看了。”

    女子一窘,红了脸。

    宋元笑吟吟地问她:“你叫什么?”女子低声回答:“茗香,茶茗的茗,香气的香。”
第 005 章  昔少时(4)
    吴国府虽以“府”为缀,实则与前朝皇宫的规模并不相上下。坐北朝南,以中为轴,对称分布。最南面是朝臣早朝议会、晋见国君的前殿;其次为国君的正殿,又分尚书房,寝宫太极阁、东暖阁、西暖阁,以及花园百草园;后面占地三分之二的地方则是各宫夫人及公子、郡主的住处,正品君夫人居中宫鸾凤阁,西宫住其余品阶夫人,又分朝霞阁、星月阁、西云阁等,而东宫则是公子、郡主的住处,又分清荷阁、雅竹阁、兰馨阁等;且东宫设置武场、书院,分别名为梅花筑、沉香筑。

    茗香十五岁进入这偌大的吴国府,做了郡主宋元的贴身女婢。林夫人见茗香品行端庄,性格温婉和顺,倒没说什么,反而是宋陵将林姑姑调回了自己身边用着。宋元问起时,他便说:“你身边不是有茗香了么,我正巧缺个老嬷嬷照顾。”气得宋元直翻白眼,是谁说自己府上不缺奴婢的?

    话说茗香虽得以进入吴国府做事儿,始终也是宋陵买下的人,这会儿反倒送给了宋元,心头多少有些不快。同伺候宋元的丫鬟慧云劝她道:“可别想了,多少人盼着咱们这差事儿呢。”

    茗香疑心道:“难不成没人想伺候陵公子?”

    “你才来,所以不知道。”慧云想了一想,将茗香递上的几只剥好的瓜子儿丢进嘴里,“怎么说呢,咱们郡主吧,虽然是个小孩子心性,平日里闹腾些,待下人却是极好的。况且主上素日最疼郡主,凡有稀罕玩意儿都送到郡主这儿来,郡主也爱打赏下人,常常能捞得不少便宜。倒是陵公子嘛,瞧着温润如玉,实则是个冷性子,伺候过他的姐妹们都说他平日里不苟言笑,也甚少说话,整个屋子里都怪冷清,恐怖得很。”

    “是么?”茗香凝神听着,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慧云笑笑,又吃了把光生瓜子儿:“这国府里,复杂着呐。主上的儿女在各诸侯国中算是少的,统总五个。老大是先夫人生的,是陵公子一母同胞的哥哥隐公子,大陵公子十岁,先夫人被休那会儿,他气不住,领了封地出去了;老二是侍妾李氏所出——你见着她可别这么喊她,她要生气的,得规规矩矩喊她一声‘李夫人’,其实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主上不疼她。”

    慧云说着翻了个白眼,茗香只得诺诺地应了声,她便接着道,“老二是陌公子,也是个怪脾气,大春天儿的同他站在一个屋子里,就让人觉得掉进了寒冬腊月;老三呢,就是咱们陵公子,说来陵公子也是先君夫人的儿子,和隐公子倒是大相径庭。先君夫人去世那会儿他才六岁,主上瞧着他可怜,就交给了咱们君夫人抚养。他待君夫人郡主倒也极好,人又聪明,于是很博主上喜欢,咱们都偷偷在下面猜,这吴国,迟早都是陵公子的。”

    茗香这才惊了一惊:“这么厉害?”想想当日他的风度,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呀,依我瞧着,他得势倒和咱们郡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咱们郡主最小,却是君夫人所出,主上疼她得紧,把她宠得脾气可大了,全府上上下下,除了陵公子,没一个人镇得住。”

    “那老四呢?”

    慧云思忖着,茗香忙不迭又递上了瓜子儿,她才笑笑,“老四么,老四阮公子,李氏生的,是个风流公子哥儿,拿来当夫婿不错,当国君却有欠大气,最不得主上欢心。老五自然就是咱们郡主了,不用我多说了吧?”

    茗香这才直起身,冲她微微一笑:“谢谢慧云姐姐。”

    慧云摆了摆手:“没事,咱们以后好好相处,伺候着郡主就是了。”

    日子到了荷香连连的时候,盛夏将炽热的阳光毫不留恋地洒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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