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老不为尊,真真讨厌!”
收起帕子忙摔门进屋。
福叔被她骂着不怒反笑,意味深长的摸摸下巴的胡子。
这姑娘接地气,也许就是少爷命里的克星,真希望少爷能远离官场,过过平凡的日子,也了却王妃一直的心愿。
萧静好进屋倒茶猛灌一口,平息下来竟搞不懂自己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福叔只不过是说笑,为何自己会生气。
但是又觉得好像自己并没有生气,情绪乱七八糟,理也理不清。
这时东厢传来响动,那家伙回了。
想也不想就奔向他的房间。
东厢房门打开,沐沂邯轻袍缓带手持折扇,靠在摇椅上晃悠着。
身边正站着容颜,在向他禀报着永安的情况。
两人见她过来,也不避讳,顿声后接着聊。
“皇上大怒,下令都卫指挥使率三百铁都营的精英沿城寻找侯爷,还下了死令,寻不到就自行了断。”
沐沂邯听到这呵呵一笑,面带鄙夷讽道:“都是做戏做的漂亮,本候的命若能入得他的眼,皇后那边早就炸开了锅,不会到现在还无动静!”
看来这次赌的太轻,高估了自己和福德殿的那位。
“东宫那边呢?”
“太子禁足三月,皇后并未给太子求情,永安府封了河间画舫,那个歌伎的尸体今早在河边浮起,那边收尾没留下一点痕迹。”
“早已料到,到是给我也解决了麻烦!”收拢折扇,冷笑一声,抓起桌上换下的血衣丢给容颜。
“将这血衣交给都卫指挥使,好让他今日能有点东西交差!”
“是!”
容颜接过血衣,转身朝门口的萧静好微微颔首,大步离去。
=======
可怜那都卫指挥使接过血衣的那一刻,欲哭无泪。
受制于安睿候就是比得罪了菩萨还倒霉,皇上那边已经勃然大怒,现在他安睿候不但躲着逍遥快活,现在居然给件带血的衣袍让他交差,分明的火上浇油。
但现在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暂先回宫交差,只希望侯爷大发慈悲,早日现身,也好让他立个大功。
========
两日后,都卫指挥使在城东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安睿候,皇上大喜,亲自在正阳门等候。
二十余名铁都营侍卫按皇上的旨意将沐沂邯直接送入离皇上最近的朝和殿,由宫中太医诊治。
永宁帝在殿内来回踱步,几日忧心,虽知他狡猾得紧,但闻他受伤后又见血衣,不免心里担忧越盛。
现在终于被找回来送进宫,但见伤口接近溃烂,强压的怒火一时爆发,挥退太医宫侍一众人等,厉声斥责。
“你怎么闹,朕从不过问,这回竟将朕哄得团团转,先是失踪,后是血衣,现在可好,带着这样的伤回宫,你欺上瞒下,不把朕放在眼里,真真罪无可恕!”
沐沂邯费力撑起,微微颔首淡漠无波的回道:“臣领罪,谢恩!”
“哼!”
重重一哼,永宁帝早知他会如此态度,但还是给气的够呛,手指用力竟扯断了手里一串伽南香金粟十八子,圆滑的珠子噔噔散了一地。
歪于软枕的沐沂邯无视永宁帝的怒意,选了个感觉舒适的姿势侧卧避过肩头的伤口。
怒气发过,又见他受伤毫无平日的灵活矫捷,此刻心绪渐渐平缓,语气也不禁放缓。
“朕知你受不惯约束,你十五岁就赐你府邸独居,本朝不许为官者经商,对你朕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你养着几百赤云骑,朕也当不知道,可唯独现在中宫你动不得,章氏一族历经两朝,其中水深不可言喻,不是你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事急从权,现在冀北妄动,此时更不该挑起朝中内乱,孰轻孰重,你自己思量,朕言尽于此。”
说罢掀袍转身,行至红楠木玉石屏风前,回首叹道:“你的肩伤宫中太医不见得医的比你自己好,宫中好药你随意取用,莫要再伤自己叫朕担心,此事已过,其他的朕会处理,你且好好养伤,留宫回府随你。”
说完便转身出了殿门。
殿内一片沉静,只余墙角那座西洋时钟摇摆着指针,嘀嘀的声音分外清晰。
就像一顶紧钟,时刻敲着他,提醒他,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是他该过的人生,心慈手软只会被人笑作愚蠢的人。
在这个世间不是你安分守己就能存活下去的。
恨只恨生错在帝王家,永远不可能过平静安逸的日子。
幼时在王府,有母妃的呵护。
不是嫡出又怎样,自己比他们都优秀。
曾以为至少能讨到父王的亲睐,让母妃能过的更好,也许母妃眉间那永远化不开的忧便会舒展。
可以九岁那年,父王从青鸾谷提前接他回京,本以为能与母妃团聚,谁知竟是永别。
满脸仁义的永宁帝,薄情寡意的冀州王,两个操控了他十几年的人,两个害的母妃郁郁而终,到死都怨着自己不洁的人,一个帝王,一个王爷,一个生而不养的父亲,一个养儿不教的父亲,让他情何以堪。
母妃的抑郁必事出有因,凭着他的手段很快查出当年进宫选秀的秀女名单和记载。
当年被先皇指去永宁帝府中的秀女,便有他的母妃。
至于后来为何又嫁于冀州王,此事他已不想追踪,母妃嫁于冀州王府不足九月便生下他,显而易见,谁是他的生父。
这是何等的皇族丑闻,难为母妃竟背负一生,临死都不得解脱。
这种屈辱,谁给的他便向谁讨。
该还的总是要还的,确定皇上是否为他亲身父亲,他有太多的办法,简单就能得到确认。
这个看似满口仁义的人,却轻易毁了母妃一生,他种下了因,那么便有他来夺回该属于他的果。
这皇宫看似金碧辉煌,却比修罗地狱还黑暗,这后宫嫔妃无数,多年来永宁帝却只余太子这个正牌的儿子一人。
世人还真当皇上无心后宫,勤于朝政,殊不知后宫无所出却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已。
十多年前那个刚来服侍他的竹秋和他的闲谈他到现在都记得。
“公子,听说你的师傅是神医,还是世外高人,那你会医人么?”
“当然会,你病了么?”
“哦,不是奴婢,是奴婢一位远房表姐,她父母去世早,家里穷,所以被卖入青楼,苦命之人罢了,现在染了一身的病,看了大夫都说千万不能在受孕,否则,否则,算了,这种肮脏事,污了公子的耳。”
“这个很简单,改日写了方子给你,只一剂便可使她安枕无忧。”
看着她欣喜若狂的离开,还是少年的沐沂邯笑了。
皇后真是安插了一个良人在他身边啊。
第十二章 公子返朝
皇上得知安睿候府前去探病的官员太多,便派了四名亲卫,在侯府前守卫。
一律大小官员,哪怕皇亲贵胄,全代拒门外。
而后几日,四名称职的亲卫自动过滤掉中宫及东宫内侍送上的礼品药材,只余其他的官员送来的东西全交给了侯府管家打理。
沐沂邯落的清闲,几日修养伤已经愈合,整日在府内逗鸟看书,品茗下棋,过的逍遥自在。
萧静好也回了潇沅小筑,因为上次不小心答应了他,所以至少该准备一下,好歹假装忙忙,不然就显得太不真诚。
其实根本的目的就是找借口离他远一点。
那天还是被傻里傻气的沐悉撞见,她慌乱中扯谎说才到就慌不择路的夺门而逃,余光瞥见那始作甬者居然还一脸无辜的望着她灿烂的笑。
后来仔细想想,自己为什么慌?
作为他的丫鬟,出现在他房间不是很正常吗?
况且是他把她当成了母妃死拽着不让走的不是么?
永安城那么多姑娘垂涎他,其中不乏天资国色的小姐,再看自己姿色平平,干干瘦瘦,他一定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可是昨晚的梦为何那么真实。
她下意识摸摸唇,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
梦里的他那么温柔,修长的手指拨弄她的头发,轻扶她额角的旧伤,他的唇香香软软,梦里的她尽情陶醉其中,不愿醒来。
摸着发烫的脸,这是怎么了,居然对他想入非非,这种男人能沾么?
沾他就是万劫不复,沾他就是和全城女子为敌。
想象被那么多女人拿着棒子追,哭天不灵哭地不应,该是多么可怕的情景。
她可不想这么快小命玩完,何况是断送在这个妖孽手中。
往后差不多月余,沐沂邯也似乎很把自己的伤当回事,乖乖留在雅园休养,也没再来找她麻烦。
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多月,转眼就到中秋。
宫里早传话酉时中秋宫宴,皇上口谕安睿候将养了月余,今日务必到场。
直至酉时过了,沐沂邯才带着沐悉懒懒散散的驾着他的琉璃蓬双辕奢华车驾往宫里行去。
踏入永和大殿,两首官员王侯均已到齐,此时沐悉邯姗姗来迟,一到便是众人的焦点。
禁足期没满的太子居然也在席间,正和旁边的礼部侍郎低声谈笑,见他来了忙起身迎他。
“冰蓝可算是来了,刚还和萧相谈起你来着,这月余真苦了你,伤可恢复的完全?真也该怪我该死!”
太子一脸自责,语气真诚,连“本宫”二字都换成了我。
沐沂邯揖手淡笑“可托了太子的福,哪能不好?”
一句话呛的太子哭笑不得,霎时杵在那只得讪讪傻笑。
圆滑的萧相忙上前解围,将二人拉入席位,左右席的几位大人也凑过来寒暄,无非关怀备至的问问伤势,虚情假意的盼他归朝。
左右应酬间,内侍高唱“皇上皇后驾到!”
所有人忙各自归席,跪迎天子。
章皇后挽着永宁帝缓缓步上高阶,居高临下的俯览众臣,目光远远的定在沐沂邯身上,意味深长的笑问:“安睿候静养月余,这伤可是好的通透了?”
沐沂邯抬首,嘴角轻咧从容回话“臣有皇后福音庇佑,伤再不好得通透,那就愧对皇上皇后了,臣自此更当全力效力朝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永宁帝和蔼笑言:“这孩子,伤才好,说话就不知避讳,朕可指着你们这些年轻一辈来效力,可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要你平安健康才能为朕所用,太子如是,你亦如是。”
说完示意百官平身,大家各自入席,众人举杯齐敬皇上皇后。
此时歌舞开场,宫宴进入**,一时间大殿鼓乐齐鸣,席间觥筹交错。
永宁帝的开场白给足了沐沂邯面子,同时也对皇后有所震慑。
于是乎,从头到尾皇后那强撑笑意的脸成了殿内所有人窃窃私语的目标。
沐沂邯落坐,被萧焕连连敬了几杯酒,琼酿下喉没多时便推说不胜酒力,拜过皇上皇后便带着沐悉匆匆离席。
回到侯府,此时暮霭涌上,初秋干爽的风扫动衣袂。
两人穿廊过林,沐悉跟着主子,只觉他脚下生风,一步快过一步,不禁暗诌“猴急样,赴宫宴也没见你这么急。”
沐沂邯远远的就见雅园院内透出朦胧的光,与平日高烛远照截然不同,竟觉心底豁然衍生一股许久未有的暖意。
步入院子,只见满目燃烛的灯笼,树上,桥拦,走廊,屋檐,竟挂满了形态各异的灯笼。
仔细看,居然都生动的画着动物的脸,只是笔法粗劣更显憨态可掬。
忍不住伸手把玩一只猫脸的灯笼,竟觉和她的模样像极。
一只小手努力在他眼前晃呀晃,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收回目光,但见眼前人儿小脸笑靥盈盈,头发编起两个辫子挂着鹅黄的流苏,额前的刘海可能长长了全挽进了发髻,露出整张小脸,竟觉从未有过的娇俏动人,特别是那双灵动如水的眼睛,闪动让人不能忽视的光芒,脸色比刚来侯府时白皙不少,也现丰满红润。
她穿着白色的棉布长裙,配鹅黄小坎肩,简单布衣穿在她身上朴实俏皮,竟生生比化了那些自以为的倾城倾国之色。
她笑指着他手里的灯笼,得意问道:“小老虎可爱么?我画的!”
呃。。。。。。原来不是猫。。。。。。
一旁沐悉不怕死的围着萧静好转悠几圈,嘴里“啧啧啧”平头论足:“丫头打扮一下,竟也是的美人,真看不出来,咱主子居然慧眼识珠,把你给捻回来。”
沐沂邯横他一眼“你那点眼水,那点嘴劲,也就配对晴香阁的春花评头论足了,她岂是你可评论的?”
沐悉一听,哭丧着张大脸哀求“主子,咱能不提那春花么,能翻篇么?年少轻狂的事谁没做过?错过?您真想拿这两字压我一辈子么?”
絮絮叨叨完,才发现他两早走远,忙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拱桥边的桂树下早摆好了酒席,全是些家常小菜。
“这个位子一眼能望见月亮,公子坐这里!”
小蜜儿选了个最好的位子请沐沂邯入座。
沐沂邯掀袍就座,其他人也随之入座。
小蜜儿大方举杯:“这杯敬侯爷,等下侯爷可要敬我家小姐几杯,为了候爷一句话,我和小姐可是忙活了大半个月呢!”
沐沂邯端杯一饮而尽,余光扫向身旁的萧静好,不知怎的,平日的洒脱今日荡然无存,一月未见,竟慌了手脚乱了情绪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