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虽然炆琪还小,但相信他在十三的教导下能够成为比我更好的君主,他继承了你的优秀血统,还有着一身铮铮傲骨,十年后,定是一位极为出色的掌权者……
靠在椅背上,禇炤易慢慢打开了盒子,里面锦缎之上陈列的,赫然是一尊雕龙玉玺和一对龙虎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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炤元七年冬,南征结束,南北大一统后迎来的第一个新年,然而在新年刚过之际,边关却传来噩耗,春初凤鸣城内爆发疫情,炤元帝染疾,经御医救治无果不治身亡,年仅二十五。同一时间,大炤护国将军铁狮樊玉麒也因南征一战伤势过重烙下病根,因悲伤过度而暴毙。
两个被大炤国内奉为神明的人物突然离世,此消息一经传开,本沉浸在丰收和平年的大炤百姓顿时炸了庙,震惊不已,可是惊恐之余不免怀疑传闻的真实性,但消息却是从朝廷内部散出来的,说是前日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的,朝廷内部已经得到确切消息。
迁都一事要到春末,因此炤元帝的遗体还必须运送回京,八百里加急到京时,发自凤鸣的灵车已经开始往京城行进。
直到七日后护送灵车的军队入京,大炤百姓看到那马车上的白帆白灵,才真的相信了这炤元帝是真的驾崩了,也一个个都傻了眼,无不哭丧着脸,不敢相信半年前才送走了那身着白甲威风凛凛的年轻帝王,却在攻下南蛮,南北一统的此时迎来了两具冰冷的棺椁。
百姓夹道送着灵车入了皇城的门,却在城门关闭后齐聚城墙之下,直到一日后,皇榜张贴出告示,炤元帝崩,国丧三日,炤元帝生前留下的遗诏,皇位由质子褚炤臻之子,年仅九岁的褚炆琪继承,在其未成人之前,朝中一切皆由梁熙王全权处理,摄政直至小皇帝可自行执政。
三日后举行国葬,同时举行的葬礼还有铁狮将军,因他南征功劳甚高,追封定国侯,世袭侯位,被特许葬于元墓冢西侧墓穴,誓死守护帝王冢,君臣同墓,以颂扬这位年轻有为的大将军的无畏战魂。
而在百姓间,流传起这样一个传说,炤元帝为真龙转世,铁狮将军为斗星下凡,他们为了使大炤百姓脱离苦海,一统南北而转生到褚氏皇族和武将世家的樊家,如今尘缘已了,他们已回到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虽然这一说法太过玄神失去了真实性,但这却是百姓心中的期盼,他们宁可这样相信着。
国丧后迎来新帝登基,摄政王辅佐新帝炆景帝登基帝位,年号为炆景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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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大典过后的当晚,已经安静下来的元墓冢空寂的墓穴内突然闪过两道黑影。
黑影来到墓冢前打开了秘藏的石门,沿着密道直入进去,一路避开了所有机关,畅通无阻,仿佛是很熟悉墓穴构造的人。
黑影进入主墓后停在一口巨大的楠木棺椁前,其中一道黑影点燃了墓墙上的蛟鱼灯,幽暗的室内顿时一片光明。
站在棺椁前的人一身紫色华服,乌黑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背后,面颊塞雪一般白皙,五官精致唯美的如同画中走出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已成为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的梁熙王,也就是炤元帝的十三皇弟——褚炤熙。
另一人则是与他形影不离的暗卫玄夜,他站在棺椁前,手指了指棺木,玄夜会意,走上前去将沉重的棺盖打开,逐渐露出炤元帝身着龙袍的尸身,昏黄的火光中映着的那张熟悉的脸格外的青白,细看上面还有许多朱砂一般的红点。
如果不是早就收到过皇兄的信函,他怕是也无法分辨这张脸的真假,由于事发突然加之死因是带有烈性传染的天花,谁人都不敢细看尸身,也就没能看出真相。
褚炤熙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递给一旁的玄夜,男人接过后来到尸身前,将之扶起,然后将瓶口对准男人鼻下,尽管处于假死状态的人呼吸已经极为微弱了,但一点点的吸入后,僵硬的身躯竟渐渐软化了下来。
足足用了一刻时间,瓷瓶中的药液挥发殆尽,这人才起死回生般恢复了寻常呼吸,悠悠转醒。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梁熙王那张美艳绝伦的脸,男人欲起身,却被身后的玄夜压制住了。
“你身体僵化还没有完全解开,先不要急着起身。”
褚炤熙懒懒的开口,话音刚落男人便感觉到一股热息传入体内,涌入四肢百骸。
覆着面的玄夜盘腿坐在男人身后,将自己的真气一点点度给对方,两刻后男人才感觉自己沉重的身躯开始轻盈起来,身体也逐渐回暖。
平气收息,男人不用他人搀扶自己站起了身,但刚一站好又立刻单膝跪地,喊了声:“暗卫萧逸拜见熙王。”
63。终章
褚炤熙愣着看了他半晌,透过这张极为相似的脸想着那个人,那个偷偷在心中……恋慕了那么多年的人……就这么干脆的走了……
一个月多前他突然收到了褚炤易写给他的一封书信,里面详尽的向他说明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对方也将为何要这样做的理由告诉了他……
为了心爱的人,甘愿做那平凡百姓,袖手天下。
竟然被他一句戏言说中,这叫他真是哭笑不得。对方真的这么做了,他并非无丝毫怨言,心中也产生了心痛的疑惑,难道他和荷妃加起来都没有那个将军重要。
可要是设身处地为对方想想,如果换成他是皇兄,面对心爱之人为自己做到那种程度,怕是他连这种安排都不会做,而是任性的直接放手,然后消失。
做出这样的决定,皇兄定也是受了一番煎熬吧,国葬前夜他从其他暗卫手中接过整整十卷书卷,关于大炤未来走向,现今存在的问题,以及百余条对应良策。
他就知道,他的好皇兄……还是放不下国家放不下百姓,在书信中他反复叮嘱要他照顾好荷妃娘娘,尽管已经撒手,他心中放不下的还是太多太多。
这样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怨?
【十三,请不要怪皇兄不辞而别,皇兄只是在比较之后,更加无法放弃那个人……】
能让皇兄如此爱恋的人,他还真是羡慕啊……
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褚炤熙转过身随手一挥说道:“起来吧……皇兄他,还有没有再说什么?”
萧逸站起身,但头始终低垂着,他想起炤元帝曾经交代他的话,“他要臣传达,希望您不要派人寻找他们的下落,待事情处理好,他自会主动与您联络。”
不找?
褚炤熙嘴边逸出一抹轻笑,果然是知他甚深的皇兄。
既然他如此说了,好,那他就按照皇兄的希望不寻找他们。
——摄政王吗?皇兄,十三定然不负你的嘱托!会教好小皇帝,治理好天下。
只是,到那时,再相见,希望那时你还会唤我一声——十三
我只是你的十三弟……
在此之前,我绝不会派人寻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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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崇山峻岭间,一辆马车停在林间,两匹马一黑一白,惬意的低头吃着草,不远处的空地已燃起一堆篝火,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往火中加着柴。
天色微微暗下来时,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从另一侧的林中走出,他背着弓箭,手中拿着两只灰色野兔,走到看火的男子身旁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没能看到心系的那人,当下四下张望。
“他去河边汲水了,说想顺便静一静。”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被打扰,白衣男子听闻这话后,无奈的蹙起眉,一脸复杂的望向溪流的方向。
抬眼看了男人一眼,见到对方矛盾的神情,青衫男子暗自叹息,随后一撇嘴清咳了两声说道:
“这野兔得把皮扒了,内脏去除洗净才能烤,你去弄吧,我去车上拿点膜来烤。”
说着,将手中用来戳火炭的木棍丢入火堆中朝马车走去,错身而过时,他瞧见对方愕然的拎起手中的兔子,呆了呆,之后面上一松,将弓箭扔到一旁疾速飞奔而去。
青衫男子唇角勾起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
来到河边,不等走到近前,那呆坐在大石上的男人就已经察觉了。
这熟悉的脚步声,在失去光明的这两个多月,他已经牢牢的印刻在脑中。
他们已经离开凤鸣城快一个月了,由于途中遇上过几次大雨,耽搁了行程,这几日一直赶路才错过了落脚处。
他没有回头,那人走到他身侧,在溪边蹲下身,将手中的野兔收拾干净。
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但很快就被山风吹淡、吹散,就像一个月前他被对方带出,得知真相后的惊异,在这近一个月的无声抗议中已残存不了多少。
他能怎样,他对他的做法不能完全苟同,但无可否认,当知道男人为了自己而抛弃一切时,他心底的自责是无论如何也抵不过那感动的。
他总是说他傻,难道为了一个残废的人而抛弃帝位的他就聪明了吗?
明明应该及时劝阻他,在他察觉出他的异状时……
可是他却没有说,甚至在事发之后他没有劝他挽回,因为他……也十分希望对方能留在自己身边,为这样的自己,为这个自私的不顾天下的自己,他只能以无声来惩罚自己的自私,他并非不能原谅褚炤易,他无法原谅的其实只是自己……
可是面对对方无微不至的关怀,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洗净手,褚炤易蹲在那里抬头看着依旧坐在大石上的男子,这两个月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还未复明的眼睛和已经失去的内力。
背上的肌肉开始渐渐复原,皮退了一层又一层,腹上的烙伤也都结了痂快要脱落,手上的指甲也长出了一半……一切都要复原了,可对方却始终不能原谅他。
不能原谅他为他一人而抛弃天下。
褚炤易矛盾的看着这个让自己爱到心痛的男人,自从他醒来后知道他所做的事后,他就以无声来惩罚他的妄为。
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也一直没有求得他的原谅,可是一个月了……他说出的话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明明就在身边,可却找不回以往灵肉相融的契合,他开始害怕……
害怕自己会对明明不后悔的选择而产生后悔的情绪。
“玉麒……毒先生说再有十日就能到地方了,到时候就会有人帮你医治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复明后……想要回朝继续为官,我想我还有办法……”
“皇上!”
虽然看似在发呆,但樊玉麒却一直凝神聆听着对方的话,听到褚炤易这么说,他不仅愕然的瞪大了双眼。
虽然目中融不进物,但被对方用愠怒的表情看着,褚炤易也觉心口窒闷万分,近一个月的漠视让他突来怒火,倏的站起,皱紧眉头低吼出声。
“我已经不是皇上了!你要我怎样?你说你要我怎样?我只是想爱你,只是想珍惜你,难道这样都错了吗?玉麒……我也是人,我不是神!我也渴望有个理解我爱我的人相伴,为此我愿付出一切代价!是不是你已开始讨厌我这个放弃天下的皇帝?不是炤元帝,只是褚炤易是不是就不配得到你的爱……我也很痛苦……我……唔!”
胸口痛的纠结刺痛,那颗心简直就要生生从中裂开两半,说着这话的同时他的双手甚至无法抑制的攥成了拳,青筋暴起,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丝丝颤抖。
面对这已然陷入狂乱的男人,樊玉麒不知道该怎么止住对方的话,终于无法忍耐突然站起扑向对方,抬起男人的头便印下一吻。
但目不能视使得他没能估量好位置,虽然吻上了对方的唇,却被牙齿磕破了唇间,鼻子也撞的生疼。
只是一瞬的亲吻两人便各自捂着鼻子低下头来,脑仁一阵僵痛。
揉着鼻子半晌后,两人胸口那莫名的火气已消了大半,褚炤易抬头时看见樊玉麒一脸尴尬的捂着鼻子,在看到对方指间溢出的血液后,终于无法忍耐扑哧一声大笑出声。
这笑声一起就再也停不下来,褚炤易简直想要把过往二十多年没大笑过的总和都笑出来一般,眼角甚至都开始泛红湿润。
樊玉麒放下了手,就这么呆呆望向对方,看不见,耳朵却出奇的灵,从那笑声他能听出男人压抑的苦涩,他心一痛,想也不想就这么直接走上前去,一把将对方抱进怀中。
笑声戛然而止,褚炤易僵了僵,之后突然反手一把狠狠抱住对方,捏着对方背后衣衫的双手隐隐带着颤抖,却是执意抓紧,死死的抓着,生怕一放手,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怕一无所有,却惟独怕失去他。
没有说什么话,两个人就这么紧紧相拥着,直到怀中的人身体不再颤抖,樊玉麒才在对方耳边轻声喃语了句:“我不是不原谅你,我只是不能原谅让你狠心这么做的自己,我爱的是你,炤易,我爱的是你……不要推开我……我发过誓……这一生都是你的人,不论生死……”
本来停止的颤抖,在对方说出这一番话后又抑制不住,褚炤易将头埋进对方颈窝,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对方。
当他们拿着洗好的兔肉回来时,坐在火堆旁的毒百草不冷不淡的瞥了一眼神色明显缓和下来的两人。
看样子,结症算是解了,可是……
“饿死我了……!我以为你们想独占兔肉让我一个人啃膜呢……”
接过串好的兔肉时,毒百草随口调侃了两人一句,然后很顺利看到两人默契十足的迅速别过头去,脸颊相继泛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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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两年后
凤鸣城郊的官道上,在踢踏的声响中,一黑一白两骑由远及近驰来,在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后,其中一人清喝一声勒停了马。
“就这么回去……他们,会不会吓到啊……”
身着黑红色长衫男人神色间多了一抹踌躇,但随后停下的白马上的白衣男子闻言却只是无奈摇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