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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风筝(2)
离开医院后,我回到乡下的外婆家疗养。外婆的庭院里种着茂盛的紫藤,那些粗大的藤条像游龙一般缠绕着围墙。每天清晨,我就在院子里沿着围墙牵着藤条练习走路。依稀记得儿时曾经在这里蹒跚学步,谁会想到二十几年之后我会再度在这里学走路!
那一天午后,我坐在院子的一张石板凳上看书。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原来,一只白色的蝴蝶风筝落在围墙脚下。我惊疑地拄着拐杖奔向门口,用哆嗦发抖的手推开那扇小红门,那一刹我所看到的就像梦境一般不真实:我想忘又忘不了的那个人正带着凄凉的微笑出现在我面前!彼此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在雁过长空红叶飘零的日子,我做了他的新娘。
转眼间又到了重阳节,他为了逗我开心竟接着我到附近的河边放风筝,可我忍受不了路人那异样的目光,终于半途而废。回家后我将那只花费了许多心血才做成的蝴蝶风筝撕碎了。至此,我已经明白,无论他对我如何宠爱如何呵护,我也无法得到健康人的那种心理上的快乐。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几乎每晚都加班,回来后总好像疲倦得连说话的精力都没有。我变得愈来愈自卑了,我常常想,他遇上我真是太不幸了,像他那样有事业心的人最起码应该有一个健康的妻子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好让他专心搞创作,可我却是他的负累。
有一晚,我无意中发现了他放在抽屉的两张放大照片,一张是穿泳衣的姑娘坐在沙滩椅上喝橙汁,另一张是穿运动衣的姑娘在打网球。我嫉妒她俩的青春活力吸引我的丈夫,同时也怨恨自己命运不好。他回来时,我平静地对他说:“我们离婚吧!”他愣住了,然后用手背贴着我的额头。我冷漠地移开他的手说:“你别认为我又发高烧,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提出离婚,可我有自知之明,一个残疾女人凭什么跟两个漂亮姑娘争宠呢!”他在轮椅前蹲下来,两手扶着我的双肩说:“我听不懂你的话。”我干脆告诉他我已看了那两个姑娘的放大照片。他恍然大悟了,笑着说:“你的想象力太丰富啦!那两张照片是我为饮料厂和服装厂拍的广告……”这下轮到我愣住了。他慢慢地向我解释:“不久前我听到一个消息,深圳市有家医院请来了一位外国的骨科医生,我准备送你到那里做手术。据说那家医院的医疗费很贵,为了挣多一点钱,我只好利用晚上的时间给一些厂家拍广告,结果疏忽了你,令你胡思乱想……”他还没说完,我已经哭倒在他怀里。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我的心有些承受不住了。
一百多天后,我终于躺在手术台上,那时候我的勇气已经足够,因为我知道我的爱人正像守望麦田的老农一样守候在门外。我平静地默念着他的叮咛:你现在已经到了拳击场上,我不要求你一定成为赢家,我只要求你一定还手。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另一种心理准备,万一手术失败了,我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当我终于可以正常地走路,有人说这是医学的奇迹,而我则说这是爱情的奇迹,如果没有他,我如何支撑到今日!
离开医院的时候,正是秋风乍起时,我像初恋时一样向他撒娇:“带我去放风筝吧!”
那一天早晨,我与他再度站在当年的老地方,我俩共同制作的那只蝴蝶风筝正在蓝天白云间翩翩起舞。山风斜过时,我紧紧握住那一条线儿,就像紧紧握住一段历经劫难而痴情不改的姻缘。我不会忘记,正是蝴蝶风筝给我带来了好运,把一个优秀的男孩引进我年轻的生命里,并让他成为我爱情史上最真的传奇。
焚心(1)
夏洛特?王葳/文
洗净双手,点燃一炷香,坐在窗前,又给你写信。当然,你永远不会收到我的信。甚至我不能写出你的名字,放上一支《梦幻曲》,因为你喜欢听,我的录音机里从来只有这一盘磁带,等待你来电话的时候,悄悄打开放给你——但我知道我永远不会接到你的电话。
当你第一次看见我,我只有四五岁。你抱起我夸我漂亮,说我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娃娃。我当时就记住了你,同样漂亮的叔叔。你送给我许多玩具,其中我最喜欢的是苹果形的八音盒,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梦幻曲》。
十二年后,我考上了这里的大学。我没想到会是这样见到你。开学第一天,你应邀来,坐在主席台上,因为你太有光彩了,大家都在议论:“他是谁?”女生都在为你的风采着迷。只有我知道你是谁。
你看见我了,冲我笑了,隔了这许多年,你竟认出我。你走下主席台,撇下所有人,直朝我走来。“你长大了。”你说。我的虚荣心就这样轻易地得到了满足。
我翻出童年时我们的合影。女生们羡慕地传看着,惊叹你的魅力。知道吗?女生宿舍这晚的话题就是你。我一夜未眠,搜寻童年时的情节,我耳边仿佛飘来叮叮咚咚的《梦幻曲》,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流泪。
我开始收集有关你的报纸。好多次我走在你家的门前,深绿的木门紧闭着,可关不住浓浓的碧桃花的香味。我没有勇气敲开,你不过客气地说说而已,你那么忙,我有什么理由来找你?
毕业了,我开始和你在同一个院子上班。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我最喜欢开大会,开大会就可以见到你,听你讲话。只要能见到你的背影,我这一天都是快乐的。我想法偷来你的生日。我想每一年的这一天都给你寄上一张不署名的生日卡,可我没勇气这样做。我只在小屋里点上蜡烛,切开小蛋糕,好像这一天是我的生日。
你笑话我吗?不要!从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优越而简单的环境里,从没有要好的异性朋友,不懂得男人。没有人能点燃我的幻想与激情,除了你。你的出现使我突然长大。我喜欢你的身份、你的名望、你的威严、你的和蔼、你的风度、你的儒雅,我喜欢你的受人爱戴。这一切在一个追寻完美的女孩子心里是带着光环的。
每次看到你和你的妻子散步,我心里好感动,好羡慕,我是把她当做你的一部分来爱了。那么多女人倾心于你,而你忠于妻子。
妈妈移居异国,等待我和她团聚,我总是借口拖延。我从不奢望什么,我知道没有结果。我因为有了这小秘密而快乐,而伤感。
那天,天上飘零着雪花。人们都在急着回家过年,我漫无目的地闲走,在这个地方我什么人也没有,我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我有种被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哀伤。这时,一辆车停在我面前,从后门走下的竟是你!
你知道我是一个人,你怕我孤单。但如果不是碰巧遇见,你会关心我吗?我坐上你的车,外面灯火闪烁。你在我身边,我闭上眼睛,想象这是梦。
我们去了饭店顶层的旋转餐厅,从这儿可以看到全北京的夜景。电梯上就我们两人,我突然感到不自在。我从电梯的镜子上偷偷看你,却发现你也正在看我,我像小孩子做错了事被大人看穿。电梯似乎升得格外慢,让人简直要窒息。
旋转餐厅里放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我走上去,弹起《梦幻曲》……
焚心(2)
你的双手交叉放在竹桌上专注地听着。你告诉我,这是你最喜欢的曲子。看着你沉思的神情,我想,是我的琴声引起你的回忆,可我知道你回忆的不是我。
“你曾送给我一个八音盒,里面是《梦幻曲》,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
你在想,可显然想不起来了。
知道吗?就因为这次邂逅,就打消了我出国的念头。我希望你平庸一点,丑一点,这样就离我近一点。可你为什么那么优秀?为什么要给我幻想?如果你冷落我,不理睬我,我绝不会主动。可我要埋怨你吗?你并没诱惑我,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是公众注目的人物,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在你面前没一点儿优势。追寻到眼前,才知道遥远。
我必须离开。以前我绕道从你那儿经过,只为了多看你一眼,现在我避免走和你碰见的路。
许久我都没见到你的车,我一直在猜想你会去哪里,可我不敢启齿问。从人们偶尔的议论中才知,你住院了。我的眼泪涌出来,不顾人们诧异的目光。我手压在胸前,虔诚地祈祷:上帝真主观音菩萨保佑你。
我不能去看你,即便我为你的病折磨自己;我也不能看你,我怕一见你,就流出眼泪,我怕你看出我的秘密。
我什么也不告诉你,我怕你为我的付出不安;我什么也不告诉你,我怕你为我的痴心得意;我什么也不告诉你,我不在乎你是否接受我,我只要我的感觉。
我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人,他跟你是多少不同呵!空旷的大厅背坐着他一人,当我走进,他仿佛背后还有一双眼睛,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当我第一眼看见他时,我意识到你完了,过去的一切在这一瞬间摧垮了。人的感情,六年来的绝望无奈的单恋竟是那么脆弱。
他身材很高,长长的笔直的腿,蓝蓝的犹如《第四十一》中中尉的眼睛,他年轻、坚定,微笑明朗,富有活力。他说的法语那么浪漫,我第一次知道法语是美的。
是的,从第一眼看见他,我就意识到应该嫁这样的人。我需要这样的人。尽管我不是轻浮的女人,可是虚荣是女人的天性,或深或浅。正如我长大后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我不会忘记你了。我爱慕你是因为从不了解你。我甚至不明白这算不算爱?为虚幻的、不可及的这一切,我几乎付出青春的代价。
于是,我把所有偷偷写给你的信,我把偷偷收集的你的资料就这样付之一炬。甚至在焚烧之前,我竟没想过再看它一眼。似乎我恨过你,秘密是甜蜜也是罪恶。烧完了,我把灰冲到下水道里,不留一丝痕迹。我焚的是心,可我并不感觉痛苦。相反,我感觉解脱、轻松,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
当这个故事进行时,我不知怎样才能结束;这个故事结束了,我竟找不出一点当时的心境、痕迹。我们再见,我已视你为陌路人。
就让这个故事只在我心里发生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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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草(1)
刘乐/文
有一种花草叫满天星,还有一个名字叫爱情草,你知道不知道?
“卖花,去不去?”冰冰问我。
那时,我没考上大学,也没工作,“家蹲”了许久,所以不假思索就去了。
“先生,买枝花吧!”捧着这么多红玫瑰站在大街上很久,却始终开不了口。人们的眼光掠过我,弄得我很不自在。
一位年轻的先生站住脚,瘦高个,一身牛仔服。他身边的女孩也很年轻,打扮得光*人。我不知为什么选择了他,反正我开了口,我想让他做我的第一个买主。
他看着我,我心里怯怯的,却挤出笑容说:“买枝玫瑰送给这位小姐吧!”我的脸发热,声音不由自主地颤。
他买了花,走时,又看了看我。
卖完那些花已经很晚了,回到花店交账。
“今天生意怎么样?”我身后有人说话。
“还行。”花店主管回答。
我拿了工钱往外走,不经意看了那人一眼,这不是我的第一个买主吗?他正对主管说:“这种,还可以再进点。”
我吃惊地愣在那儿,他也看见了我,笑眯眯地走过来。
“你是花店老板?”我慌慌张张地说。
“半个老板。”
“那么,以后你再有这样的工作让我来做好吗,我待业。”
后来,他确实常找我打工。跟着他,我学了很多东西:鲜花保鲜、送花礼仪、花篮编制。有一天我问他:“那天你为什么买我的花?”
“看得出你是第一次,你的心情我也有过,我能了解。”他的话淡淡的,我心中的感谢却是重重的。
半年后,我有了正式工作。
一家小饭馆里,我们对坐着喝啤酒,桌上已经有了四个空瓶子。
“你会有出息的,这适合你。这样好。”
“那你怎么不去呀?”
“我属于漂泊,说不定会漂到什么地方。有些东西是我留不住的,握住最终还是要放开。你不一样,你属于安宁。”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耀,“来,祝你工作顺利,祝你事业成功,干杯!”
工作并非事事顺利,我被呆板、枯燥的内容和复杂的人际关系弄得可怜兮兮。那阵子喜欢喝清咖,自以为那代表了自己的心境,于是常跟他去咖啡厅。
“尝尝有‘伴侣’的咖啡吧,比清咖好喝。”他总是把他那杯有伴侣的咖啡兑进我的杯里。
我拨弄着花瓶里的玫瑰低语:“跟玫瑰比起来,我更喜欢满天星,虽然它总是陪衬。”
“满天星还有个名字,叫爱情草。”他盯着我说。
“爱情草!这名字太好了。如果我也能开家咖啡厅就叫它‘爱情草’。我要把总插玫瑰的花瓶里换成‘爱情草’。”
“好!那还让我做你的第一个顾客:‘老板娘,来杯咖啡,多加点伴侣’。”
我笑起来,轻松了好多。
冰冰对我说:“他那人特花心,好几个女朋友。你没爱上他吧?”
“胡说八道。”我义正严词地嚷道。其实,我是爱上他了。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跟他说最知心的话,喜欢看他那张其实挺丑的脸,也愿意享受他兄长般的呵护,体会他的每一个心情。我也知道,他身边有许多女孩子,可我总觉得他对我最好。现在这样的相处既令我满足,又令我不安,期待与失望交替出现,而我内心中坚信,我无言的守候总有一天会被他发现。
月朗星稀的晚上,加班后散步回家,谁知竟走到他的家门口。给他一个惊喜!我想着,不禁推门而入。屋里的情形让我惊呆了。我所认识的最漂亮的女孩琪琪正靠在他的臂弯里,甜甜蜜蜜地把一小块苹果送进他嘴里。我的思想凝固了,不知是进是退。他们见我闯进来同样吃惊不小,我退出了房门,而且强装礼貌地说了声“对不起”。
爱情草(2)
我脚步不停地跑回家,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