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帮均损失惨重。老鼠帮有三个脑瓜子被正气帮的打流了血,正气帮有两个脑瓜子被打流了血。被咬了小鸡鸡,耳朵鼻子的,两帮不相上下。三根的眼睛被易断打肿,而易断似乎毫发未损。因此三根立下毒誓,有朝一日他非把易断的头拧下来不可,否则他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也发誓。我屎霸要是不把老鼠帮消灭了,我誓不为人。
失德又绕着村子跑了几圈。原因是失德的头被打破了。失德怪可怜的,头破了不仅得不到王草根的细心疼爱,还被王草根追着打自己。
老鼠村的几位妇女当天晚上拿着手电筒赶到王宅村,逛着全村操着粗言脏语骂人。她们说王宅村的一大帮小孩把她们家的孩子打伤了,正在诊所里排着队呢。老鼠帮太二百五了,帮与帮之间的事当然是帮里解决,干吗非得把这些局外人牵扯进来呢?害我吃了老爸的鞋板子。不铲除老鼠帮还铲除谁?
“听说石马口那场大战你也参加了?”老爸面带笑容地问。
我想老爸肯定是因为我有骨气而感到高兴了。我故作镇静,装出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那可不,在正气帮我的地位可高了。我不参加谁参加?他妈的老鼠帮有眼不识正气帮!”
“你说老鼠帮正气帮是啥意思?”老爸又问。
“爸,你太不了解江湖了。正气帮您都不了解。太老土了。正气帮是我和三根他们创建的,而老鼠帮是由老鼠村的易断创建的。两帮誓不两立,一见面就打。石马口之战儿子我可为您争光了!”
“你哪争光了?”老爸忽然严肃起来。我也摸不清他是啥意思。
“就比如我咬了老鼠帮小拐的小鸡鸡,全场惊愕!”
“还有呢?”
我说:“爸,您咋这么贪得无厌哪!听那么多还不够。要听是有条件的。”
“啥条件?”
我托腮想了想,还没等我想到那个条件,老爸就脱鞋子了。说变就变,不说变也变。可谓变幻莫测。由于距离太近的缘故,我来不及躲过去。活活挨了老爸那双印有鹅子的拖鞋的鞋板。挨了鞋板,我骂了句“神精病”就走出了家门。走到了王三爷家。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王三爷那儿了。这位五保户笃定闷得慌了。也不知他那儿有没有啥好吃的。上回去他家还有点咸鱼和木瓜腌菜。
王三爷不在茂盛的树下睡吊床。这会他会去哪呢?我叉着腰在他家院门前喊:“王三爷!三爷!三爷!”
“谁呢?”王三爷终于应了声,从屋里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我还以为您上哪去死了呢,您死了可没人埋您。”我笑了笑说。
“没人埋我就把王宅村给臭垮了。你这小子一说话就像在咒人!”
我和王三爷坐在他家门槛上。我替王三爷点燃了旱烟,王三爷抽了几口就信手把烟掐灭了。“人老了,连抽烟大王的我都会被烟呛到。”王三爷叹了口气。呼出残留在肚子里的一点烟雾。烟雾带有一股馊味。
我说:“三爷,您肚子里的饭菜变馊了。”
“你咋知道的?”
我说:“您刚才呼出的烟雾带有一股明显的馊味。木瓜的馊味。我说的没错吧?”
王三爷哈哈笑了两声。“什么也瞒不过你这顽皮。不仅是肚子里的木瓜变馊了,我的肚子还变馊了,心也馊了。”
“人的肚子和心发出的馊味屎霸我从未闻过。”我真的没闻过。
王三爷家的公鸡母鸡渐渐归笼。我帮王三爷给这些小样撒了些谷粒,又坐到王三爷的身边。“咋的三爷,还有故事不?”
“你们还是没有忘记听我讲故事呢。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我会讲故事或你们都不喜欢听我讲的故事了呢!”
“怎么会哪,这段时间帮里的事实在太缠人了。其实我每天都在想着您呢。真的。三爷,您是一个好人。虽说您把我耳朵当油门扭过,但我一点也不恨您。我爸就不同,他整天把我当出气筒。”我看看王三爷,王三爷似乎对我的话还有点狐疑。我说:“真的。您得相信。”
我再次发现王三爷是个可怜的老人。他的皱纹一天比一天多。我揉着他手上的皮肉,他的皮肤同样变皱了,颜色黯淡。我把他的皮捏成一小团,它们似乎永远也不会自动恢复原样,只能让人动手去将它抚平。我在怀疑,王三爷的皮肉里是不是流有着类似于502的胶水。
“您就给我讲一遍小青的故事吧。我都快忘了。”
王三爷一连给我讲了几个故事。听完故事,我又在他家吃了一顿晚饭。王三爷的米是政府发下来的,是经过处理的,味道与家里的到底有些差异。似香非香,难以言状的味道。
我走后王三爷就把家里的灯关了。虽然电站的人说免去了王三爷的电费,但王三爷说,在灯光的照耀下,地上会落下人的阴影,模糊了人的真面目,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喜欢开灯的。
“吃饭了!屎霸,吃饭了!”老妈喊道。
“不吃了。饱了!”我一头扎进屋里。
“爱吃不吃!让他饿着。”老爸斥道。我无动于衷。
后来老妈又来叫我几次,我说在王三爷家吃过了。老妈阴下脸来。
“以后再也不准到王三爷那儿吃东西了。知道没有?”
“为什么?”
“你那么会吃,会吃空王三爷的。王三爷的米都不够他自己吃。”
我说:“王三爷说够的。吃不完。”
“他骗你的。就算够你也不能吃。王三爷煮的东西不卫生。”
正气帮的兄弟们已经横七竖八的睡满了生产队。瘪三和尿桶还没有睡。
“咋的,今晚睡那么快他们?”
“哪知道。也许是流行吧。说不准外头正流行早睡呢。”尿桶说。
看瘪三满嘴都是油水,我猜度他又吃窝窝头了。我靠过去,问:“又吃窝窝头啦?”瘪三点点头。我说:“也不懂拿点给我们,还兄弟呢。”
瘪三解释道:“我爸不给。我必须在家吃完才能出来的。”
“那你至少也要放个窝窝头屁吧。你看你多久没放屁了!”
或许瘪三觉得愧疚,支支唔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尿桶说算了,别再为难瘪三了。我说:“我没为难他,我又不是硬要他放屁。”
“不知怎么的,我现在老是没气放。”瘪三说。
听说人体内有一个像膀胱那样子的气缸,专门用来储存人体产生的废气。当废气达到一定量的时候就得排出来。排出来的气体被人们称作屁。“会不会是你的气缸坏了?”我问瘪三。
瘪三说:“气缸是啥玩意儿?又是在什么地方?”
“###,气缸是专门储存人体产生的废气用的,在肚子里。”
尿桶插话道:“跟老鼠帮的打架时他们有没有踢你肚子?”
瘪三挠挠头,说:“以前你们打我时也爱踢我肚子啊。”
“你他妈的挺爱记仇的!我们打你以后你不还是能放屁吗?”我说。
“说的也对。老鼠帮的易脚人曾踢过我一脚。”瘪三指着肚子说。
我说:“完了。你肯定变成二级残疾人了,以后就别想放屁了。不会放屁的人终有一天会被社会所淘汰的。”
瘪三一听我这话惊慌道:“那我该咋办?”
“还能咋办,你就在家里准备做个残疾人呗!”尿桶的话刺伤了瘪三幼小的心灵。瘪三在关灯后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我叫他别翻来覆去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们都睡了,我还做了美梦。梦到我在运用乾坤大挪移与易断拼打。忽然被瘪三摇醒了。我粗噜地骂了他一通。正想再睡回去,瘪三说:“我不是残疾人,我气缸没坏。”
“你气缸没坏?”我问。
“我现在就可以放出屁来。”瘪三说。
“慢着,刚才你吃了窝窝头,这屁肯定是窝窝头屁。你放给我屎霸闻闻。”尿桶也醒了。尿桶和我把鼻子凑到瘪三的屁股上。“可以了,放!”
“呸!咋这么臭哪?”尿桶骂道。下面睡的弟兄似乎被惊醒了,但很快又睡了回去。“我说瘪三,你的气缸不灵了,你起码也是个三级残疾或四级残疾。”
“那你们不也是残疾吗?你们放的屁也臭!”瘪三不服道。
我说:“那是两码事,性质不一样。我们放的屁原本是臭的,而你可以放香的,现在不一样了,你只能放臭的,你说不发生变化了吗?”
瘪三气得无话可说。
“不行,咱必须全员练武起来。”失德说。
“从和老鼠帮打架的情况看,咱正气帮确实缺少了一种叫做灵活的东西,我们惟有一大堆勇气。我们缺少着实力呀,灵活的实力!”三根分析道。
“那就练武啊!”
“谁教?”
“咱自创!”我说。
在那一段时间里,每天下午放学后正气帮的成员都会急匆匆地走回王宅村生产队。三根和我轮流喊着口号。我们的身后是八十四位正气帮的兄弟们。他们信心百倍,他们有着高高立足于武林之中的理想。于是他们苦练武功,木棒在空中不停地挥舞。虽然时常会误打到人,但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是正常的。
“今天似乎有点长进了。”尿桶说。
我说:“我也这么认为。干脆咱去捉几个老鼠帮的来试试?”
“几个干吗,要试就试他全部咧。”流沙高兴地说。
在后来老鼠帮和正气帮又干了几次架,都无法明显地分出谁胜谁负。有伤无亡。我又挨了老爸的几次鞋板。失德又长跑了几次,这几次来为他加油的人更多了。我、尿桶、三根、瘪三,还有许多的正气帮的兄弟们。王草根气得向我们扔鞋子,三根接住鞋子,跑到仙呆那里换了两根冰棍。一根他自己吃,一根留给失德吃。王草根骂道:“这帮孩子!他妈的,你看这些孩子如今都变成啥样了!”
电视上又忽然收到了珠江台,我们的头顶上空烈日暴晒了大地四十几天之久。水利沟的水位骤降。生产队铺的那些芦苇散发出无边无际的热气。我们只得将那些芦苇搬出来,一点上火,芦苇就噼哩叭啦地剧烈燃烧起来。这是在傍晚的时候燃烧的,所以原本被夕阳照得通红的生产队看上去更红了。村里的人还以为生产队着火了,提着水桶跑过来要灭火。他们看到的只有一大团烈火,被火光映红的生产队,在生产队大门前排成长队拉尿的正气帮。
“真是干柴烈火!”尿桶感叹道。
我说:“你他妈的,这能叫干柴烈火吗!”
“那叫啥?”
“干草烈火。”
当地电视台又重播了一遍《西游记》。瘪三家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我忽然想起镇上卖电视机的那位老板所说的那一句话:能,你决对是个当盟主的料。我还记得他说这话时是挺着拇指对我说的。瘪三家那台彩电非常的清晰,我们经常一大帮人涌到他家去看电视。即使瘪三他爸有点不情愿。他越是不情愿我们越是要涌着去看。一吃完晚饭我们就去。瘪三哭着抢过他爸手中的遥控,最后遥控落到了我的手里,我给他爸做了个鬼脸,把他气走了。
天气还是一样的炎热。生产队里放着好几个水桶。这些水桶是我们用来到水利沟里提水回生产队泼地的。一往屋里泼水,地面上的泥尘就会层层滚起,并散发出一种被尘封已久的浑浊的气味。这气味是难闻的,毕竟它是浑浊的。地面上的热气渐次减少,但那股气味却很难散去。可能是被瓦片阻挡住了,所以它们无法飘出去。
“走,大伙把草席搬出去!”
生产队的前面以前有一块很大的浅水池,如今它干涸了,并且表面出现了很大的裂痕。我们把草席铺在这可怜的浅水池里,铺成一片,然后在皎洁的月光下,你会看见正气帮的一大堆孩子乱七八糟地睡成一片。有的睡着睡着说起了呓语。有的性欲了,嘴里还喃喃自语,误以为是睡在生产队里,更以为再迈一两步就能走到门口处拉尿。谁知迈了一两步仍迈不出草席,脱了裤子拉起尿来,尿液浇到了某一些人的脸上。
“咋的啦?干啥打架?”三根骂道。这时月光还落在浅水池里。
“他往我脸上撒尿,撒了我一身。我一开始觉得奇怪,这天气热热的,咋就下起雨来了,而且这雨还烫脸!”
耕田吞吞吐吐道:“我,我以,以为……还睡在——生产队呢!”
闷热的天气使几个村的人都浮躁起来。每天他们都会早早地从地里回来,然后到水井边弄来几桶清水,泡泡手脚,抹抹背。也不想吃饭。到村头的大树下乘凉。届时,大树下已聚集了很多前来乘凉的人。谁也弄不清谁才算是最早来的那一个。大人们聊东谈西的,我们小孩子则到已变成泥洼的水利沟里挖泥来捏泥人。捏成形状各异的小人物,还有车马。树叶在一阵风吹来后,又沙沙地掉了一大堆。瘪三他爸骂了一句“操他妈的,咋的树叶都快掉光啦!”
王三爷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热,整天躲在屋里。收音机浮躁地传出主持人烦躁的声音。王三爷呵呵笑道:“咋的,全世界都浮躁起来了!”王三爷从米缸里抓出一把米,往院子里撒去,刚破壳的小鸡在母鸡的带领下争着吃这些散落的白米粒。
这炎热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正气帮好像也消极了许多。我又扭了一下换台器,希望珠江台再次到来。
电视再次收到珠江台是在某一天晚上。电视里的人物异常的清晰。我知道要下雨了,并且很大。我大叫说要下雨了。除了我妈没人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但我们还是搬到那一块干涸开裂的浅水池里睡。我想淋雨,把全身淋湿得透明。果然,半夜三更的时候,没有一丝雷鸣,大雨倏地下来了。四周立刻弥漫泥土古老的气味。
“谁又拉尿了?还以为是睡在生产队里哪!”三根跳起来大叫道。“咋的?还拉!我都站起来了还能往我头上拉?”我掩着嘴笑了。四周黑暗一片,所以三根当然看不到下雨。其他人的第一反应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