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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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人-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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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瘪三把鞭炮全给一个一个拆了出来。堆在一边。尿桶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抱着三个装菠萝水的瓶子,其中一只瓶子里装满了细沙。

  “先给每个瓶子里放入三分之一的细沙,然后再把炮仗的纸拆拔出来。往瓶子里倒入火药。不要把沙也倒进去了。火线放在一边,待会会用到!”我说。

  我们开始了工作。就这一个简单的工作,我们仨花费了几个小时。忽然想到笼子里的那两只鸟,它们也许也该饿了,就先让它们再饿一会吧。我对尿桶说,还是炸鱼弹要紧。尿桶也点点头。过了一会,听到瘪三家响起了长长的鞭炮声,想是瘪三他爸又重新买回了鞭炮,而且这鞭炮相对我们所偷偷抱走的似乎更大点,连那声音都铿锵有力的。我对这鞭炮声不屑一顾,待到我们的炸鱼弹制成了,声响比这鞭炮声还要大上好几倍,有可能跟打雷一样。

  制炸鱼弹的全过程全是凭着我脑子里的记忆去制造的。我仔细回想当初大人们是怎么做的炸鱼弹,我又是如何全神贯注地观看的。这些我记忆犹新。细沙和火药分层塞满了瓶子,我们又往里面插入了好几十条火线。至于如何封顶却难倒了我们。我想了又想该如何封顶,最终没能想得出。想出的是封顶那一节我没看大人弄。

  “都搞成这样了还咋回去。回去我肯定得挨板子。弄不出那板子挨得太没意义了。”瘪三把期望的目光重新投向我,又说:“屎霸,你再想想法子。”

  我拍了拍瘪三的肩膀,说:“三,你放心,单纯为了你那板子,我屎霸就算是绞尽脑汁,以后去买东西不懂认钱也得先想出个封顶法来!”

  尿桶在当务之急却想起了正处于饥饿状态中的那两只鸟来,毕竟这鸟是我俩共享的,他一提起鸟我也心疼起来。我也是个爱鸟之人。我叫尿桶先到村头草地上打回几只蚱蜢把它们喂饱了再过来一同研究炸鱼弹。随后,尿桶走了。

  尿桶回去喂鸟后,我什么话也不说,也叫瘪三啥话都不要说,以免打断我思考的网络线。我静静地坐着。我真的一句话也没说,但我脑子里想的不是封顶法的事。我情不自禁地在想我缄默时的姿势是否酷呆了,有没有绅士的风度。是否与武侠电视剧中的哪个英雄人物相似。瘪三则在一旁干着急。我早看出他的着急。我还是沉默。我的沉默告诉他不要说任何一句话。我在思考问题。我想呀想,悠闲自在地想。至始至终都是想着同样一个问题。我打算从这个离奇诡异的想法中走出来,但我的思想似乎不容忍我这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尿桶回来了。他一说话,我的思想网络被他打断了。我从想像中回到现实,我说:“这个问题太深奥了……那两只鸟怎样了?

  尿桶说:“喂饱了,拉了屎又休息了。”

  “你倒是说说这炸鱼弹还搞不搞?别让我苦苦等待,我早回去挨板子早安心!”

  瘪三说的话是实话。早挨板子早安心。我顷刻间喜欢上了他的这一句话。我说:“真他妈的,找点水泥来和和给它封顶喽!”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说完后我才发觉这个想法也是不错的。只是和水泥会把火药火线都弄潮湿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尿桶站起来说“那就放在太阳底下把它们晒干了再引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尿桶这想法好。正巧碰上村里有人建房子,瘪三和尿桶一同去偷了一小袋回来。我们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希望的旗帜。

  朝水泥里放入了适量的水,用手指搅拌了几下,水泥这回真变成正宗的水泥了。我用手把水泥往瓶口处铺,然后压平压实,很快就搞好了。事后找了块有阳光的地方晒。

  “这炸鱼弹会不会炸到人?”

  “会!”我说。

  尿桶问:“那咋个引爆法?”

  “火柴点。”确实是要火柴点,但咋个详细的点火我还是捉摸不定。这一点让我心惊胆寒。万一有个差池,不要说炸鱼了,炸人还差不多。那么多破破碎碎的玻璃片扎入你的身体,然后你吐血倒地。越想越觉得被别人打了什么碎尸功般。

  阳光渐次变得毒烈,树上的知了开始变得烦躁起来,“知了知了”叫个不停。我爬到树上去,用鞋子拍死了几只,用手掌捕了几只,玩弄了几下就把它们掐死了。瘪三兴许看不惯,故意用双手掩饰了双眼。这下轮到我看不惯他了。

  炸鱼弹被晒干了,再晒下去也许就会不引自爆了。我们收起炸鱼弹,尿桶回家偷来了一盒火柴,赶往池塘边。池塘里无人,正合我们的意愿。我看着这池塘水,不时有鱼跳出水面又钻入水里,特别想吟咏一首诗,但我还没上学,不懂得诗词曲之类的。平时别人说有诗这一类他妈的狗屁东西,我也就想到了。

  “把裤子脱下。”我说。

  “干哈?”尿桶和瘪三不约而同地问。

  “脱裤子还能干啥?拉屎呗!先把大便投入水里引出鱼来再炸!” 我说。

  尿桶和瘪三都点了头,找了个袋子。我们仨一一往袋子上拉屎,拉成一堆,也臭成一堆。越臭越好,我望着那一堆屎和炸鱼弹得意地笑。

  “开始吧。”我望了他俩说。他俩点了点头,我又说:“谁引爆?”

  这下谁都沉默了。谁都没敢说要去引爆,我想这样也不是办法。我说:“我点火,尿桶你扔吧。瘪三没力气搞这活!”

  尿桶胆怯,“还是屎霸你扔吧。你力气比我大,手脚比我灵活。我点火。”

  既然尿桶都这么夸我了,我还真不好意思不扔。我们在池塘边先演练了几遍炸鱼过程。我拿一个石头当作炸鱼弹,尿桶说点火了我就使劲把石头扔向池塘里,石头一扔,我们全体快速趴下。像是在演战争片。只是规模什么的小而已。可贵的是我们很认真,这精神在如今的社会似乎很难得。

  “把火柴划了吧。”我说。尿桶拿火柴的手一直在颤抖,弄得我的心也在颤抖。瘪三已做好了准备,躲在一个大石下,还趴着。我又说了一遍:“把火柴划了吧!”

  火苗在火柴梗上燃起,尿桶的手还在颤抖,还未点燃火线自己就先趴下了。我痛骂了他一顿,第二次他的手更抖了。火苗一靠近火线,我打了个寒战,我喊道:“他妈的快点啊!”尿桶的火柴头一碰到火线,他立马闭上双眼往地上趴。火线迅速燃起。那一时刻什么都是快速的。我也快速地把炸鱼弹扔向池塘里,“扑通”一声炸鱼弹沉入水里,我快速趴在尿桶身边,等待炸鱼弹的爆炸。我屈指倒数。十、九……零。甚至数到了负数仍不见任何声响。又过了几秒,瘪三放了个响屁。我和尿桶一致寻思这炸鱼弹爆炸声咋这么小呢,朝水里看去。

  “咋不见鱼被炸飞起来?刚才不是响了吗?这……” 我说。

  瘪三举起手来,样子像是个可怜巴巴的面临枪决的汉奸。“我,那声音是我的爆,爆炸声。”

  我和尿桶深感诧异。“你这不还是完好无损吗?咋爆炸了,咋不飞?”

  “放屁就被炸飞,谁还敢放屁!”瘪三说。

  “放屁就说放屁,咋说爆炸呢!怪不得声音那么小,我还诧异!”我埋怨道。

  尿桶也有点生气尿桶不怎么喜欢滥用词汇的人,特别是瘪三这类型的人,简直不是人类。连非人类都没资格当。尿桶不满地说:“算了,引爆第二个瓶子的吧!”

  “瘪三,你还是先趴下吧。”我说。瘪三满腔的怒火与不满。我又用犀利的目光盯了他许久。他还是胆怯了,趴了下去。瘪三趴下去后我忽然觉得自己也太霸道了,以大欺小,不顾瘪三的感受,不是个好汉,同时也可怜起了瘪三。他咋就那么容易屈服呢,太软弱了。我又说:“你想站也可以。”说了这话,感觉好了许多。

  尿桶“唰”的划着了火柴,手还是有点抖。我的手也在微抖。因为谁也不能肯定这炸鱼弹不会爆炸。如果可以肯定,这一切工作也就没意义了。

  火线一燃,我立即做好了准备,使出了全身力气把炸鱼弹抛到池塘中心。第二颗炸鱼弹过了十几分钟也没有响。我们敢肯定,这一颗也没戏了。我又重新从地上站起来。我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最后一颗的身上了。再不爆那真可谓前功尽弃了。搞不好后功也尽弃了,以后做啥事都以这事为榜样,结果一事无成。

  我盘腿坐在地上,思忖着前两颗炸鱼弹为啥不爆炸。是嫌鱼太少了?嫌池里水的清澈度不够?这些都是他妈的不可能的事。那是为啥呢?我让尿桶和瘪三也一同坐下来想。想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想出的说出的最终被一一否定。此时,一只白鹤飞到池塘边,立在一个光滑的石头上。我又想到了家里的那两只鸟。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它们或许也饿了。人在引爆,身不由己。先把这最后一颗炸鱼弹引爆了再说吧。

  “让事实说话吧。爆了是它的本事,不爆是它无能!”我说。

  “爆了也是咱仨的本事,咱的光荣。不爆是我们的杰作,不想让它爆!”

  尿桶说完从火柴盒里取出一根火柴。手完全不抖了。我的手也不抖了。瘪三也站起来。我叫他趴下,他不理睬。可能大家早就安心,早就在心底里头肯定这一颗也不会爆炸,就把它当石子扔吧。就像和老鼠村的小孩打架时,远远地拿石子朝对方扔。无虑无忧,还有点欣喜与嘲笑。

  “扔了吧,别再留恋了。”火线燃到了瓶口,尿桶冷冷地说。我也冷冷地把炸鱼弹扔进了池塘里。刚一扔进水里,我们仨吓了一大战。炸鱼弹爆了。玻璃片一小块一小块飞到岸上来,但就是打不到我们。爆炸声轰轰烈烈,被炸飞的鱼却没有几条。这时我们才记起,那一堆屎忘记扔到水里引鱼儿来了。鱼儿太分散当然炸不到鱼了。就当这是一次教训吧。

  “咋爆了哪?”瘪三目瞪口呆。

  我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最后我还是把它扔了,要是不扔,肯定被炸成肉浆。尿桶的魂还未归位,我上前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几下又在他肩上拍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来。第一句话和瘪三的一模一样,一字不差。“咋爆了哪?”

  炸鱼弹总算是爆了。说明我屎霸在制造炸鱼弹这方面是很有实力的。毋庸置疑,屎霸我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让别人觉得这等事在我的心底里根本不值一提。芝麻小事。伟人就是这么来的。

  脱了衣服,下水捞回浮在水面上的那几只可怜的小鱼。

  “这鱼咋处理?”

  我说:“给瘪三吧,他回去还得挨板子。算是对他本人的一种补偿吧。”

  瘪三神情黯然。脸上仿佛抽了风似的,我们看了也觉得对不住他。太对不住了。瘪三提了鱼,又黯然地看了看我们。

  “走吧,男子汉大丈夫挨个板子算啥,更何况你爸也许一高兴,把这板子给免了。”

  “他一高兴,或许越有劲,打得更猛。”瘪三说。

  瘪三说的也不无道理。瘪三他爸是个怪人,谁也说不准。此刻或许正在喝酒庆祝。红光满面充斥他全身上下,然后醉了,吐了个天翻地覆。说上一大通粗言脏语的也正常。情况好一点的,直接倒在桌底下面,呼噜呼噜地睡去。

  我说:“瘪三,你就自个回去吧。我和尿桶要去找蚱蜢喂鸟了。不然鸟会被活活饿死的。”瘪三点了点头。我又说:“要是你爸发红包,别忘了我和尿桶。毕竟兄弟一场。”

  “脚步太沉了。”尿桶看着瘪三远去的背影说。

  “那可不。听说他爸的板子是很硬的!”

  我和尿桶打了些蚱蜢,唱着《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老觉得尿桶唱歌总是唱走调的,就不停地纠正他。他不高兴,硬说是我唱走调了。为了这事,我俩争吵不休,最后歌也唱不成了。

  “还唱个屁呀你。”尿桶不悦。我停止了歌唱。换成知了唱了。这个夏天咋的那么漫长呢。知了总是“知了知了”个不停,天气也整日炎热。村里的遮阳树下又开始有人在乘凉。在田里锄草种田的扛着锄头回来,到水利沟边洗了手脚,顺便在那儿坐一会,解散解散热气。流水潺潺,流过他们的脚丫,浸泡那全是泥土的脚趾。

  “要不要到水利沟游一回?”我问尿桶。

  “先把鸟喂饱了再说吧!”

  回到家,铁笼子里的那两只鸟已饿得叽叽叫了。显得特别有精神。你把它们喂饱后,它们就无所事事,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态。

  “先别喂,看看它们那活泼样!”我阻止了尿桶递过蚱蜢的手。

  “屎霸,你想想这鸟像村里的谁?”

  我说:“不知道,鸟哪有长得像人的。除非是你!”

  “王三爷说过的,但死了,被野猪啃掉脑袋那个!”

  我想了想,说:“张德!”

  “对,就是张德。”

  “妈的,你还没出生张德早KO了。张德能长得像鸟吗?”

  “咋听不懂人话哩。我说长得像就一定是说长相吗?”

  我说:“我现在就听不懂你的话。你一会说长像,一会说不一定是长像。你哪里学来的鸟语?悲哀。这鸟语的语法让地球人根本无法接受!”

  “你才悲哀。难道不是说长得像就不一定是说长相么?哪有鸟和人一个长相?”

  尿桶的话彻底地把我搞疯了。前话与后话十足矛盾。我似乎喘不上气。激动。太激动了。“你都说哪有人和鸟一个长像了……”

  “对呀,我是说没有鸟和人一个长相。”

  “你他妈的尿桶,你前面还说张德与鸟长得像!”

  “对呀,我他妈的就是说张德与鸟长得像,这和后面那句有联系吗?”

  ……

  我们吵来吵去,专门为长像与长不像而吵,一直吵到瘪三哭着走过来。听见瘪三的哭声,笼中的两只鸟也停止了叽叽地叫。

  “别吵了赶紧把鸟喂了。”我转向瘪三说:“瘪三,你爸说有没有红包?”

  “有血包。把我的屁股都打起了血包了。”

  尿桶说:“那不也是红包吗?血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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