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忒没眼色了。赵瑟明显感觉到陆子周的背上一紧,之后,他迅速将春笋与花朵分开,快乐在他的手掌上盛开。赵瑟的火大极了,顺手抓了个茶碗便向五音砸去,怒道:“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么着急!”
赵瑟那准头是挺让人无语的,茶盏隔着五音好几尺就变成地上的碎片。五音惶然拜倒,却一丝不苟地禀告道:“小姐,今日是科考验明身证的日子,再不回城就赶不上了!”
这赵瑟还真忘了。所谓验明身证这回事虽说无聊,可是不亲自去人家就不给考。赵瑟只好勉强收了怒火,下令收拾收拾准备回城。
侍奴端了温水来服侍赵瑟与陆子周梳洗。陆子周春笋上的紫藤萝花纹已经开始褪去,经温水擦拭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便是欢爱的奇妙之处。青玉捧了个托盘过来,上面是大大小小各种花纹的贞印,俱做的极为精致漂亮。陆子周随意在上面翻着,寻找合意的纹印。赵瑟却拉住他的手道:“反正要一起回去,赶时间,别麻烦了。”
繁草
在宝贵而有限的几天时间里,赵瑟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再为自己感情上那点破事苦恼。
这一切都是叨科举的光。
赵瑟和陆子周之间,看起来仿佛像是回到了傅铁衣不曾出现过的辰光;赵瑟和陆子周之间,看起来仿佛就像是回到了十一不曾出现过的辰光;仿佛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赵瑟和陆子周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以山阳渡那里、他们和霍西楼分别的那一刻为断点,截去老大老长的一段悲欢离合,重新接上他们彼此纠缠的轨迹。
科举!科举!一切都是为了科举。
赵瑟赵小姐的祖母大人、祖父大人、以及不论亲疏远近的亲长都一本正经地对赵瑟这样强调着。虽然这句话和她和陆子周之间的感情毫不相干,但赵瑟每每一听见所谓“一切都是为了科举”便不由自主觉得好笑。这是在赵瑟入场考试之前。
科举之后,这句话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其他的事情,赵瑟可能不大清楚,只不过,在科举放榜之前,甚至于试卷刚刚弥缝的时候,她的祖母大人就已经伙同她的祖父大人、外祖父大人等商议给她谋个什么官职最合适。其情其景,活像是一群其乐融融强盗忙于分赃。
大人们在“分赃不匀”的时候确实也曾拉了赵瑟来问——“瑟儿喜欢做什么啊?”“尚书省好呢还是中书省好?”“秘书省少监的官服可是非常漂亮的哦”——总之,只要想像成两个大人吵嘴,非拉过孩子来问“是爸爸好还是妈妈好”的情景就对了。赵瑟在这个时候往往表现得很聪明,一下就能抓住问题的本质。所以,不管隐藏着什么圈套的问题,她的回答都只是言简意赅的“随便……”“都行……”之类的,反正绝对没有超过两个字的。
最后,他们给赵瑟预定的官职是“秘书监少监,从四品下”。确切的说,就是顶她不久前傢给公主的大哥赵筝的缺。对此,赵瑟照例不置可否。
偶尔赵瑟心情好,喜欢自己和自己的脑袋瓜子过不去的时候,她也会琢磨琢磨这件事的诸多不可理之处——
是的,从四品下的官位很适宜。四家七氏这等大士族人家的子弟,照例至少二十一岁一成年便要授从五品的官位,承继家庙的嫡女高一级授正五品的官位。倘使以大士族的出身考中科举,则不仅可以进入尚书省中的重要官署,官职也要再加恩高上一级。这么算起来,赵瑟作为赵氏嫡女,可不是科举之后便该授从四品下的官爵吗?
秘书监少监这个官职当然也是很好的职位,不然入宫前赵筝不会做得如此有兴致,甚至根本就不会去做。这个位置,虽然权利说不上多大,却是沟通天子与朝臣的中枢。天下各地的奏表,朝臣的奏疏,正常情况下都要通过秘书监才能进呈御览,而天子的诏命旨意也要通过秘书监传下去才算合制。
关键在于,这个位置,赵瑟现在就要去盘踞,必须得要通过科举。可是现在,赵瑟只是写满了,交了卷子,根本就还没出来结果。纵然赵瑟心里多少有几分把握,可毕竟不敢得意忘形说出来,以免万一出了意外,给陆子周惹麻烦。家里这群人怎么就这么有把握?这就给她派起官位了呢?
赵瑟悄悄躲在被窝里问陆子周道:“你没告诉祖母他们你把好多题都猜着了吧?”
“我不至于这样沉不住气吧?”陆子周一把捉住赵瑟猛然间纠缠过来的脚,攥着她的脚腕反问。可能是对赵瑟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要偷袭,并且屡教不改的恶劣行径大是不满。陆子周现在说起话来似乎也有那么点儿不够贤良淑德。
“那他们怎么就那么有把握呢?!”赵瑟满脸满眼都是不乐意,嘟着嘴道,“既然他们这么有把握,考试前做什么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搞得我紧张得要命!手握着笔都只打哆嗦!”
如果陆子周为人不怎么厚道的话,他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取笑赵瑟:“你恐怕是一看见题目都是做过的,激动地手一直哆嗦才对吧?”赵瑟想不承认都不行,因为第一天考完策论,这位大小姐就揪着陆子周这么说来着。当然了,陆子周一贯是懒得跟赵瑟翻这些旧账本,所以他干脆闭上眼睛装睡,只让赵瑟自说自话。
赵瑟自问自答了片刻,大抵是演绎了一出活色生香的“官场现形记”独角戏,便又紧接着自娱自乐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道:“算了,管他们怎么弄呢!反正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只是以后当真坐了官,便不一定能像如今这般日日与子周同榻而眠了……谁说的‘行乐须及春‘来着?真是有道理!”赵瑟翻了个身,将大半胸脯压到陆子周背上,同时伸了手去陆子周的腋下搔他的痒。陆子周比起十一来稍耐痒些,却也没有坚持到最后的本事,只让赵瑟上下其手地数肋骨数到第三遍,终于忍不住蹬开被子,回身抱住赵瑟……
及至宝剑入鞘,小船入巷,正该好生干活的时候,赵瑟特意揪住陆子周的手臂,在他耳边威胁道:“今天可不准再敷衍我了!试也考完了,总再也没有理由左也克制右也忌讳不能尽兴!今天我一定要生个小娃娃!”
“你还真是个死心眼哪!”陆子周笑着与赵瑟抱成一团,就势在床上滚了几圈,将赵瑟滚到上面的位置,轻轻在她臀上拍了拍道:“那恐怕得烦劳小姐自己干活儿,总要如此才能真正尽兴!”
赵瑟这没节操的女人立即懒病发作,娇嗔道:“我才不干活呢!就不干活!”
“喂!”陆子周嗤笑于自己老婆的不讲道理,道:“天下哪里有不出力光享乐的好事!书上说的闺房之乐总要女子在上,男子在下才能尽兴!你自己不肯出力,偏要躺着舒服,当然不成,反倒好意思来怪我不会服侍?!”
这下总算让赵瑟抓到漏洞,机会千载难逢,她立即以身体和嘴巴一起反击。所谓身体的反击便是猛地收紧花房牝户,拼命捉住陆子周的春笋不放。所谓嘴上的反击,便是得意洋洋的驳斥道:“哈!子周!尽信书不如无书可是你往常挂在嘴边的,这会儿怎么又掉起书本来了?哈,你别不承认,你不承认也没用!反正你说的!那淫书也是书啊!总算让我给逮着一次!嗯,你肯定是功夫不行,才故意拿书来推三阻四,人家……”
说到这里,赵瑟倏地住嘴。她猛然间省悟,她下面要说的话竟然是“人家傅铁衣就可以让人不出力光享乐!”赵瑟不禁要为自己这等“见色忘义”的下流行径脸红,幸好醒悟的快,不然真等说出来再找补可就难了。万一子周也小气一把,可就让人为难了。按道理说,她还应该深深地反躬自问类似于“我难道真是一个只知欲爱之乐的女人吗?”但考虑到这是在床上,赵瑟就自觉地给免了。
赵瑟身体上的反击好生厉害,陆子周立即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赵瑟觉得,仿佛自己身体下面,陆子周的骨肉都随着这一声呻吟柔软了下来。而赵瑟言语上的反击,更是比身体上的反击更厉害三分。
虽然后面半句“人家铁衣就可以让人不出力光享乐”这等集反激策之大成的言语没说出来,但只是前面“你肯定功夫不行?” 就蛮够瞧。毕竟是男人面前百说百灵的话,陆子周便是明知道要上当,也不得不为了证明自己了功夫还行而自愿上当。谁要是敢不让他上这个当,那个居心可就忒不良了。
如此一来,赵瑟就不能怪陆子周奋起努力了。既然攸关名誉,陆子周也没什么客气的话好和赵瑟说,只是翻身干活儿而已。他的动作急了些,快了些,搞得赵瑟颇有些猝不及防,一时被压得喘不过气,竟然败下阵来。好在她脸皮厚,在陆子周耳垂上咬了一口,勉强扳回局面。
简而言之,赵瑟与陆子周的这场欢爱,从床上到床下,从床下到桌子,从桌子再回到床上,最后又从床上落下脚踏。直到赵瑟认输讨饶,才算圆满落幕。陆子周自认尽力而为,至少赵瑟不行的时候他还能勉力支撑。只是,尽欢是尽欢了,欢爱之后,两人谁都动弹不得。
陆子周试着抱赵瑟站起来,没等回到床上,便一起滚到在地上,翻了两三圈才止住。于是两人索性大张身体,躺在地毯上喘气。赵瑟咯咯地笑了,笑意感染了陆子周,两人一起笑了好长时间。
那么,青玉和三四个侍奴进来伺候时,便正好看见赵瑟和陆子周两个人躺在地上傻笑。陆子周靠在桌子腿上,赵瑟就躺在陆子周的腿上,都是东倒西歪像掺了水的泥土。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不必提,不着一缕勉强因为是在内寝之中也只好春秋笔法。
在地上耗了老半天,深更半夜,愣是让赵瑟纠缠着摆了几个小菜,一壶酒吃光喝完。陆子周擦了擦手,起身拉赵瑟一起去沐浴。像不到一向好做鸳鸯戏水的赵瑟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宁愿浑身汗津津地难受,说什么也不肯去沐浴。
问起缘由,赵瑟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不是说,要生娃娃就不能急着沐浴吗?没关系,些许苦日子我坚持得住。你陪我一起坚持坚持吧……不然,你自己去好了!等有了娃娃,我再把这些缺了的好处全补回来!”
她说的挺大义凛然,陆子周却仿佛不十分领情。怔倒是一怔,却到底不会像赵瑟臆想中的那样抱住她感动地泣不成声。他只是一怔,便摇头道:“你是傻瓜还真是死心眼!”说完便甩手独自去沐浴,一点儿都没有和赵瑟同甘共苦,一起受罪的意思。赵瑟本来被自己牺牲奉献的伟大情怀感动得不行,这一下,热情颇受打击,感动随之大打折扣,再也热泪盈眶不起来。
“今天第二次说我死心眼了!以为我没数着啊?找张纸记上!你等着,等我有了娃娃再找你算账!你不给我磕头赔礼,我就不给你生娃娃!”赵瑟坐在地上恨声说。见陆子周都没影了,只好不大情愿地扶着侍奴的肩膀爬起来。
扶赵瑟的这侍奴名叫菱角,才十四岁,生性极是活泼淘气。他在一旁听闻赵瑟这怨气发得如此没志气,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赵瑟正在找替罪羊出气的当口,便扭住他的耳朵,没好气骂道:“笑什么?”
菱角忙连连讨饶,却忍不住带着笑意道:“小姐饶命啊,小奴只是想起今天的日子仿佛不是吉期,怕小姐白白受苦……”
赵瑟闻说掐着指头一算,仿佛今日确实该是最不好受孕怀娃娃的日子。但是经过年前那件事之后,或许有些变化也未可知。然而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终究心里没什么底气。索性一骨脑都推到菱角身上。心道:都是你这该死的奴才乌鸦嘴,本来该有的娃娃,说不定就是让你这么一说便说没了!
赵瑟越想越是生气,探手拿过一旁大花瓶中插着的鸡毛掸子照菱角的屁股大腿上抽打。菱角平时因为年纪小,多被赵瑟逗着玩儿,情急之下不辨真假,又一时打得痛了些,竟滚在地上哭闹起来。他又不是迷糊,赵瑟自然不肯担待,怒火上来不免用力打了几下。
本来气头上,她随口说明天派管家押走处置。后来青玉老在一边给她加油助威,她自己把火气都发泄在鸡毛掸子上,也觉得不至于如此麻烦。赵瑟见菱角哭得像一只猫咪,眼睛却红的像兔子,白雪一般的手面上两道红痕肿起来,大约是情急之下伸手去护被自己误伤到的,极是惹人怜爱。
赵瑟一时心软,便将睡衣上的几个玉扣子扯下来哄他玩儿,笑着在他面颊上亲一口道:“好了,今天便算我委屈你便是了。下去歇息吧,日后不哭了,我好好疼你。”菱角孩童脾气,脸上还兀自挂着泪珠,人却高高兴兴地握着扣子一蹦一跳地去了。
过了十几天,科举放榜。果不其然,赵瑟榜上有名,并且名列一甲第三名,亦即通常被称作探花的那个名目。榜眼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在上都一丁点儿名气都没有,名字也很眼生,唤作江中流。至于状元,一得着信差点没把赵瑟其死,正是众望所归的蜀中第一才女欧阳怜光。这样,阖府大开筵席,庆贺赵瑟高中探花,唯有赵瑟自己一个人悄悄生闷气。
欧阳怜光其人其才,比赵瑟高十倍都不止;欧阳怜光中状元,那是众望所归,名符实归。赵瑟这个探花,则是陆子周捉刀代笔堵题的功劳,外带原阳赵氏天大的面子。
这些,赵瑟都承认,然而,她就是觉得难过!难过的要死!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子周的原因她才会这么难受,反正她便毫无根据的认为宁可名落孙山,也比现在做欧阳怜光这一榜状元同组的榜眼舒服。偶尔忍不住要向陆子周抱怨,却一张口便发现没有合适的理由,只好说:“我的卷子是抄的你的,现在她是状元,便是超过了你,我想起来就难受。”陆子周只是摇头而笑,心道:我都没有难受,你当什么真?
所谓苦尽甘来,否极泰来。赵瑟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还不满三天,喜事便来了。那天一大早,三叔公使人叫她,一进门便是青草郁郁,繁花似锦。依赵瑟那菲薄的眼光看,她们家的美人西楼正在万花从中冲她笑得阳光明媚。
赵瑟惊喜交加,拉住西楼连声问道:“西楼啊西楼,真的是你啊!突然一下就冒出来,我真是……高兴。”
西楼含笑点头,却是悄悄给她打手势,意思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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