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瑟儿……赵瑟这个坏蛋!赵瑟这个坏蛋!他为什么会爱上这个女人啊!
因为气氛诡异,陆子周也觉察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颇为踌躇地望向赵瑟。
“谢谢。”赵瑟避开十一和傅铁衣的视线,用口型向陆子周说。
陆子周的心底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似地。
十一含着“悲愤”问:“那究竟要怎样才行。”
陆子周整理思绪,试探着说:“只要在战场上把全歼的策略改成分部歼灭,各个击破不就行了。只要拖延些许时日,想来以赵氏的势力,必然是要有些准备的。所欠的不过是时间罢了。”
赵瑟想起他那流氓二哥大力扶植海盗倭寇之事,不由在暗中点头。然后,她很苦恼地说:“可是,如今河内已成围歼流寇之势,不拿出足够的武功,朝廷那里是交代不过去的。”
陆子周随意道:“这个好办。围歼这种事,说是全歼,实际一般能够歼灭个七八成也就完全可以交代过去了。我会将详细的突围方略交出来,混天龙也会在其中。我想他的性命你们一定是不肯放过的。你们可以生擒活捉……”
十一扣着桌子,嘲笑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并不需要和你合作。控制战争的节奏那样的事,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他的语气很是狂妄,然而他过去的胜利给了他狂妄的资本。
虽然赵瑟也觉得事情未必如此简单,但为了避免十一误会她对陆子周旧情难忘,她最终选择了沉默。
陆子周似乎早有预料似地,对十一的拒绝并不以外。
“果然还是不够啊……”他叹息着低语。
那语气与其说是遗憾,倒不如说是更像是欣慰。赵瑟记得,每当她从陆子周的引导中有所顿悟,陆子周总是这样的表情和语气!
真是好为人师的家伙!赵瑟在心里撇了撇嘴,做出一个嘲笑的鬼脸。
陆子周笑笑地看着十一,说:“既然你也认为全歼流寇是不合适的,那么我们可以看看另外一套方略。”
那你前面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十一的眼睛都瞪圆了。
那是为了让你认清形势。只能照他说的做的形势。赵瑟在心里默念。
傅铁衣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陆子周也开始欺负小孩了?嗯,那小孩儿打架极厉害的,你得注意跑快点,我负责断后……这时候,傅铁衣不免要也反省:我为什么要和陆子周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合伙啊!
“我不会打仗,也不了解战争”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陆子周从谦虚开始。
“真是虚伪得可以呀!”十一郁闷地想,“不会打仗你把整个中原搞得腥风血雨的?”
他说:“但是他们告诉我,即使是在最不利的战争条件下,即使对手是叶将军你这样的名将,只要不畏死,已方一千人的伤亡也能换来敌方一半以上的伤亡。我们可以少算点儿,就算一半。现在包围圈里的流寇还有八万左右的兵力。官军方面,傅帅、曹帅还有叶将军,每一部的兵力大约在四到六万之间,其他各部的援军加起来有大约三万。”
“什么意思?”十一问。
陆子周停顿了一下,给出了他最后的一击:“如果你们同意放走流寇一到两成的兵力。突围的时候,我可以把其余所有的兵力全部压向曹文昭军。等混天龙替你们干掉曹文昭与河东军的精锐你们再聚而歼之。只要一个救援不及的借口就足以解释了。之后,由曹氏来承担罪责,如果有的话,而二位可以平分河东……”
捭阖
陆子周直身站起,来到大帐一侧悬挂行军地图的架子旁。架子上盖着青色的粗布。陆子周并不经傅铁衣同意,直接伸手将那青布拽下来。西至函谷关、东到渤海,南临淮河、北抵飞狐口,描摹着整个河东、河北、山东、中原的巨幅地图显露在众人眼前。他手掌轻抚在晋阳以东的地方,眼眸中尽是难以用言语描摹的魂牵梦萦。
如果可以,我也舍不得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而再开口时,仍是明敏而理智的声音。
“古来以关西立国者,莫不争于河东,而居河北、享中原者者亦必受制于河东。河东之地的关键,想来大家都是知晓的,无需我在此赘言。现在的包围网,大体上应该是傅侯陈兵汾河沿岸,形成东面的包围;叶将军巡弋于黄河一线,截断西去的道路。而曹文昭在晋阳城外设营,扼守河东的门户。如果你们同意,流寇的主力将在元旦深夜由混天龙亲自率领往河东方向突围。二位只要相机整军来救,自可行黄雀在后之事。”
“至于流寇的余部,将一分为二。元元……”停顿了一下,陆子周接着道:“元元只带其中的一部,快马轻骑踏过冰封的黄河逃回洛阳。剩下的,将全部留给两位。他们会分散开来往河东腹地逃窜。我保证,那一定是一支孤军,绝得不到任何支援。”
“这样,二位将军就可以追逐这批流寇进入古往今来无数武人做梦都想占据却求之不得的山西。一直到你们满意的时候,再剿灭残匪,给朝廷一个交代。待河东完全落入手中之后,将军可以立即回军中原,一举收复开封和洛阳。则威震天下,封侯之事岂在话下?”
“返回来我们再看朝廷方向的反应。曹文昭既死,则河东军阀群龙无首,又有残寇窜入,必生动荡。且洛阳、开封尚未收复,朝廷绝不敢冒险在这种时候降罪二位,削藩之事更不必说。然而河内不能全歼流寇,朝野清流必然发难。皇帝迫于压力,偏又不能降罪二位,那么既然河东军实力已经大损,必是要曹氏来做这个替罪羊的。”
“这样,曹文昭余部难免心有不服。为稳定局面,我料皇帝必授叶将军为河东节度使,命你兵出晋阳。此一则可以压制曹文昭军余部,以免有非常之变;二则可以彻底铲除流寇;三则河东与河北接壤,叶将军与傅帅可以互相牵制。四则嘛,河东之地曹文昭余部势力不小,叶将军想要收复殊为不易,皇帝自可居中从容调度。如此说来,河东节度使这个位置,叶将军你想不要恐怕都不行。”
“你们看,什么都不会失去,叶将军还是可以封侯”就像飞蛾永远都不能抗拒光明的诱惑,陆子周的话语里充满了火焰一样跳动的诱惑,“只要在这里稍稍改动一下,叶将军就可以得到河东、傅侯也不必再因地形上受制于河东而缚手缚脚,何乐而不为呢?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十一手指不可抑制地轻轻战栗,心中犹如滔天巨浪翻滚。作为一个曾经在刺客这个行业里站在巅峰的人而言,这种情感毫无疑问是陌生的。
“这是陷阱!”他反复这么对自己说,“这是陆子周圈套!”
然而,最高明的陷阱就是那种明知道是坑也能让你不得不心甘情愿得往下跳的存在。最有效的圈套往往都不会忘了摆上不可能抗拒的香饵。而谋士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们能找出这个诱饵。
陆子周毫无疑问是最高档次的谋士,他所摆出来的交换条件是任何权力者与野心家都无法拒绝的。
权力是权力者的坟墓,野心是野心家的摇篮。而陆子周之所以成为陆子周,就在于他总能设置出这样一种局面,在这个局面里,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你和他见面了,你就输了。
十一的心中那是相当地不爽。屈从于他人意志的错觉令他怒从中来。说到底,就是不甘心啊!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子周,眼睛发出电闪雷鸣一般绚丽而慑人心魄的光芒。陆子周坦然与其对视。他是温和而笃定的,一直都是。
“你会答应吗?”虽然是看着陆子周,但十一说出来的话很明显是在问傅铁衣。之后不等傅铁衣给出答案,立即,他就推翻了自己刚问的问题。
“是了,你当然是同意的。”他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大约我根本就见不到陆子周,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说到这里,大约十一自己也泄气了。狠狠出了口闷气,他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有理由不同意……反正还有机会……”
“反正还有机会!”十一对自己这么说。天下如此之大,征伐的道路如此漫长,他和他还有的是机会狭路相逢。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他总能战胜陆子周的。完全地、彻底地战胜。
“那就喝一杯结盟酒吧!”傅铁衣举起酒壶摇晃。
陆子周微笑起来。
十一最讨厌他那笑。
这个时候,似乎是不满于被三个男人所冷落,赵瑟相当没眼力见地开口问了个问题:“那我呢?我有什么好处?你们都有好处了,可我好像还没有诶!”
傅铁衣和十一一起用看白痴地目光看向赵瑟——
难道我的好处不是你的好处?!
傅铁衣和十一异口同心地在心里吼出来。
他们俩儿也是难得知己一回啊,这全都亏了赵瑟!
陆子周长时间地沉默着。他也被赵瑟这个天雷聚顶的问题给震住了。看来真是离开赵瑟时间太长了,都有点儿不适应了啊。面对赵瑟这样的问题,陆子周没有办法不气馁。这心情就跟辛勤的园丁大人碰见那种怎么教都教不会的学生是一样的。
我明明教给过你,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陆子周看向赵瑟的目光就很难不带上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他看着赵瑟,一字一句极郑重地指出:“你的好处自然是最大的。”
赵瑟本来还想具体问问自己究竟怎么个好处最大法,然而,一触及到陆子周那种目光,那种她所最最熟悉的目光,她就开始犯迷糊了。什么好处自然是不问了,只见听她脉脉道:“我总是相信你的……”
十一为之气结,用力在赵瑟腿上扭了一把。
赵瑟大声呼疼,那表现得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傅铁衣和陆子周不约而同把头扭开,只当没看见。
十一和赵瑟赌气,故意不去看他赵瑟。他只和陆子周说:“你的承诺我也是相信的。如果只是你的话,当然没有问题。可是,既然战场上相见的人是混天龙,逃走的人是元元。你一个人的承诺又有什么用呢?”
“哦,混天龙可以不算。既然是在我的战场上,就算要玩花样也无所谓。”他颇为自矜地道:“可元元怎么说?她是要逃往洛阳的吧。洛阳还在你们手里,你用什么保证你们不会趁着我平定河东的时候凭借洛阳和开封两城东山再起,夺我后路?”
陆子周一笑道:“将军何必明知故问。中原除了洛阳、开封两城,所有战略要害均在你掌握之中。现如今双方主力都集中于此,即便是洛阳,流寇的守军也不足两千。只要你在这里全歼流寇主力,中原全境传檄可定。到时候,洛阳只剩下孤城一座,便是元元回到洛阳,她又能如何?不过争取时间撤退而已。”
“道理上是这样。”傅铁衣插道:“但元元这个人……我曾有三次把她逼到山穷水尽,却每次都能叫她反咬一口脱身而去。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陆子周露出一丝诧异,之后他语气一转,毅然道:“既然如此,为了让诸位放心,我留下做个人质好了!之前元元也说,如果众位对她心存疑虑,可以以我为质”
你留下做什么?!十一本能地抗拒。
然而,不等十一开口,赵瑟首先就愤慨了。
“她怎么能答应让你来做人质!”赵瑟跳起来气愤地骂道:“她怎么可以?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做这个人质!”
陆子周错愕的望向赵瑟。十一和傅铁衣也是一阵发愣。
“她怎么能这样对你!”赵瑟的骂着骂着,眼圈竟是红了。
体察赵瑟的心情,是无比复杂的。那是混着屈辱、愤怒、不平等等情绪的一种心理。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那就是忍痛将自己最珍贵的宝贝送给别人,却被人家“啪”地一声扔在地上摔得粉碎的感觉。再联系到之前傅铁云的事情上,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愧疚。赵瑟的心情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是这样的……”陆子周习惯性的接口,然后他才猛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再也不归他教导了啊。他闭上眼,迅速地将头扭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哀伤。
“笨哪!”十一把赵瑟揪回到座位上,几乎都要敲她的脑袋了。他说:“你还真是没打过仗的人!你以为只要有舌头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到吗?那可是要人去送死!战场上的事,只能是上战场的人来解决。说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意思就是动真格的的时候就没他的事儿了,懂不?”
赵瑟被骂得一呆,。她陷在十一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全新解读中,死都绕不出来。
傅铁衣叹了口气,给赵瑟解释道:“如果元元不留在流寇之中统摄全局的话,子周他就算安排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君主有君主的位置,谋臣有谋臣的位置,谁也不可能站在别人的位置上。
“是这样啊……”赵瑟恍然大悟,“那子周留下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这一刻,赵瑟傲娇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然而这种满足中似乎总有那么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还以为可以说:“你看,和元元没有和我在一起好吧?” 真是的,还以为可以这样说呢!
赵瑟心底深处隐约有一个模糊地声音小声哀怨着,似乎抱怨的就是这些。
事实上,赵瑟更有冲动试试问陆子周——如果作为谋略中被牺牲掉的不是混天龙或者什么莫名其妙的其他人,而是元元的话,他会怎么样。亦或这个谋略本身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当然,她不可能真的这么问。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虽然陆子周并不会因此就恨上她,但傅铁衣一定会在事后狠狠责怪她的。并且,傅铁衣也绝不会接受祭品中不包括混天龙的情况。
“阿云啊……”赵瑟无意识地低喃。
阿云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那个小鬼怎么能这样可恶!他在天上看着我们为他伤心和内疚,一定高兴地直拍巴掌吧?
虽然赵瑟怀着的是“让我们来补偿你吧”的心理,但很明显,陆子周误解了赵瑟的意思。
“阿云的事情……没能救他。我很抱歉……”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之差一点点就成了嘲讽的笑容说:“元元的话,现在应该还会顾及我的性命的。所以,这方面,请尽管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