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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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扫娥眉-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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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赵瑟满意地靠在傅铁衣肩膀上时,他实在不应该放松警惕的——其实,他就算全面戒备也没啥用。

赵瑟还是很高兴的,嘴角含着笑。天地良心,傅铁衣真不知道她是还沉浸在刚才他对她容貌的赞美里。他还以为是他战术退让的功劳呢。然后,赵瑟的笑突然就不见了。毫无征兆的,她变成某种张牙舞爪的动物。

“这么说,我前两天的气色很差?人也很难看很难看喽?”

傅铁衣呆住了。他真的是没反应过来。那不是老早老早之前就被她自己丢开的话题么?

赵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铁衣。这给了傅铁衣一个错觉,仿佛这个问题真的非常重要,他必须认真对待。他仔细观察赵瑟的神情,认为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要是敢说是,那你就等这吧!

于是,傅铁衣毫不迟疑地满足了赵瑟。他像所有和他同样聪明的丈夫们一样,说:“怎么会呢?你一直都很好看啊,刚才更好看嘛!”

但赵瑟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完美无缺的回答立即就遭到了赵瑟无情的唾弃。 “你胡说!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嘛!” 她用她敏锐的洞察力点出了事实,并大加指责。

傅铁衣彻底傻眼了。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是不同的,值此一刻,他与其他遭遇过类似不幸的倒霉丈夫们的想法没有任何不同。他认为赵瑟的难缠现在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他想:明明她十几岁的时候是个非常可爱,很好哄很好骗的女孩子啊!

所以,关于这件事,实在没有平凡和卓越的区别,所有的男人待遇都是一样的。而傅铁衣比别的男人幸运的地方只在于还有女儿来解救他。赵瑟那些有道理没道理参杂在一起的指责在猗猗到来的一刻戛然而止。

“阿父!”猗猗跑过来,像一只小鹿一样撞进傅铁衣的怀抱。

傅铁衣把猗猗抱起来,举起来抛到空中再接住。猗猗发出尖叫,然后咯咯地笑起来,并要求傅铁衣再来几次。傅铁衣抛了她两次,用手托住说:“猗猗长大了,阿父都快抱不动了。”

猗猗扭着身子挣扎到地上,得意地比划着自己的头顶炫耀道:“阿父你看我都长得这么高了!”

她的头顶才刚刚到傅铁衣的大腿的中央。傅铁衣和赵瑟一起微笑起来。傅铁衣伸手去抚猗猗的头发,摸到她额头间汗津津的,便弯下腰去问:“猗猗跑过来的吗?”

猗猗眨着眼睛道“叔叔带着我去爬钟山了,刚刚才回来呢!”

于是赵瑟便也突然兴起了出城游山的兴致。因为猗猗的头发被傅铁衣揉乱了,她便牵了猗猗的手,带她回房中重新梳头。她一边走,一边和女儿商量:“猗猗,我们也陪阿父去钟山玩儿吧。”

“不要!”猗猗坚定地摇头,“人家刚刚去过的!”

赵瑟冲傅铁衣笑,口中继续哄骗她们的女儿,“再陪阿父去一次嘛!阿父没去过呢!”

猗猗很认真地想了一想,转向另一边的傅铁衣,道:“阿父,那我们去秦淮河玩吧!你肯定也没去过秦淮河。那可热闹,可好玩了呢!过几天我们才去钟山好不好!”

赵瑟大为窘迫,不由骂道:“小孩子去什么秦淮河!”

猗猗很是委屈地道:“妈妈三月里还带我去过呢!”然后便转而扯着傅铁衣的袍子,满怀期待地问:“阿父,你说去哪里嘛?”

“啊,还是去爬山吧。”傅铁衣把猗猗抱起来。他们一起回到屋子里。

金陵城雄踞大江,东望钟山,山峦巍峨,气势磅礴,山势蜿蜒磅礴宛如巨龙;西望石头,临江而起,岩山陡峭,地形险固,恰似猛虎雄踞于江边。又有西南秦淮河如朱雀展翅,玄武湖似神龟盘旋。端是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千古帝王之宅。

站到金陵城上眺望时,傅铁衣也是不由感慨,慨然叹息道:“‘龙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瑟儿,你这一次挑的地方果然极好。”

赵瑟笑道:“看来的确不错,傅大将军都吟诗了呢。”

傅铁衣一怔,继而摇头道:“想我也是十年寒窗,金榜题名过的。不过多年沙场辗转,没了风花雪月的功夫,你这家伙就真当我没学问。想来真是让人生气啊。”

“小女怎敢呢!”赵瑟笑着恭维道,“您是谁啊,那是上马安得天下,下马抚得四方,连小女我昨晚不都俯首认输了么?”

傅铁衣呆了呆,最后说道:“我怎么听着别扭呢?你夸我,我真是不习惯,还是算了吧。”

于是,赵瑟和傅铁衣手牵着手,并肩走在一处。傅铁衣道:“天下山川形势,雄伟壮丽,可为京都者,莫逾金陵。至于地势宽厚,关塞险固,总扼中原之夷旷者,又莫过燕蓟。今君在金陵,当收江东民心财富以为亿万年太平悠久之基。吾在燕蓟,当为征伐事为君蔽翼,无使一人一骑得过江东。”他挽住赵瑟的腰。

赵瑟靠在傅铁衣的肩膀上,闭上眼睛,轻声道:“阿傅,我自是信你的。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然则天下之事,尽人事儿听天命。长安有崤函之固,河西张氏势在必得,元元已入蜀,亦将图之。洛阳为天下之中,有叶十一雄踞,气候已成。此二者皆帝王都会,不下于金陵、燕蓟。而况我这里世家故旧纵横,掣肘实多。你背后也有卢文瑶时时牵制。天下鹿死谁手,殊难预料。阿傅,你我只尽力而为罢了。只可惜这种事情是没有回头路的,我实在是对你不住。”

傅铁衣将赵瑟搂得更紧一些。 “瑟儿,你放心。”他说。

“啊,猗猗在催我们了!”赵瑟指了指城下大队的车马前蹦得老高向招手的女儿,冲傅铁衣道,“咱们得快点,那可是个小暴君!”

傅铁衣便索性将赵瑟单手抱起,直接顺着金陵城的城墙降落下去。赵瑟发出惊呼,猗猗拼命地鼓掌,他们落到女儿的面前。

到了游山玩水的时候,所谓万恶的贵族阶级的骄纵与霸道就被成倍的放大并凸显出来。因为赵瑟要和她的男人和女儿来钟山享受天伦之乐,因为赵瑟是金陵留守,是尊贵的赵氏夫人,还在前一天深夜的时候,金陵城的守卫军队就出动了。

他们在天亮之前将整座钟山溜溜给搜查了一遍。所有不安全的隐患全部都要排除,所有胆敢在钟山乱逛的闲杂人等也全部先逮起来关上再说。除此之外,卫士在钟山设下了严密的保护网,外围还有盘查的关卡。总而言之,任何闲杂人等在赵夫人离开钟山之前都甭想进去。那些游山玩水吃饱了撑的的也就算了,反正他们也是活该。而那些砍柴的、打渔的、狩猎的、采药的、种地的,可算是倒了大霉了,最轻也是一天的饭辙没了着落。甚至于被逮进去关上个三五天的,乃至当场丢了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当然了,赵瑟是不可能有“我是万恶的”这样的觉悟的。她生来所习惯的就是这样的骄纵与蛮横所带来的便利。何况,具体的事情从来都是管事和属官们去做的,根本不需要赵瑟去操心的,更不必她去知晓。

于是,赵瑟也就可以像现在这样心满意足地坐在钟山灵秀的山林中,与她爱着的男人共享这难得的片刻宁静。他们的女儿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他们面前玩耍,一忽儿兴高采烈地与松鼠打架,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蹲在地上,采摘遍地的花草。

猗猗摘了满手的花,用裙子兜着,跑得脸色红润润地来到赵瑟和傅铁衣面前。

“妈妈!”猗猗叫嚷着说,“给我编个花环,要这么大的,能戴在脖子上的。”她用手比划了盘子大小的圆圈。

这就让赵瑟为难了,她真真是不会啊。于是她就非常无耻地怂恿猗猗去为难傅铁衣:“让阿父给你编个更大的好不好?”

小孩子都是不坚定的,猗猗立即就转向了傅铁衣:“阿父,给我编花环!”

幸好,傅铁衣的确是上得厅堂,入得厨房,全知全能型的存在,比赵瑟这等眼高手低的家伙强过百倍。他当即就把猗猗抱到他和赵瑟之间的石头上坐好,很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花草理成一束,分出几股来,几下就编成了一个花环。套到猗猗脖子上,猗猗兴奋地蹦下去,一阵风一样“呼”地从他们身前跑开了。

“我也要一个!”赵瑟很羡慕地说。

花环吗?傅铁衣想。于是他用剩下的花草为赵瑟编了个一模一样的。赵瑟的头当然是比猗猗大的,所以花环套不进脖子,只能顶在头顶上。

“好看吗?”赵瑟问。

“很漂亮!”这一次,傅铁衣充分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说得非常可信。

赵瑟笑了。她拿出随身带的梳妆镜照了照,忽然叹道:“好看是好看,可惜这是小姑娘们戴的,我已经老了。”

“瑟儿,你只是长大了。”傅铁衣微笑着说,“我才是真的老了……”

赵瑟摇了摇头,呼了口气,郑重道:“阿傅,我们成婚吧!”

傅铁衣的线条分明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呆滞,然后他垂下头,表情里有一种说不清地欣慰与满足。然而,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

赵瑟有些慌乱,捉住傅铁衣的手,道:“阿傅,你看,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会做那样的蠢事了。我们把那场婚礼完成了吧。”

“啊,婚礼吗?”傅铁衣望着赵瑟,“我们不是已经有过一场婚礼了么?不需要再特意去举行一次。”

眼泪从赵瑟的眼里流下来:“你终究仍是无法原谅我吗?”

傅铁衣轻轻摇头,温柔地擦掉赵瑟的眼泪:“傻瓜,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和我,这样就很好,不需要用什么婚礼来做个约定。”

赵瑟靠进傅铁衣的怀里。他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她的衣襟。

然后黄昏在无声无息中降临。猗猗玩累了,蜷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大石头上睡着了。赵瑟擦着眼睛从傅铁衣的怀抱里出来。她伸了个懒腰,回望傅铁衣,见他脸上仍是那样一番柔情、歉意与坚毅纠葛无限的表情,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于是傅铁衣终于如释重负。

“我们回去吧。”他说。

于是,他脱下外袍,将熟睡中的猗猗裹起来抱在怀里,赵瑟环着他的手臂。他们踩着钟山的石径慢慢下山去,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斑斑点点洒在他们的身上。

“说到婚事,瑟儿你也确实是该结婚了。就算不是士族,在你这个年纪也没有女人还是单身的了。”

“是啊。可是结婚的话总要首先有个对象才是,我和谁结婚呢?”

“你看曹秋何怎么样?”

“曹大嘛……既然你觉得可以,那就他了吧!”

齐家 。。。

傅铁衣向赵瑟提起他要去见曹秋何的打算是在一个懒样样的午后。

赵瑟躺在树荫下的竹榻上,将涔得冰凉凉的手巾蒙在脸上。侍奴们都远远地退开,四周极安静,只三五只鸣蝉“知了”、“知了”地唱着。

傅铁衣缓缓地说到此行金陵的公务:“皇帝此番肯能放我来金陵,主要是为了曹秋何。皇帝的意思是,能招安则招安,不能招安则杀之永决后患。所以朝廷命我在运河一线严密布阵,以策万全。”

这个是傅铁衣不说赵瑟也猜得出七八成的。

她“哦”了一声,闭着眼睛道:“我就说嘛,招抚曹秋何这么大的事儿,即便欧阳怜光不能亲自出马,皇帝怎么也不能派那么个初出茅庐小丫头来。原来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力气活儿都让你来干。不好,不好!”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给朝廷问罪的借口了。皇帝现如今拿着王氏叛乱当一棋盘在下,这一年来,已然是连杀了北庭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其余收复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强更是无数。没必要去触这个锋锐。”傅铁衣坐在赵瑟身边,穿着纱衣,手中折扇呼拉拉地开合着。

他笑眯眯地道:“再说也没什么不好嘛!正好让你假公济私,还咱们赵夫人一个清白,也免得曹秋何整天地见人就说你始乱终弃,不是东西……”

“哪有?!”饶是赵瑟这样的二皮脸也是招架不住,叫了起来。之后,她脸上红了红,双臂圈住傅铁衣的腰,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阿傅,我和曹秋何的事情……我不是要瞒你的意思啊,只是在晋阳的时候没机会说,后来得了手,又不好意思说。一来二去也就拖了下来。可是,既然我没给你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傅铁衣大笑道:“是曹大那家伙自己说的。去年冬天,我出兵包围莱州跟他对峙。仗打了几个月,他突围出去的时候跟我炫耀来着。”

赵瑟恨得牙根痒痒,悻悻道:“曹大这个大嘴巴,我非撕了他不可!”

傅铁衣便道:“你取他啊,取回来不就随便收拾了么!”

两个人一阵笑闹,葡萄架下上演了好一番龙凤斗。半天,笑声才渐渐止住了。

赵瑟坐起身来,一边披了上纱,一边道:“不过皇帝派你来招这个安也是挺奇怪的。要说就算你和曹老帅以前有些交情,可……晋阳事后,怕是只剩下仇怨了。皇帝难道就不怕你故意坏事么,还是她有意为之?”

傅铁衣仍躺在榻上,侧身枕着手臂。他闻言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依我看来,晋阳之事的内情,十一应该不会透露出去。”

赵瑟一听脸色就沉了下了,用力拍在傅铁衣胳膊上,怒道:“不要提他!”

 对于赵瑟的执拗,傅铁衣也颇为无奈,只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于是一笑置之,扣了赵瑟的手认真与她说话:“当初晋阳之事,内情只有你、我、他,还有陆子周知晓。瑟儿,你再好好想想,当真不曾向曹秋何有所泄露吗?即便是床第之间也没有一两句?”

“哼……”赵瑟翻着眼睛道,“我还能傻到那份上?”

傅铁衣便道:“那我就可以放下心去见曹秋何了。”

赵瑟想了想说:“有一处地方倒是合适,我和曹大偶尔会在那里见面……”

她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什么似地瞪圆了眼睛,登时就是在傅铁衣腰臀之间一阵乱拧,大发娇嗔道:“好啊!那么多人里面合着你就觉得我一个是个靠不住的哇!”

傅铁衣着实冤枉,心道:除了你别人也不可能跟曹大有私情啊!

然而赵瑟闹得厉害,他也着实招架不住,只得笑着连声道:“夫人饶命吧……”

“不行!今日一定要与你分说个明白!”

于是,少不得一番赔罪一直赔到了日落西山才算是在赵瑟那里过了关。

三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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