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和团子一人一个端起茶碗,送到赵瑟和陆子周面前。元子说:“小姐忘了,今天是十一啊!是您和陆公子合寝的日子。”团子也说:“小姐,合寝之地就是洞房啊,上都就这么叫的,入洞房之前还要喝祈女汤的。国公特别吩咐,小姐您刚回家,要小人们依礼仔细服侍呢!”
赵瑟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去年十一月十一和陆子周成的亲。按照礼法,以后每月的十一便是他们的吉期,只要两人在一处便得合房。以前在淮南,家里礼节没这么多,自己也没几个夫侍,大约也是整天和陆子周呆在一起,这一出,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礼法这顶大帽子压下了,赵瑟没辙,陆子周也没辙。两人糊里糊涂喝了也不知道是拿什么熬出来的祈女汤,由团子和元子一左一右扶持着送进洞房——陆子周的卧房。
所谓做戏做全套。赵瑟那位年近六旬的祖父大人,目前正在家装病中的芫国公崔氏景之,不知道是闲的还是怎么着,愣把赵瑟和陆子周到上都之后的第一次所谓“合寝”之夜搞得比成亲那天还像那么回事。
元子和团子各领几个侍奴,分别负责把两人剥光,之后,送上榻。榻上早有两个玉雪可爱,当然,还未长成的侍奴跪伏相侯。两个侍奴像雪团一样滚进赵瑟和陆子周的怀里,好生折腾了一番。
赵瑟靠在迎枕上,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她想:忍了吧,反正就这么一回,下回再这么干,我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她偷眼去瞧旁边的陆子周。陆子周有没有也在心里翻白眼,她的确没看出来。不过,看他的神情,赵瑟大约也知道他无可奈何得紧。
元子和团子以大披风罩住两个小侍奴羊脂美玉一般的身体,抱出去了。这以后,才轮到赵瑟和陆子周玩儿。
事已至此,好像还想歇着不玩儿也不行了啊!
赵瑟和陆子周相视而笑。陆子周伸出手去,扯了赵瑟过来,抱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她亲亲赵瑟的脸蛋,把她卡在胸腹之下,准备开始干活儿。赵瑟忙推着陆子周,积极主动要求这次自己来干活儿。她想子周今天已经太累了,毕竟舍不得再让他再替自己干体力活儿。
赵瑟在波涛海浪上荡漾了一阵,睁开眼睛,却发现陆子周眼神有些迷离,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子周,你怎么啦?”赵瑟轻声问。
“啊……”陆子周笑笑,揽着赵瑟俯身贴上自己的胸膛,说,“我在想,阿瑟真是长大了呀。以前的时候,总喜欢这么呆着,一动也不动的……”
“你真是……”赵瑟把有些发热的脸贴在陆子周的胸膛上蹭了蹭。继而,直起腰身,将头脸藏在头发里,继续动作。她的视线正对着陆子周的肚脐。
突然,赵瑟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她出神的去回忆,动作也就随之便得无意识起来。最后,她想起来了!在中州的鸡公山上,在被流寇土匪围困的时候,在那个暗月无光的夜晚,她和她的十一的第一次仿佛就是这样。
十一……你在哪儿……你什么时候回来……
“阿瑟,你怎么了?”
陆子周的手掌抚上赵瑟的头,几乎把它从后面包住了。他感受着腹部传来的冰凉,低声说:“乖,不哭了……”
子周……子周啊……
赵瑟摇头甩掉眼泪,仿佛像是要把自己劈开一般地用尽全力。
陆子周环着赵瑟的腰胯,翻身与她换了位置。
最后,他们侧过身体,就这样相拥而眠。
次日,尽管赵瑟很不愿意起身,她还是克服千难万阻出门往国子监去了。
干点正事吧!她这样想道。唯有如此,才能让她顾不上该烦恼的事啊!
至于陆子周,他很想借着这一天既不必去拜客问安,又不必有赵瑟的大好时光好好休息一番。连续多日的劳累让他筋疲力尽,几乎没有办法思考。他能感觉到他的意识在迟缓,他的心智在拥塞。然而,上天,或者准确点说,芫国公——祖父大人偏偏不肯答应,非要扰他清梦。
赵瑟走后不久,陆子周正睡得宽敞舒适的时候,元子进来禀告说:国公大人有请。尽管陆子周有点头疼,也只好起身。元子挤开青玉,殷勤地服侍他穿衣梳洗,将满屋的侍奴指使得团团转。最后,很认真地扶他出门。
陆子周轻挥衣袖,摆脱开元子的手臂,说道:“我又不是小女孩儿,不用扶。”
元子毫尴尬,笑着告罪。躬身引领陆子周一路往正厅行去。
赵瑟的祖父大人,也就芫国夫人的夫君芫国公,出身于名门崔氏,名讳称作崔景之,官拜正三品的兵部尚书。目前,这位应该算是老谋深算的高官显贵正告病在家。当然,根据赵瑟私下对陆子周所说的,该老大人完全是在装病。
因为这个原因,国公起居的厅堂格外热闹。不仅赵波和芫国夫人的一众侧侍都围着“侍疾”,连他两个很忙的弟弟,赵瑟的三叔公和四叔公也都在座。国公本人,正坐着喝茶,相貌很方正,头发也没白,盘在顶心以一只玉簪簪住。
陆子周施礼已毕,坐在一边,国公随口和他闲聊几句,便吩咐的侍儿引了一排美貌少年出来。大约有十五六个,个头几乎一样,模样仿佛也差不多,在陆子周面前排成一排站立。
三叔公微笑着说:“子周,你瞧瞧这些孩子可有顺眼的吗。挑两个出来,带回去服侍瑟儿吧。叔公帮你们挑,只能挑成这样了。瑟儿喜欢什么样的吗,终究还要问你才行。”
四叔公接着说:“瑟儿还是小孩儿心性,不好管教。我看你最近累的也是不轻,先挑两个服侍她,你才能有精力做点经事,”
陆子周望着面前这队少年哭笑不得。依他看,赵瑟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男人。他倒是没想到,芫国公这种游刃于庙堂三十余年,官高名显以至于厮的男人面对自家的孙女儿也和一般好管闺房内帷之事的祖父毫无区别。
少年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上前施礼禀告家世年龄。他们年龄都在十八到二十一岁之间,大约都是良家子弟,从小买进府里教养。陆子周不耐烦再揣摩这位祖父大人的深意,再说,他看着这些少年也实在没区别,便随便指了两个。侍儿便引了少年们下去。
国公说:“我看瑟儿的文章学问,你教的也差不多了。这段时日,上都才俊云集,你和瑟儿多出去走走,博些虚名也是不得不为之事。”他喝了口茶,有些笑意的说:“这科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非名满都城不能得中三甲。如此,才名成了第一位的,学识倒是第二位的。咱们赵氏,虽然也不必以科考授官。但有这样的出身,日后无论拜相还是封疆,都要容易许多。倘使有三甲之名,自然更妙。瑟儿年纪还小,你须得多为他谋划谋划。”
陆子周施礼答应。殿试重才名而轻学识,乃是出了名的。由于考卷并不封名,考官往往不得不对名气极大的考生青眼有加。故而,许多应考之人,往往提前一两年便携巨万之资财来到上都。不仅要以诗文进呈公卿大臣,还要于诸般宴游集会中张扬才气。总要到了有万人相逐的的名声,才敢应试。
国公满意地点头,吩咐赵波多为陆子周准备财帛宝器。三叔公便笑道:“我看子周的脾气秉性,也不是爱问家中琐事的人。看来日后还要留心为瑟儿寻个能管家的取进来。不然等我老了,你小舅父傢人了,家里可就要乱七八糟了。”陆子周听得犯困,含含糊糊地应付着。
一会儿功夫,侍儿重新引了两个少年出来见礼。他们已经换了已婚男子的装束,很漂亮。从国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连着拜下去。陆子周看着实在好笑,心道:赵瑟压根还不知道呢,他们怎么就当真的一样办起来了。
正拜得热闹间,芫国夫人下朝归来。摇晃着一头假发上满插的珠翠,被一群侍儿拥进厅堂。众人纷纷施礼,连三叔公和四叔公都站起来意思了意思。
芫国夫人一进门就对自己的夫君说:“我的尚书大人,您老人家装病倒是装的惬意,可怜你夫人我今天一早被十七八个人连着追问:您家国公康健了吗?武安侯张玉一天三道公文地催着给河西增兵,满朝可就等着你这兵部尚书销假给办呢,你倒是沉得住气!”
国公崔景之起身施礼,笑说:“下官便烦请右相大人多加周全了。”芫国夫人新近升迁中书省中书令,正是名副其实的凤台右相。
芫国夫人看了一眼陆子周,嗔怪道:“当着后辈怎么还如此不正经?得了吧,赶紧上榻躺着,张媛那小丫头要来探病。”
张媛者,河西张氏之族长,年二十五,爵封韩国夫人,官拜正三品的门下省侍郎。因为她是女子,一般称作鸾台侍郎。她是薛玉京夫君张襄的族姐。一到上都,陆子周便和赵瑟一起去拜会过。
芫国夫人催促着送他夫君化妆更衣,作出缠绵病榻的模样。回首间,无意看到锦衣绣服的两个少年夫郎,随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子周自然装没听见。
三叔公答道:“刚给瑟儿挑的两个侧侍,给你磕过头便叫子周带回去了。”
芫国夫人皱眉道:“你糊涂了!瑟儿正是少年进取的时候,该当节制房事,你给她身边塞那么多男人做什么?”
三叔公笑道:“不如此,你何时才能有重孙女啊!”
芫国夫人便气哼哼地道:“你们男人就是不知道女子生养的艰苦!瑟儿才几岁,这么早生孩子做什么?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过两年再说!”
四叔公在一旁道:“礼也行过了,大哥也答应了,不如这两个就先这样?”
芫国夫人站起来砸了茶碗,怒道:“他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先留你那儿,等明年瑟儿授了官再送去!”
两个少年吓得跪伏下去连连叩首,陆子周趁机告退,人自然也不必带回去了。出了门,他无可奈何地呼出胸中闷气,心中真有那么一点儿若有若无的怀疑。是不是那个时侯和玉面阎罗莫小乙一起作土匪去更好呢?转而他又自失地一笑,事情做了便是做了,选了便是选了,有什么可怀疑和后悔的呢?
赵波追在后面呼唤,陆子周猛然惊醒,回身施礼道:“舅父有何吩咐?”
赵波抓住陆子周的手,人却迟疑起来,半天才很不好意思地说:“子周,能不能帮小舅舅作篇策文?”
陆子周讶然道:“不知写什么内容,做什么用处?”
赵波又是踌躇了好一阵才红着脸说:“我最近遇见一个心仪的女子,有意追求。她是有名的才女,非有她看得入眼的策论才能登门。子周,你知道,我的策文实在拿不出手的……也不拘什么内容,只要经世致用便成。”
陆子周听他说得诚恳,自然不好拒绝,问道:“不知是哪位才女,我早年游学时也曾识得几位,或许可以拿来参详为文?”
赵波双目放光,现出无限憧憬之色,仿佛很骄傲地说:“便是蜀中第一才女欧阳怜光。”
“是她……”陆子周不由自主地皱眉。
怜光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上次忙着写剧透(38章啊),所以才隔这么长时间才更新新内容。抱歉了!原谅我吧!
赵瑟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早的清晨出过门了。平时这个时候,她应该才刚刚睡去不久,马车咕噜而响的印象还没有完全从她的混沌朦胧中消逝。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头有点沉。
上都的贵族们,仕女或者公子,未婚的或者已婚的,未授官职的或者已有官职而无需早朝的,她们一般总习惯于在正午之前一点点儿的时刻苏醒——她们往往把这一点点的风韵把握得很精确。之后的一段时间则是她们一天之中最为闲适的时光。他们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干一些自己喜欢的,可有可无的事情。或者什么也不干,只是呆坐着发愣当然也是可以的。等太阳的威力显露出虚张声势的迹象时,她们的世界才猛然间鲜活起来,就像一副水墨画卷拉到此处便赫然泼上了重彩。
即使是经过悉心筛选也不可能一眼计算出件数的、裁剪合适的、完全适用的华衣美服,上都今天最流行的发髻样式和今天最流行的化妆手法,目前还在绽放的,可供选择的各个品种的牡丹花,超过一百种色泽、用途各不相同的脂粉香精,各种各样的精致的小配件,还有侍儿们的忙乱的奔跑和呼唤,捧着请柬的管事小心翼翼的催促,她们本人的喋喋不休……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持续一阵之后,她们总能以无可挑剔的妆容立于她们的宝马香车之前。
这里所说的无可挑剔很多时候是根据上都流行的风向而言的。流行这样的东西就像春天里的柳絮,飘来荡去的,或许让人兴致勃勃得有些乏味甚至讨厌,但却根本就没有办法忽视。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乌齿赭面的时世妆和完全露出乳房的低胸裙能在一夜之间大行其道,连外城的妇人们都跟着模仿起了百鬼夜行的驾势,而又莫名其妙地在一夜间销声匿迹。
不管怎么说,她们香喷喷地在正合适的时间踏上她们正合适的马车,或跨上她们正合适的宝马——通过踩踏着侍奴们跪伏于地平坦得正合适的脊背,意气风发地应约赴会。她们往往带着长长队伍的侍奴,侍奴们都骑着骏马。通常人和马,或者马和人,一样出色,能为他们的主人增色不少。如果一定要深究它们——人和马——和它们所服侍的主人究竟那个更出色的话,似乎很多时候真是一个不太好说出的答案。那么,简单的说,马蹄磕在青石大路上和銮铃叮当的声响往往在这个时候由一股股的溪流汇聚成大海,最后连整个内城都跟着沸腾起来。
赏花、游园、赛马、打马球、斗酒、品诗、、泡茶、论道……大约就是类似这些东西吧。完全不用担心名目的问题,像其他别的东西一样,约会也是存在流行风的,只要跟着做就行了。事实上,它们也并不重要。一般情况下,这一时间段的约会往往是被看做热身或者开胃菜。真正的生活是入夜之后才开始的。
达官贵人们喜欢在这种宴会上聚集。有比星星还明亮的宫灯火把,有奢华而又堂皇的庭院和殿堂,有清晰而又飘渺的歌舞声平,有新鲜精致的小惊喜——比如刚从波斯运回来的绝色奴隶,比如会跳舞的狐狸,比如精通房中术的和尚,比如矮小滑稽的侏儒……就是这些奇怪的、能令人亢奋的东西。这里有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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