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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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殇-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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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无奈的吴氏,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家门。

夕阳坠落在大青山上,烧红了半边天。吴氏单薄的身影,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

十二、引缳自缢(上)

吴氏孤零零走到河边的时候,恰好遇到在河边洗衣服的夏青。夏青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对襟褂儿,胸脯高高的凸起。随着她搓洗衣服的节奏,那裹在衣服里面的一对玉兔,仿佛要破衣而出,跳进河中。

吴氏悄悄地避开夏青,往渡口走去。

但是,夏青还是在河水中发现了吴氏的身影,扭头朝着吴氏笑了起来。

她已经知道了吴氏的事情。她的笑容里没有讥诮,而是充满了羡慕。她起身,挨到吴氏身边,扯住了吴氏的手,问道:“你要到哪里去啊?”

吴氏支支吾吾地说:“我要回趟娘家……”

夏青压低声音说:“哎,问你件事……那个……朱循礼没骂你不?”

吴氏摇了摇头。

夏青又神神秘秘地问:“你真的和卞大头……那个过?”

吴氏淡淡地说:“都被人家捉起来了,我要不承认,你会说我欺瞒你。”

夏青搂住了吴氏,嗤嗤地笑,红着脸问道:“那个卞大头……果真让人很舒服吗?怎样的舒服,你跟我讲讲?”

吴氏哪有情绪讲这种事情,她说:“谁知道。”

“你都和他那样了,会不知道?”夏青撇了下嘴,“喂,你是怎样勾搭上他的?”

吴氏生气地说:“我没有勾搭他,是他强迫我的。”

夏青问道:“怎样才能让他强迫上你?去哪里找他?”

吴氏说:“你去刘家庄找他就是了。不过,希望你不会像我一样惨。我被我丈夫休了,现在走投无路了……”

“啊!是这样啊!”夏青大惊,“朱循礼居然翻脸无情?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操持这个家,他恐怕早就街头要饭了。”

吴氏流着泪说:“也不是朱循礼愿意休我的,他是被族长逼的,我女儿也被族长抢走了!”

夏青很生气:“怎么能这样,朱允这老吊头太不讲道理了!那么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呢?”

吴氏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夏青问道:“回娘家去吗?”

吴氏说:“回不去了。你知道,我父亲早就没了,现在母亲也瘫了,还需要哥哥赡养。我嫂嫂又是个容不得人的主儿,我这个样子回去,她能让我进门吗?”

“可你没地方去,总不能年轻轻的沿街乞讨吧?”

吴氏苦涩地说:“我不知道……”

夏青说:“那解铃还得系铃人,你去找卞大头!”

吴氏说:“我所有的厄运都是他给带来的,不会去找他的。”说着,就往前走去。

夏青说:“哎呀,天都快黑了,你往什么地方去啊。不如这样,今晚上你去我家里吧。住一晚,明天再走。”

吴氏还真的没走过夜路,心中有些害怕。但是,夏青的丈夫在关东山闯外,家里就夏青和她老公公。夏青的公公五十岁出头,一双色眼一天到头专盯女人。人们都传说这老头和他媳妇有一腿。想到这里,吴氏还真不敢去夏青家。万一那老头……如果再出了那种事,朱允会让人打死自己的。吴氏拒绝了夏青的好意,往渡口走去。

过了河,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吴氏孑然一身伫立在十字路口,心中一片茫然。秋风刮了起来,风力渐渐大了。路边的老槐树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残枝落叶击打在自己的身上。

往哪里去?究竟往哪里去?吴氏一遍遍问着自己,却毫无答案。

“天哪……”吴氏仰望黑乌乌的天空,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就在这时候,一滴雨点落在她的脸上。

“要下雨了吗?”吴氏心里说,“可千万不要下雨啊!”

但是,这秋雨还是下了起来。起初凄凄沥沥的下,顷刻间就变成狂风暴雨。大风肆虐地吼叫着,雨点狂飙。天地间,顿成一片汪洋。

吴氏成了落汤鸡,被大雨浇懵了。她蹲在路边,双手抱头,身子弯曲,任凭大雨浇在她的身上。

大雨下了有一个时辰,忽然又晴了天,夜变得格外安静。青蛙呱呱的叫成一片,月亮孤独的在薄云中穿行,星星诡秘地眨着眼睛。地面一片汪洋,一股股溪流在哗啦啦流淌。吴氏试探着走了一步,鞋子被泥泞的道路黏住了。她抬起脚,那双绣花鞋便遗落在粘土中。

吴氏三寸金莲,在这泥泞的道路上,寸步难行。

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无路可走。一股失望的情绪笼罩着她,而且越来越强烈。她想到了死。

她想,我已经名誉丢尽,已经没了家,没了丈夫,没了女儿。我一个人流落在这世界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在遇到绝境的时候,如果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这时候,她的思维就会钻进牛角尖里。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人生中最艰难的死亡。她会将这死亡当成逃避压力的捷径。

吴氏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找了一双新绣鞋穿上。穿鞋之前,她柔情屡屡地抚摸着那双小巧玲珑的三寸金莲。多少年来,她引以为傲的不是自己漂亮的容颜,而是那双小巧玲珑的金莲。她想,自己的这双小脚,不知道吸引过多少艳羡的目光,不知道多少人夸奖过。临死之前,吴氏依然要善待这双小脚。她从包裹里取出裹脚布和一双新绣鞋,重新缠了足,穿上了新鞋。

她起身端详着这棵老槐树,将那换下来的裹脚布搭在人头高的树枝上,弄好了一个扣儿。她搬了两块石头,将自己垫高,然后,将头伸进那个扣子中。

这时候,只要她踢开脚下的石头,就一了百了了。

但是,死之前,她觉得应该哭一场。反正在这万籁俱寂的秋夜里,也不会有人听见。她要哭,哭那可恨的卞大头,毁掉了自己的贞操。哭那人面兽心的朱允,将自己逼向死路一条;哭那懦弱不争气的丈夫,跟了他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哭那孤独可怜的小女儿,以后的路不知道该怎么走;哭那死去的父亲,女儿去看你了;哭那瘫痪在床的母亲,女儿不能尽孝道了;哭那无情的天和地,居然不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哭来哭去,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她一咬牙,一跺脚,脚下的石块登时松动了。

吴氏就这样被吊在半空中……

十二、引缳自缢(下)

吴氏引缳自缢前,放声大哭,哭天哭地哭命运。女人的哭声在这空旷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早就惊动了三个人。

这三人是云城有名的青楼——“夜来香”妓院的龟奴。三人中,有个名叫邓玉成的,在妓院里与老鸨程姐儿颇有些渊源。相当年程姐还是红妓的时候,这邓玉成就是程姐的常客。但是这邓玉成又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一天到头东逛西荡,手里积攒不下一文钱。程姐儿不但倒贴钱服侍他,而且还要时不时周济他些银两,供他外面花销。这邓玉成,其实是典型的吃软饭的主儿。

不过这邓玉成嘴巴特别甜,会哄人,温柔体贴。床畔之上,也有些过人的手段。尤其他那手按摩玉足的功夫,更是了得。程姐的一双小脚,让他捧在手里,一阵揉弄,便感觉舒爽无比。再多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多少年来,程姐从感情上离不开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却也离不开程姐的银子。

程姐年轻的时候特别漂亮,十几岁破瓜,一直做到三十六岁。二十多年来,她那柔软的身体,接待了成千上万个王孙公子,贩夫走卒。后来积攒了一笔银钱,便从都城搬了出来,来到这偏僻的小城市,开了个夜来香妓院,自己开始当老板。

邓玉成像一根缠在程姐身上的蔓藤,程姐到那他到那。程姐当了老板,他就留在妓院里做龟公。不同的是,做了老鸨的程姐不再接客了,自此后就与邓玉成生活在一起。两人虽然没有三拜九叩,但是,人们都承认他俩是事实夫妻。所以,邓玉成在这夜来香妓院里,地位颇高。私下里,都称他“二掌柜”。

古时代的青楼里,那些姐儿有一部分是自愿干这皮肉生意的。也有一些女子,是被人贩子骗卖到青楼里的,或者自己不情愿,却被人逼迫,无奈之下去了青楼。

前些日子,云城有个名叫舒炳飞的绸缎庄老板,看上了家中十六岁的丫环,名叫小红的。这小红有一双周正的小脚,再加上人长得妩媚,逐渐让舒炳飞着了迷。舒炳飞就像猫偷鱼一样,抽空就握着小红的小脚,疯言疯语地挑弄一番。每当这时候,小红便脸色绯红,半推半就。

终于有一次,舒炳飞不满足于玩弄小脚了,而是将小红整个人玩弄了。从此以后,瞅准机会,两人就偷偷摸摸疯一次。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晚上,半夜时分,舒炳飞偷偷从床上溜了下来,钻进了小红的房间。

就在两人云天雾地的时候,舒炳飞的老婆破门而入。舒炳飞的老婆娘家势力雄厚,再加上她本人素来剽悍,所以在家里处于绝对的统治地位。自从被老婆捉奸在床后,舒炳飞的日子就陷入水深火热中。而那个小红,则被舒炳飞的老婆报复性地卖到夜来香了。

舒炳飞的老婆面对小红的苦苦哀求,只给了这样的理由:“你不是愿意勾搭男人吗?你不是骚吗?我成全你,让你睁眼闭眼,抬头低头全是男人。”

小红哭着说:“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勾引我的。”

舒炳飞的老婆说:“母狗不掉腚,公狗不敢上。”

小红进了妓院后,第二天程姐就让她接客。小红哭着说:“我不会接客的,我不愿意跟别的男人干这种事情。”

程姐笑吟吟地说:“到了这里的姐儿,不干这种事情,还能干什么事情呢?”

“我愿意烧水、扫地,多出力的活我都干,就是不愿意干这种事情。”小红哭个不停。在她的心里,以为自己只能和舒炳飞干那种事情。一个女人,一辈子不能有第二个男人。她认定了他,而且心里只有他。

程姐说:“我把你买了来,难道就让你吃闲饭不成?”

小红说:“我已经说过我可以烧水扫地,干些粗活。”

程姐说:“哪能让你干粗活?这岂不是浪费了?”

程姐给小红安排的这个客人,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头。

当程姐将小红推进房间,并且在外面将门锁上的时候,这老头就淫笑着扑了上来。

小红看着老头花白的胡须,光溜溜的秃头,一脸的褶子,那双眵目糊的眼睛,差点呕了出来。她尖叫着说:“你走开,你做我的爷爷我都嫌岁数大了,谁和你干这种事?”

老头咯咯一笑,说道:“我今天不是来给你做爷爷的,我是来做新郎的。”

小红一边躲着一边说:“你都土埋半截的人了,还做我新郎?不要没羞没臊了。”

老头恼了,骂道:“小杂种,**的不就是个婊子吗?婊子还敢骂人?不想活了是不是?”说罢,扑过来,一把搂住了小红,就在她脸上又亲又啃。

十三、奇特的刑罚

小红立刻从他嘴里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味,一把将他推开,喊道:“你很讨厌啊,满嘴棺材板子味道!”

老头听了这话,既羞辱又忌讳,气急败坏,尖着嗓子骂道:“老爷我是花了银子的,干都干得,难道亲还亲不得?”说着,就扑在小红身上,把她往床上压。

小红蹬了他一脚,说:“你滚一边去!”

这老头到底上了年纪,被小红一蹬,身子“咚咚咚”往后退了几步,收脚不稳,一个仰八叉倒在地上。小红趁机骑在他身上,一对粉拳就往他脸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道:“我让你老头不正经,老掉牙的牛儿还想啃嫩草!”

老头杀猪般地喊了起来:“天哪,温柔床头打死人啦!”

小红站起身,一只纤纤玉足踩在他的胸口,另一只脚尖塞在他嘴里,低声威胁道:“别喊,再喊姑奶奶废了你。”

老头没料到这小姑娘居然这么泼辣。他真怕这小姑娘要了他的老命,于是,摇着头躲避着小红塞在自己嘴里的脚尖,喊声震天。

老头的求救声惊动了邓玉成和一干龟奴,他们冲了进来,将老头解救了。

小红犯了妓院大忌。不但拒绝接客,而且还殴打客人。照例,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家有家法,行有行规,夜来香妓院和当时大多数妓院一样,有一套大家常用的惩戒妓女的规矩。

妓女的来源分为两大类,第一类女子是买来的,或者自小由妓院养大的。这些女子属于妓院的私有财产。第二类女子,属于那些家庭困难,自愿将女儿送到妓院,或者自己来到妓院的女子。

第二类女子,相对来说,是有人身自由的。所得酬劳,由本人和老板按照约定分成。

第一类女子则没有人身自由,所以她们在接客前,必须经过祭鞭仪式。鞭子是用皮条编织而成的,内插若干钢针。祭鞭的时候,将皮鞭陈列于供桌上。

那么妓院所祭祀的神灵又是什么呢?明间流传着十大性爱之神。妓女供奉的神明除通用的神外,还有自己的专用神。最早的娼妓神,据称是春秋时的大政治家管仲。清代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中云:“娼族祀管仲,以女闾三百也。”关于“女闾三百”一事,《战国策·东周策》云:“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国人非之。”明人谢肇浙的《五杂俎》云:“管子之治齐,为女闾七百,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由于管仲是历史记载最早公开地、大规模地设娼者,所以被后世妓女奉为祖师与神明。

除管仲外,古代娼妓还信奉白眉神。明人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说,白眉神长髯伟貌,骑马持刀,与关公像略肖,但眉白而眼赤。徐珂的《清稗类钞》说他又叫妖神:娼家魔术,在在有之,北方妓家,必供白眉神,又名妖神,朝夕祷之。千百年来,娼妓对白眉神十分恭敬,“初荐枕于人,必与艾豭(老公猪,指嫖客)同拜此神,然后定情,南北两京皆然也。”

祭鞭一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令妓女焚香跪于桌旁,由老鸨向妓女灌输所谓的“职业道德”,并阐述“笑贫不笑娼”、“卖身不卖情”的理念。然后晓之以情,说明购买此人花费不菲,或者抚养此女的艰辛和恩情等等,希望女子乖乖就范。一般来说,凡是妓院自小抚养大的女子,因为受成长环境的影响,耳濡目染,已经把男女性爱看得习以为常。这种女子,大部分会自然而然地接受老鸨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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