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越风说:“我就找她。”
程姐知道吴氏正在接客,再大的事情,这时候也不能往外叫她。就说:“真不巧,杏儿有事出去了。这样吧,片刻她就回来了,你等一等吧。”说完后,就吩咐人给朱越风斟茶,并端上瓜子,好生侍候着。
过了半个时辰,接完客的吴氏送客人出门。刚下楼就发现朱越风大模大样坐在客厅里喝茶嗑瓜子。她高兴地喊道:“大哥,你出来了?”
朱越风说:“是啊,出来了,多亏了你。这不今天就要回家了,特意过来跟你说一声的吗?”
吴氏问道:“你走路……这腿不碍事吗?”
朱越风说:“现在还不行。几里地的路,走了半天。”
“那你的驴呢?你可以骑着它啊。”
提起驴,朱越风恨得直咬牙:“妈的,这帮差役,他们给我把驴杀了吃肉了。”说着,就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我这就回去了。”
吴氏一把拉住了他,说:“大哥,这样不成。这么远的路,你瘸着一条腿,要走几天啊?再说,你这样走回去,这条腿不就废了吗?你好好呆着,先把腿养好,才能回去。”
程姐也说:“是啊,我认识一个接骨医生。几副药下来,保证你活蹦乱跳。你先在这里住下吧。”回头冲邓玉成说:“你给这位大哥在后院收拾一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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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便由吴氏做东,在夜来香对面的酒楼里宴请朱越风。吴氏请程姐和邓玉成作陪,二人都爽快地答应了。
朱越风喝酒很豪爽,也非常健谈。他讲起自己在东北山镖局里的经历,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讲起自己一次次同劫匪斗智斗勇,九死一生,绘声绘色。见多识广的他,对这个社会有诸多的不满。他抨击现实,一针见血。这时候的他,仿佛不是一个来自乡村的贩夫走卒,而是一个演说家。
酒席上的两个女人,程姐和吴氏,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不由自主得崇拜。
这样一来,酒席桌上另外一个男人便显得黯然失色了。在朱越风说话的间隙,程姐一会儿让邓玉成给朱越风斟茶,一会儿让邓玉成倒酒,一会儿又让邓玉成将好吃的菜挪到朱越风面前。程姐的行为弄得邓玉成心里醋气冲天,他想,我得找个话头,挫一挫这个乡野莽夫的锋头。
好不容易找到朱越风谈吐的间隙,邓玉成忽然问道:“大哥,你看你在东北山那么风光,为什么要回来种田呢?我觉得你本是一条翻江倒海的蛟龙,咱这个地方就是个小河湾,怎么能容得下你呢?”
朱越风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问道:“邓兄,你家中可有父母双亲?”
邓玉成说:“有啊有啊。”
朱越风又问道:“你可有按时回去看望父母大人?”
邓玉成说:“有啊有啊。无论多么忙,每年总要回去一次的。”
朱越风拍了拍邓玉成的肩膀说:“这就对了。老弟是个孝子,我很赞赏。但是,我朱越风也是父母生父母养,也有一颗孝心。我在外面漂泊,父母大人却在家乡。说实话,虽然在外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但是,心里无时无刻不挂念着父母双亲。忽然有一天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兄弟,我后悔啊,我后悔得直揪头发。我作为一个儿子,母亲生病的时候却不能在眼前尽孝。唉……母亲走了,看着一头白发的父亲,我就知道……我哪里也不能去了,我要在家里尽心尽意地孝敬我父亲。我记得有个秀才说过,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要孝敬了,父母却都不在了……”
朱越风的一番话,居然说得吴氏和程姐都泪水涟涟。他们通过朱越风的话,各自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程姐说:“大哥,你的一番话,沉甸甸的,好像小锤一样直往我心里头敲。想起这么多年,我在外面只顾得挣钱,却疏忽了对父母的孝敬。我……惭愧啊……大哥,如果你不嫌弃小妹妹出身低贱的话,你这个大哥,我交定了。”说着,便将自己一只白嫩的手,按在朱越风的手上。
吴氏也说:“大哥,虽然我们住在一个村子里,但从前我对你并不了解。现在看来,大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
程姐附和道:“对对,这话说得有理!朱大哥的的确确是个真男人!”说完这句话,先是向朱越风投去含情脉脉的一瞥,紧接着又不屑地斜睨了一眼邓玉成。那神情分明在说:朱越风是真男人,而你邓玉成只能是个假男人。
邓玉成那个气啊,他恨不得将程姐搭在朱越风手背上的手拉下来。但是,他却不敢,因为他万不敢冒犯程姐的。
邓玉成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来,又说:“朱大哥,你们保镖的,说到底还是别人的雇主,别人的下人。”
朱越风却毫不在意,说道:“是啊,我们保镖的,受雇于雇主,自然要给雇主办事,自然要为雇主服务。说下人,那也不过分。”
邓玉成说:“你们要保镖,土匪要劫镖,在这期间,难道你就没遇到过马失前蹄的时候?”
朱越风说:“遇到过。有一次,我们押着三万两白银从黑龙江到吉林,半路上,忽然遇到一股山贼。双方展开厮杀,镖银就被他们抢去了。小喽啰们押着镖银前面跑,三个匪头在后面断路。我们镖局的几位大哥分别与那些匪头厮杀,只希望杀退匪头,将镖银夺回来。与我对打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名叫雪里红的女匪头……”
朱越风说到这里,邓玉成“咯咯”地笑了,说道:“大哥真是个聪明人,女的好对付嘛!吃柿子专拣软的捏嘛!”
程姐正听得过瘾,见邓玉成打断了朱越风的话,非常生气,狠狠地瞪了邓玉成一眼。
朱越风说:“其实这个雪里红是这帮劫匪的老大。别看她是个女的,但自小未缠足,七八岁就跟一位世外高人学工夫。她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其实是最难对付的。”
程姐说:“是啊,女人要是会了功夫,不但拳脚伤人,心计也多。”
朱越风道:“可不是嘛!我和她对阵的时候,刀剑上并没有吃亏,反而杀得她节节败退。就在打得兴起的时候,忽然我的坐骑嘶叫一声,那马带着我,‘咕咚’一声掉进一个深达丈余的陷阱里了……”
听到这里,程姐和吴氏忍不住尖叫起来。
邓玉成却笑着说:“呵呵,原来朱大哥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二十八、英雄救美(上)
程姐在桌下踢了邓玉成一脚,说:“你讨厌,为什么老是打断朱大哥的话?”
邓玉成心里酸溜溜的,脸上却挂着笑容,说道:“好好好,朱大哥接着讲。是不是被人家弄到陷阱后,土块石头将陷阱埋起来,然后你就憋死了?”
程姐骂道:“你这个乌鸦嘴。若是朱大哥憋死了,今天跟我们说话的是谁?”
朱越风说:“那雪里红只想劫财,却没有杀人的意思。”
邓玉成心中直喊可惜,暗想那雪里红为什么不趁机把这个乡巴佬杀掉呢?
“他们把我从洞里弄出来,捆了个结实,带到土匪窝里。”朱越风接着说,“也许见我骁勇善战,就想拉我入伙。”
邓玉成怪声怪气地说:“好一个骁勇善战,被人家像女孩子裹脚一样捆了个结实。”
程姐挥起筷子就在邓玉成头顶抽了一下,骂道:“你要是再搅合朱大哥说事,你就回去。”
邓玉成摸了摸头顶,呵呵一笑,说道:“这娘们真是母夜叉,敢当众打自己丈夫。你等着吧,没人的时候我再教训你!”
程姐板着脸说:“邓玉成,谁承认你是我丈夫了?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夜来香赶出去。都是男人,怎么有的男人就这样窝囊?前几天那五鼠过来挑事,要不是我们女人家赤膊上阵,早就被人把院子砸了。那时候,你在哪里?”
邓玉成说:“我不是和你并肩战斗了吗?”
程姐一撇嘴说:“我到看见你直往后缩了。杏儿,是不是啊?”
吴氏笑着说:“算了,程姐你就不要让邓大哥下不来台了。都是两口子,相互让一点。”
邓玉成说:“是啊,杏儿这话在理。两口子嘛,做妻子的就该让着丈夫。”
程姐怒道:“邓玉成,你让我说多少遍才能长脑子?我什么时候成你妻子了?”
邓玉成说:“多少年来,一起睡,一起吃的,那不是妻子还是什么?”
程姐说:“我做窑姐儿出身的,这半辈子睡过的男人多了,难道都是丈夫?如果这样算的话,那我的丈夫手拉手可以从云城排到驻马屯。要是今晚上我陪朱大哥睡了,那我就是朱大哥妻子吗?”
朱越风听了这话,连唰地红了,赶忙岔开话茬,继续讲他的经历:“那土匪头子雪里红声言要将我煮了吃肉,并且让小土匪们将我全身衣服扒了,洗剥得干干净净,绑在一个大案板上。雪里红站在案板旁边,拍着我的胸脯说:不错,这肉儿挺结实的……”
说到这里,程姐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却赤身裸体被人捆住了,那女土匪还在你身上拍,哈哈……拍了后又怎样?”
邓玉成说:“拍了后就一起睡了嘛!这雪里红看上朱大哥了。”
说到这里,见程姐皱眉,连忙住了口。
朱越风说:“我心想,反正今天横竖一个死。要是他们慢慢折磨我,那还不是零散遭罪?不如破口大骂,惹恼了雪里红,让她一刀杀了我。于是我张口就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甚至骂她是娼妓,老鸨子……”
说到这里,才发现说秃噜了嘴。朱越风赶忙冲吴氏和程姐拱手致歉:“我这样说,不是……”
吴氏道:“朱大哥,你只不过学一下当时的情况,我们不会计较的。”
程姐也说:“是啊,没事。反正我们干这行的,下九流,自古以来就是被人说的。我知道朱大哥不是针对我们。”
邓玉成心中暗想,程姐和杏儿不知道被这乡巴佬使了什么mihuan药了,现在他就是说赌钱用的色子是圆的,这两个女人也会说:是啊,滴溜溜转呢。
朱越风见吴氏和程姐没有介意,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说:“但是我骂了半天,这雪里红并不着恼,反而围着我笑嘻嘻的。我想了想,就开始用激将法对付她。我说,你们土匪就是下三滥。好好的对阵厮杀,却用陷阱害人。
“雪里红说:‘对呀,我们就是下三滥啊。要是上三滥、中三滥的话,我们就不当土匪了,我们也当保镖。’
“我说:‘你武功低微,武艺粗劣,所以只好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想到我一句话激怒了雪里红。原来,她这个人自恃功夫高强,最容不得别人蔑视她的武艺。她厉声说:‘姑奶奶就算不用陷阱,也一样杀得你屁滚尿流。’我说:‘反正我现在成了你砧板上的肉,任凭你说。你要是敢把我放开,咱们真刀真枪厮杀,不出一百回合,我就让你掉落马下。’
“雪里红怒道:‘姑奶奶还就不信了,你有什么本事敢口出狂言!’
“我进一步激她:‘既然不信,那你敢把我放开,咱们真刀真枪厮杀一番吗?我要是赢了,你把劫来的白银归还给我。我要是输了,要剐要杀随你便。’
“雪里红说:‘我怎么不敢?’说罢,挥起刀‘唰唰唰’几下,将我身上的绳子挑断了,却丝毫没有伤到我的皮肉。刀法之准,毫厘之间,就凭这一手工夫,就让我叹服。我可没有这么准的刀法。
“雪里红见我惊呆了,得意的一笑说:‘怎么样?怕了吧?姑奶奶见你是条汉子,不想和你厮杀了,毕竟刀剑无眼。依我看,你入伙得了,从此后,咱们同生死共患难,劫贫济富。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我说:‘我赢了你的话,那你就归还我银子。你赢了我的话,那我就入伙。’”
朱越风说到这里,程姐打断他的话问道:“朱大哥,假如你败给这个娘们,真的打算在山上当土匪啊?”
朱越风点点头,说:“江湖中人,历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要是出尔反尔,岂不被江湖中人笑话?再说,这当土匪也是被官府逼的。官府横征暴敛,逼得民不聊生,大家无奈之下啸聚山林,劫富扶贫,也是无奈之举。”
二十八、英雄救美(下)
程姐说:“朱大哥,看来你是打败那雪里红了。否则,我们今天不就会坐在这里喝酒聊天了。”
朱越风不置可否,继续说:“我们当时骑着马来到了一个大峡谷。这峡谷谷底平坦,峡谷两旁却是万丈雪峰。雪里红故意选了这样的地方,还是防着我逃跑。我们在峡谷中厮杀,峡谷两头派上土匪手持弓箭把守,想逃是逃不掉的。当时正是严冬季节,峡谷谷底,积雪厚达两尺多。那马踏进雪中,积雪挨到肚皮。雪里红手持三尺柳叶剑,我拿了一把金背大砍刀。到了场子,按照江湖规矩,相互行礼,然后就展开厮杀。雪里红果然名不虚传,她那三尺宝剑挥舞起来嗖嗖作响,周身都裹在一道寒光中。我挥舞大刀,专攻雪里红的肩背和面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刀好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每次砍到她的身前,就失去了准头。急切之间,我对她无可奈何,却被她袭击了两次。有一次,她的剑锋,还割掉了我一片衣角。
“如果按照江湖比武的规矩,我已然输了。但是,我为了要回那些银子,依然咬着牙腆着脸跟她比下去。时间长了,她的剑法渐渐有些懈怠,而我的金背刀,由于势大力沉,这时候却占了上风。尽管我的刀在挨近她身边的时候,依然被她的剑锋频频带偏。但是,我已经能觉察出她的力道开始减弱。我知道,只要我长久坚持下去,就会找到破绽。
“就在这时候,她的剑法忽然变了。她挥剑的频率慢了许多,但那剑却像一条灵蛇一样,飘飘忽忽地在我周身游动。有好几次,差点被他咬到。我无暇挥刀砍她,只是手忙脚乱地用刀护住身子,眼看我马上就要落败。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到雪里红尖叫一声:“快跑,要雪崩了!”说着,收起刀剑拍马就跑。起初我还以为雪里红施诡计有意干扰我。所以虽然她收了剑,我的刀势已经出去了。等我意识到雪里红真的打算收兵的时候,那刀却砍向了她的臂膀。如果任凭刀锋往下走,那么雪里红的臂膀非砍掉不可。在最后的时刻我有个收刀的动作,因此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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