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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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殇-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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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轻声地安慰着吴氏,马车很快驶过了那个伤心的地方。

石头却在这时候跳下了马车。刘成问道:“石头,你要去哪里?”

石头说:“我要下去等着,免得嫣红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家。”

石头下去守候在废墟旁。过了一会儿,他便进入废墟,揭开瓦片、木头和砖头,开始搜寻被掩埋到废墟中的物品,把弄出来的东西堆放到一起。旁观的人也纷纷加入了搜寻物品的行列中,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把找出来的东西占为己有,而是自动的堆放到一起。石头在废墟中找到一个已经压扁了的鸟笼。他认识这个鸟笼。这就是几年以前,和嫣红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逮了鸟儿送给嫣红的。当时,嫣红将鸟放了,却把这个鸟笼拿走了。

石头见这鸟笼里,放了十几只用羽毛做成的玩具鸟儿。现在这些鸟也和鸟笼一起,被压扁了。石头捧着鸟笼,想到嫣红如果回来,见到自己的家变成了一堆瓦片,不知道该多么伤心,不由得担忧起来。

六十一、楞石头怒断文明棍

梅七巧和嫣红在朱越风家吃了些饭,便一起往埋葬朱循礼的祖茔走去。两人走到半路,正好与夏青遇上了。

人们都说夏青这几年与卞大头勾搭上了。还说是夏青有意到刘家庄转悠,这才遇到卞大头的。卞大头这些年已经失势了,也不敢像从前一样欺男霸女了。所以对送上门的女色,来者不拒了。也有人曾经看见过,那卞大头曾经在夏青家里留过宿。好在如今朱允已经不是驻马屯里长、朱姓族长了。要是放在早些年,这朱允早就安排人捉奸拿双了。

夏青胳膊上挎着一篮子大葱,手里还拿着一棵。一边走,一边将大葱上的老叶子剥掉,举着葱白,咔嚓咬了一口。就在这时候,梅七巧和嫣红迎面走了过来。

梅七巧和嫣红在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衣着打扮自然与乡下有所不同。这两个靓丽的姑娘吸引了夏青,她站在路中间,口里嚼着大葱,细细地打量着她们。

这条小路本来很狭窄,夏青胖乎乎的身子往路中间一站,就把路堵死了。梅七巧和嫣红走到她的面前,她却没有让路的意思。两人只好站下来,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她。

夏青也打量着这两个姑娘,口中啧啧地称赞道:“从哪里冒出一对仙女啊,这么漂亮?”

姑娘们都是喜欢被人夸的。夏青的一句话,说得梅七巧和嫣红眉开眼笑,也不在意她挡住去路了。

夏青一双眼睛从两个姑娘的脸上移到脚下,忽然间又一撇嘴,失望地说:“唉,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脸蛋,却有好大的一双脚。”

梅七巧恼了,眼睛一瞪,怒道:“好大一双脚又怎么了?碍你眼了?”

夏青说:“没碍眼,没碍眼。两个姑娘,往前再走下去,就是朱家的祖茔了,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嫣红说:“大婶,我们就是要去祖茔祭奠的。”

夏青这才发现嫣红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布袋口露出一截香烛来。她说:“哦,真是去祖茔的啊。两个姑娘,怎么我不认识你们呢?”

嫣红说:“我的爹爹是朱循礼,我们是去祭奠爹爹的。”

夏青惊诧地打量着嫣红,好久才喊道:“哎呀,你是不是嫣红啊。这才几年的工夫,如今却出挑成一个大姑娘了,这么漂亮啊。嫣红,我是你夏青婶婶,还认识我不?”

嫣红难为情地摇了摇头。

夏青说:“你看,你小时候我都抱过你。”

嫣红说:“小时候我还不记事。”

夏青拉着嫣红的手说:“你看,城里长大的姑娘就是水灵。这小手,这么细腻。”低着头看了看嫣红的绣鞋,又说:“不愧是你妈妈调教出来的姑娘,这小脚,这么灵秀。”

嫣红说:“婶婶,我们要过去了。”

但是夏青却并没有让开路,依然拉着嫣红的手,问道:“你妈妈还好吗?”

嫣红说:“还好。”

夏青说:“听说你妈妈在城里发了大财,还买了好大一座房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神情里,有艳羡,也有鄙视。

梅七巧却不耐烦了,说道:“你这人真怪,挡住别人的去路,问东问西问天问地。你让一让,我们要过去。”说罢,就用身子去挤夏青。

夏青只好往路边一让,腾出地来让梅七巧和嫣红走了过去。她看着梅七巧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这姑娘,不但脚大,脾气也冲,将来谁敢娶你啊?”

朱家坟地挤满了一个一个像馒头状的坟包儿,坟包与坟包之间,到处是杂草和野花。坟地四周种满了挺拔的松树,给朱家祖茔增添了些许肃穆的气氛。梅七巧和嫣红记得朱循礼坟墓的大体位置,但是却分辨不出哪一个坟头是爹爹的。两人在坟头之间转悠了好一会儿,却难以抉择。

嫣红有些愧疚,心想自己作为女儿,居然找不到爹爹的坟墓,实在是太不孝了。

梅七巧指着其中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坟头说:“就是这个。”

嫣红问道:“你怎么敢肯定?”

梅七巧说:“你看,别人家的坟墓年年都有人上坟烧纸,坟头就比较大,坟墓上也没有杂草。而且,坟头顶部还压着烧纸。只有这个坟头,又小,又有杂草,坟头顶部也没压烧纸。”

嫣红扑通一声往坟前一跪,眼泪便潸然而下,说道:“爹爹,对不起,是女儿不孝,好多年没来看你了……”

梅七巧也跪了下来,说道:“爹爹,以后我和嫣红会常常过来看你的。”说罢,就叩了几个头。

嫣红说:“七巧姐,我们给爹爹的坟头拔拔杂草吧。”

于是,两个姑娘起身清理坟头上的杂草。不大一会儿,杂草清理干净了。两人又将贡品从布袋中拿出来,焚了香,烧了纸。然后,又从远处挖来新土,一布袋一布袋提到坟头上。忙活到天晚,才把朱循礼的坟墓修缮一新。

接着,两人又叩头告别,手牵着手回到了朱越风家里。

当天晚上,嫣红和梅七巧就在朱越风家住下了。翌日一早,两人便赶着马车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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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朱允就带着一帮人来到吴氏茶楼,开始清理废墟。石头呆呆地坐在废墟旁的一块石头上,他还在这里等待嫣红。

朱允现在已经少在村里走动了,因此,他不认识长大了的石头。见石头坐在旁边没事干,便冲他喊道:“小伙子,不如也过来干活吧,管一顿饭,外加二斤米。”

石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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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开宇一早起来,就往吴氏茶楼赶。好几天没看见梅七巧了,他心里颇为思念。他想厚着脸皮再来茶楼喝杯茶,见一见梅七巧,同时,有机会的话再跟吴氏宣传一下女子放足的伟大意义。

他每次来吴氏茶楼的时候,都走近道。每当他钻进那条狭窄的胡同,就会看见吴氏茶楼楼顶上的那个风车。那个风车,是前些日子他费了半天的工夫,帮助梅七巧做起来的。后来梅七巧就把它绑在楼顶。看见风车慢悠悠地转动,他就想起了梅七巧,心中就会充满了温馨。然而,今天他走在那条狭窄的胡同里,仰头看,却不见了风车的踪影。他心中奇怪,难道梅七巧把风车拆下来了?

当他出了那条胡同,眼前的景象让它大吃一惊。原来的那栋让他心中充满了温馨和甜蜜的楼房不见了,破砖烂瓦残木碎窗委顿满地。一群人在瓦砾堆中忙忙活活,而自己的爷爷朱允却神采飞扬地吆来喝去。

一瞬间,他双腿都发软了,跌跌撞撞跑到朱允面前,大声喝道:“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朱允心情很好,八字胡子一撅一撅的,笑眯眯地说:“茶楼拆了!”

朱开宇沙哑着嗓子问道:“谁给拆的?”

朱允说:“官府拆的。”

“凭什么?”朱开宇喝问道。

朱允说:“官府要拆,还要问凭什么吗?”

朱开宇说:“这种恶行,简直空前绝后!”

朱允笑道:“空前也许是对的,但是绝后不敢说吧?谁都没长前后眼,谁知道多少年之后会不会出现比现在更霸道的官府?民和官斗,自古以来没好下场!”

朱开宇又问道:“既然是官府拆的,你在这里指挥什么?管你什么事?”

朱允说:“我要在这里盖凉亭,自然要清理废墟。宇儿,爷爷可都为了你好,你该理解爷爷的苦心。”

朱开宇瞪大了愤怒的眼睛,吼道:“我永远也理解不了你们!你们与官府勾结,欺负人家孤女寡母,忍心吗?”

朱允说:“这个社会,就是弱肉强食,有什么忍心不忍心!”说到这里再次大笑起来,那一撮山羊胡子,又一撅一撅动了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朱开宇特别讨厌爷爷的这撮山羊胡子。他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朱允的山羊胡子,狠狠地挣了一下。

朱允大叫一声,只见那撮胡子已被朱开宇挣下许多,飘飘荡荡落到地上。朱允大怒:“你这个混蛋,我打死你!”挥起拐杖就去打朱开宇。朱开宇拔腿就跑,他想,梅七巧家的房子被拆掉了,也不知道她们一家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要去找她们。

朱开宇前脚走开,梅七巧和嫣红赶着马车后脚就回来了。这两个姑娘忽然看见自己生活了多少年的房子成了一片废墟,都惊呆了。两人站在废墟前,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候,有个年轻人跑了过来,喊道:“嫣红,嫣红……”

嫣红看了一眼这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却不认识,茫然地问道:“你是谁?”

那人说:“我是石头啊!”

嫣红眼睛一亮,再仔细看去,这人身上果然有石头小时候的影子。只不过,如今的石头,要比小时候的石头壮实了,高大了,也英俊了。她说:“石头,果然是你……你……怎么……”

石头说:“我爹爹给我说了一门亲……我就想来城里打听一下,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说过的话,那些话还算不算数。”

嫣红哭着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再说,我们当时都拉钩上吊了……人家,人家这不刚刚从你家里回来吗?可是,我去了你家一趟,回来后我家却没了。石头……我的家呢?”

石头愤怒地说:“这帮王八蛋,臭官府,把你的家给拆了!嫣红,现在你妈妈住在刘成叔叔家里。我怕你回来了找不到妈妈,就在这里等你!”

嫣红说:“屋里还有许多东西呢。”

石头说:“我都从破砖烂瓦里扒出来了,昨天都运到刘成叔叔家了。”

梅七巧已经按耐不住愤怒,破口大骂起来:“王八蛋官府,兔崽子马知府,为什么拆我们家的房子?”

石头朝朱允一指,说:“就是这个王八蛋,买通了官府,拆掉了你们家的房子。”

梅七巧这才发现朱允正在现场指挥人们搬运那些破砖烂瓦,便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双手叉腰质问朱允:“死老头,你凭什么勾结官府拆了我们的房子?”

朱允瞪了梅七巧一眼,说:“这个姑娘说话真难听!谁勾结官府了?谁是死老头?”

梅七巧说:“你就是死老头!死老头死老头!喝尿的死老头!”

朱允大怒,举起拐杖当头就冲梅七巧打了过来。

梅七巧伸手抓住了她的拐杖,喊道:“喝尿的老头,我自小被你这根拐杖打了无数次。从此后,你休想再用拐杖打我!”

朱允岂肯让梅七巧把拐杖夺去。两人一人握住了一截拐杖,奋力往自己身边拉。梅七巧拉着拉着忽然一松手,朱允一个仰八叉倒在地上。

朱允结结实实摔了一下,全身疼痛。他躺在地上呻吟了几声,便爬起来,呀呀喊叫着挥动拐杖打向梅七巧。

这时候石头和嫣红也跑了过来。石头一把夺过朱允的拐杖,对着膝盖用力一磕,那拐杖应声断成两截。石头将两截拐杖远远地一扔,挺身立在朱允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朱允被这个愣头小伙子镇住了,往后退了两步,问道:“你们简直反了!你……你是谁?”

石头说:“我是朱石头,怎么了?”

朱允说:“朱石头是谁?”

石头说:“朱石头就是朱石头,朱越风的儿子。”

朱允说:“好啊,原来你是朱越风的儿子!你目无尊长,居然敢给我折断拐杖!”

石头说:“要不是看你一大把年纪了,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拳头。”说着,握起拳头,在朱允的脸前晃悠。

朱允又往后退了几步,说:“我这里正忙着呢,没工夫跟你们一般见识。”说罢,转身就离开了。

六十二、拦轿喊冤

石头、梅七巧、嫣红一起赶着马车往刘成家走的路上,正好遇到了满城寻找梅七巧的朱开宇。

朱开宇见到梅七巧,高兴地跑了过去,喊道:“七巧,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梅七巧挥起马鞭,那鞭梢在空中挽了一个花儿,直向朱开宇脸上抽去。朱开宇闪了一下,躲过一鞭。梅七巧却站在车辕上,一鞭又一鞭,鞭鞭抽向朱开宇。朱开宇左躲右闪,非常狼狈。梅七巧一直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下鞭子,斜着眼睛看着朱开宇。

朱开宇说:“七巧,我知道你为什么打我。”

梅七巧说:“既然都知道,你还敢过来找我?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们家勾结官府,拆了我家的房子,我们家和你们家已经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恨,我们俩永远也不可能好了。”

朱开宇眼睛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七巧,这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梅七巧问道:“那你是谁的儿子?”

朱开宇说:“我父亲是朱庆。”

梅七巧又问:“那朱庆是谁的儿子?”

朱开宇说:“我爷爷是朱允。”

梅七巧挥起鞭子,喝道:“你还说跟你没有关系?”

朱开宇双眼一闭,眼泪就流出来了。他说:“七巧,既然你不和我好了,那你就用鞭子抽死我吧!”

梅七巧扬起鞭子,作势抽向朱开宇。朱开宇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梅七巧的鞭梢堪堪要抽在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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