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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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殇-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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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擦了一把眼泪,问道:“你都看到了?”

梅七巧说:“我要是没看到,会无缘无故打你吗?”

夏青说:“看到了就看到了,有什么了不起吗?”提了自己的竹篮和瓦罐,一扭一扭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朱开宇讪笑着对梅七巧和嫣红说:“多亏了你俩来得及时,否则,我和马元华,堂堂的朝廷官差,这一次就彻底栽了!”

梅七巧狠狠地瞪了朱开宇一眼,说:“你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查脚员,算什么朝廷官差?”

马元华说:“我们干的虽然是查脚的工作,但是我们的官名却不叫查脚员,叫巡查员。七巧,别人乱叫倒也罢了,你和嫣红可不能乱叫,以后要喊我们的职务。我是马巡查,朱开宇是朱巡查。”

梅七巧笑了,说道:“你们一个猪一个马,便好好地在这十里八乡巡查吧。不巡查别的,偏偏巡查女人的脚。依我看,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马元华问道:“怎么了?”

梅七巧说:“我看以后你们挨骂挨打是少不了的。今天晚上这件事,算让你们小小的见识了一下。”

马元华说:“夏青不过是个例外。我们毕竟是官差,谁敢打骂官差?”

梅七巧说:“你们下乡巡视,要是干别的事情,大家伙也许会认你们这个官差。可你们下去就要查看大姑娘小媳妇的脚丫子,不挨骂挨揍才怪呢。”

马元华和朱开宇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份官差的确是有些难度。

嫣红将拿来的白面花卷放在炕边,解开手绢。马元华和朱开宇看见花卷,眼睛都瞪大了,问道:“这么好的花卷儿,是给我们的?”

嫣红咬着下唇一笑说:“你们不是吃了夏青的派饭了吗?”

朱开宇说:“唉,别提了。她提了一篮子菜叶子,我们吃了一点,就咽不下去了。好歹还有两个麻花,可我们正要吃的时候,她却将她的小脚比喻成麻花,弄得我们看见麻花就想起她的小脚,所以也没胃口吃了。”

嫣红笑道:“我想一想,也说点什么,让你们没胃口吃这两个花卷。”

马元华说:“见到漂亮的嫣红和七巧,你把这两个花卷比喻成什么我们也不倒胃口。那怕你说这两个花卷就是你的屁股蛋,我也照样大口吃下去。”

嫣红的俏脸顿时赧红一片,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好没正经的,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马元华笑着拿起一个花卷,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他伸手又去拿另一个花卷,却被梅七巧拦住了:“你和朱开宇一人一个,不许多吃多占。”

马元华看了嫣红一眼,说道:“你看,人家七巧对朱开宇多好,你要跟人家学学。”

嫣红羞答答地说:“我要是那样待你,石头会不高兴的。”

马元华诅丧地说:“又是石头!这个莽汉子有什么好,值得你那样在乎他!”

嫣红说:“小时候我俩有过承诺的。”

马元华说:“小时候过家家说过的话,那不能算数。我想,如果我和石头同时站在你妈妈面前,你妈妈一定会选择我的。”

“为什么?”嫣红问道。

马元华说:“第一,我是个有前途的城里人,石头是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第二,我是念过很多书的学问人,石头却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第三,我长得又高又帅,石头却黑不溜秋。我属于高富帅,石头属于矮穷丑,就凭这点,他朱石头是不是跟我没法比?”

梅七巧说:“你还忘了说你爹爹是知府,而石头的爹爹只是个小小的里长呢。”

马元华说:“我可不能那么浅薄。我跟石头竞争嫣红,只拼自己的个人条件,不拼爹。”

梅七巧说:“你可也不敢跟石头拼爹。你这是用自己的所长,拼石头的所短。你有本事的话,跟他拼拼爹怎么样?”

马元华不服气地说道:“拼爹怎么了?我爹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难道还拼不过石头爹爹一个乡村汉子?”

梅七巧说:“好,那就拼一拼吧。石头的爹爹在我妈妈最危险的时候,帮助过我妈妈,你爹爹那时候在什么地方?你爹爹却吩咐官兵,拆了我妈妈的茶楼!”

马元华红着脸说:“我爹爹虽然做得不妥,但后来不是改正错误,逼着朱开宇的爷爷给你妈妈把茶楼原样盖起来了吗?”

梅七巧说:“虽然盖起来了,但是我妈妈已经伤心了。你想,假如你和嫣红成了夫妻,将来我妈妈就和你爹爹就成了亲家,那他们两个就会经常见面。我妈妈见你爹爹一次就生一次气,如果把我妈妈气病了怎么办?”

马元华说:“我和嫣红的事情,管我爹爹什么事?我有个什么样的爹爹,又不是自己能选择的。但是,我是不是喜欢嫣红,却是我自己选择的。”

梅七巧说:“你可以选择喜欢嫣红,但是嫣红也可以选择不喜欢你。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没用的。”

马元华用热切的目光看着嫣红,问道:“嫣红,你讨厌我吗?”

嫣红赶忙摇了摇头说:“我不讨厌你。”

马元华立刻回头看了梅七巧一眼,说道:“你听到了吧?嫣红说不讨厌我。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梅七巧说:“你这是无赖。嫣红不讨厌你,但也不喜欢你,这样不行吗?”

马元华说:“那自然不行。人嘛,对事情总得有个态度。不讨厌,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讨厌。爱憎分明才对嘛!——好了,我们换一个话题吧。你俩帮我们参谋一下,我们下一步先去哪个村开展我们的查脚工作?是不是先从驻马屯开始?”

梅七巧说:“你们俩吃在驻马屯,住在驻马屯,如今却要在驻马屯查脚。当心积怨太多,晚上睡觉有人往你们的屋子里扔黑石头。派饭的时候,没人愿意管饭。”

朱开宇沉思了一下:“七巧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大多数的妇女对放足还有抵触心理,我们暂时不要在驻马屯查脚。依我说,先在周围的村子查脚,等周围村里的人都把脚放了,这驻马屯也就容易攻克了。”

梅七巧说:“容易吗?我看不容易。别人不敢说,我妈妈就不会放脚。我妈妈不放脚,嫣红就不会放脚。马元华,你挖空心思喜欢嫣红,你能动员嫣红放脚吗?”

马元华笑着说:“别人缠脚不好看,可我觉得嫣红缠脚还挺好看的。等我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动员放脚了,我就带着嫣红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嫣红还缠着小脚,就我一个人看。”

朱开宇说:“哪有你这样的查脚员啊,光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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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朱开宇和马元华吃了早饭,便信步来到了驻马屯村头。两人站在桥头商量了一会,决定先去夼里村。

两人过了桥,沿着河边往前走了不远,就来到夼里村村头。村头长满了柳树,柳林将整个村庄掩映在翠绿里。沿着柳林中的小路往前走了不久,就看见一户人家。有一个姑娘坐在街门口树荫下,低着头纳鞋垫。

两人且不看姑娘的红裙绿袄,也不看姑娘那一头秀发,更不看姑娘那妩媚的身姿,两双眼睛却向下扫描,去看姑娘的脚。然而,这姑娘的一双脚藏在红裙下面,看不到。

姑娘发现有人站在她面前,便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马元华马上认出来了,这人是刘凤,也就是石头曾经的未婚妻。那刘凤也将马元华认了出来,笑了笑说:“原来是你啊。我问你,你把那个嫣红追到手了没有?”

马元华难为情地说:“还没有呢,不过也快了,这个石头,不是我的对手。”

刘凤甜甜的一笑,说道:“但愿你早日得偿所愿。这样一来,石头就不会对我三心二意了。”

马元华说:“我会努力的,你也努力,石头早晚是你的人。我衷心祝福你和石头,永结同心,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刘凤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羞怯地看了马元华一眼,说道:“谢谢你的祝福……你们走了这么多路,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我进屋泡茶水给你们喝。”说着就站了起来。她站起来的瞬间,一对小脚露出裙外。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然而朱开宇已经敏捷地发现了,那是一双又小又窄的三寸金莲。

朱开宇说:“这位小姐,我们今天到夼里村,不是来聊天的,也不是来相互祝福的,更不是来喝茶的。”

刘凤甜甜的一笑,露出一口细碎的小白牙,显得煞是好看:“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朱开宇说:“我们是来办官差的。”

刘凤神色中露出几分惊讶,问道:“你们是来办官差的?你们是差役吗?”

朱开宇说:“我们是县衙派下来的巡查员。”

“我记得你们不是差役啊。”刘凤诧异地指了指马元华,“你不就是个下乡砍柴的城里小伙子吗?怎么一转眼,就成官差了?”

马元华郑重地说:“我们真是县府里派下来的巡查员。”

刘凤说:“一个砍柴的人,转眼间就成了巡查员,你们不是骗子吧?是不是来我们夼里村骗吃骗喝骗财骗色的?”

马元华说:“你看,你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刘凤一撇嘴说:“既然你们是官差,那么我这个小女子与你们也没话可说了。你们不是要去巡查吗?那你们巡查去吧,我就不占用二位的时间了。”说罢,转身就往家里走。

朱开宇喊道:“哎哎,这位小姐,留步啊。”

刘凤转身问道:“干什么啊?我又不是里长保长的,你们巡查你们的,管我什么事啊?”

朱开宇说:“请你脱下鞋来,我们要看看你的脚。”

“什么?”刘凤脸色骤然变了,“你们凭什么看看我的脚啊?”

朱开宇说:“我们的差事就是专门检查女人的脚。”

刘凤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什么巡查员,其实就是查脚员。”

马元华说:“是啊是啊,姑娘真是聪明。那么我要问一下,姑娘可曾将脚放开了?”

刘凤说:“我这双脚长在自己身上,我放开也好,不放开也好,又碍不着别人的事,你管我放开不放开呢!”

马元华说:“姑娘可不能这样说。虽然脚长在你身上,但是却牵扯到中华民族的命运。”

刘凤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抬了抬脚:“就我这双脚还牵扯到中华民族的命运?胡说八道!”

马元华说:“缠脚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陋习。因为缠脚,使我中华民族弱种流传,国力受损,国家形象受到贬低。我们要增强国力,增强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所以妇女就必须放脚。如果大家都和你一样想事,你也不放,我也不放,这放脚事业何时能实现?”接着,又用了很长的时间,给刘凤讲了缠足的危害和放足的意义。

刘凤听到最后不耐烦了,说道:“哟,我可没功夫听你絮叨下去了。我家的小鸡饿了,小猪也饿了,我要回家喂猪,喂鸡。”说着,便转身进了院子,并且将门关上了。

马元华和朱开宇吃了个软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苦笑了一下。出师不利,这让他们的心情难免有些沮丧。朱开宇说:“算了,要不我们去另一家吧。”

马元华说:“不行,我们不能气馁,越是硬钉子,越要去碰!”说到这里,便过去“咚咚咚”敲起门来。

八十、查脚员的囧事

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刘凤在里面喊道:“你们两人好讨厌的。你们下来查脚,为什么不查别人,单单查我?是不是见我漂亮,就想看看我的脚?”

朱开宇说:“你误会了。我们从村头查起,你们全村的妇女,我们一个不漏全部要查遍的。”

刘凤说:“你们不用查,我告诉你们得了,我没有放脚。你们查了我也没放脚,不查我也没放脚。”

马元华说:“既然如此,那我们来了,就是要当面督促你放脚,把臭裹脚布扔掉!”

刘凤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谁的裹脚布臭啊?我每天晚上都要洗脚,我的裹脚布很香的。”

马元华说:“权且算你的裹脚布是香的吧,可那也要将脚放开。”

刘凤说:“好吧,你们去查别人吧,我会放开的。”

马元华说:“这可不行。我们是有规定的,要当面看着你将裹脚布解开,烧掉或者扔掉,这才算。”

刘凤说:“我看你们不是官差,是无赖。我要是不愿意当着你们的面放脚呢?”

马元华说:“那我们就要罚你银子。”

刘凤说:“我一个小姑娘哪来的银子?好不容易攒了几个铜钱,昨天来了个头发换针的货郎,买了几束绣花线。”

马元华说:“人家石头家给了你们家那么厚的彩礼,怎么还说没有钱?”

刘凤说:“彩礼归我爹爹管,又没在我手里。”

马元华说:“我们罚你,你可以跟你爹爹要银子。”

“凭什么?”刘凤在里面回道,“又不是我爹爹缠脚。”

朱开宇说:“其实罚银子是下策,我们还是想让你自愿放足。你只要把脚放了,不就不用罚银子了吗?”说到这里,又开始敲门。

刘凤在门里面不耐烦地说:“你们真讨厌,像小鬼一样。再这样下去,我可要生气了。我要是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马元华笑着问道:“会怎么严重啊?”

朱开宇也说:“难道会吃了我们不成?”

但是,却没人应声。马元华看了看朱开宇,说道:“不吱声了,也许真的生气了。”

朱开宇说:“我们走吧,去下一家。”

马元华却很倔强,说道:“越是硬骨头,我们越是要啃。如果遇到难缠的我们就退缩,那我们巡查员的官威何在?”说罢,便开始加重力度拍击刘凤家的院门,并且喊道:“刘凤小姐,你和官府对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到这里,就听到里面响起“咯吱咯吱”开门闩的声音。马元华得意地看了朱开宇一眼,说道:“怎样?我们软硬兼施,这办法奏效了吧?”

门终于开了,刘凤叉着腰站在门里面。马元华抬步就往里走,说道:“你终于想通了吧?”

刘凤说:“你站住,待我将这盆猪食端起来你们再往里走!”

马元华退后几步,问道:“你端猪食盆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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