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蔫问:“你们今中午没吃饭吧?”
马元华说:“是啊,我们站在河水里,没地方吃饭去。想捉条鱼吃,又没火烤熟。想去河对岸摘个甜瓜吃,自己却差一点让狗吃了。”
刘老蔫说:“可怜,都是我那宝贝女儿害苦你们了。唉,我老伴死得早,就我和女儿过日子,平时对她比较娇惯,都惯坏了。你们两位既然是官差,就该大人大量,原谅她吧。”
马元华说:“虽然我俩是官差,但是都是年轻人,令嫒其实也就是和我们开个玩笑,我们都没有生气,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的。”
刘老蔫说:“你们虽然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但我可不能护短。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就把我女儿狠狠责骂了一番。她现在知道错了,正在家里包饺子,想款待你们,赔礼道歉呢。”
一听说包了饺子,两个饥肠辘辘的小伙子仿佛都闻到了饺子的香味儿。他们赶忙说:“谢谢了,谢谢了。”也不等刘老蔫相让,便抢先往屋里跑去,一点儿矜持也不要了。
进了屋,就见刘凤坐在炕上包饺子,一脸坏笑。吃了一天苦头的马元华和朱开宇,本来对她有一肚子的气,如今见她正包饺子准备招待自己,也不便发作了。
刘凤瞪了马元华一眼,说道:“傻站着干什么啊?就不会帮帮忙?”
马元华说:“我光会吃饺子,却不会包饺子。”
刘凤说:“擀饺子皮你总会的吧?”说着,就把擀饺子皮的小擀面杖塞到马元华手里。
马元华只好拿了一个早就切好的面团儿开始擀饺子皮。他忙活了好久,擀出来的饺子皮却是方形的,而且有棱有角。
刘凤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能把饺子皮擀成这样,却也不容易。”
马元华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第一次擀饺子皮。”
刘凤说:“擀饺子皮的时候,要不断转动面团,就像这样……”说着,亲自示范了一下,果然擀出来的饺子皮儿,又圆又薄。
马元华再次试验了一下,这一次擀出来的饺子皮,就显得规范多了。刘凤用赞赏的眼光看了马元华一眼,说道:“嗯,就这样。其实你挺聪明的,一学就会。可是我却不知道,你怎么沦落到当查脚员的地步了呢?”
马元华一直以来都为自己是个查脚员而自豪,因为这毕竟属于公务员的范畴。听刘凤说他当查脚员是“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就觉得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说:“我觉得当查脚员很光荣啊,因为我们干的是一件造福中华民族的大事业。”
刘凤撇了一下嘴,不屑地说:“一天到头,家家户户去查看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脚丫子,有什么光荣?”
马元华说:“那自然是光荣的。我们中华民族以前是很强盛的,为什么现在落后了?就是因为我们固步自封,做蚕自缚。你们女人缠足,就是典型的做蚕自缚。因为你们缠足,我们国家丧失了一部分不可忽视的劳动力,也因为你们缠足,摧残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恶性循环,造成国民的身体一代代弱种流传。”
刘凤说:“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我听不懂。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个国家落后也好,窝囊也罢,都怪你们男人。你们男人顶不起来,到最后却拿了我们女人来抵罪。我们女人缠足是为了你们男人,你们男人不喜欢了,却让我们将缠好的脚再放开!你们男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刘凤越说越气,饺子也不包了,小脸憋得通红。
马元华说:“你也不要生气了,我们今天就不逼你放足了。”
刘凤说:“今天不逼了,以后还是要逼的。你们要是再逼我放足,我就一刀将这双惹你们男人不待见的脚砍去!”说着,还真的拿切面刀对着脚脖子比量了一下。
马元华吓得赶忙夺刀,无意中接触到了刘凤的那双软绵绵的小手。他心中一慌,连忙将手收了回来。这时候,刘凤也将刀放下了,脸上闪过一抹娇羞的红晕。
马元华说:“你要是砍去双脚,就成废人了。”
刘凤嗔道:“我砍去双脚也是被你逼的,以后你就养着我。”说完这句话后,脸色更红了,赶忙低下头去。
马元华也有些异样的感觉,为了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赶忙低下头擀饺子皮。
朱开宇站着没事,正好看到刘老蔫往锅里添水,便过去生火烧水。
炕上只剩下了马元华和刘凤,灯光摇曳着,刘凤一张红扑扑的脸庞,愈加美丽。朱开宇抬头看她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怪异。
过了许久,刘凤突然问道:“哎,你家是哪里的?”
马元华说:“我家在云城住啊。”
刘凤又问:“你既然是云城的,干嘛跑到乡下来?”
马元华说:“我跑到乡下,还不是为了……”说到这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为了什么?”刘凤笑吟吟地看着他。
“为了……”马元华嗫嚅着,思考着措辞。
刘凤一语道破:“你就是为了跟人家朱石头争那个叫朱嫣红的姑娘吧?”
马元华尴尬地笑笑,不置可否。
刘凤将擀面杖往面板上一顿,愤愤地说:“那个朱嫣红我也见识过了,其实她有什么好?偏偏有两个男人去争去抢?我问你,你觉得我漂亮呢,还是嫣红漂亮?”
马元华说:“你们……都漂亮,各有各的漂亮。”
刘凤霸道地说:“不行,你只许选一个。你说,究竟是我漂亮一点呢,还是嫣红漂亮一点?告诉你,要是你觉得嫣红漂亮一点,今晚上不许吃我包的饺子。”
马元华被逼到这个地步,只好说:“是你漂亮一点。”
刘凤乐滋滋地笑了。她这一笑,却让马元华心中一动。他觉得,这个刘凤除了泼辣点以外,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要说漂亮,的确跟嫣红不相上下,她们不是一个类型的美。如果说嫣红是一朵静悄悄的茉莉,那么这个刘凤就是一朵艳丽四射的牡丹。
今晚上的饺子馅儿是韭菜的,里面零星有一点猪肉。刘凤包好饺子后,突然神秘地说:“你过来一点。”
马元华茫然地问道:“干什么?”
刘凤娇嗔地说:“让你过来你就过来,问什么?”
马元华只好将身子往刘凤身边移动了一下,刘凤突然趴在她耳边悄悄说:“过一会儿捞饺子的时候,你专门捞那饺子褶儿多的。每个饺子上,有五个褶的,是一般的饺子。有七个褶儿的,里面我捡了很多肉块放进去了。”
马元华说:“我又不能挨个数一数。”
刘凤掐了他一下,说道:“真傻,你专门挑那褶儿密实的捞不就行了?”
刘凤对着马元华耳边说悄悄话的时候,她的头发稍儿弄得马元华的耳朵痒溜溜的,与此同时,他的心也有些痒溜溜的了……
八十二、梅七巧情急闹医馆
饺子包完了,饺子锅也烧开了。将饺子下在锅里,胖乎乎的饺子们在开水中翻腾。开水滚了三个滚儿,那饺子便齐整的漂在水面上。热腾腾的饺子盛在碗里,散发出饺子特有的香味。
刘凤站在灶旁往碗里舀饺子,先给他父亲刘老蔫盛了一碗,又给朱开宇盛了一晚,接着就给马元华盛饺子。马元华发现刘凤拿着勺子在饺子锅里灵活地游动着,将那一只只褶儿密实的饺子盛在碗里。吃饺子的时候,马元华果然感到饺子馅儿有很多肉块。他瞄了一眼朱开宇,这时候朱开宇正好将一个饺子咬了一口。仔细观察朱开宇那只咬破的饺子,却见只是一包韭菜馅儿,根本看不到肉块。他偷偷地看了刘凤一下,却发现刘凤瞪着一双波光闪闪的大眼睛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撞击了一下,脸都红了,马元华赶忙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他忍不住又去偷偷地看了一眼刘凤,恰好发现刘凤又在看他。这一次刘凤不再躲避了,却冲着他妩媚的一笑。马元华心中一阵狂跳,再一次低下头去,有一种神秘的幸福感笼罩着他。而这种感觉,却是从前从未体验过的。
在这之前,他心中喜欢的女人就是嫣红。他觉得嫣红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让他着迷。然而,他的喜欢却得不到嫣红的回应。在嫣红面前,他甚至有一种自卑的感觉。而现在,他能强烈地感觉出这个姑娘待自己好。如果说嫣红是一块冰,那么刘凤就是一团火。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跳进这团火焰中,立刻就会被融化掉。
刘老蔫吃完了一碗饺子,放下碗筷,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年轻人,听说你是城里人?”
马元华陷入沉思中,根本没听到刘老蔫的问话。朱开宇有些尴尬,连忙推了马元华一把,说道:“元华,大叔他问你话呢。”
马元华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抬起头,问道:“大叔,您问我什么话啊?”
刘老蔫说:“我听风儿说,你是城里人?”
“是啊是啊。”马元华连连点头,“我和朱开宇,都是云城的。”
刘老蔫看了朱开宇一眼:“你也是云城的?”
朱开宇说:“是啊,不过我老家是驻马屯的。”
“哦?你老家是驻马屯的?”刘老蔫仔细看了朱开宇一眼,“你父亲是……”
朱开宇说:“我父亲叫朱庆。”
刘老蔫仔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朱开宇说:“我爷爷叫朱允。”
刘老蔫双掌一击,说道:“啊呀,原来是朱家少爷,那你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啊!今晚上能在我家里吃一顿饺子,我可荣幸得狠呐!”
朱开宇忙说:“大叔你太客气了……”
刘老蔫说:“老汉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这小门小户的,可没机会请你朱家少爷进来吃一顿家常饭。”说到这里,看了刘凤一眼,说:“风儿,马上下去烧水,给朱少爷泡茶。”
刘凤说:“要是口渴的话,下去舀一碗饺子汤喝也就是了。”
刘老蔫脸一板:“岂有此理,朱家少爷何等样人,你让他喝饺子汤?”
朱开宇忙说:“大叔你别让凤小姐忙活了,我真的不渴。”
刘老蔫说:“什么凤小姐?在你朱少爷面前,我们家凤儿就是个使唤丫头。凤儿,快下去烧水!”
刘凤瞪了朱开宇一眼,咕哝道:“哼!我虽然出身贫寒,但心比天高。我这辈子,宁可吃不饱穿不暖,也不会给别人当什么使唤丫头。”一边说着,一边不情愿地下了炕,到灶间刷锅烧水。心里不高兴,弄得锅碗瓢盆“咣当咣当”直响。
马元华见状,也下了炕,帮助刘凤往灶间里抱草。
很快水就烧开了。刘凤泡了茶,端到饭桌上。她倒了第一杯茶,便要送给马元华。马元华见刘凤送茶,赶忙伸手去接。然而,那杯茶半道却被刘老蔫截了下来。他从刘凤手里接过那杯茶,先放到朱开宇面前,热情地说:“朱少爷,你尝尝我这铁观音。”
马元华伸出手去却没有接到茶杯,觉得很尴尬。他红着脸将手放下,这时候刘凤又倒了一杯茶,递给马元华,同时给了他一个饱含着歉意的眼神。
得到这样一个眼神,马元华心中舒服了许多。
但他见到刘老蔫对朱开宇那热情谦卑的样子,心里又不平衡了。他鄙视刘老蔫的势力眼,也恨朱开宇,心想你这小子真不够意思。你坐在那里接受刘老蔫的敬奉,却任凭我被他冷谈。你为什么不跟这个势利眼说一下我的身份呢?
正这样想着,忽然刘凤凑在他耳边悄声说:“你不要喝这茶水,这茶叶虽然是铁观音,但是我爹爹已经保存五六年了。五六年的陈茶,都发霉了,喝多了会闹肚子的。”
朱开宇点了点头,也悄声回道:“谢谢。”心中暖融融的。他想,这个姑娘处处向着我,肯定是看上我了。其实她也不错,如果能和她相爱,就不用再和石头竞争嫣红了,也就不用有那么多的苦恼了。但是,如果这个姑娘和他爹爹一样势利眼,那就很讨厌了。我且不说破自己的身份,日后如果她还一如既往地待我好,那我也不是铁石心肠……
他们一直在刘老蔫家呆了很久,这才告辞出门。回到驻马屯他们住的那间屋子里,刚刚躺下,就见朱开宇捂着肚子皱紧了眉头。
马元华问道:“你怎么了?”
朱开宇说:“我肚子有点闹,想解手。”说着,一咕噜爬起身来,便跑到院子里的茅厕里。
过了一会儿,朱开宇回来了。刚刚爬上炕躺下,又“咕噜”一声坐了起来,说声:“不好!”便往厕所跑去。接下来的时间里,朱开宇隔一小会儿就上一趟厕所,折腾的脸色惨白。
马元华暗自发笑,心想,多亏了刘凤的提醒。
朱开宇问道:“马元华,你怎么不闹肚子?”
马元华说:“你这思想好奇怪啊,你生病,难道我就要陪着你生病吗?”
朱开宇说:“病由口入,我们今天吃了同样的饺子,我生病,你也该生病。”
马元华说:“刘凤小姐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子,她包出来的饺子,吃了后怎么会生病?”
朱开宇说:“说不定她恨我们查脚,偷偷在里面下了巴豆。”
马元华笑道:“无稽之谈。我们四个人一起吃的饺子,难道她会连自己都害不成?”
朱开宇说:“这就怪了,我究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呢?”
马元华说:“你是贵客,刘老蔫侍候你喝茶,铁观音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你就是喝那铁观音喝坏了肚子。”
朱开宇说:“什么铁观音,撒谎!我们以前在吴氏茶楼喝过铁观音,那是什么味道?可我们今天晚上喝的铁观音,简直连地瓜叶都不如。”
马元华说:“既然如此,你还喝那么多?”
朱开宇说:“那老头一个劲地斟茶,一个劲地让我喝,我又不好意思拒绝。”
马元华说:“那老头是看上你大户人家的身份了,想让你做乘龙快婿。”
朱开宇说:“我做他的乘龙快婿,那梅七巧怎么办?”
马元华说:“你可以将梅七巧收为偏房。”
朱开宇捞起枕头就去打马元华,说:“你出的馊主意。我要是敢这样做,梅七巧就敢杀了我。”
马元华说:“真不知道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上这么一个泼辣姑娘。”
朱开宇说:“喜欢一个人,说不出理由的。反正我就觉得梅七巧牵着我的心,牵着我的肺。我要是失去了她,就觉得活在世上也没意思了。”说到这里,忽然又痛苦地说:“今天晚上,我便觉得活着没意思,这么遭罪,又要上茅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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