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笑姻缘 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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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笑姻缘 完结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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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念得好好的,我就会变心吗?〃沈大娘也没答应什么,就跟着进来,对家树眨了一眨眼,又笑了一笑。凤喜向家树笑道:〃傻瓜,妈把话吓我,怕我不用功呢。你再跟着她的话音一转,你瞧我要怎么样害怕!〃家树听她如此说,架了两只脚坐着,在下面的一只脚,却连连的拍着地作响,两手环抱在胸前,头只管望着自己的半身大相片微笑。

凤喜将手拍了他肩上一下,笑道:〃瞧你这样子,又不准在生什么小心眼儿呢!你瞧你望着你自己的像。〃家树笑道:〃你猜猜,我现在是想什么心事?〃凤喜道:〃那我有什么猜不出的。你的意思说,这个人长得不错,要找一个好好儿的姑娘来配他才对。是不是?〃家树笑道:〃你猜是猜着了,可是只猜着一半。我的意思,好好儿的姑娘是找着了,可不知道这好好儿的姑娘,能不能够始终相信他。〃凤喜将脸一沉道:〃你这是真话呢,还是闹着玩儿的呢?难道说你一直到现在,你对于我还不大放心吗?〃家树微笑道:〃别急呀,有理慢慢讲呀!〃凤喜道:〃凭你说这话,我非得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不可。你想,别说我,就是我妈,就是我叔叔,他们哪一天不念你几声儿好!再要说他们有三心二意,除非叫他们供你的长生禄位牌子了。〃家树见她脸上红红的,腮帮子微微的鼓着,眼皮下垂,越是显出那黑而且长的睫毛。这一种含娇微嗔的样子,又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美。因握了她一只手道:〃这是我一句笑话,你为什么认真呢?〃凤喜却是垂头不作声。
这个时候,沈大娘已是早走了。向来家树一和凤喜说笑,她就避开的。家树见凤喜还有生气的样子,将她的手放了,就要去放下门帘子。凤喜笑着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干吗?门帘子挂着,碍你什么事?〃家树笑道:〃给你放下来,不好吗?〃凤喜索性将那一只手,也拉住了他的手,微瞪着眼道:〃好好儿的说着话,你又要作怪。〃家树道:〃你还生气不生气呢?〃凤喜想了一想,笑道:〃我不生气了,你也别闹了,行不行?〃家树笑道:〃行!那你要把月琴拿来,唱一段儿给我听听。〃凤喜道:〃唱一段倒可以,可是你要规规矩矩的。像上次那样在月亮底
下弹琴,你一高兴了,你就胡来。〃家树笑道:〃那也不算胡来啊,既是你声明在先,我就让你好好的弹上一段。〃凤喜听说果然洗了一把手,将壁上挂的月琴取了下来,对着家树而坐,就弹了一段《四季相思》。

家树道:〃你干吗只弹不唱?〃凤喜笑道:〃这词儿文绉绉的,我不大懂,我不愿意唱。〃家树道:〃你既是不愿唱,你干吗又弹这个呢?〃凤喜道:〃我听到你说,这个调子好,简直是天上有,地下无,所以我就巴巴的叫我叔叔教我。我叔叔说这是一个不时兴的调子,好多年没有弹过,他也忘了。他想了两天,又去问了人,才把词儿也抄来了。我等你不在这儿的时候,我才跟我叔叔学,昨天才刚刚学会。你爱听这个的,你听听我弹得怎样?有你从前听的那样好吗?〃家树笑道:〃我从前听的是唱,并不是弹,你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凤喜笑道:〃干脆,你就是要我唱上一段罢了。那末,你听着。〃于是侧着身子,将弦子调了一调,又回转头来向家树微微一笑,这才弹唱起来。家树向着她微笑,连鼻息的声音几乎都没有了。一直让凤喜弹唱完了,连连点头道:〃你真聪明,不但唱得好,而且是体贴入微哩。〃凤喜将月琴向墙上一挂,然后靠了墙一伸懒腰,向着家树微笑道:〃怎么样?〃家树也是望了她微笑,半晌作声不得。

凤喜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家树道:〃这个调子,我倒是吹得来。哪一天,我带了我那支洞箫来,你来唱,我来吹,看我们合得上合不上?刚才我一听你唱,想起从前所唱的词儿未尝不是和你一样!可是就没有你唱得这样好听。我想想这缘故也不知在什么地方,所以我就出了神了。〃凤喜笑道:〃你这人……唉,真够淘气的。一会儿惹我生气,一会儿又引着我要笑,我真佩服你的本事就是了。〃家树见她举止动作,无一不动人怜爱,把刚才在关家所感到的烦闷,就完全取消了。

家树这天在沈家,谈到吃了晚饭回去。到家之后,见上房电灯通亮,料是伯和夫妇都在家里,帽子也不曾取下,就一直走到上房来里。伯和手里捧了一份晚报,衔着半截雪茄,躺在沙发上看。见家树进门,将报向下一放,微笑了一笑,又两手将报举了起来,挡住了他的脸。家树只看到一阵一阵的浓烟,由报纸里直冒将出来。他手里捧的报纸,也是不住的震动着,似乎笑得浑身颤动哩。家树低头一看身上,领孔里正插着一朵鲜红的花,连忙将花取了下来,握在手心里。恰好这个时候,陶太太正一掀门帘子走出来,笑道:〃不要藏着,我已经看见了。〃家树只得将花朵摔在痰盂里,笑道:〃我越是做贼心虚,越是会破案。这是什么道理?〃陶太太笑道:〃也没有哪个管那种闲事,要破你的案。我所不明白的,就是我们正正经经,给你介绍,你倒毫不在乎的,爱理不理。可是背着我们,你两人怎样又好到这般田地。〃家树笑道:〃表嫂这话,说得我不很明白,你和我介绍谁了?〃陶太太笑道:〃咦!你还装傻,我对于何小姐,是怎样的介绍给你,你总是落落难合,不屑和她做朋友。原来你私下却和她要好得厉害。〃家树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是何丽娜,把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因笑道:〃表嫂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吗?〃陶太太道:〃有有有,可是要拿出来了,你怎样答复?〃家树笑道:〃拿出来了,我赔个不是。〃伯和脸藏在报里笑道:〃你又没得罪我们,要赔什么不是?〃家树道:〃那末,做个小东吧。〃陶太太道:〃这倒像话。可是你一人作东不行,你们是双请,我们是双到。〃家树笑道:〃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反正我自信你们拿不出我什么证据。〃

当下陶太太也不作声,却在怀里轻轻一掏,掏出一张相片来向家树面前一伸。笑道:〃这是谁啊?〃家树看时,却是凤喜新照的一张相片。这照片是凤喜剪发的那天照的,说是作为一种纪念品,送给家树。这相片和何丽娜的相,更相像了。因笑道:〃这不是何小姐。〃陶太太道:〃不是何小姐是谁?你说出来,难道我和她这样好的朋友,她的相我都看不出来吗?〃家树只是笑着说不是何小姐,可又说不出来这人是谁。陶太太笑道:〃这样一来,我们可冤枉了一个人了。我从前以为你意中人是那关家姑娘,我想那倒不大方便,大家同住在一所胡同里,贫富当然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那关老头子,刘福也认得,说是在天桥练把式的,让人家知道了,却不太好。后来他们搬走了,我们才将信将疑。直到于今,这疑团算是解决了。〃家树道:〃我早也就和他们叫冤了。我就疑心他们搬得太奇怪哩!〃伯和将报放下,坐了起来笑道:〃你可不要疑心是我们轰他走的。不过我让刘福到那大杂院里去打听过两回,那老头子倒一气跑了。〃陶太太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讨论这相片吧。家树!你实说不实说?〃家树这时真为难起来了,要说是何小姐,那如何赖得上!要说是凤喜的,这事说破,恐怕麻烦更大。沉吟了一会,笑着说:〃你们有了真凭实据,我也赖不了。其实不是何小姐送我的,是我在照相馆里看见,出钱买了来的。这事做得不很大方的,请你二位千万不要告诉何小姐。不然我可要得罪一位朋友了。〃伯和夫妇还没有答应,刘福正好进来说:〃何小姐来了。〃家树一听这话,不免是一怔。

太她不问青红皂白,指定了那相片就是我。〃家树笑道:〃这事真对何小姐不住。〃何丽娜道:〃为什么对我不住呢?难道我还不许贵友和我同样吗?〃家树笑道:〃因……为……〃何丽娜道:〃不要紧的,陶太大和我说的话,我只当是一幕趣剧,倒误会的有味哩。但不知这两个女孩儿,是不是姊妹一对呢?〃家树道:〃原是一个人,不过一张相是未剪发时所照,一张是剪了发照的。〃何丽娜道:〃现在在哪个学校呢?比我年轻得多呢?〃家树笑了一笑。何丽娜道:〃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不给我们介绍呢?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我没有看见过呀。〃家树笑道:〃本来有些像何小姐么。〃何丽娜将脚在车垫上连顿了两顿,笑道:〃你瞧,我只管客气,忘了人家和我是有些同样的了。好在这只是当了密斯脱樊说,知道我是赞美贵友的,若是对了别人说,岂不是自夸自吗?〃家树待要再说什么时,汽车已停在三星饭店门口了。当下二人将这话搁下,一同进舞厅去。
这时,伯和夫妇已要了饮料,在很冲要的座位等候了。他们进来,伯和夫妇让座,那眉宇之间,益发的有些喜气洋洋了。何丽娜只当不知道一样,还是照常的和家树谈话。家树却是受了一层拘束,人家提一句,才答应一句。

不多一会的工夫,音乐奏起来了,伯和便和何丽娜一同去跳舞。家树是不会跳舞的,陶太太又没有得着舞伴,两人只坐着喝柠檬水。陶太太眼望着正跳舞的何小姐,却对家树道:
你瞧了看,这舞场里的女子,有比她再美的没有?
家树道:〃何小姐果然是美,但是把她来比下一切,我却是不敢下这种断语。〃陶太太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单就你说,你看她是不是比谁都美些呢?〃家树笑道:〃情人这两个字,我是不敢领受的。关于相片这一件事,过几天你也许就明白了。〃陶太太笑道:〃好!你们在汽车上已经商量好了口供了,把我们瞒得死死的,将来若有用我们的地方,也能这样吗?我没有别的法子报复你,将来我要办什么事,我对你也是瞒得死死的。那个时候,你要明白,我才不给你明白呢!〃家树只是喝着水,一言不发。

伯和同何丽娜舞罢下来,一同归了座。何丽娜见陶太太笑嘻嘻的样子,便道:〃关于那张相片的事,陶太太问明白了樊先生吗?〃家树不料她当面锣对面鼓的就问起这话来,将一手扶了额头,微抿着下唇,只等他们宣布此事的内容。陶太太道:〃始终没有明白。他说过几天我就明白了。〃何丽娜道:〃我实说了吧,这件事连我还只明白过来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以前,我和陶太太一样,也是不明白呢。〃家树真急了,情不自禁的就用右手轻轻的在桌子下面敲了一敲她的粉腿。伯和道:〃这话靠不住的,这是刚才二位同车的时候商量好了的话呢。〃何丽娜笑道:〃实说就实说吧,是我新得的相片,送了一张给他,至于为什么……〃伯和夫妇就笑着同说道:〃只要你这样说那就行了。至于为什么,不必说,我们都明白的。〃何小姐见他们越说越误会,只好不说了。

这时候乐队又奏起乐来了,伯和因他夫人找不着舞伴,就和他夫人去舞。何丽娜笑着对家树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把实话说出来?〃家树道:〃自然是有点原故的。但是我一定要让密斯何明白。〃何丽娜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并不明白吗?〃说着她将桌上花瓶子里的花枝,折了一小朵,两个手指头,拈着长花蒂儿,向鼻子尖上,嗅了一嗅,眼睛皮低着,两腮上和凤喜一般,有两个小酒窝儿闪动着。家树却无故的噗嗤一笑,何丽娜更是笑得厉害,左手掏出花绸手绢来,握着脸伏在桌上。陶太太看到他两人笑成那样子,也不跳舞了,就和伯和一同回座。家树道:〃你二位怎么舞得半途而废呢?〃陶太太道:〃我看你二人谈得如此有趣,我要来看看,你究竟有什么事这样好笑。〃何丽娜只向伯和夫妇微笑,说不出所以然来。家树也是一样,不答一词。伯和夫妇心里都默契了,也是彼此微笑了一笑。

家树因不会跳舞,坐久了究竟感不到趣味,便对伯和道:〃怎么办?我又要先走了。〃伯和道:〃你要走,你就请便吧。〃陶太太道:〃时候不早了,难道你雇洋车回去吗?〃何丽娜道:〃已经两点钟了,我也可以走了,我把车子送密斯脱樊回去吧。〃她说了这话,已是站起身来和伯和道着〃再见〃,家树就不能再说不回去的话。大家到储衣室里取了衣帽,一路同出大门,同上汽车。

这时大街上,铺户一齐都已上门,直条条的大马路,却是静荡荡的,一点声息也没有。汽车在街上飞驶着,只觉街旁的电灯,排班一般,一颗一颗,向车后飞跃而去。偶然对面也有一辆汽车老远的射着灯光飞驶而来,喇叭呜呜几声过去了,此外街上什么也看不见。汽车转过了大街,走进小胡同,更不见有什么踪影和声音了。家树因对何丽娜道;〃我们这汽车走胡同里经过,要惊破人家多少好梦。跳舞场上沉醉的人,也和抽大烟的人差不多,人家睡得正酣的时候,他们正是兴高采烈,又吃又喝。等到他们兴尽回家,上床安歇,那就别人上学的应该上学,做事的应该做事了。〃何丽娜只是听他的批评,一点也不回驳。汽车开到了陶家门首,家树下车,不觉信口说了一句客气话:〃明天见。〃何丽娜也就笑着点头答应了一句〃明天见。〃

家树从来没有睡过如此晚的,因此一回屋里就睡了。伯和夫妇却一直到早晨四点钟才回家。次日上午,家树醒来,已是快十二点了,又等了一个多钟头,伯和夫妇才起。吃过早饭,走到院子里,只见那东边白粉墙上,一片金黄色的日光,映着大半边花影,可想日色偏西了。他本想就出去看凤喜,因为昨天的马脚,露得太明显了,先且在屋子里看了几页书,直等伯和上衙门去了,陶太太也上公园去了,料着他们不会猜自己会出门的,这才手上拿了帽子,背在身后,当是散步一般,慢慢的走了出门。走到胡同里,抬头一看天上,只见几只零落的飞鸟,正背着天上的残霞,悠然一瞥的飞了过去。再看电灯杆上,已经是亮了灯了。

家树雇了一辆人力车,一直就向大喜胡同来。见了凤喜,先道:〃今天真来晚了。可是在我还算上午呢。〃凤喜道:〃你睡得很晚,刚起来吗?昨天干吗去了?〃家树道:〃我表哥表嫂拉着我跳舞去了。我又不会这个,在饭店里白熬了一宿。〃凤喜道:〃听说跳舞的地方,随便就可以搂着人家大姑娘跳舞的。当爷们的人,真占便宜!你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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