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表明,姜子牙在见到姬昌之前就和周人早有联络,甚至可能和古公亶父之妃“太姜”有着血缘关系。姬昌当时有句话说漏了嘴:“吾太公望子久矣。”意思是说,我的先辈很早就盼着见你啦!后来因此又把姜子牙称为“太公望”,这就是“姜太公”的由来。姬昌的“太公”又怎么会知道姜尚其人?仔细一想,很可能和太伯、仲雍南下有关。
而太伯和仲雍究竟是如何找到姜子牙的,我们就只能全凭想象了。或许他们也曾三顾茅庐,彻夜长谈,草棚里一派江山风雨。又或许姜子牙刚刚看破时局,空怀满腹智计,正打算良禽择木而栖。总之,姜子牙和姬昌见面的背后,应该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
周族的领袖们如此看重姜子牙,绝非偶然,此人的确有安邦定国的能耐。姜子牙虽然没有《隆中对》之类的文章传世,但《史记》也说“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太公之谋计居多”。何谓“天下三分”,关注的人并不多。笔者以为,就当时的文化板块和势力范围,所指应为黄河下游的商族、关中平原的夏族(周族)和南方的巴族较为合理。
从结果上看,姜子牙、诸葛亮的心智,包括后来刘邦的投机,甚至传说时代的大禹远交近攻、战胜三苗,其中巩固巴蜀、拓展江汉、伺机挺进中原的道理是一脉相承的。就连抗战时期国民政府迁都重庆,虽是邯郸学步,大体上也脱不了这种思路。
太伯、仲雍的主要目的,恐怕还在吴越。若干年后,两人带着从丹水秘道偷运过来的队伍,继续向东。而联络南方各国的任务,或许就落在姜子牙身上。
有了正确的思路,具体的行动就会事半功倍。况且,同在襄阳附近,诸葛亮能熟知400年前的汉高祖崛起于汉中,姜子牙不会不知道200年前武丁对巴人的杀戮。手中有了仇恨这张牌,姜子牙开始满怀信心地周游列国。
史载姜子牙曾游历七十国,这当然是在见到文王之前。一般人以为,这是怀才不遇者的噩梦,充满失意和彷徨。但如果心中装着某种理想和信念,情况就会大不一样。据说姜子牙学成以后,中间有四十年不知所踪,到七十岁左右才到朝歌做牛肉生意,设计救出了姬昌,然后和同样年迈的鬻熊一起成为文王的臂膀。但要说姜尚七十岁才进入周族阵营,然后还和姬昌结为儿女亲家,鬼才相信!
合理的解释是,姜子牙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为岐山工作。就在中途失踪的四十年里,他和他的同伴以周族使者的身份,成功地完成了对巴蜀一带大小方国的游说和动员!
当然,姜子牙版的《隆中对》也很快得到古公亶父及其继任者们的高度评价,并迅速提高了岐山和南方各国的交往级别,为他们的秘密串联提供支持。由于岐山决策集团的配合,姜子牙的使者身份更加明确,工作成效也十分显著——
岐山的灯塔,终于照亮了古老的巴蜀!一时间,秦岭自西向东的散谷、斜谷、骆谷、子午谷、库谷和蓝田谷等各处关隘,人声鼎沸、驼马穿梭,有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和蓝关道直达汉水,金牛道、米仓道、间道(后改称荔枝道)远涉巴方。这些古道得名或有早晚,但自古就有人行走。“栈道千里,通于蜀汉”,崇山峻岭间古栈勾连,穿行其中的除了商队,也从此多了不少行踪诡秘的政客和军人。
古代中原与巴蜀地区的交往,并非李白所说的“难于上青天”。著名的荔枝道在唐代为杨贵妃运送荔枝,从涪陵到长安最快只要三天!而通往巴国核心的嘉陵江水道,其源头直插关中,距岐山西陲的陕西省宝鸡市仅33公里。那些古代的高速公路,为岐山和巴蜀之间的密切往来提供了便捷的条件,甚至某些时期可能还十分拥挤。
……等这些工作告一段落,姜子牙才胸有成竹地跑到朝歌去杀牛。姬昌当时正被纣王软禁在离朝歌不远的羑里。见了姬昌后,姜子牙略施小计就把他救了出来。
如果历史真是这样,那可真是一幅奇异的场景:岐山上下正紧锣密鼓筹备一场巨大的政变,其最高统帅却心安理得地在朝歌坐了六年牢——这可是纣王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等一切准备就绪,姬昌拍拍屁股,潇洒地回到岐山,准备“天翻地覆慨而慷”了。 。。
文武图商
殷商的王公们不是傻瓜。古公亶父的政治野心,很快就引起商王的怀疑,但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给商王朝带来强大的军事压力,却在某种程度上掩盖了来自西方的威胁。
从武丁时代开始,山西北部黄土高原的戎狄部落给商王朝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自武丁之后,祖庚、祖甲、廪辛、庚丁、武乙等历代商王都很重视对戎狄的作战。武乙时期还将军事指挥中心从河南商丘搬到黄河北岸的朝歌,足见当时战争的激烈程度。
古公亶父死后传位季历,即姬昌的父亲。季历因平定西方,被商王文丁封为“牧师”,统帅西方兵马,代表商王朝征讨戎狄。商王自作聪明,以为这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既挡戎狄之扰,又能让周原兵连祸结、陷入泥潭,没想到岐山将计就计,从此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在征伐戎狄的同时,自己也扶摇直上,终于从一个西方小国发展成关中平原的霸主。
等文丁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这时双方都犯了错误:文丁11年,周族大胜戎族,季历竟然忘乎所以,亲自跑到朝歌向文丁献俘报捷;文丁一看戎族已败,季历又送上门来,于是干脆将他处死。这一来,周族终于与商王结下死仇。
由于准备尚不充分,岐山并未与商王朝翻脸,仍按计划让46岁的姬昌继承父位,号称西伯。传说即位这一天,岐山上歇满了凤凰——从此,岐山进入周文王的时代。
两年后,商王文丁也死掉了,帝乙继位。帝乙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北方戎狄未除,东南方向江淮一带的东夷族也开始蠢蠢欲动,此时的商王朝已经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扼制周族的崛起已经变得有心无力。不得已,帝乙只好把自己的妹妹嫁给姬昌,以图一时安稳。姬昌也借势一歪,表面上不计前嫌,暗中苦练内功,全速发展。
接下来的三十年,姬昌从推行“井田制”、进行土地改革入手,施行一系列休养生息、富国强兵的改革措施。姬昌的井田制,相比商王朝机械的土地国有模式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把方圆一里的平地按“井”字形分为九块,八家各耕一块,中间一块作为公田,由八家共耕。这八家公用一口水井,既是联系紧密的经济共同体,又是军政管理的最基本单位。周族再将井田制的思路灵活运用到各个方面,形成公私结合的基本分配制度,大小官员都有分地,这就难怪姜子牙把“善养老”也作为投奔岐山的一个重要原因了。
相对科学的分配制度,使周族很快协调了内部矛盾,树立了老有所养、人尽其用的仁爱形象,形成强大的号召力,吸引着大小方国和各地人才竞相归附。姬昌迅速巩固了关中平原的局势,又得到巴蜀地区的强力支持,三分天下有其二,取代商王已经是大势所趋。
与欣欣向荣的周原相比,商王朝这边却苦不堪言:北方戎狄死灰复燃,南方淮夷多次叛乱,出兵平叛又遭到小国孟方的伏击,差点阴沟里翻了船。刚刚得胜回朝,东夷又再次反叛。帝乙在黄淮之间疲于奔命,实在经不起折腾,只干了九年就一命呜呼,此时的商王朝实际上已经外强中干。帝乙死后,帝辛继位,他就是后来臭名昭著的商纣王。
末代帝王都是失败者,而失败当然是有原因的,中国人习惯都把他们脸谱化。不少人以为,纣王是因为贪酒好色、昏庸无能才亡国,实际上可并不是这样。纣王年幼时就思路敏捷、聪明过人,长大以后更是锋芒毕露、文武双全。出众的才能,曾让帝乙在内的殷商统治阶层对他寄予厚望。只是超群的能力下往往掩盖着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性格。这一致命的弱点,最终让纣王众叛亲离,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纣王的失败,固然是因为他荒淫残暴、倒行逆施,但更多的却是历史的必然。真实的帝辛残暴而已,却并不糊涂,在挽救殷商政权方面还做了不少工作。即位的第二年,纣王就对岐山采取怀柔政策:“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史记&;#8226;殷本纪》),将姬昌封为三公之一,在商代是地位仅次于商王的最高一级爵位。第四年又来硬的一手,在今山西省长治县附近举行大型军事演习(“四年,大蒐于黎”——《竹书纪年》)。
可就在这时,商的后院又开始起火—— “商纣为黎之蒐,东夷叛之” (《左传》)。
东夷叛乱,是当时商王朝面临的最大威胁。这边纣王不得不打起精神对付东夷,那边姬昌却抓紧时间壮大自己。从个体人才的吸附,到后来各种武装集团的整体投奔,岐山的势力呈加速度向前发展:“二十一年春正月,诸侯朝周。”(《竹书纪年》)——这是岐山首次公开接受诸侯国的朝拜。前来朝拜的诸侯国首脑中,应该就有巴方蜀地的“友邦国君”!
把商王朝丢在一边,却去朝拜它的一个属国,这种另立山头的做法简直是大逆不道!商王朝迅速做出反应,于帝辛二十二年冬又“大蒐于渭”,在渭水边举行了明显针对岐山的大规模军事演习。演习一结束,商纣王就将姬昌带回朝歌,软禁在“羑里”。
羑里在朝歌城南,今河南汤阴附近,姬昌在这里度过了七年时光。七年中,姬昌韬光养晦,精研易经,一幅老老实实做学问的样子。也许是被姬昌的表演迷惑,也许是为舆论的压力所迫(“诸侯皆从之囚”——《左传》),也许是考虑到西方的长远稳定、需要先稳住岐山,而更大的可能是七年后纣王的苛政获得暂时的成功,自负的他误以为岐山从此不足为患……总之七年后,当姜子牙等人找来美女、宝马、珠玉行贿,姬昌也承诺献出“洛西之地”时,纣王竟欣然赦免了姬昌。
姬昌一回国,不久就接受“天命”,自称文王,因此公元前1056年也叫“受命元年”。树起旗帜后,文王开始全面进行灭商的战争准备。前1055年伐犬戎,前1054年伐密须,巩固了西北后方。之后,文王挺进中原,征服黎、邗、崇等国,一步步渗透到殷商腹地,最终完成了对商王朝的战略包围。前1051年,姬昌迁都于“丰”(西安附近)。等安排好这一切,97岁的姬昌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王子姬发继位,即周武王。
文王虽故,但伐商的战车却越驶越快。三年之后的公元前1048年,武王在黄河北岸的“盟津”与其他诸侯国会盟。这次会盟盛况空前,“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史记》),与会者大都是关中地区的军事集团和西南方向的巴蜀各国。
现在看来,“盟津观兵”显然是武王对盟国的一次试探。巴蜀之师虽联络已久,但是否召之即来、来之能战,姬发心里没有底。姬发将文王灵位摆在战车中央,自称“太子发”,意思是秉承文王遗志。联合军事演习结束后,疑虑消除了:“八百诸侯”不仅步调一致、士气高昂,而且跃跃欲试,纷纷请命武王举兵伐纣。出人意料的是,武王却下令班师。
“西伯既卒,周武王之东伐,至盟津,诸侯叛殷会周者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尔未知天命。’乃复归。”(《史记&;#8226;殷本纪》)
既然巴蜀之师值得信赖,武王为什么不趁机东征朝歌呢?也许吴越一带 “翦商”火候未到,殷商的实力还没有消耗到临界状态。或者文王刚死,武王的威信尚未巩固。不过,经过“盟津观兵”,武王的领袖地位已得到确定。
大爆发前的宁静,令人窒息。历史和地理,总是在不经意间互相纠缠——狭长的关中平原,就像一条深入母亲体内的产道。西有氐羌、南有巴蜀,为新生的西周文明提供不绝的滋养。短短百年间,这股力量迅速成长壮大,即将瓜熟蒂落。腥风血雨中,他的诞生会迎来一个清明世界、朗朗乾坤吗?
闪击牧野
一年后,是公元前1047年,武王等待的时机终于来了。
首先是商朝内乱。此时的纣王已残暴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天欲令其灭亡,必先让他疯狂!帝辛的三位伯父比干、箕子、微子号称“殷之三仁”,在这一年里也被杀的杀、关的关。微子投奔岐山,也带去了一批重臣。殷商内部离心离德,纣王成了孤家寡人。
与此同时,东夷的战事如火如荼。纣王也真了得,他亲率王师,百战百胜,干净利落地收拾了叛军,很快就得胜回朝。为了稳定战后局面,商王朝的主力部队仍驻守在那里。
没想到正是这一安排,让商王朝走上了绝路。次年2月下旬的一天,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姬昌的部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朝歌城外仅70里的牧野!
原来,武王得知商王朝内部分裂、纣王孤立,商军远征东夷、朝歌空虚,伐商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果断召*盟诸侯,于公元前1046年1月26日倾巢出动,直趋朝歌!
2月21日,周师渡过黄河,在盟津与巴蜀大军会合,混编成“六师”。在简短的战前动员(《尚书&;#8226;泰誓》)后,沿黄河继续向东,行军速度陡然加快,五天后就到了牧野。
从岐山到牧野,盟军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是人类历史上公认最早的闪电战——古时人口稀少,还没有建立军事情报体系,直到春秋时期都还有不少跨国偷袭的战例。加上这一带亲商的势力早被清除干净,纣王还没来得及沿途布防。因此,当盟军闪电般穿越重重山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朝歌城南的时候,纣王才从妲己的肚皮上惊醒过来!
……时间,又到了公元前1046年2月27日(初五)的那个清晨。当武王“牧誓”完毕,斗志昂扬的盟军穿过晨雾,来到纣王阵前的时候,却不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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