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东道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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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东道西-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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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才保住性命。”从以上记载来看,魏忠贤东厂的组织之严密,真是
到了隔墙有耳、无孔不入的地步,而其用刑之酷更是令人不寒而栗。
    明末张献忠,也是出了名的嗜杀成性的魔头。他除了喜欢把妇女
的纤足剁下来,堆成金莲山,以为笑乐外,对于剥人皮的经验,更是丰
富老到。据说他发明了行刑时从后脑勺一刀划下来到尾椎骨,左右一
撕,一整张人皮就剥了下来。他还告诉左右,赢瘠之人,有骨头没肉,
筋细脂枯,剥皮最易;痴肥壮妇皮粗肉厚,脂肪丰盈,两乳最难撕掳,这
种人如能剥出整体人皮而不破裂,即可列为剥皮高手。这种论调听了
岂能不让人心惊胆战。
    民国二十年左右,鄂北出了一个混世魔王叫樊二侉子,在襄樊一
带烧杀掳掠,罪恶滔天,被他逼奸的妇女,多到不计其数。终于由武汉
“绥靖公署”,密派干员到老河口樊二侉子的姘妇家里,设法计诱缉捕
到汉口来归案。审讯结果,毫无疑问地是将其判处死刑。襄樊一带受
害的民众,认为此伧一枪毙命,实在不足解恨平愤,于是扶老携幼,一
人拿着~炷香到汉口攀辕请愿,希望凌迟处死,替受害者雪耻报仇。
可是民国肇兴,从前那些残酷不人道的处死刑罚,早经废止,尽管樊二
侉子行为令人切齿,可也不能重施酷刑。几经军法处研商之下,在绑
赴刑场之前,先给他服下麻痹性的毒药,到了刑场,已经呼吸停止魂归
天国,于是用凌迟中最快速手法“快八刀”割左右上额,割两乳,断两

臂,割心,断首,一共是八刀,襄樊民众才焚香鸣炮。这次面面俱到的
处置,是我友戴少仑主持其事,他有好几个月,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一
说起这件事,他还手心直冒汗哩!
    笔者有一年到北京午门楼(所谓金凤衔诏的五凤楼)历史博物馆
参观,当时该馆负责人王同义是笔者中学同窗。陈列室有一只玻璃
柜,放的都是凌迟处死所用刖、刮、判、剜各式刀凿,一律都是红漆木
把,把手上都雕着面目狰狞,可怖狴犴的鬼头。据同义兄说:“馆内文
献记载,明代凌迟,有所谓寸磔,应当是三百六十刀。而权阉刘瑾凌迟
处死,受害人家属送大把金银给刽子手,请多剁刘瑾几刀出出怨气,结
果他一共受了四千七百刀。一个人被斫几千刀,岂不成了肉酱?如果
在现在,那是法所不许的。到了清朝,康熙初年就在《大清律例》中明
定凌迟刀数,分为二十四刀,三十六刀,七十二刀,一百二十四刀四种!
只准减刀,不准接受被害人家属请托,随便增刀。其实到后来,凌迟犯
人,都是快八刀毙命,不是特旨,很少使用一百二十四刀这类处死了。”
    观在人欲横流,臀不畏法,穷凶恶极的暴徒越来越多,以杀止杀,
虽然能够收效于一时,我想大家必须在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
育,三方面齐头并进釜底抽薪,才能弭戢淫邪,光著宏效。报载自1976
年美国最高法院恢复死刑以来,全美被判死刑等待处决的男女犯人就
高达一千零九人,这就证明以杀止杀绝对不是好办法,不从教育方面
潜移默化,社会是永远不会熙熙融融各安所业的。



鬼气森森的打花会
    先祖宦游岭南,卸任返京,带几名粤籍仆从回来。他们没事聊天,
时常提到广东打花会盛况,什么夜宿荒郊,庙堂祈梦,偷坟掘骨冀求征
兆,说得绘影绘声令人神往。我在幼年听了若干这类光怪陆离的故
事,所以打花会这个名词,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民国十四年,我随侍家母归宁外家,路过上海,住在姊丈李栩厂府
卜,他是李仲轩太年伯文孙,木公斐君姻丈,两房同居男女佣人多达一
百余人。他家中有位管内账房的,大家都口L{他熊账房。每天吃过中饭
晚饭,他的账房间人烟杂沓,熙熙攘攘总要热闹一个多小时。我觉得
栩厂祖父虽然当过北洋国务总理,他的叔父斐君当过云南省长,可是
早都交卸隐息,何以每天账房还有这许多杂事待料理?栩厂说:“熊账
房的祖上,道光初年在广州水师提督衙门当总巡,花会成立之初,是他

祖上多方奔走,才奉提督批准成立的。所以后来凡是有花会的地方,
好像世袭罔替一样,总.留一个听筒给他们熊家。新重庆路各房大小公
馆,上上下下就有一百五六十号人,加上咸益里四条弄堂的威海卫路
市房商店住户(都是李府产业)约有千八百人,就是跟花会没有特殊关
系,熊账房也有资格兰’一名特级听筒了。至于每天下午夜晚络绎不绝
的人来人往,那都是航船跑腿的碎杂人等,你如果打算知道花会里情
形,熊账房会详细告诉你的。”
    不知熊账房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叫他熊账房,我也没请教过他的
雅篆台甫,也跟着大家叫他熊账房。他虽然是李府的合肥同乡,大约
是世居羊城的关系,说话尾音仍带有广东味儿。他看着硼中彪外,可
是谈吐倒也不改儒素,彬彬儒雅。我向他请教花会里的一切内情,他
倒毫无避讳地跟我述说。
    他说,道光初年国事承平已久,广东水师各舰艇,每天除了出一两
次操,整理内务,清洁舰艇之外,日常无事。水兵总是三五成群,相率
登岸游荡,不是酗酒闹娼,就是斗殴滋事,弄得鸡飞狗跳民怨沸腾。有
一次跟旗卞绿营发生冲突打起群架,几乎酿成巨变。当时熊的先世任
职提督衙门总巡,提督蒋军门向他问计,熊总巡几经筹思,水师兵丁多
半好赌,只有用赌可以羁縻住他们的身体,不让他们离船惹事。可是
船上又不能公然开局设赌,于是想出在陆地开厂设局,赌者在船上坐
等,赌注开彩,都由“航船”、“听筒”接转。最初在水师中发轫,继而在
广东全省大行其道。果然水兵们不再闹事,而水师衙门也平添了一笔
额外入息。到了咸丰年间,这种赌博扩张到上海,首先在江湾南市人



烟稀少的地方设局开彩。因为猜买得中,一赢三十,本轻利薄,游手好
闲流氓无赖视为宝藏,人争趋之。所以打花会在上海不久变成最流行
的赌博,比广东还来得生猛热闹。
    花会一共有三十六座花神,所以又叫三十六门(据说最初只有三
f四门,有两门是增加的,至于哪两门是后加的,熊账房也弄不清楚)。
有人说花神以十二生肖为主体,再辅以鳞介僧尼以及其他动物组成。
可是生肖中独独缺少“兔”,而猴狗羊蛇又有双份,实在令人无从探索
最初制订的人用意何在。现存《花会萃编》是光绪六年刊印的,仅列花
神姓名,所以有些来龙去脉,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初的根源所自了。
    花会总机关名为总筒,又叫大简,下设若干听筒又叫分筒,还有招
揽赌客的航船。男航船专走商店铺户,引诱店员学徒去赌。女航船以
豪门巨富为对象,专门劝说良家妇女、仆从、r头消闲解闷儿。他们不
但连锁严密,而且都有地痞流氓做靠山。花会每天开筒两次,日筒下
午四点开筒,夜筒夜晚十点开筒,猜中者一元赚三十元,不过要扣去听
筒航船各一元彩金,实得二十八元。利之所在,弄得男男女女整天失
魂落魄,不但堕德败行,甚至倾家荡产、悬梁觅井、送掉性命的也大有
人在。
    花会虽然号称三十六门,实际只开=乏十二门,林荫街(鹇)花会被
尊之为总花神,每天用花香灯果虔诚供奉,是照例不开的。前一天日
夜所开花神,叫做左右门将,开筒之前悬挂总堂提醒大家不开,日筒照
例不开陈日山(鸡),夜筒不开王坤山(虎),这些都是从有花会开始就
定下来的会规,究竟是什么缘故就不得而知了。



    熊账房虽然担任听筒,但他对打花会不但深恶痛绝,他的子女也
被绝对禁止打花会,甚至跟花会有关联的事务,都不许沾边儿。他认
为他这听筒,是祖上留下来的权利,及身而止,他立誓不再传下去了。
上海总筒设在爱多亚路,我曾经请他带我去巡礼过一次。总堂内布
置,好像一座佛堂,神龛供桌之前加设一道朱红栏杆,栏内有一书桌。
负责写花名的人神情肃穆,不苟言笑面对神龛而坐,左右抱柱悬挂上
次门将花名。正梁悬挂一幅布轴,将花神秘密写好加封,卷入轴内,悬
挂梁头。等各处航船听筒押注报齐,然后鞭炮齐鸣,将悬轴放下,当众
开拆以昭大信。至于其中有无机关手法,避重就轻抽换花神种种弊
端,谁也不敢言其有,谁也不敢说其无也。
    一般打花会的朋友,最普通的是求神祈梦。在广州沙田、东堤、荔
枝湾都有人露宿废墟荒冢,希望能获得梦兆。上海玉佛寺,小东门的
未央生庙,虹桥的法华庵,大东门的猛将堂,都是赌徒认为求梦最灵的
善地。犹为可笑的是,跑马厅马霍路口竖立有两具冠冕朝服、手握牙
笏的石翁仲,每天到了下半夜,赌徒居然香烛纸箔前往虔诚膜拜,蜷卧
翁仲足下,等候示梦。本来宵禁是断绝行人,如有违犯要拘入警车,送
到巡捕房,坐以待旦,再行释放毫不放松的,偏偏那些赌鬼触犯胄禁,
巡逻巡捕反而视若无睹不去干涉。不知道是另有势力庞大的流氓头
打过招呼,还是巡捕们也打花会,深怕惹恼神灵与己不利。多少年来,
我始终想不透是什么道理。
    打花会是带有邪气的赌博。到庙里祈梦,算是本分的赌徒了。有
的夤夜跑到郊外,挖掘多年古墓,将尸骨取回,请乩童念咒画符香烛供



奉,祈求微兆:有些妖冶骀荡妇女,宵行露宿,不惜合体双双,以博“双
合同”冀能中彩。我在上海期间,一次有人约在三马路桃花江粤菜馆
晚饭,碰巧跟当时沪上名闺秀唐瑛一同进门。在酒楼楼梯转角地方,
放着一只铁丝笼,装有两双果子狸,我说了一声“好肥的果子狸”,她愣
了一下,嘱我稍待,她去打电话,然后一同登楼赴宴。过了两天,她忽
然约我去四川路邓脱摩饭店午饭,并且开了一瓶香槟:我说随便小酌
何必如此豪华,她说前天在桃花江看见果子狸,触机而发,认为猫狸同
型,立刻在楼下打电话押了五块钱“马上蚤”(猫),居然中彩,开瓶香槟
来庆祝,不是应当的吗?这种事情,我始终认为是偶然问巧合而已~
有一天从小服侍我饮食起居的王妈,在我吃早点时,忽然问我昨晚睡
得如何,曾否做梦?我正奇怪昨夜确实翻来覆去,睡得不甜熟,可是并
没有做梦,她的发问,其中定有文章:结果她告诉我,打花会的人,如
果找一个牛人,用红纸写上“张九官”,塞在他的枕头套里,若有梦兆.
第二天打花会必定中彩。可惜我虽非生人,极少做梦,但昨夜辗转反
侧、不能成眠的情形,倒也少有,真正有点令人悬疑莫解:
    熊账房还说过,打花会的人,如果屡押不中,就组合同道醵资举行
“撞旗”求兆了。参加人教要单不要双,如有妇女,必须夫妇同档,才准
参加:先做纸旗或布旗三十六面,大小轻重甚至旗杆长短也要划~,
把花会名称写在旗上,这些l:作都要选择午夜在油灯下办理。旗子做
好,携带三牲,午夜结伴到郊外古墓焚香设供,然后把花名旗子,按八
卦方位插在坟墓周围。大家焚香祷告之后,再围坐坟前,静观风向,哪
一枝花名旗先倒,第二天就下重注打哪一门:这种迷信可以说既无知

又可笑,可是有一次在嵊县帮撞旗重注之下,爱多亚路总筒几乎被那
一枝重注压垮。后来经青红两帮坐头把交椅的老大,跟虞洽卿、袁履
登、王晓籁几位好老出面,按一赔十二才把事情摆平。如果说这种赌
法,彩筒变化别有机枢,可以避重就轻,专放空门,那么嵊县帮那次重
注是彩筒做手一时疏忽呢,还是故意露一手以取信于赌徒呢,就非我
们局外所得而知了。
    自从国民政府迁往南京,上海英法租界内洋人气焰日渐衰退,害
人的花会,也不敢像早年那样无孔不入、到处招摇了?日伪时期据说
又曾经死灰复燃过一阵子,甚至平津各地也有打花会的组织流行,回
光日暮,不过昙花一现,也就消灭无形,否则这种比洪水猛兽更霸道的
赌博,不知要葬送几许男男女女呢!
花会名号生肖
林荫街  (鸭)    吴占奎
翁有利  (象)    陈逢春
黄志高  (曲鳝)  朱光明
徐元贵  (虾)    双合同
程必得(鼠)    陈吉品
陈日山  (鸡)    龚江祠
李汉云  (牛)    张元吉
赵天瑞(花狗)李明珠
王坤山  (虎)    张三槐
古茂林
吴占魁
张合海
宋正顺
周青云
马上蚤
陈荣生
苏青元
陈攀桂
(小和肖)
(白鱼)
(青蛇)
(猪)
(骆驼)
(猫)
(鹅)
(黑鱼)
(田螺)


蛇,  ,,羊蚣羊蛛猴
白鹤马燕黑蜈白蜘山



田福双(田狗)林银玉(蟹)  郑天龙(老僧)
林太平  (龙)    张九官(老猴)  陈安士  (尼姑)
罗只得(黑犬)刘井利(鳖)  李月宝(龟)

辑四·说东道西


中国民间艺术
    ——捏泥人
    笔者从小对于泥娃娃就有偏爱,不择精粗,只要是泥捏的娃娃,我
就设法买来庋藏。我有一座五层大立柜,没有几年,柜里泥娃娃就
“人”满为患啦。等年岁稍长,把泥娃娃撷精取华,发现北方人捏得最
好的是“兔儿爷”,南方人捏得最好的是“无锡大阿福”,什袭而藏。别
人看也许是一堆烂泥巴,自己没事拿出来把玩一番,认为每件都是珍
玩俊品,生怕磕了碰啦。
    先姑丈王嵩儒先生,早年在武汉时跟孙馨远(传芳)同隶王子春
(占元)戎幕。某年王嵩老花甲荣庆,他不愿铺张,孙馨远约了几位当
年湖北督军公署旧僚,备了一席酒菜,送到宝禅寺街嵩老寓所称觞为
中国民间艺术161


寿。同孙一块儿来的,有位黝颜鲐背发已斑白的老者。给大家一介
绍,才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儿,就是大名鼎鼎誉满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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