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钓到重达两千四百多磅的鲨鱼,算是近代海钓难能可贵罕有的成
绩了。18世纪英国王室有位亲王,在英伦海峡用大型渔船网获一尾紫
星鲨,重量达三千七百四十多磅。这两项记录到现在还没有人打
破呢!
英国海上大批出现的鲨鱼多半是蓝鲨,旧时中国侠士外国剑客,
都喜欢拿它的皮来做剑鞘剑柄。中国说书人,一来就说,腰悬绿鲨鱼
皮剑鞘,其实是蓝色的。至于绿包鲨鱼,据有经验的渔人说,最长也不
过五六寸,学名叫小印鱼,它们是大鲨鱼的好朋友,专门在大鲨鱼颚下
游泳,专门吃从大鲨鱼嘴里滴下来的渣滓,它的皮虽然泛绿,可是鱼身
太小实际派不上任何用场。
有一种锤头鲨昼伏夜动,遇见猎物往前一蹿用头一锤,把猎物击
晕,它就可尽情恣飨,跟它同等巨大的鱼类,也经不起它这一击。
长尾鲨是鲨鱼中最具灵性的,它察觉身后有异物,突然一转身长
尾一卷,猎物无一幸免,吃不完的,拖到海底峻崖幽岫,等饿了再吃。
鱼类能收藏食物的,恐怕只有这种鲨鱼啦!
还有一种姥鲨,身体臃肿,每尾都有七八百磅,喜欢漂浮水面晒太
阳。看见有轮船经过,它们就穷追不舍,专吃船上厨房抛弃不要的食
物,所以船员们又叫它懒鲨。有废弃物吃,它是不会伤人的。
苏格兰喜欢海钓的高手,不时能钓到斑点鲨的卵。鲨鱼卵呈椭圆
形,不是附着在海底的蕈草上,就是峭壁穹石上,要经过一年才能孵出
小鲨鱼来。在卵的两端,各有一条小缝,海水不断地此进彼出,鱼子既
可得到海水滋润,又可避免海水冲撞和鳞介的吞食。海上渔家一年能
吃到一两次这种酥炸鲨鱼卵,不但大饱口福,照渔民的迷信说法,当年
吃过鲨鱼卵,渔获量也必定是盈筐满釜,大比有年的。
鲨鱼虽然凶狠残暴,可是照顾幼鲨出白天性,当幼鲨遇到危险时,
它立刻把它们含入口中,纵避免凶险。鲨鱼胃里不断生产气酸,所以
它的消化能力快而且强,人的肢体如果沾到它的一点胃酸,立刻脱皮
腐蚀。渔业界管鲨鱼叫清道夫,鱼翼经过之处,海藻杂质、鱼鳖虾蟹,
一千鳞介一扫而空。前年有人在香港附近捕获一尾斑马鲨,解剖之
后,鲨鱼肚内发现有整具人体骨胳、尚未打开的铁盒苏打饼干、油布包
扎完整的罗马瓷砖。更有一位海钓高手,在东沙群岛无意中钓到一尾
七星鲨,肚子里竟然有一箱两打装的日本啤酒,既有鱼吃又有酒喝,一
时传为美谈。
鲨鱼的种类多到不胜枚举,而不同种类鲨鱼的牙齿也形状各异,
有的宽而厚实,像压路机,有的尖锐犀利,比钢锥还快,巨型货轮的钢
缆铁锚,它能三两下就咬断。硬碰硬的结果,是它的牙齿也容易损坏。
幸亏鲨鱼的牙齿整排脱落,很快又整排地再生出来;一尾鲨鱼长个五
六次再生齿,那是常有的事。不过再生齿越生越小,当然锐利度也一
次比一次减弱,因此它们不到非不得已时,也不愿意损伤自己的牙
齿呢!
鲨鱼虽然是海中霸王,一切生物遇上遭殃,但也有一种小鱼,在鲨
鱼头前开道,等于是老虎之伥。它一方面受鞋鱼保护,一方面遇有敌
人来袭,可以给鲨鱼示警。这种小鱼嗅觉极敏,哪里有危险强敌,哪里
有肥美的猎物,都能引导鲨鱼追踪,所以渔人叫它“向导鱼”。
中国人认为的上食珍味鱼翅,有所谓大包翅、小包翅、排翅、散翅,
都是从不同种类鲨鱼的不同部位割下来的。有一位西班牙朋友,写了
一部有关鲨鱼鱼翅的著作,达五百多页,可惜是用西班牙文写的,如果
有人把它翻成中文,我想也蛮有意思呢!我在初来台湾时,一次同几
位好友到淡水去游泳,曾遇到鲨鱼袭击,幸亏逃避得快毫发无伤,不过
对于鲨鱼,仍有一些吓丝丝的感觉。若不是魁一兄给我上一课,我真
还想不到鲨鱼有这样凶残呵怕呢!
天府上食珍味不如台北华筵
在朋友中,我是以馋出名的。《春秋》复刊,编者要我写一篇吃的
文章,平素以好啖出名,自然义不容辞。李国鼎先生说过,台湾人胃口
惊人,一年可以吃掉一条高速公路,如果所说属实,那我们自然是人人
有份啦!
元朝以肉类为主
中国人对于“吃”,早先讲究的是适口充肠,至于山珍海味,食前方
丈,讲豪华、论排场,那仅只少数人中的极少数。远的我们不谈,就拿
元明清三代来说,以帝王之尊,每日三餐,恐怕也比不上现代一席华
筵呢!
中国历代皇朝,对于宫廷饮食记载,大都约而不详。就拿元朝饮
膳太医忽思慧编纂的《饮膳正要》来说(是一本皇家饮食著述,也是中
国饮食文学中唯一的一本官书),其中所论饮食习惯,日常以牛羊野味
酪浆为主,后来虽然灭宋继承大统,入主中原,可是因为蒙古人生长在
沙漠地带,在饮食方面,仍旧保有塞上粗迈豪放风格,每天御前菜单,
只是在鸡鸭牛羊獐麂狍上变花样,连猪肉鱼虾都很少用,更遑论早韭
晚菘水陆珍异r?
无药不成肴
明代朱元璋出身草莽,马皇后又是以勤俭朴实出名的,有这样淡
泊自励的帝后树之先声,所以后世子孙,对于饮馔方面,倒没有灵肴千
种,象肉百味,穷极恣飨的情形:不过到j’末几代皇帝,渐习骄奢淫
逸,笃信道家术f:炼汞求J、'…邪法,讲求药补食疗,饔餐御膳,顿顿离不
丌药物入馔,什么老山人参炖雏鸽,五味地黄煨猪腰,冻皮仔姜当归炖
羊蹄,枸杞杜仲氽鲤鱼……当年随园老人袁子才说:“明代宫廷饮食,
'血疗饥变成却病,所谓凡菜皆治病,无药不成肴,”随同老人这几句话,
简直把明代宫廷饮膳,一语道尽了:
清朝宫廷饮食记载,从顺治以迄雍正,由于市国伊始,也都是约而
不详:及至乾隆当政,这位十全老人几度遨游大江南北,南馔珍味,无
不备尝,渐渐成了芙食专家;并且独出心裁,建立膳食档册。吴相湘教
授,就看过故宫珍藏的这类档案,自乾隆以后,大都完整?
乾隆是美食专家
曹锟当选大总统入主新华官,总统府医官苏州人曹元参,在光绪
末年曾充太医院医官,据他说,当时御膳房每天各宫的膳食单,都要抄
录一份送给太医院存查。这是沿袭元明旧例办理的,因为食物相生相
克,变化避忌甚多,遇有后妃、阿哥、格格大小病痛,太医们进宫把脉,
据以参考便于下药。他的工作就是整理审核膳食单。
他翻阅旧档,发现乾隆以前,肉类仍以獐麂麂鹿、山雉、野兔猪羊
为主(清官定制牛肉是不准入馔的)。及至乾隆南巡回京,宫廷口味才
为之丕变,鱼类中的鲥、鲈、鲞、鲍,蔬菜里的莼、荠、蕹、薹也都陆续登
盘荐餐。至于时下最名贵的鲍翅、排翅、乌参、干贝等等海错,则从未
列入上馔。乾隆时期高丽、越南那些东南亚小国,纷纷归附,贡使不
绝;朝贡礼单所列海味珍奇,大多随手赏赐臣下。至于鱼翅一味,直到
慈禧二度垂帘,御膳房的膳食单上,碟菜中才有肉丝炒翅子一品,只列
小炒还不能列入正馔呢f
道光是有清一代崇法务实、悃幅无华最俭朴的皇帝。他穿的套
裤,膝盖打补钉,每天晨餐鸡汤卧果,都嫌靡费,他每日御用膳食为何,
也就可想而知啦!
慈禧寿筵的菜单
慈禧晚年,在清朝历代帝后里,算是最会享乐的了。穆宗(同治)
即位,正逢她的万寿,笔者见过当年寿膳房在养心殿伺候一桌寿筵的
菜单,菜单上写明用海屋添寿大膳桌,铺黄膳单,计:
大锅菜二品:猪肉丝炒菠菜,野味酸菜;
大碗菜四品:燕窝“寿”字红白鸭丝,燕窝“年”字三鲜肥鸡,燕窝
“如”字八仙鸭子,燕窝“意”字什锦鸡丝;
中碗菜四品:燕窝鸭条,鲜虾丸子,烩鸭腰,烩海参;
碟菜六品:燕窝炒烧鸭丝鸡泥,酱萝卜,肉丝炒翅子,酱鸭子,咸菜
炒茭白,肉丝炒鸡蛋。
照这桌寿筵来看,以件数说,不过十六品;所用材料,除了燕窝配
用六品外,所有菜式一直在鸡鸭上打转,虾只一味,鱼竟无一入馔,鱼
翅仅仅列入碟菜热炒。如此看来,所谓天府上食珍味,平心而论,比起
现在台北一桌华筵盛馔,讲材料,论花式及精巧细致,简直云泥霄壤之
别,您说对不对?
到了宣统入承大统,御膳房虽然照例整桌传膳,可是他最爱吃端
康、敬懿两位太妃每天由娘家送来的小厨房进贡的菜。到了大婚之
后、出宫之前,御膳房的菜简直不能下咽,可是恪于祖制,又不便裁撤,
逼得他先是在东兴楼包伙,后来索性吃起“撷英”的西餐来。冷炙温
羹,末代帝王的饮膳,哪还谈得上什么食膳丰华、供馔精美呢!
把高速公路赚回来
1977年日本有一家电视公司,为了摄制一部中国烹饪影片,在香
港国宾大酒店,订下价值两万美元的一桌满汉全席,共有七十二道菜,
十二个日本人吃了两天两夜。其中有象鼻、雀舌、熊掌、驼峰、鹿尾等
远方珍异。香港朋友曾经把这桌满汉全席菜单寄一份给我看,菜式名
称,既像念喜歌,又像祝寿词。当年满汉全席,是要逢到邻邦属国进贡
来朝和平乱献俘庆功两项国之大事,才举办的盛大国宴。菜单不管是
光禄寺所拟,还是内务府订定,这种似通非通、不伦不类的菜单,要是
他们的手笔,岂不令人笑掉大牙!这份菜单,一看就知道是香港酒家
广东大师傅们的杰作,其他一切,不用细说也可思过半矣。
今年春季又有一批日本观光客想来台北吃一次满汉全席,开开洋
荤。有人为了提倡观光事业,颇表赞同。我也认为自己吃掉一条高速
公路,能向外赚回一条高速公路,哪怕半条也是好的。不过我认为“满
汉全席”这个名词太落伍了,而且过分玄虚,不切实际,用这种手段招
徕观光,似乎也欠光明。我想不如把中国山南海北现有名菜,按照季
节品质等等条件,订出几种不同价码的观光筵来,专卖外宾,国人订菜
恕不承应。如果安排得当,现在洋人幂发户甚多,让他们花几文心安
理得的钱,一年之间赚回一条高速公路,虽然没有给长者折枝那么容
易,恐怕也不像挟泰山以超北海那样困难吧!
话说当年谈照相
小时候一开始玩的照相机是长方形鹰眼镜箱的,只要是阳光普
照,景物在反光镜范围之内,不用测距对光,就可以照出清晰的图像
来。大学毕业那年,学校要半身照片贴毕业证书,同学会印纪念册也
要照片,并且不要自己掏一分钱,只要到东安市场德昌照相馆写上班
级姓名,照完之后,德昌照相馆会替我们送到学校去分别付印,就这样
简单。结果毕业纪念册上,还是有若干同学的照片从阙。在谢师宴
上,校长幽了大家一默,说有人迷信照一次相,神魂受一次伤,同学爱
惜生命,所以大家都怕照相。虽然说的是句笑谈,愣是有人不愿照相,
其故安在,至今我也没有猜透。
没过几年我买了一只三点六镜头,装张头软片,也可以用玻璃底
片的新式照相机,而且配有自动快门三角架子,目测缩放光圈,映像调
整焦距,晒出来的照片,比鹰眼镜箱所拍的照片,要高明多了。
上海两江女子篮球队第一次到北京比赛篮球,第一场球是在梅竹
胡同青年会外场跟师大女篮比赛。北京风气比较保守,固然北方打篮
球是冬季运动,任何一支女子篮球队的制服都是长运动裤,而两江女
子篮球队,经过跑篮热身运动后,上场球员一律除去长裤,露出所着大
红短运动裤,这种大胆的暴露,在北京人眼里算是破天荒第一次。那
时我正担任丁丁画报外勤记者,赶巧我又带着摄影机,报社主编马一
民临时抓差一定要我暂充一次摄影记者。我对照相本是初学乍练,人
家球队摆好姿势,当时北京几位摄影名记者张之达、谭同生、萨空了、
宗维赓他们电光闪闪,喀嚓喀嚓照个不停,而我手忙脚乱,人家照完,
我的光还未曾对好,于是招来看球的观众一阵鄙笑。幸亏两江领队席
均,特地变化队形让我拍了几张特别清晰的照片,后来《上海新闻报》、
《申报》跟《时事新报》都采用了我的照片,把萨空了气得直吹胡子瞪
眼。学友黄中孚把我的底片拿去复印了好几抒,送给两江每一位队
员。他跟席均因为这一段交往,特别投缘,由爱侣进而缔结良缘,成为
球坛佳话。我这笨手笨脚的临时摄影记者,想不到还做了一次月下老
人呢!我这只张头软片照相机,虽然要从后面对光,在江浙两省所到
之处,可照了不少优美的人物风景。
后来随侍先母归宁海陵外家,当地民情朴厚温良,风景野逸倩艳
别有雅趣,带去底片,没有几天,全部照完。当地虽然有两家照相馆,
但是不代客冲洗底片,尽管胜景多方,只有对景兴叹。有一天经过一
家药房,发现货架子上居然有十几盒柯达软片,药房里的人也不了解
是什么用途,每盒索价一元二角,比上海二元四角,便宜一半,于是悉
数买了回来,大照特照一番。后来回到上海,在虹口六三花园水池边
拍照,等洗出之后,池中倒影里有两位高髻木屐、绮袖丹裳的佳丽,经
黑白摄影学会几位看过,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大家疑为鬼影,可又拿不
出相当佐证,我对摄影的热气也因此渐渐冷了下来,那只镜箱也就退
藏于密了。
过不多久上海新新公司新张开幕,我跟汪煦昌兄在照相部参观
(汪留学巴黎,专攻摄影,回国在愚园路成立神州影片公司拍摄电影),
发现有带一套二镜头的康泰时摄影机,不但零件齐全,而且暗房冲洗
放大用具,一应俱全。他认为价钱廉宜,我就买r下来,带回北京。因
为机件灵活,拍摄舞台剧照,特别生动清晰,那时张肖伧在上海办的
《戏剧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