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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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兵-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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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我们会和气象台的哥们约好时间,他们在规定时间向我们报告当天是否适合飞行,然后我们再去通知机务、场站等部门,做好飞行前的准备。

  一般气象台会在凌晨四点左右给我们打电话,我和杜小军是轮班,轮到谁谁就要去接电话。

  我们同屋了那么久,好像没有一次是该他接电话而他没有醒的。

  同时,也没有一次是该我接电话而他没醒的,每次全是电话先把他吵醒,然后他再把我吵醒。

  开始几次,他还只是用嗓子,到了后来基本就是拿到什么东西就用什么东西朝我砸过来。

  有一次,一本厚厚的世界名著在他有枕头边上,他便将那本如同砖头一样的书朝我这边砸来,好在没砸准,否则我的头部可就惨了。

  后来他特意去备了一个枕头,因为那玩意一般不会出什么意外。

  但是,他那枕头必须是要准确地砸到我的头上才行,如果只是砸在我的身上,我好像还是不会醒。

  这此,这小子可是没少花功夫,没事就在那练习。

  那年十月,他去探了一次家,回来时带了个神奇的东西回来。

  就是这个神奇的东西,让我们第一次知道了一个名字:邓丽君。 txt小说上传分享

8、
那神秘的东西就是一架单卡录音机。

  它在现在看来不算小巧,可是在当时看来那就一个特小巧的东西了。

  由于我们的工作,我们早就见过录音机和录音带,但是我们从没有见过这个小的录音机和录音带。

  那东西竟然能装进如此小巧的录音带,竟然能放出音乐。

  那天晚上,杜小军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想听天籁之音吗?”

  “天籁之音?”我不明白?那是什么声音?

  “想还是不想?”

  “当然想。”

  “去把门锁上。”

  “锁门干什么?”

  我们部队有规定,宿舍是不准锁门的。

  政委说过:“全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为什么要锁门?”

  按照这个逻辑,锁门就是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谁还敢锁门啊?

  “那就别听。”他摆出一付爱咋咋地的样子。

  得!我去锁门,谁让我从没有听过什么天籁之音呢。

  等我把门锁好以后,他将一个不知何时变出来的没有外包装的白板录音带放进了录音机。

  天啊!那是什么声音?那是人类的歌声吗?

  我被惊呆了,一点都不夸张。

  那声音,那配乐,那种感觉。

  这也是歌声,这竟然是用中文唱出来的歌声。

  有些旋律是我们所熟悉的,但是她怎么会处理成那样,她怎么能让那种民歌变得如此的高雅。

  邓丽君,她让当时的许多国人痴迷,她让我们知道歌原来是可以这样唱的。

  虽然我们的部队地处比较偏僻的地区,但是我们也很快就接到了通知,禁止官兵听所谓的邓丽君。

  因为那是黄色歌曲,是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

  说它会消磨斗志,说它是精神鸦片。

  谁要是听了,谁就是违纪,就要受到党纪军纪的处分。

9、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对杜小军说,“就算是他们把你打死了,我也坚决不说。”

  “行啊!你还真够哥们。等等,什么叫他们把我打死了你也坚决不说啊?应该是他们把你打死了你也坚决不说。”

  “我说你这不是废话吗?我都被打死了我还说什么说?”

  “你个臭北京兵,就会臭贫。”他笑骂道。

  那时那种原版录音带国内基本没有,就连最开放的广州也很少见,所以我们听的是杜小军回家时翻录的带子。

  那带子不知被翻录了多少回了,那音质其实已经损失了不少,可它在我们听来还是那样的美妙绝伦。

  我们始终没敢声张,我们更没敢让我们的飞行员朋友来听过这些东西。

  保持飞行员的政治纯洁性是很重要的,这点我们清楚。

  当年还真有大陆的飞行员叛逃去了台湾,还真有人到台湾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见邓丽君。

  看来上级的决定还是正确的,那就是精神鸦片,那就是会消磨我们的战斗意志。

  但是,也在同一时期,也有不少台湾的飞机起义回到了大陆,其中一个叫李大维,他可是出生军人世家,他是台湾的空军英雄。

  你说他们为何要来大陆,难道也是听了什么歌吗?

  现在谁再说邓丽君的歌是什么精神鸦片,别人一定会当说这话的人有病。

  但是当时它就是,为什么?

  因为害怕,因为不了解,因为她可能会用她的有歌声告诉别人,这个世界很美妙,人生很精彩。

  这与我们长久以来的教育相违背,我们一直想让人们相信这个世界上受苦的人有三分之二,资本主义社会是腐朽的是没落的,需要我们去解放,我们要用毕生的精力去改变那个苦难深重的世界。

  而邓丽君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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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杜小军和我谈过他为什么会停飞。

  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身体,我也相信他是因为身体,因为他没有装病,这一点我可以为他作证。

  可是,他后来告诉我,他是因为害怕。

  “知道吗?他是我的同屋,我们在航校就是同屋。他很年轻,他才十九岁,他就在我的前方不远处,就在一瞬间。知道什么叫粉身碎骨吗?”他茫然地看着前方,他的战友是因一次发动机故障而牺牲的。

  那架飞机在空中爆炸,在杜小军的眼前。

  “我是个懦夫,我从没有否认过。但是从此,我失去了睡觉的快乐。你说,这是上天对一个懦夫的惩罚吗?”他好像是在问我,好像是在问自己。

  我没有回答,我回答不了。

  我从心里敬佩那些能从容上天的飞行员们,他们真的是英雄。

  记得我第一次压坐时孙霆对我说过的话:“你就准备这么上天?你就这么相信我的技术?你就这么相信你的飞机?这是玩命,懂吗?”

  我当了九年的机务,飞机因机械原因而发生的事故虽然不多,但也不能算少。所以,孙霆他们的每次上天,不光要战胜自己。

  “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了。”杜小军说。

  “不会的,不会的。”我对他说,“看过《老人与海》吗,人可以被打倒但不可以被打垮。你是不能上天了,但是这并不说明你就是个懦夫。你现在就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是我们部队最好的参谋。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不是吗?!”

  “贾小兵,我发现你是个当政委的料。”他吃惊地对我说。

  “谢谢你!”他真诚地说。

1、
1981年的五一节,我回家了。

  我是去探亲,那时部队的探亲制度有所改变,没有结婚的干部每年都可以回父母家探亲一次。

  我发现北京变了,变化太大了。

  记得前几次回北京,感觉北京永远是那个样子,永远是我小时候的那个模样。

  可这次,北京让我的眼前一亮。

  北京人的衣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样式和颜色都显得是那样的丰富多彩。

  我见到了许多朋友。

  许宏军当年考大学分数不够,但是赶上一个政策,就是照顾性的扩招,所以他上了北京大学的一个分校。现在,他已经快要毕业了。

  他有女朋友了,那个女孩很是骄情,特别地黏他,和他寸步不离。

  她对许宏军和我在一起竟然会如此快乐很是不理解,她参加了我们的一次聚餐,她对许宏军与我如此兴奋地交谈颇为不满,总是用她那双好看的眼睛对我翻着白眼。

  我们才没那闲功夫在意她呢,她爱生气不生气,她算老几?

  要知道我和许宏军是什么关系?我们一起上学,我们一起参军,我们一起长大。

  “烦什么烦,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们且谈不完呢。不送啊。”许宏军对她说。

  她很郁闷地走了,在走之前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怎么样,哥们?还不想回北京吗?现在不是有个转业风潮吗?”许宏军问我。

  “我真是没有弄明白,现在是怎么了?怎么所有的人都在琢磨着转业。你说我们的部队到底是怎么了?”我确实对那时的转业风潮很是不理解。

  “呵呵,这就是一种信号。”

  “什么信号?”

  “信仰危机。你不知道?你去过西单墙吗?”

  “听说过,但没去过。”

  “据说是四五运动的继续,可惜了,现在看不到了,说是有破坏安定团结的嫌疑。那上面可有意思,说什么的都有,人们现在是又想说又敢说。贾小兵,回来吧,我看你是在那鬼地方都呆傻了,瞧你那一脸的茫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2、
是的,我在西北,我在部队,我可能是跟不上潮流了。

  那天许宏军跟我说了很多,他让我瞠目结舌。

  他让我知道了当时在大学生们中正盛行一个最时髦的词语:“性解放。”

  “没碰过女人吗?你都26岁了?”他惊讶地望着我,如同我是一个外星人。

  “别他妈的太认真了,人就那么回事。”他边喝酒边对我说。

  “俩动物生一个小动物?”我想起了沈国华的缪论。

  “很精辟啊!谁发明的?”他有些醉了。

  我见到了万世辉,在五一节的一次聚会中,当时有许多当年在我们部队的北京兵都参加了,他也来了。

  “贾小兵,还不想理我吗?”他笑着和我碰了杯。

  四年了,我们分手已经四年多了。

  “好吗?还飞吗?”我问。

  “不错,但是就要不飞了。”

  “为什么?”

  “她家的主意,她说她不想让她的孩子没有父亲。”

  “哦?”

  “我正他妈的在努力装病中。先争取停飞吧,然后再争取转业,只有这条路了。”

  “你也想转业?”

  “是啊。现在的军队可是没有什么优势了,待遇太低,机会太少,没法和地方比。”

  “万世辉,你猜我想起什么了?”

  “我知道,不用猜。”他没有看我,将他的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知道?你说说看,我现在在想什么?”我不相信他能知道,我认为他已经忘了。

  “非要我说?”

  “是的!”

  “你想起了那个河边,你想起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当时我说我的理想是……。”

  “别说了!”我制止了他,我好难受。

  我感觉他也不会舒服,因为他在说那些话时始终没有看我,他一直在看着窗外。

  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流,人们都在赶路,大家好像都很忙。

3、
我回到了部队,我一回去就做了件错事。

  那天中饭时分,我一进食堂就看见大伙全围在我们政委周围,好像在祝贺什么事。

  “来来来,小贾。”政委一见我就招呼道。

  “有什么喜事吗?”我走过去问。

  “政委的儿子考上大学了。”杜小军对我说。

  “真的吗?太了不起了。”我一点都没能装,我说的全是真心话。

  当时,我们部队的子女们很不容易,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好学校,所以部队子女能考上大学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虽说上的是那种没什么名气的大学。

  “小贾,好像你妹妹前年也考上了,她考的是哪所大学啊?”政委问。

  “北大。”我是脱口面出的,没有经过大脑。

  政委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那满脸的笑容不见了。

  泼出去的水可以收回吗?好像不可以。

  我怎么这么笨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停一下呢?我为什么要急于回答呢?我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她和你们儿子上的是差不多的学校”呢?我就不能说个“北农大”吗?

  要知道中国的教育体系很不公平,要知道外省的孩子想上北大有多难。

  说真的,政委的心眼不大。

  我当时让他不舒服了,虽然我很后悔,可是已经晚了。

  我给他留了一个喜欢显摆自己的印象。

  那年,军区空军来我们部队对所有参谋进行了一次综合考试,我考了个第一。

  军区空军的副司令员亲自来我们师宣布考试结果,我被他点名表扬了。

  按理,我最起码可以得一个嘉奖,就是得个三等功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那年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贾小兵,你还是别做什么政委了,你太没心计了。”杜小军对我说。

4、
1981年,我恋爱了。

  说不好是不是许宏军的话影响了我,反正我终于答应去见她了。

  过去,许多人都曾经试图给我介绍对象,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见个面什么的,我觉得那很荒唐。

  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目的很明确地去认识一个女人。但是我在作战部队,我们身边又没什么女人,理想和现实的矛盾无法解决。

  “要实在不行,就在北京找一个吧。”我离开家时我妈威胁过我。

  得!见一个就见一个吧,再不动这个心真会让人觉得我有病了。

  “没碰过女人吗?你都26岁了?”连许宏军都把我当成外星人了,别人就更别提了。

  她是陆军医院的一个护士长,据说是个先进人物。

  “这么跟你说吧小贾,人家当兵到现在年年立功,年年授奖,可能干了。人也长得漂亮,就一点,是从小地方来的。不过,那地方离北京不远。”我的介绍人是我们团长的老婆,我的团长就是那个喜欢我的副参谋长。

  团长的老婆是陆军医院的医生,那个护士长和她是一个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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