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霜如此说,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这倒叫安日彦有些意外之余还有些惊喜,敛去面上的凉意,唇角含了一丝微笑,“在下能理解林小姐的处境,此番前往,我自然会竭尽全力护林小姐安全回归。”
先不说话真假,单这么一听,梅霜心里还是踏实了一些,“好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安日彦没有再言语,知道这个女人敏感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多说无益,他随后转换了话题,“今日熊罴败走,对方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说起熊罴,梅霜心里顿时后怕不已,“这可怎么办?”
“想必是我们这里面出了奸细,为对方留了标记,所以,对方才轻易追来。从明日开始,我们就改变路线。”
“奸细?我们这里面?”梅霜大惊。我嘞个去,这才摆脱危险,又来个定时炸弹,瞬间让人心里压力陡增。
想到这里,梅霜头皮发乍,没好气道,“你别危言耸听了,这些人该是千挑万选的,你看谁像奸细?难不成你或者你的随从是奸细不成?”
安日彦没有言语。
不知道何时,山林里起了大风,吹得树冠上的密叶“哗哗”响个不停。
夜凉如水,被风一吹,梅霜立时身上起了鸡皮疙瘩,她抱着膀子,思索着安日彦的话。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一路熊罴紧咬不放,可不是偶然因素。
但一共才六个人,怎么想这几个人都没有当奸细的理由,更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的人是奸细。
沉思间,肩上多了个厚厚的外衣,她抬眸,是安日彦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梅霜想要推辞,但确实有些冷,叹口气道声谢,在身上裹紧。
正在沉思间,忽然听到树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个人惊疑地向下看去,却并不清楚。
天上乌云遮挡了一切,只能借着火堆余烬的光亮看到好像周围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两个人凝神看了一会,但由于下面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更甚者,不知什么时候,密林里好像起了雾,原本不觉得,但大风吹过下面燃烧的余烬,可以看到雾气正浓。
被熊罴弄得惊破胆的梅霜一听到突如其来的动静不禁又紧张起来。
安日彦遂轻声安慰梅霜道,“不要怕,大约是有东西路过这里。”
话音未落,只听那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仿若受了惊般忽然节奏加快,居然发出铁叶子摩擦般的声音,而且,声音竟然越来越大,片刻后竟然如刀剑相撞,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
听得梅霜汗毛倒竖,不自觉地悄悄向安日彦的方向靠了靠,狠狠咽了口唾沫后颤抖着声音低低问道,“这、这可是阴兵过路?”
安日彦正凝神仔细分辨下面的声音,听梅霜这么一说,奇道,“什么?”
“你不是说什么东西路过?”
安日彦摇摇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后,朝着声音的地方扔了过去。
火折子恰好扔到先前未燃尽的火堆上,上面的燃料见火就着,只见“腾”的一下,火堆照亮了一大片地方。
借着亮光,梅霜倒抽一口冷气,脱口而出,“蝎子?”
而安日彦望着下面斗在一起的场面也是皱紧眉头。
离火堆不远处,一只硕大的穿山甲正和一只背部约半个脸盆大小的赤褐色的蝎子对峙,刚才那些铁叶子摩擦的声音就是穿山甲发出的。
或许是忽然腾起的火堆吓了它们一跳,但谁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借着隐约的火光,他们也看清了,在穿山甲的后面,还有一只穿山甲,不过,它的背上有只很小的穿山甲。
情况大约有些明白了,想必是穿山甲一家出来觅食,偶遇蝎子,蝎子想袭击小的穿山甲,却不曾想小的后面还有大的。
双方对峙了一会,蝎子已经不耐,弓起背部,长长的尾巴也开始上翘,随后发动了进攻,穿山甲也不敢怠慢,闪身避开蝎子的尾部毒针,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抓向蝎子的背部,随之身上的鳞甲再次发出铁叶子摩擦的声音。
几个回合下来,都没有占到便宜。忽而蝎子一个转身,眼看毒针要刺到穿山甲身上时,突然几枚钢钉带着凌厉的风过来,直接将蝎子的身体及尾巴钉在地上,蝎子竭力挣扎却无计可施,就算想断尾断鳌逃走,也是体无完肤。
丛飞和丛跃兄弟悄悄下得树来,虽然见有人,但穿山甲一家似乎并没有害怕,迟疑了一下,随后摆动尾巴继续前行,很快消失在雾色茫茫的密林里。
蝎子还在挣扎,近距离看更是怵目,只见其浑身都已变成赤褐色,油亮放光,双鳌更是粗壮有力,犹如孩儿臂粗,可见活了不少年头了。
“此乃蝎王,”经常和毒虫打交道,安日彦也识货,这样的蝎王可谓数十年难遇。
对付这样的毒物,对他而言小菜一碟,他拿出一点药粉,轻轻撒在蝎王的四周,不一会,蝎王便不动了。
这招看得车夫兄弟惊奇,遂追问怎么回事。
“这只是令其昏迷,如此大的蝎王,将来定有用处,如今可谓天助我们。”安日彦命加藤找出一个袋子,将蝎王装进去,袋子在光线下闪着微弱的蓝光。
梅霜忽然想起,在梦境里看到的那只大缸的颜色也是这样,而毒虫仿佛极怕这种光。
几个人聚在一起,只听丛飞说道,“如今是蝎子的交配时节,但今日天气并不适合蝎子出行,所以我们还是要当心。”
众人回到树上的时候,雾气越来越浓,只觉一股湿气在身侧环绕,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山间天气就是如此,令人莫测,一会晴天丽日一会却又是阴雨连绵,这大雾来得蹊跷,不知道山里有什么变化,且不可轻举妄动。”
虽然梅霜知道由于离瀑布越来越近,近地面水汽丰沛,夜间气温逆差较大,所以形成大雾。
虽然后半夜没有什么动静,只有远处瀑布的声音,但大家还是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直到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太阳从薄雾中透出,大家才松了口气。
借着清晨的霞光,原本的浓雾变得稀薄,可以看到远处的树木似乎被洗过般清新。
大雾终于散去,当目光落到地上的时候,大家却都大吃一惊。
目及所处,一些不知名鸟儿的尸体落了一地,除了梅霜认识的几只麻雀,其他的都不认识,前面的空地上零零散散落了有数十只不止。
整个夜晚大家都是睁着眼睛的,谁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声,就是蝎王和穿山甲打斗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令人惊悚的景象。
这些鸟凭空从哪儿飞出来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总也该叫几声啊。
太匪夷所思了,树上的人面面相觑,就连常在丛林中行走的车夫兄弟也是有些茫然。
但毋庸置疑,这个密林里的潜在的危险还是有的,或许危险就是大家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车夫兄弟麻利地下了树,用箭矢叉起近前的一只鸟,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脸色一变,“都是毒死的。”
而后两个人又小心地在周围看了看,果断伸手叫树上的人下来,“此处危险,我们得快些走。”
车夫兄弟仔细看了看地上的鸟儿散开的方向,随即告诉大家,“我们得往这个方向走。”
安日彦却是看了看之后,摇摇头,指着相邻的一个方向,“这是条现成的路,我们要往这边走。”
这一下,大家愣住了。
原本来的时候也没有明确该听谁的,一般而言都以为车夫兄弟丛林经验丰富,大家都听他们的,如今却听到安日彦提出不同的意见,而这样的分歧很容易耽误时间。
唯有梅霜知道安日彦的潜在意思,他现在肯定是不相信车夫兄弟了,谁敢说之前他们做的记号不恰恰是为了将敌人引过来。
车夫兄弟对视了一下,对安日彦提出的异议有些不满也有些不解,“特使殿下,不知道走那条道是什么意思?”
安日彦轻拍手里的扇子,眯起眼睛问道,“那你们为何要走这条路?”
丛跃急了,“这里虽不比西南,却也有瘴气存在,这些鸟儿皆是中了瘴气而亡,说明此处一定有未可知的危险存在。而我刚才比较两条道路,你所指的那条四周要光滑一些,说明一定是某种动物的经常出入之路。这深山老林,绝对不是人走出来的路,我们若走那条路,岂不是要撞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去看那两条路,果然如丛跃所言,一时间大家犹豫了,但内心却都认可丛跃的话有道理。
“赶紧走吧。”顿了顿,丛飞急了,挥手让大家快走。
几个人也顾不得了,紧着跟上。
梅霜气喘吁吁道,“那物事必然是傍晚受到熊罴打斗之惊扰,一时不敢出来,所以穿山甲和蝎王才敢出来。其实现在想来,那蝎王应该也是被物事所惊扰所以冒险出来躲避,没曾想碰到我们……”
梅霜一番分析合情合理,车夫兄弟频频点头,安日彦问道,“你能猜出那是什么东西吗?”
“若是看那道路的直径,这东西一定不小,具体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六个人在茅草丛生的路上一路飞奔,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生怕那“物事”追来。
看梅霜不要命地向前跑,安日彦笑道,“这东西只在夜间出来,现在晴天白日,它不会出来的。”
这一路飞奔之下,倒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往前日光越来越亮,瀑布的水声也仿佛近在跟前。却不曾想到不知道谁惊扰了树上的马蜂窝,顿时成群的马蜂向他们飞来。
几个人发足狂奔,在后面挥动衣服的加藤和车夫兄弟还是被马蜂叮了几下。几个人不敢怠慢,奔跑出林子后,只听史婕妤说道,“快,那边有水。”
几个人随即向密林边上的一个水池子跑去,边跑边将身上的装备卸下,随后纷纷跳入水中。
水质清澈,水温温暖宜人,竟像个天然的泳池,四周全是天然的岩石,上游的水经由岩石的边缘渗进,长年累月积攒了如此多的水。
马蜂退去之后,几个人从水里出来。
夏天本就薄衣薄衫,这出水后,两个女人身上曲线毕露,梅霜遂命几个男人出水后背过身去。
四下打量一番,前面是密林,后面是悬崖峭壁,根本就没有适合换衣服的隐蔽之处。
她和史婕妤又不敢走远,只能就近找了个棵大树在后面换下湿衣服。等换回衣服回来的时候,几个男人早就脱了外面的衣服搭在岩石上晒了起来。
车夫兄弟和加藤都上身,车夫兄弟古铜色的肌肤上居然几道尺长的大疤,而加藤除了一身的雄壮的肌肉外,光那厚密的胸毛就很令人敬畏。
安日彦只脱了外袍,里面是白色的丝衣,也隐约看出肌肉的纹理。
等史婕妤和梅霜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搭起火堆开始做饭。
加藤和丛跃出去打猎去了,史婕妤和丛飞也四下去找柴火,梅霜本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却被安日彦叫住。
“怎么了?”梅霜有些不悦,大家都在忙活着,他一个人倒把自己当老爷了。
安日彦四下看看,见几个人都已经走远,遂过去,对梅霜低低道,“你要当心大秦国皇帝的嫔妃。”
梅霜手里的包袱一下掉了地上,她连忙拾起来的同时有些不悦,“这一路你说有内奸,先是怀疑车夫兄弟,现在又怀疑史婕妤,下一个你是不是该怀疑我了。”
安日彦眸色深深,忽然伸出手,一个铜钱大小类似齿轮似的东西跃然手心,上面雕刻有看不出的图案,约半分厚度。
“这是什么?”梅霜不解。
“这是丛飞和丛跃兄弟在我们经历的每个地方都要留下的标记,一则后续的人会跟上我们;二则便于我们原路返回。”
“那……”梅霜还是不解。
“这是史婕妤身上掉的。”安日彦说道。
梅霜无语,“既然是留标记所用,史婕妤身上携带有什么奇怪的。”
安日彦收起那枚标记,冷笑道,“这东西只有车夫兄弟有,而且,你看到了,这东西可不普通,这是枚密锁。我们留下的每一枚密锁,都会有相应的锁匙,只有完全对上,才是对的路线。你别小看这密锁,里面还可以容纳字条,对上之后取出字条可知前面人的去向包括此地该注意的危险。”
梅霜大吃一惊,想不到这小小的齿轮状的东西竟然有如此大用处,可是,她仍然没有明白这和史婕妤到底有什么关系。
“或许是车夫兄弟不小心掉了恰好被史婕妤捡到?”
“这锁在用之前,都是环环相扣的,怎么可能只捡到一枚。”
“我去!”
梅霜心底一沉,纵使自己的大脑简单,也能想到该不会是史婕妤将原来已经放好的密锁拿了出来。
“将密锁标记拿走的唯一目的,那就是令后面我们的人找不到我们的踪迹。此刻若再有敌人追踪我们,只恐怕我们更加危险。”安日彦眸色暗沉。
梅霜慌乱地坐下,“难道,难道史婕妤会是你说的奸细?”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或许是我们想错了,当然,也有可能奸细还不止一个。”安日彦说道。
“那、那这个密锁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尚且不知。”安日彦说道。
“那你赶紧让车夫兄弟看看啊,他们既然会放这个,肯定懂得打开,赶紧看看。”梅霜焦急道。
安日彦摇摇头,“现在情势不明,尚且不知道车夫兄弟的底细,我还是先保存的好。”
梅霜远远看见几个人回来了,抱着柴火的,丛飞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加藤手里一只野鸡。
梅霜眼前有些恍惚,尼玛这还没到呢,怎么弄出这么多的事啊!
天哪,这皇上办事靠谱不靠谱啊!找的人居然会是奸细?
几个人坐下后,这才边做饭边察看被马蜂盯的伤势,加藤的肩膀上被叮了几个包,丛飞脸上也被蛰了几下,好在都皮糙肉厚的,挤出里面的毒液,撒上药粉后慢慢消肿。
跑了一上午,每个人都饥肠辘辘,加上烤野兔烤野鸡的香味,几个人食欲大开。
因为安日彦的话,梅霜虽然饥饿,却没有心思吃饭,总是不时地瞄瞄车夫兄弟和史婕妤,可几个人都神色如常,都还奇怪梅霜怎么不吃饭。
梅霜叹口气,自己又不是火眼金睛,识破妖魔鬼怪甚是困难。
她说道,“方才在路上跑的时候,我看好像有东西掉了,你们有没有丢东西的?”
大家都奇怪,各自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东西,纷纷摇头。史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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