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太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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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烈太后传-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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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相如道:“不是早说过不用行大礼么。”

褒成一口雪白的牙笑得难以抑制:“王后回来,末将欢喜坏了,一时忘了。”

赵相如笑:“以后可不许忘。这么晚了还在训练?”

褒成道:“王后临行前教诲要严加训练,末将不敢忘了分毫,此刻正在教导如何夜间行军,众军士皆已习得马术,进步神速。”

褒成说得正得意,此时小春回来了,给赵相如披上披风,小心系上扣。赵相如拢了拢披风浇了盆凉水道:“只是训练尚有不足。”

褒成听完一愣,然后拱手道:“请王后指点。”

赵相如往场中走去,众人都跟着。“指点谈不上,只是刚刚站了会儿,摸了些门道。”停了会儿又道,“不论是夜中急行还是偷袭,兵家讲求出奇制胜,只是百马奔腾,声音之大可想而知。何况你们虽是私兵,衣着不统一便罢了,怎么还有人着浅色衣裳?!这两点姑且按下不提,你们所配马具,训练方式都是赵国机密,野台虽少人前来,却怎么连个值守之人都无?今日幸得是我在这里察看,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岂非将秘密全部窥走?”说到这,赵相如也有些疾言厉色,她缓了缓口气语重心长道:“曾子也说要一日三省吾身,你身为一营主将更要戒骄戒躁,反躬自省。”

褒成顿时锐气全失,双膝下跪认错。赵相如见他并不骄狂,也只是略作训诫,便让他起身。

“许历,明日命人去做一千套黑色胡服,作为狼军军服,每人分得两套。”

“诺。”

“对了,你顺便再取些厚麻布来裹在马蹄上可以静声。”

校场中的士兵还在练习拼杀,并没有因为有人来而丝毫懈怠。赵相如看着很满意,又问了一会情况,便去歇息。

第二日,天色大亮,她甫一起床便命人去请庞澈。

庞澈来得很快,彼时赵相如正在用早膳,看见庞澈一身利落的乌衣短装,以铜簪发,腰挂佩剑,器宇不凡,眼前不由一亮,梨涡浅笑道:“时候尚早,陪我一同用膳吧。”

庞澈看着她青黑的眼眶,知她一夜未睡好,也没说什么,坐在桌前慢慢吃着。赵相如惊讶于他吃饭的模样,十分文雅,不像平日见到的军营官兵,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时常会因为吃得太急而噎得两眼翻白,倒颇有贵族之风。于是打趣道:“若是只看庞卿用膳的模样,倒真以为是贵族出身。”

赵相如叫的随意,在她看来,既是亲近心腹之人,叫卿也未尝不可。只是庞澈手中微顿,眼皮未抬,也没接话,又默默吃着。

赵相如见惯他沉默的样子,自然不会着恼,兀自说道:“我昨日思虑了一夜,觉得还是如你所言,暂不派狼军前去边城卫戍为善。到底私兵人少,去了也难当大任。与其让他们去填无底洞,不如留待来日。”

庞澈放下筷子,看向王后,“王后思虑周全,应当如此。”

赵相如道:“其实这些不过是幌子,到底是我亲手培养的,舍不得他们。只是我心中不安,国将有难,而我却为一己私利……”

“既知去了凶多吉少,自然是要保存实力徐徐图之。王后不必自责。”

有了庞澈的安慰,赵相如觉得好受些,想着秦人若真要伐赵动作应该没那么快,于是赵相如放下筷子,拿锦帕拭了拭口:“看来还得求见大王才行。”

“小春,套车,去丛台。”

赵武灵王最喜野台,时常游览在此遥望齐、中山之境,只是他死后,今王更喜丛台,野台便多有荒废,少人问津。

丛台与野台相隔甚远,行到半路竟下起大雨,赵相如乘坐车马的车轮陷入泥沼中,随从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车抬起。大雨和泥浆溅了赵相如一身,让她狼狈不已,心头有股无名之火。待车马行了两日方才抵达丛台,此时她倒也不急了,下车后换了衣物,好好盘问了下人赵王近日的起居,那人见是王后垂询,不敢乱答,一五一十说了。

原来这段日子,赵王沉溺于女色,早已不事朝政,国事基本依赖平原君在打理,即便是平原君有事要觐见,赵王十次有六七次也是推掉不见的,还有几次因为正玩在兴头上,不想被人扫了兴致,特地躲来丛台,整个夏天几乎没在宫中住过。

赵相如一听,见赵王躲来丛台不是专门针对自己的,便放心许多。只是赵王到底是国君,很多事情要由他拿主意,若再一味躲懒,将使政令不通,人心思变。尤其是赵胜,他本身就是王子,平日素有贤名,门客三千之众,又娶了魏国公主,若是心怀不轨,谋夺篡位,也大有可能。即便是赵胜没有异心,一心辅佐,有这样的君主,赵国想振兴也难,自己更谈不上回去。

恨只恨赵王怯懦不中用。赵相如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要是赵王驾崩就好了。

刚一生出这个念头,赵相如立刻强按下去,毕竟自己在赵国地位虽稳,却还未掌控全局,王位更迭难免会生波澜。

这边赵相如正想着,那边赵王夜幸数女,刚刚才起身,便听侍人来报,说王后来丛台急着要面见他。

赵王心里不愿,但眼见王后都找上门来了,也不得不见。

“不知王后找寡人何事?”赵王有些坐不住,昨晚劳累了一宿,现在止不住的疲乏,看来是该找方技们再炼些丹药了。

赵相如脸上一副焦急的样子:“实在军情紧急,不容臣妾拖延。”

“军情?!”赵王大骇,“寡人怎么未曾听闻?”

“大王莫急,请听臣妾细说。”于是赵相如将她出使中秦国朝臣的反应,以及她的担心说了出来,未免赵王不信,她还说道:“臣妾日夜悬心边城安宁,因而回宫后卜了一卦,只是卦象模棱两可,意味不明,臣妾也只是一介妇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赶来报知大王,看是否要调兵防御以备不测。”之所以说卦象不明,是因为她并不知秦军是否会真的攻击赵国,虽然有种种猜测,但她不敢乱说,毕竟卜卦是赵王愿意听信她的重要原因,若是她说卦中显示秦军伐赵,而此次秦军又未如她所料出兵,那么赵王会对她的演卦之术多有怀疑,不再深信。这是她伤不起的,所以在没有确实把握前,她也不能说卦象如何。

“王后只是揣测而已,做不得数。且卦象也未明说,可见此事不会发生。”赵王眼睛浮肿,捻须道。

“可是大王,既然有此可能,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大王只需将兵符交予廉颇,调集五万人马便是足够,无需您太过劳神。”

赵王连忙摆手道:“王后说得轻巧,兵符岂可轻易取出?何况若是秦国并无征伐之意,而我国突然调重病驻防,会引得秦人误解,反而易起战端。”

兵符

赵相如劝得口干舌燥,心中的无名火渐渐被勾起,既是赵王无能庸懦,何不退位让贤?若是由自己执政,何必费这些口舌,大军早已开拔。只是赵王才三十多岁,让他退位必是不肯。念头一转,之前心中想起的唯有赵王一死才能使赵王强盛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死死缠绕住她。

“大王,”赵相如还欲再劝,却被赵王打断,他不耐烦的起身道:“王后出使辛苦,回来后更是为国事操劳,还是去好好歇息吧。”

赵相如气得无计可施,面上极力忍耐。赵王正要离开,此时一宦人突然一路小跑进殿道:“大王,边城急报!”

赵相如心中突地一跳,看了赵王一眼,悲喜莫辨。

“何事?”

“大王,前天夜间秦军突犯我边境,已攻到石城城下。”

赵王听完眼前一黑,“啊——”了一声,跌坐在席上。

赵相如挥退了不知所措的宦人,忙走到赵王前跪下仔细查看道:“大王,留心身体。”

赵王早已是六神无主,见赵相如神色镇定,一把拉住她道:“秦人果然来了,王后你说寡人现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赵相如见赵王没了主意,趁机道:“大王,秦人既已攻赵,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们垂涎石城已久,眼下距离攻城已有近两日,只怕石城已经不保。”

赵王拂袖哀泣道:“王后既觉得秦人狼子野心,竟也不早早报与寡人。”

赵相如被他强词夺理的话噎了一下,却也不同他分辩,声音还是温柔轻缓道:“是臣妾的不是,只是大王,秦国大军压境,石城告急,还需立即派兵前往。”

“寡人这就回宫。”赵王想回宫后找大臣们商量,赵相如立即阻止道:“大王,军情十万火急,等到了宫中商量出结果,秦军就已在邯郸城下了。不若大王将兵符、手令交予臣妾,臣妾立即策马去北大营调兵。大王您则立即回宫主持大局。”

赵王听完还在犹豫不定,赵相如出声迫道:“请大王早作决断!”声音利落果毅。

赵王听了,从贴身处取出半块兵符,同时草写了份手令,一同交予王后,叮嘱了半天。赵相如面上一脸郑重与忧虑地接过兵符,心中却是万分欣喜。兵符象征着兵权,兵符到手,意味着赵国境内的所有军队都归她统辖调配,而赵王,已然成了空壳。

“秦人,谢谢你们助我一臂之力。而兵符,我将牢牢握在手中,不会再交与旁人。”赵相如如此想着,嘴角微抬,细细摸索着兵符上面刻着的半个虎身,转头朝丛台外走去。

赵相如与庞澈骑快马,风驰电掣赶到了北大营。辕门外一哨兵看见两骑飞速靠近,正想拦下,一眼便瞧见庞澈,他虽不认得王后,但庞澈曾是中军主将,余威犹在,哨兵看见他迅速让开一条道,并行军礼。

赵相如见无人拦阻,双腿更是夹紧马腹加速冲入营中,拜在狼军训练了数月的经历所赐,刚到将军大帐前,马还未完全停下,她便已一跃而下,翩若惊鸿,一身新换的鹅黄宫衣衬得她比平时更加娇俏可人。

牵马的军卒赶紧上前,赵相如将马鞭一甩,掷入他怀中,一边疾走一边大声问道:“廉将军可在?”

军卒正要拦住她质问,哪来的女子竟然如此大胆,敢在军营中策马飞驰,不料却被身后的庞澈挥退。廉颇正在营帐里,听到熟悉的女声,吃了一惊,赶紧迎了出来,一看果然是王后。

“不知王后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免礼。”赵相如简洁利落,边说边往营帐里走,廉颇身后站着赵义、赵奢,三人皆面面相觑,觉得王后不同往日多礼,十分诧异。

赵相如径直走向席中主座,落座道:“廉将军,不知你可有接到消息。”

廉颇等人见今日王后不苟言笑,极为反常,也不敢坐,都齐刷刷站着,恭敬道:“臣等不知王后所指,还请明示。”

赵相如看着眼前这几个人,理了理纷乱的情绪方道:“今日接到前线奏报,秦军已攻入赵国,石城危在旦夕!”

赵相如语惊四座。

廉颇脸色十分难看,王后才与他商议了秦军一事,事情便真的发生了,到底身为一军统帅,虽然责任并不在他,但是脸上也无光。太子想得倒是更多一层,作为未来的国君,他自然将赵国视若珍宝,领土不能损失分毫。但更让他吃惊的是王后的表现。王后在后宫杀伐果断,在出使中占尽先机,这些都已非同寻常。现如今,王后独到的军事眼光更是在此事件中得以证明,这个女人,到底还有什么更神奇的地方吗?

赵奢是场上唯一脸色变也未变的人,从容淡定,仿佛这消息他原就知晓一般。他原只认为女人不过是玩物,逆来顺受,柔弱纤质,只被男人用来疼宠。只是他自从遇到这个女人之后,便开始好奇。他仿佛看着一个婴孩一般,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迈出第一步,然后渐渐蹒跚走路,虽然有时未免可笑,但比起过去那些人和事都有趣得多,也让他更加着迷。没想到她竟然来拉拢他,他也兴起一股念头,很想看看她能够走多远。赵奢双手背立,一双桃花眼似含春风,嘴唇似笑非笑的望向赵相如。

赵相如只觉得看不透此人,神色不豫道:“大王已将兵符、手令交予本宫,请廉将军即刻发兵,增援石城。”

廉颇将半块兵符与自己手中的半块对在一起,严丝合缝,显然无误。他又细细查验了赵王的手令,方才说道:“兵符、手令皆无误,大王之命自当遵从,只是若调兵五万前往,还需三日,方能开拔。”赵相如惊讶:“何以这么晚!”

老将军无奈道:“王后,并非老臣有意拖延,若要打仗,并非只是调兵遣将一般简单。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现下正值秋收在望,粮仓中的陈米已不多,而新米还未收割,所以需要些时日。”

赵相如无奈,行军打仗她是外行,廉颇一向稳妥,既然他都如此说了,赵相如只得摆摆手道:“将军先去准备吧。”

廉颇等人正要行礼退下,赵相如道:“赵将军请留步。”

其他三人看了赵奢一眼,离开大帐准备去了,只剩下赵奢与王后。

赵奢看了王后一会儿,陡然一笑道:“不知王后找微臣何事?”

赵相如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得赵奢又道:“只是微臣正有要事要禀报王后。”

赵相如听完一愣,自回国后便隐隐觉得对赵奢的掌控大不如前,他总是有股淡淡的疏离感。她本来打算借机向赵奢兴师问罪,好敲打一番,没想到赵奢竟然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何事?”

赵奢见赵相如脸色虽然不善,但还愿意听他说,嘴角同往日一般噙着一丝笑道:“之前王后曾吩咐微臣派人留意刘玉的举动,不知是否还有印象。”

赵相如一听是此事,皱眉道:“难道刘玉有异动?”

赵奢不紧不慢道:“刘玉倒还算老实,只是跟踪他的人发现他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墨家子弟。”

“怎么说?”

“我派了下人跟踪,据他回报,刘玉曾私下偷偷见过一个墨门的游侠。二人在面谈中不止一次提到过刘玉的师父——腹(黄享)。”

赵相如听完这名字回忆了一下,十分陌生,她摇摇头“这是何人?”

“微臣当时也不敢确认,命人去查过,此人原是墨家上一代的巨子。”

赵相如吃惊:“墨家巨子一向神秘,行踪莫测,更逞论是姓名,你是如何得知?”

“秦惠文王在世时,曾有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彼时腹(黄享)长居秦国,其子杀人。惠王悯其年岁已大,膝下只此一子,便法外开恩,赦其子死罪。孰料腹(黄享)仍念着墨者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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