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就是这么没道理,有的艺人生来是招八卦引绯闻的体质,即使他们真的不需要靠这些保持知名度,即使他们真的没做过什么;而有的艺人有形象有实力有作品有人气,你说他为人低调也好,洁身自好也罢,总之在花边新闻上永远是零零落落。
亏得戚少商从来没被抓到过什么实质性的把柄,美女们又很给面子地几乎都在说他的好,现在顶多被说一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然怎么也得落个没节操花心男的名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是走了狗屎运。
电影节那一晚顾惜朝见过阮明正两次,这一周来跑警局倒是经常打照面儿,但似乎与阮穆二人气场不和,相互间并不怎么搭话。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出阮明正对戚少商有意思,痴心情长剑什么的一准儿跑不了的。只有她担心了这么久的男人一出来就跟自己名正言顺的女人走了,才会让她特别难受。这戚少商也真行,搁这么个姑娘在身边儿不别扭啊?
黑色奔驰扬长而去,记者们很快散了大半,稀稀拉拉剩几个试图从戚少商身边的人身上挖出一点新闻。阮明正的目光停留在车子离去的方向,脸上冷冰冰的没有表情,穆鸠平一手挥舞着挡开那些话筒,一手揽着阮明正的肩上了他们的车。
她的背影和没有表情的表情掩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顾惜朝想那种感受大概就像他连日来的奔波一样,没有结果没有感谢,甚至连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懒得打赏,无论他是忘记了还是来不及。可怜那女孩儿显然倾注了一腔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感情。好在他只是工作而已,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为生存奔波的人都要承受付出不被认可甚至不被正视的过程,连有金钱有名誉有地位的人,也依然得为他们的某些需要和欲望而折腰。
下午顾惜朝接到公关部的通知,后天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他打电话找到戚少商,原意是要见面详谈,结果戚少商在电话那头儿想了想,说自己走不开,稍后联络。当晚阮明正找上门来跟他对接,而且谈完工作要走的时候居然跟他要戚少商留下的床单睡衣。
顾惜朝想,果然自己是外人,司机助理经纪人,凡事儿都得转道手能有效率么,您这是为解决祖国就业问题做贡献呢吧?听说欧洲有些影、视、舞台剧演员,经常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自己处理所有工作,搁到现在国内这批一线明星身上简直不可想象。
再见到戚少商是在第三天上午的记者会上。
先是傅氏的公关经理就与戚少商签约以及覃芝一案做了总结说明,无非是那些很官方很客套的说辞,接着安排了半个钟头的提问时间。
有记者问,“你对这次的命案有什么想说的?”
戚少商答,“我想说,刚才公司已经就整件事做过说明,如果对案件过程有兴趣不妨去关注一下警方的报告。”
“有人说冯乱虎可能是替罪羊,对于这种说法您有什么回应?”
戚少商扬起一丝浅浅的冷笑,“能有这种想法的,想必对于其自身所处社会的立法、执法、司法系统没有信心,抱歉我既没有能力完善社会体系,也没有志愿普度众生。”
“听说黄金麟先生送过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给覃芝小姐,是真的吗?”
“我跟你一样是听说的。今天的安排很不周全,真应该邀请重案组的警官一起来,可能会给各位满意一点儿的答复。”
“您签约傅氏,是否如传言所讲,因为息红泪小姐与雷卷先生反目成仇?”
“你也说是传言了,那就继续传吧。”
……
公关部一早就可能的提问准备好了答案,记者安抚得七七八八,也叮嘱过戚少商遇到刁钻或难以回答的问题回一句“无可奉告”就好,剩下的交给发言人,不料戚少商完全抛开了剧本,而且态度冷硬,言辞很不客气,夹枪带棒的。他死不要紧,傅氏可不能陪他玩火,招待会的负责人一身冷汗,提早结束了答记者问,戚少商离开会场之后,赶紧客客气气说了一堆好话来救火。
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戚少商一改往日温和有礼的态度,在镜头、闪光灯和麦克风前传达出一种迫人的气质,顾惜朝见过太多对媒体献媚的艺人,不屑却也无奈。与那种自以为是的嚣张不同,戚少商今天的言辞毫不留情,甚至有些咄咄逼人,顾惜朝却觉得刺激,而且居然别有魅力,国内艺人在这种情势下还敢这么说话的,伸出一双手都数不满。顾惜朝脑海里戚少商两种截然不同形象似乎渐渐重叠,又好像模糊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偷得浮生
可想而知随后而来的报道是何种立场与措辞,媒体不会关心当事人的心情和难处,更不会老老实实任人抢白,就算该吃的吃了该拿的拿了,就算戚少商之前的口碑、人缘再好,今儿这些话可是当着满场人的面儿说的,谁也没冤枉了他。这年头儿你点头哈腰地认错人还说你做贼心虚呢,何况踩在忘恩负义的悬崖边儿上,又惹了一身腥味儿都还没散的官非,居然还敢张狂?
与媒体几乎一边倒的形势不同,来自网络的声音则并没落井下石,覃芝一案水落石出,戚少商的影迷顿时又找回了昂首挺胸的资本,警方公布的消息又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他对冯乱虎投案自首的引导作用,倒落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头。而且相当多的网友表示戚少商在记者招待会上酷拽的言辞很有性格,并抛砖引玉由此一路将话题越扯越远。
混娱乐圈的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有点真性情?
明星一脸假笑虚伪做作和目中无人高贵冷艳哪样更可恨?
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替身演员尚且不抛弃不放弃,有几分可能忘恩负义?
朝廷说出来的话经常比娱乐圈更像放屁,官商勾结上下五千年这是优良传统。
上面五千年有官还是有商啊,山顶洞人都哭了。
条子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艺人换经纪公司就跟你们每天换内裤套套卫生巾一样,大惊小怪个毛线啊?
朋友妻不客气,何况还是个敢于素面朝天的大美人儿!
潜规则你就光明正大的潜行吗,谁还不知道一样,立牌坊的婊子最没节操了!
你见过光明正大的潜水艇吗?
……
傅宗书没有闲情逸致亲自跟旗下一个艺人较劲儿,也知道黄金麟那点儿能耐,只下了命令,先把戚少商晾上一个月,公开亮相的通告一概没有,陪酒陪玩倒不妨试试。顾惜朝被告知找戚少商的工作一律不准接,守住一个拖字诀就行,但并不给他安排别的活儿,还是要他跟紧戚少商,有动向及时汇报。顾惜朝琢磨,这么一来表面上看自个儿是一跑腿儿的,实际上那不成了傅氏的眼线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卧底、监视这种活儿那不都得是心腹来干的么?这事儿真是理解不了。
戚少商倒好,一点儿不着急上火,第二天没事儿人一样出现在傅氏大楼里。傅氏为了方便旗下艺人,楼里设有专门的游泳池和健身房,以及私人教练,公司不给安排工作,戚少商就一心一意锻炼身体,每天游足三千米,上器械一到两个钟头,高兴了偶尔还去练个瑜伽、蹬个单车、跳个踏板什么的。
经常来做运动的艺人多是些通告有限的新人或半红不黑的三四五六线,遇到像戚少商这样的前辈原本是应该多亲近巴结的,但公司现在摆明了晾着他,虽说以后力捧还是雪藏谁也摸不准,但眼下可是情势不妙前景堪忧,因此都离他远远儿的,要不就装看不见,碰面儿打个招呼都算客气了。
第一周快结束的时候戚少商把车钥匙丢给顾惜朝,要他以后每天过来接自己,顾惜朝没问为什么,只是暗暗留意到自己顶上这个缺之后,阮明正和穆鸠平似乎再没有出现过。是趁这个机会放大假,还是另谋出路呢,总不能是搬救兵吧?签了卖身契,傅宗书这个级别可不是用违约金能打发的,但如果说有别的门路,当初也不必签这个约了,又不是无间道。
除了想不通这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戚少商确实跟在顾惜朝家里的那次表现的一样,很好相处,他爱笑,爽朗平和,没有架子没有怪癖,甚至作为一个明星,聚光灯下的焦点,长期被众星捧月,居然还很懂得照顾别人的感受,简直是业内奇葩。比如顾惜朝感冒他会让他放假,顾惜朝拒绝休息呢吃饭的时候他就完全摒弃辛辣刺激的食物,还特地叫厨房煮姜汁可乐。如果不是没有工作,顾惜朝几乎想要颁给戚少商一个最好带艺人奖了。
顾惜朝蹲在泳池边儿上半试探半劝解地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就没点儿打算?放心吧,咱们俩坐一条船,想怎么做我帮你。”
戚少商站在水中仰起头,脸上湿淋淋地挂满水珠,“有什么打算,无非就是两年半没戏拍。我自己都记不清多久没放过大假了,现在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挺好的呀!”
“无非就是两年半?偷闲还有一偷两年半的?丐帮的都比你爱岗敬业!”顾惜朝损完人还得语重心长,“俩月半不露脸儿观众就忘了还有你这号人了,这一行红得快死得更快,一堆一堆的后浪等着拍死你,你今天的成绩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么糟践不觉得太可惜么?”
戚少商想了想,“可惜多少有点儿吧,经济水平和心理落差都需要适应、调整,不过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表演艺术可不是我的命,离了活不了,而且入行这些年倒也有几部自己喜欢的作品,总算没白当一场演员,成了,我挺满足的。”
他要拿腔拿调说完全不在乎顾惜朝还能说丫装逼,可这话说的挺中肯,透着股知足常乐的意思,虽然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总不能硬说人扯淡,只好苦口婆心,“日子还长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将来什么样儿谁都不知道,年纪轻轻的,可不能这么消极啊。”
戚少商看了他半天,憋笑说:“我一不胡子拉碴,二不唧唧歪歪,三不寻死觅活,我这日子过得多乐观向上啊,怎么跟你这儿就成消极了?”
顾惜朝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藏得深还是想得开,前者反倒还有机会,要是后者,自个儿心里打的小算盘就算白瞎了,他有点儿沮丧,又有点儿恼火,口气就有几分凉凉的,“您老这心可真大!”
戚少商笑眯眯地仰望着他,“我瞧您这架势怎么有点儿皇上不急那啥急的意思呢?”
顾惜朝眯了眯眼,伸开五指糊到他脸上,一使劲儿就给人按水里去了。戚少商应变迅速,一把抓住顾惜朝脚踝给他扽下水了,“老蹲岸上养膘么,生命在于运动啊少年!”
顾惜朝没留神喝了口水,更难过的是呛着了,跟那儿捏着鼻子咳半天,戚少商观察了一会儿,迟疑着拍了拍他后背,“不是吧你,不会游泳?”
顾惜朝是仰蛙自都能来,就蝶式磕碜点儿,搁到成年男性群体里绝对不丢人,但这几天戚少商天天跟他眼皮儿底下游三千,他可是知己知彼心里门儿清,动作、速度、体力自己一样儿也比不过。他那个气啊,得,这算是又发现此人一项技能,你丫能不够当什么演员怎不么参加十项全能去呢?死撑不是上策,顾惜朝以退为进,“我游得不好,比不上你,差太远就没劲了不是?哎老是游泳器械多枯燥,楼上有场地,明儿陪你打球吧?”
顾惜朝看起来斯斯文文一书生,其实骨子里很有几分野性子,念书那会儿打球打架都算得上一把好手,结果遇见个戚少商,虽说没交过手,但见识了此人的“多才多艺”,无端就感觉处处被压制,低人一头似的,很是不乐意。他心里不忿,就想煞煞戚少商的锐气,也给自个儿找补找补,于是三大球俩人不好玩儿啦,乒乓球动作难看又不过瘾啦,棒球冰球高尔夫显然不现实啦,最终成功地把敌人引诱到羽毛球这一座陷阱里来了。
看对方有点儿犹豫,顾惜朝就激他说怎么着怕了?戚少商说是怕,羽球我不行怕你打两下就烦了,你不也说差太远就没劲了么。顾惜朝说就随便玩玩儿想那么多干吗你要实在不会就算了我也不勉强,戚少商说那我可没球拍你得借我一支,别忘了手胶给缠好点儿啊。
自用球拍都没有可想而知是不打球的人,虽然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厚道,但顾惜朝心里还是忍不住得意,似乎能看到戚少商狼狈认输的样子,不由就想笑,心说明儿打你个落花流水我一定不会错失笑话你的机会的。
其结果是第二天在对阵戚少商的羽球切磋中,顾惜朝如愿以偿地欺压了他一次,但他自己的胜利也殊为不易,最遗憾的是对手并没有落花流水。
戚少商应该是没系统练过的,握拍、落点、抽杀、追身都比较粗糙,不过他的网前居然很不错,短平快、放小球、吊大角,刁钻古怪,完全不是顾惜朝想象中猛抽海杀的路数,加上体力又好,垫步回撤都能赶得及时,着实让顾惜朝很费了一番功夫。顾惜朝自己挺长时间没好好打过球了,体力拼不过他,还犯了轻敌这一致命错误,所幸靠着精确的边角落点和凶狠的扣杀扑杀才收拾了他,差点就大意失了荆州。
此役的结论是戚少商这人嘴里没实话绝对不能信!顾惜朝反省自个儿怎么就信以为真了,又特纳闷儿咋就觉得他打球该是五大三粗傻大力呢,难道潜意识想到贴山靠去了?这会儿他才不会相信也许人家真觉得自己打得不好呢,这种事儿还得看跟谁比不是,事实上也的确是输给他了呀。总之赛况与想象中酣畅淋漓的胜利差距过大,他基本感受不到得意、喜悦这种美好的情绪了,有点怏怏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顾惜朝可不是今儿个才知道,就是依然莫名其妙的又想不开了,于是洗澡的时候他盯着戚少商后背的眼神就愈发锐利恶毒起来。
戚少商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异样,扭头看他眯眼磨牙的表情,又奇怪又好笑,“你看什么呢,我知道自个儿帅,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痴迷。”
顾惜朝都习惯了,“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帅,看你不如看自己。”
戚少商笑呵呵地,“自恋可不好,那个叫纳西斯还是什么的就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