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停下,瞧着这个把自个儿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炮灰经纪人,对方毫不示弱地迎接他的目光,他挑眉微笑,“小顾啊,从今儿个开始你要为我工作了,啧啧啧,”他故意极其夸张地上下打量,“麻烦先回去买几套像样的西装。”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证人
重案组审讯室。
崔略商问:“戚少商先生,你认不认识死者覃芝?”
“认识。要不你们请我回来喝茶么?”
“那么你们是什么关系?”
“关系?同行?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是吧,”崔略商拿出一张支票复印件,“那为什么你的私人助理阮明正小姐会开五十万的支票给你的普通朋友呢?”
“她说需要钱,来找我借的。”
“借的?有没有借据?”
“朋友之间借点钱要什么借据。”
“也就是没有证明了。五十万,我现在也想借,行不行啊?”
“可惜我不认识你啊警官,要么你讲点儿自个儿的悲惨经历,忽忽悠悠说不准我就心软借给你了。”
“老实点儿明星先生,这不是你秀台词儿的地方!”崔略商一脸严肃,“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昨天下午,《尼斯》剧组在丽柏大厦补拍镜头,见过一面。”
“请具体一点。”
“我到丽柏大厦十一层也就是拍摄地点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三点以后,——唔要是还嫌不够具体可以找我的助理去查——覃芝已经完成了她的部分,我们应该是那会儿打了个照面,之后没有再见过。”
“你的工作几点钟完成的?”
“六点钟过一点吧。”
“那你什么时间离开丽柏大厦的?”
“估计八点钟左右。”
“为什么这么晚离开?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能证明?”
“收工之后我累得很,就在十一层的休息室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就已经快八点了。”戚少商思索,“进去之前我跟导演助理打了个招呼,他们可能知道我在休息,离开时就没有叫我。”
“你的助理在哪里?”
“去傅氏传媒谈签约的事情,顺便去取公司派的保姆车。因为晚上有点私事,特意交待了让他们不用来接我。”
崔略商使了个眼色,水芙蓉会意,起身出门安排人去找导演助理等相关人员核实戚少商的话了。崔略商接着问:“也就是说从昨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丽柏大厦十一层的休息室睡觉,而且没有人能够证明?”
“好像是的,”戚少商想了想,“但是也不能够证明我做过什么吧?”
“据死者室友的口供,上个月底有几天你亲自开车送死者回家,加上五十万的支票,这是普通朋友之间应该发生的事么,说出去谁会信?你信不信?一点都不用怀疑,法官也不会信你的。”崔略商加快了语速,眼神也犀利起来,“种种迹象显示,你跟死者可不止是同剧组、普通朋友这么简单,我们有人证、也有物证,戚少商先生,你跟死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戚少商直视崔略商问口供时专用的犀利眼神,并没露出一丝畏惧和惊慌,但却一直沉默了两分钟都没有开口,直到对方再次逼问:“戚先生,现在的证据对你很不利,目前你可是本案中最大的嫌疑人,隐瞒真相或是给假口供没有一点好处,我劝你老实交代,如果有什么隐情警方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吧?”戚少商一笑,“好吧,我的确送覃芝回家过几次,因为上个月开始她暗示明示对我有意思,我拒绝了,不过剧组出去玩儿她缠得紧,我不想招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送她回去的路上正好可以和气地解决。”
“既然拒绝了,有必要几次三番送她回家吗?”
“无论有什么理由,男人都该保持应有的风度,况且一个女人向男人表白,不管有几分真心,我都会尊重。”
虽然崔略商自个儿也经常吵吵男人应该有风度,但第一每当他跟水芙蓉掐架就会完全忘记这事儿,第二每当面对嫌疑人他就觉得丫们这纯属扯淡装逼。戚少商对于五十万和送人回家的解释并不有力,但又不能说他撒谎,事实上很多时候真相往往就是看似最无理的那个。
问讯进入僵局,崔略商略感烦躁,在房内走来走去,倒是戚少商四平八稳地跟那儿喝茶,还皱着眉说茶叶太次了,回头给你们送点儿好的来,做好后勤保障人民警察才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云云,给他气够呛,还得硬憋着,因为想保持风度。
一会儿组里另一个警员推门进来递给他一个文件夹,“崔警官,有新发现。”崔略商打开文件夹看了看,抽出里面的照片推到戚少商面前,“这是在死者家中找到的,你又怎么解释?”
戚少商很是无奈,“警官,这是集体活动,看来你一定没有被女生偷袭过。这算哪门子证据啊,被人吻一下脸颊就是杀人嫌疑犯?我说了是她主动缠着我的。”
“戚先生,目前这些证据虽然无法证明你有罪,但显然已经足够指出你的嫌疑和动机,尤其是昨天18点到20点这段时间,如果你不能证明自己确实在休息室睡觉,那么你仍然是本案的头号犯罪嫌疑人。”
戚少商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征求意见,“就是说,由于我睡觉的时候没有支个招牌让人参观,就要背负一条杀人的罪名?”
崔略商愣了一下,戚少商向后仰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崔警官,我做这一行,休息时也忘不了扫扫戏,总听香港人说疑点利益归于被告,美国人说第五修正案(1),那时候听过就算,现在想想,真是非常可爱的原则。”
崔略商看着他,想说法律又不是我写的,可他居然张不开嘴。
“虽然我们没有那么可爱的法律法规,不过至少有‘疑罪从无’聊以安慰。”水芙蓉推开门,铁游夏边走边说,“戚少商先生,有人证明你那段时间确实在丽柏大厦十一层休息室睡觉,你现在可以走了,有需要我们可能会再麻烦你。”
戚少商被警员带出门,水芙蓉迫不及待地问:“怎么突然冒出来个时间证人?是什么人啊?”
铁游夏把刚刚录好的口供递给她,“一个《尼斯》剧组的替身演员。”
水芙蓉大概看了一遍,合上文件夹,“从导演助理那里也证实了戚少商刚才说的话。还有,在死者家中搜查取证的同事们虽然没有查到什么明显的证据,但是发现她有不少昂贵的衣物、包包和配饰,以她毕业这两年工作的情况和表面收入,根本负担不起。这个女人,一定不单纯。”
崔略商拿起桌上那张覃芝亲吻戚少商脸颊的照片,“所以,其实照片、支票、回家、睡觉,很可能都只是凑巧的表面证据,如果换一个时间,可能会是送她昂贵礼物的任何一个男人。一开始我们就先入为主了,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铁游夏看起来倒是轻松得很,“明天法医的详细报告就送过来了,先回去睡个好觉吧。”
阮明正和穆鸠平是跟着警车前后脚儿到的,一直在等戚少商,看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穆鸠平大呼小叫,“老大,没事儿吧?臭条子有没有严刑逼供?”
“老八,别瞎说!”阮明正掐了他一把,望向戚少商,“都解决了?你还好么?”
戚少商瞧她容色憔悴,平时眼里的利落冷硬全没了踪影,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颤抖,虽然表面上依然那么镇静,但他知道她一定担惊受怕,到底也是个女孩子。戚少商摸了摸她乌黑垂顺的长发,“红袍,别担心,我没事。”
穆鸠平说:“我就跟红袍姐说不用担心,老大又没做过,他们能查出个鸟来!”
戚少商问:“媒体什么反应?”
当时会场外聚集了不少消息灵通的记者,阮明正嫌保姆车扎眼没让开,出了四号通道口就被那些拦不住警车的记者给围了。阮明正回想当时的情况,忍不住笑了笑,“那会儿我跟老八着急上火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戚少商挑挑眉毛,“一表人才?”
“那个顾惜朝蹦出来大喊一声,我是戚少商的经纪人,有问题的都过来。对不起啊老大,我是真没心思应付那些狗仔,明天,哦不,”阮明正看看手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今天看报纸怎么说吧。”
戚少商笑了一下,“不是跟你说了别让那傻小子掺和这档子事儿么,月底也没几天了,回头找机会炒了吧,这些打工的都不容易,我不想坑人。”
阮明正“嗯”了一声,戚少商又问:“傅氏怎么说?”
“屁都没听见一声儿,可能人正持股观望呢!”
戚少商冷冷一笑,“跟傅氏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咱们慢慢玩儿。”他脸色一沉,“红袍、老八,去把虎子给我揪出来,要快!”他转脸儿对着穆鸠平,“老八,这事儿我不瞒你,但是找到他不准有任何行动,第一时间通知我,你要是再犯二,以后我就再没你这个兄弟了,听见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美国宪法第五修正案明确规定,任何人在刑事案件中,不得被强迫自证其罪。任何侵犯被告或犯罪嫌疑人此项宪法权利所获得的陈述或坦白都不具有可采性。
☆、三劈游戏
得亏顾惜朝胸腔里没藏着一颗脆弱的玻璃心,不然早哗哗碎一地了,而且按他那道路阻且长的人生经历,都不知道碎多少回了,碎了还得划拉划拉粘起来,粘起来又碎,碎了再粘。
买几套像样的西装?有的选谁不知道啥啥萨维尔全定制啥啥意大利3G好,就算你大明星趁几个钱了不起,出来得瑟也不过是暴发户的行径,更何况这一看就是找台阶儿下拿高级货恶心人,还摆出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德性,傻不傻啊您!都被警察逮了还不忘跟那姑娘嘀嘀咕咕什么傻啊什么炒了,我招你惹你了?成,你瞧我不顺眼,我还跟你杠上了,反正跟傅氏困着干什么不一样,傅宗书黄金麟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不就一句挤兑人的言语么,我顾惜朝什么苦没捱过什么罪没受过,冷嘲热讽夹枪带棒那是爷下饭的咸菜,还收拾不了你了小样儿的!
其实顾惜朝做这行也有六七年,虽然带的从来都是菜鸟新人歪瓜裂枣,但各路真大牌、伪大牌、准大牌、自以为大牌的可没少见过,什么嚣张狂妄的、眼高于顶的、矫揉造作的、白痴弱智的、阴阳怪气儿的没见过,跟这些人置气还不六道轮回八百遍了,早练就一身水火不侵、金刚不坏的护体神功了。但这人怎么就这么面目可憎呢?尤其嘴里明明说着损话,但看你的那个眼神儿却倍儿诚恳,表情倍儿认真,好像丫说的全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比海拔几千米的冰川水还纯赛的!
顾惜朝在心里喷完明星先生,惊觉很久没大动肝火了,立刻自我反省了一番,他在这一行出了名的样子好身材好,外型上完爆无数私下里卸去妆容、柔光、角度、PS各种遮羞布的大小明星,甚至反过来被不少明星垂涎过,虽然的确不趁钱儿吧但还是很会捯饬的,可从来没被人指摘过穿衣品位,偏就他眼毒!不,是矫情,矫情!
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想到,除了什么眼毒、矫情之外,特定的两个人之间会有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奇妙的关系,没有道理,莫名其妙,夹缠不清,欲罢不能,大抵跟一见钟情、一见如故或者一见不顺眼、一见牙痒痒差不多。
顾惜朝拉回再次跑偏的思绪,冷静地分析事态。
傅氏挖了戚少商,毫无疑问要抽雷卷的脸,这点应该没什么意外,那么接下来他们在戚少商身上要得到什么呢?是不惜代价榨干其商业价值,还是放任自流,亦或雪藏封杀?
戚少商选择在风口浪尖转投老东家冤家对头的怀抱,又是图什么?如果傅氏给足了他好处为什么易主之后第一场秀就唱反调?这个世界脑子长脸上的人不会少,半个钟头之前顾惜朝还觉得戚明星就算是脑残也丁点儿不奇怪,但现在他不信了。可要说这是程婴救孤忍辱负重又未免太扯淡,说破天不过就是生意、面子上那点子破事儿,就算雷卷对他有知遇之恩,值当拿远大前程来换么?最重要的是他戚少商就是再不配合再能添乱,也不过是让傅氏赔点儿小钱丢点儿小脸,还能把人整垮了不成?戚少商跟傅氏签约肯定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就算情义上可以理解,但表面上看起来,这事儿办的怎么都是脑子长脸上的水平。
至于顾惜朝自己,一纸合约困死在傅氏,他甚至不相信期满之后傅宗书能让他顺顺当当过自己的独木桥。戚少商被警察带走,这半年看来是没指望了,老傅对付他一向是七伤拳往内伤里揍,能把戚少商丢给自个儿,本身就说明了这其中有猫腻儿。现在剩不到三年,夹起尾巴安安生生很快也就过去了,但照如今这个状况看,各怀鬼胎的三方凑到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不好好地玩儿它一玩儿都对不起这个三劈的阵容,他虽不指望翻身农奴把歌儿唱,但也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左右他是个光脚的,会怕这两个穿鞋的?
三劈的关键大抵是要让三方都满足,如果其中任何一方的控制欲或独占欲太强,恐怕不会好玩。傅宗书,戚少商,顾惜朝,三方的格局态势中,只有那么一点儿吹弹得破的利益或法律关系勉强维系,看起来也还是老傅占上风,现在虽然摸不透其他两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但反正本来也是被欺压,为什么要老老实实躺在中间当夹心饼干的馅儿?顾惜朝突然觉得很有意思,甚至有点兴奋,好像封印在内心深处的小恶魔被释放了,被关了多年一肚子鸟气怎么能咽得下去呢。
顾惜朝自曝是戚少商的新任经纪人,拦下了门口闻风而动的狗仔们。关于戚少商涉案一事,他态度良好,然而语气强硬,明确表示协助调查就是协助调查,言论是有自由的,诽谤也是能入罪的,事关名誉清白人品道德等等哪家要是搞标题党埋汰人,不差钱儿的傅氏一定组装一队金装律师团跟您死磕到底,而且还不端报社的老窝就只追究出稿子一条线儿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