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一身鸡皮疙瘩,“听说……你跟铁警官关系不错?”
“明晚八点,我坐老蒋的车接你去悦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晚安亲爱的。”戚少商字正腔圆毫无磕绊直追新闻联播新老主播,挂断前还响亮地“mua”了一声儿。
顾惜朝扔下电话一个人无声地乐了半天,最后说了句“真他妈蠢透了”,也不知道是说他蠢还是说自己蠢。
原本有姑娘家悦来这地界儿着实不大合适,但又是明星又是警察的,在蒋永泽这儿反而省心,至少他能安排手下知根底儿、嘴严的过来,接送一条龙,夜不归宿上楼就行,防火防盗防偷拍。
蒋格格果然带了四个同事一起过来,除了水芙蓉、铁游夏、崔略商三个熟人,同行的还有一个眉清目秀、长着小酒窝的小姑娘,顾惜朝瞧着眼熟,他小时候曾被至少两位老师以夸张的修辞手法形容为过目不忘,然而事实上他对于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尤其脸盲。
蒋格格一介绍顾惜朝就想起来了,这姑娘名叫息红玉,他在阮明正病房外头打过一个照面儿,跟在息红泪旁边儿的,也就是之前傅晚晴张罗着做饭那次提过的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息红玉小她姐姐不少,息红泪和戚少商常年一只箱子一架飞机满世界跑,她同姐姐都不是特别亲密,同戚少商更是没见过几面,压根儿就不熟,看这次还是通过这么一大堆弯弯绕绕的关系俩人才见上面就略知一二了。息红玉怯怯地叫了声“姐夫”,戚少商那叫一个囧,看样子息红泪没跟她提过分手的事儿,但也没法儿当场解释,心说这回头可得跟红泪商量一下,估摸着还是得跟媒体放个话。结果还没容他多想,这丫头扭脸儿对着顾惜朝也来了声“姐夫”,这下儿好,福无双至,囧不单行。
蒋格格一哆嗦,“合着你这是认姐夫来啦?”
息红玉虽然嗓门儿不高,可十分理直气壮,“我跟晚晴姐情同姐妹,下了班都直接叫姐的,不叫姐夫叫什么。”
崔略商逗她,“那你要叫声姐夫谁答应啊?”
息红玉眼珠一转,“大姐夫,小姐夫。”
“咦——”大伙儿边乐边笑她,只有戚少商和顾惜朝太阳穴都突突。
蒋格格揶揄道:“高章!我说小玉,你也忒不够意思了,都这个层次了,也不说指导指导芙蓉,就眼睁睁看着她死乞白赖上赶着啊。”
她声音不高,主要是小姐妹之间说笑,息红玉急着辩白,水芙蓉忙着掐她,嘻嘻哈哈的,旁人也就都没留意。可是蒋永泽挨着她坐,听她说话一点儿正形儿都没有,就忍不住想教育,“女孩儿家说话能注意点儿形象么,这谁敢娶你。”
这几年眼瞅着妹子年纪越来越大,年底都奔二十七去了,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有,爹妈急得什么似得,她自己却半点儿自觉都没有,一提相亲就急眼,蒋永泽自己不能祸害女人,心里就比他爹妈还急。这话他从小这么说惯了,过去一说,蒋格格只会扶额嫌弃他比家里二老还啰嗦,或是撒娇说吃她哥一辈子。其实蒋永泽说她愁嫁一直也都带点儿纵容和宠爱,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结果这次蒋格格却说:“好男人,跟女人抢就头破血流了,这年头儿还得跟男人抢,我还嫁个啥呀。”
这话一说,崔略商和息红玉没心没肺地笑,铁游夏皱眉想了想也很不符合形象地莞尔起来,水芙蓉则笑了两声才反应过来,悄悄掐了蒋格格一把。蒋永泽当时就僵了,蒋格格明白过来,拉了他哥一下,讪讪道:“哥。”
她现在好多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只要别让她亲眼见着他哥跟大老爷们儿腻歪,那都不是事儿。坏就坏在她被水芙蓉给带坏了,平时先给她看网上一些萌萌的小漫画,然后再拉她去看电影,继而灌输相关知识,除了不掏钱以外,真是鞠躬尽瘁。但凡有同龄人提到嫁不出去、怎么嫁人之类的话,水芙蓉个女神经病就一定会拿刚才那句“还得跟男人抢男人”回击,还特认真地告诉她,有一类女孩儿很喜欢这么说,并且她们绝无恶意。
魔音灌耳之下蒋格格居然习惯了,事实上她真的开始接受水芙蓉带她看的那些东西并且偶尔感到确实有点儿萌,虽然目前还仅限于卡通范围。
习惯真是个太可怕的东西。
蒋永泽这儿只安排了可乐帮着里外打点,服务员儿都不让进门儿,吃吃喝喝全是小伙子一个人搬进搬出,要不是有俩大明星坐镇一时难以兼顾,姑娘们都要造蒋老板的反了。
蒋格格叫完一声哥,正赶上可乐敲门儿进来给女生送刚才点的现调饮品,蒋永泽就起身往外走,叫可乐出来要交待事儿。这姑娘心大,人多更不好意思,也没多想,就寻思没人了哄哄她哥。
喝着喝着就分了两堆儿,铁游夏跟戚少商、蒋永泽说起最近不太平,上头很可能要重新洗牌,平时不可一世的都收敛了好多,生怕给双规了去。仨姑娘围着顾惜朝调戏,崔略商听不得权力场上那些腌臜东西,跑过来捣乱,顾惜朝一早说了喝不了酒,他只能跟娘子军划拳掷骰子。息红玉也不能喝,输了几轮就喝晕乎了,被三个海量的无情嫌弃踢出局,扒着顾惜朝说:“小姐夫,我跟你说啊,这俩月可有人追我晚晴姐,你得当心!”
顾惜朝还挺吃惊,不过有追求者是好事儿,只要真心对傅晚晴。他哄着问那追求者的情况,息红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一口咬定绝对有人追。至于她眼里的晚晴姐,专业厉害、漂亮温柔,标准职业女性,绝非一般弱质女流。顾惜朝瞧她眼神都没焦距了,一想可也是,她都快要个人崇拜了,哪儿能看出傅晚晴身上其他方面啊。
顾惜朝电话震起来,包间的卫生间被占了,他就出去接,是傅晚晴,告诉他自己前两天出去参加什么交流,至少还得十天八天的,一直在开研讨会,午、晚两顿接连两天都是在会议室吃的,昨儿电话拉房里了,太困没顾上回就睡了。那交流前面儿的定语绝壁超过十个字儿了,他一听就闹心,也没多想,只告诉她注意身体,回来一定记得打电话,到时候见个面。
他讲电话的时候在走廊随意溜达,走得有点儿远,不巧就碰上熟人了。王一帆又喝大了,给一个跟他身高、年纪都差不多的男人扶着,看见顾惜朝先是愣了下,继而神色复杂地笑起来。顾惜朝礼貌而冷淡地叫了声“王局”就要走,王一帆一把拽住他,另一只手竟然就往他脸上摸过去。顾惜朝勉强忍着没上脚,几近粗暴地拍开他那爪子,连敷衍都省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一帆反应迟钝,哼哼唧唧地还想追,扶他那男人皱眉道:“王一帆,瞧你这点儿出息,不就是个小白脸儿么。”他抬起头看着顾惜朝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镜片后的眼里闪出一丝冷光。
戚少商正倚在门外墙上讲电话,顾惜朝就往他对面儿一靠,脸上带了点儿笑。戚少商臭不要脸地冲他撅了撅嘴,顾惜朝有点儿害臊,就做了个“滚”的口型先进去了。
“有点儿意思啊……”戚少商举着电话笑,一只脚在地毯上画圈儿,画着画着就慢了些,最后彻底停下来,他眉头渐渐蹙起来,“凤儿啊,你给多留点儿心,有什么不对赶紧跟我说,你回来咱见个面儿。”
作者有话要说:
☆、晴天霹雳
顾惜朝是凌晨十二点刚过的时候被电话吵醒的,听那边儿说是警察他还以为打错了,结果听到傅晚晴的名字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对方也没细说,只让他赶紧到医院来。
漆黑的夜里并非安静无声,然而每当有汽车呼啸而过,只会让这夜显得更加冷寂和诡异。
顾惜朝脚都快踩到油门儿里去了,背后一阵阵出冷汗,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到医院却并没第一时间见到傅晚晴,只有两个当值的警察告诉他人正在急救,顾惜朝当时就炸了,“到底怎么回事儿赶紧说清楚!”
俩警察简单述说了情况。傅晚晴头部遭到硬物袭击导致大量失血及休克,案发地点是在家里,初步怀疑是熟人所为,因为没有家属陪同,所以先让他过来医院,至于详细情况就得请他到警局去了解了。
顾惜朝一个劲儿问是谁干的、为什么,可惜俩警察再不吐露什么,看他焦躁愤怒简直要打人,就劝他说自己只是治安巡逻,真不知道情况,让他先冷静下来,一会儿手术完了还得陪病人呢什么的。顾惜朝想立刻跑去警局问清真相,又不放心把傅晚晴一个人孤零零丢在手术室,整个人阴森森站在窗边,那眼神儿都能把玻璃戳出两个窟窿来。
傅宗书和黄金麟都不在国内,过了一会儿傅宅的管家带了一个人过来,估计是不想张扬,见了顾惜朝很勉强地点点头,叫了声“顾先生”,算是给面子,拖拉了这么些年,他也越来越摸不准了,说不得哪一天这人还真成他半个主子了,也不好太得罪。接着息红玉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冲着顾惜朝叫了半声儿“姐夫”,引来管家他们俩人大大的斜眼儿。
顾惜朝这下放心了些,把息红玉拉倒一旁嘱咐了两句,小姑娘紧张兮兮地还想追问晚晴姐到底怎么了,顾惜朝实在没心思安慰她,下楼发动车子,奔着刚才那俩警察告诉他的地方就去了。
市局刑侦大队他一点不陌生,戚少商牵扯到覃芝命案那次他就来过,找傅晚晴也是这座大楼。他轻车熟路进了门,因为是半夜,人很少,更是好找。值班的警察让他在大厅等会儿,说铁组长里头正审人呢,顾惜朝颇为惊讶,“人都逮着了?”那警察说:“只是嫌疑人。”就不肯再多说了。
到了这会儿,顾惜朝再暴躁也没用,只能闭了眼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心里难受,也顾不得凌晨三点,就想给戚少商打电话,通是通了但那边儿一直没接起来。戚少商睡觉轻得很,不晓得为什么不接,难道是太累睡得死了没听见。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戚少商为什么没接电话了。
大厅一角传来脚步声,那几个人影由远及近,顾惜朝全都认识,是铁游夏和他的组员们,以及被夹在中间的——戚少商。
顾惜朝今天刚从外省回来,最近忙,休息时间少,又突然来了这么个晴天霹雳,只折腾了半宿,就已形容憔悴,下眼圈分明青了一片。戚少商走到他面前,看着就心疼,特别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只能说:“放心,傅小姐一定没事儿的。”他知道顾惜朝很惊讶,甚至会怀疑,但看着他眼中的不信任,仍是忍不住心里拔凉拔凉的。
顾惜朝看他在一群警察的簇拥下走过来,多想问一句“你怎么在这里”,然而他知道没有意义,周围再也没有什么陌生人,能让他寄予那才是“铁组长在里头审的人”的希望,而铁游夏他们一帮警察在里头审戚少商,意味着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眼前的一幕就好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带着讽刺和疑问,让人狼狈不堪。顾惜朝脑袋里几乎就是空白一片,偏偏戚少商说了句“放心”之后便再不说话,他最直接的反应就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戚少商,也不晓得哪根筋儿抽抽了,就咬着牙低声说道:“不是说了给我一点儿时间么!”
戚少商一怔,眼底一片黯然,唇边浮上一抹苦笑,随即绕过顾惜朝,跟着铁游夏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果说顾惜朝对他深夜出现在警局心存疑虑,他完全能够理解,毕竟这事儿太可疑,而且傅晚晴于顾惜朝而言有多重要这几年他也都看在眼里,可那一句话,却是摆明了把他当凶手。再理解他、设身处地为他想,戚少商也受不了。
戚少商作为报案人及嫌疑人,被暂时收押,崔略商留下来给顾惜朝讲述了事情经过。
昨晚二十三点二十分左右,110接到戚少商报案,值夜巡警赶去傅晚晴家里封锁了现场,重案组及法医法证部门的人随后赶到。傅晚晴在家里被人用硬物袭击后脑导致当场昏迷及大量失血,有可能伴随一定程度的脑震荡,但详细结果要等医院方面做完急救手术才知道。由于门锁毫无损坏,房内也没有失窃迹象,基本可以肯定是熟人所为,凶器应该是一只瓷器,大概是瓷碗瓷瓶之类的,因重击已经碎裂,散落于伤者身边,部分碎瓷片沾有血迹,也是要等修复和化验之后才能完全肯定。
顾惜朝问:“戚少商为什么会在晚晴家里?”
崔略商看着顾惜朝,对面的人分明急于知道事情原委,却没盯着自己,目光直勾勾的没有焦距没有落点,仿佛无足鸟永远找不到停歇的地方。崔略商早当戚少商是朋友,这个倒霉催的再次涉案,而且目前的情况很不乐观,这会儿他也很糟心。他叹了口气,抓抓头发,继续说。
根据戚少商的口供,他是因为晚上十点多接到傅晚晴的电话,才会去她家里,然而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这两个人会选择在这一样个时间点见面,却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戚少商一口咬定,傅晚晴说有很重要而且很着急的事儿,但他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儿,因为他到的时候,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了。他主动调出通话记录给警方查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警方对他在完全不知道傅晚晴目的的情况下应邀前往提出质疑,他只讲朋友有事,有什么奇怪的。这事儿听上去似乎不太合理,但也并不能就说他撒谎,然而就算凶手另有其人,他紧跟其后出现在案发现场未免太过巧合。因为暂时没有其他可疑之人和可疑之处,他还是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顾惜朝听完,终于抬头与崔略商对视,“只是因为他恰好在现场,恰好不知道晚晴找他什么事儿,就要被你们警方当做嫌疑人收押?”
崔略商尴尬道:“程序、程序嘛。”
顾惜朝冷笑一声,也没再挖苦他,却说:“我要见他。”
崔略商好心提醒,“还是等律师来吧,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
顾惜朝斩钉截铁,“我要见他。”
崔略商无奈,站起来道:“走吧。”
然而顾惜朝没料到,警方不拦着,戚少商却不肯见他,气得他当场就爆了粗口,脚都抬到半空中,眼瞅着就要落在门上,被崔略商死死拖住没踢着。崔三儿同学就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