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婧伏在赵宥怀里,微嘟着粉唇,良久才娇滴滴地说道,“臣妾不喜欢跟那些无聊的命妇们说话,臣妾只想天天陪在圣上身边……”不待赵宥出声,又继续说道,“不过,臣妾也知道,圣上日理万机,又岂能因儿女柔情而贻误国家大事?所以,就算臣妾再思念圣上,也只决不敢前去乾坤宫打扰圣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那个碍人眼目的檀木盒子不露声色地置于一旁,却正好将那盒子抛到了赵宥左臂上。
赵宥正听得感动,不想臂上撞到一个硬物,侧目一看,竟是陆婧将那檀森盒子丢过来打在他手上,他心里一动,旋即笑道,“爱妃果真与一般女子不同,这般体贴温柔,真让朕感动……”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把那盒子笼进袖里,又敷衍了几句,便寻了个名目出来。
陆婧见暂时安抚了赵宥,也就没有强留,亲自送他走出朝阳宫门,这才返回寝宫,在窗边坐了良久,忽想起刚才置于一旁的檀木盒子,便去那凤榻上寻找,却又哪里能找得到?一急之下,便也顾不得什么,亲自弯下腰去俯在地下看凤榻里面,也是什么也没有,又让人拿了烛台来看,仍是没有找到。
慌乱之下,她反倒慢慢镇定下来。
一镇定不打紧,顿时让她想到一个可能,当即一个激灵,失声叫出声来,“不好!”
倘若是赵宥命走了这个盒子,那还了得?
但现在满寝宫都找不到,分明就是赵宥带走了它!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陆婧的反应也让她两个贴身侍候的大宫女采平和采青看出了异样,当下便将周围的小宫女及小太监们打发出去,掩上寝宫的门,这才问道,“娘娘,是不是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那个檀木盒子,早在皇后娘娘和沈少夫人退身之时,宛妃就将它摆在跟前细看,虽然她什么也不说,但采平和采青却已隐隐猜出几分来。
“我的发钗,被圣上拿走了。”陆婧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送给杜公子的那支发钗?”采平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自家主子如今贵为宛妃,寻常首饰已不能入得她的眼,况且现在她已经极少使用发钗,多半时候,都只用了圣上所赐的珠花或者玉籫来绾头发。发钗这个字眼,在自家主子面前,就是个敏感字眼,轻易不能使用,否则,就会让她失了优雅的风度。
“正是。”陆婧恨恨地吐出两个字来。
第一卷 182、东风(下)
乾坤宫书房。赵宥半靠在宽大的朱漆木椅上,盯着已经打开的檀木盒子,久久不动。
近卫胡胜海不知道桌上那只檀木盒子是从哪里来的,但看其粗糙的做工,就知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来里面的那根成色普通的发钗也一样,却不知皇上为何看得这么出神。他抬头看看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不由得小声提醒,“皇上,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了,您今天想在哪里吃……”不出意外的话,皇上通常都是在朝阳宫里吃饭的,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在那里留宿。
赵宥似是从沉思中醒过神来,抬头看了看胡胜海黝黑的脸庞,好半晌才回答,“好久没去乾坤宫了,今晚就去那里吃饭吧战国之鹰最新章节!”
胡胜海稍稍怔了一下,随即扬声应道,“属下这就着人去乾坤宫知会一声……”说罢大步流星地出了书房。
赵宥的眸光复又落在那根略显粗糙的发钗上,继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陆婧出生于书香门第,自太祖一代就已是官身,其祖父还曾在翰林院做过编修,父亲又是进士出身,官至咸阳县令,按理说家境还是不错的,其母又怎么会把做工如此粗糙的发钗留给女儿做念想?这发钗,也许根本就不是陆婧的。但是,又能是谁的?
一般来说,若是重要的首饰,都会在其不显眼的地方镌刻暗记以示其特殊性。赵宥忽然想到这一点,便伸手把发钗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凑到眼前细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发钗的籫头与钗花相接的地方,刻着小小的两个篆体汉字,经过仔细辨认,他终于确定这是两个字——贞娴。而陆婧的小字。正是贞娴。
赵宥心里顿时一揪。这发钗,竟然真是陆婧的。那她又为何露出一副生怕别人看见的样子来?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猜忌的人,但陆婧的行为,却让他生出疑心,所以这才顺手把檀木盒子带走。
既然已经把檀木盒子带回来了,那索性就看看陆婧会有什么反应吧!
赵宥收回眸光,把檀木盒子缓缓合上,依旧笼进了袖里。
……
一夜无话。因夜里宿在乾坤宫,梁惠君早起时的脸色就比平日里好看了许多,虽然依旧消瘦得厉害。但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却令赵宥看得眼睛有些泛酸。他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乾坤宫了,梁氏是他的发妻。陪他渡过那么多幸福快乐的时光,他竟然快要把她给忘记了!
看着梁惠君没有梳洗就急着亲自服侍自己洗漱,赵宥头一回觉得心内有愧,忙抓住她的手,笑道。“我自己来吧……天都亮了,你也赶紧洗漱吧,回头我们一起去看看母妃和皇祖母。”
听到他以“我”自称,这一刻,梁惠君还以为是从前的赵宥回来了,脸上顿时露出欢愉的笑容。扬声吩咐落梅进来替她更衣。她本性敦厚,骨子里却是高傲的,就算失了赵宥的欢心。她也从未曾想过低头,但是苏玉妍提醒她,就算她不再喜欢赵宥,却也不能对他冷淡,因为她一辈子的幸福。都将与赵宥息息相关,她不能得罪他。只能像哄小孩子似的,期望他有朝一日能回头看她,念及他们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而对她另眼相看。现在,赵宥姗姗来迟,在她面前,还露出了许久不曾流露的真情与温柔,这不禁令梁惠君那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的心湖又泛起些许波澜。也许,他只是一时迷失了自己,或者被别人迷失,但现在,他回来了,就像回头的浪子令她悲喜交加,所以,她选择了宽恕与接纳。
梳洗以毕,落梅便牵了忻姐儿过来。通常这个时候,忻姐儿还在睡梦中,但今天赵宥来了,落梅便有心让忻姐儿与这个日理万机的父亲多多亲近亲近,昨夜特意早早把忻姐儿哄睡了,今天一早便唤醒她。好在忻姐儿也十分乖巧,三、四岁的孩子,口齿已经十分伶俐,见了赵宥便甜甜地脆身叫,“父皇,父皇!”
赵忻是赵宥还没有顺利登基时就出生的,那时赵宥虽然忙碌,却也时常跟女儿亲近,如今女儿长大了,变得更乖巧了,他反倒与她亲近得少了。赵宥看着眼前被打扮得花团锦簇一般的女儿,只觉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忙蹲下身将赵忻搂在怀里,在她脸上“叭嗒”亲了两下,这才将她抱起,向已经收拾妥当的梁惠君道,“忻儿来得正好,也让她过去看看祖母。”
听赵宥说的是祖母,便知是去看婆母沈贵妃,并不是皇太后,梁惠君不禁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赵忻不愿意跟皇太后亲近,皇太后为示没有亲疏之别,时常差人把赵忻抱到乾清宫去玩,但通常不到一刻钟,赵忻便哭着喊着要走,因此皇太后就算想跟赵宥示好,也不便让人把赵忻再抱到乾清宫了。
也许真有亲疏之别,赵忻一听去看祖母,脸上当即露出甜美的笑容来,“这些天娘亲生病,忻儿要守着娘亲,都好几天没去看望祖母了……”
梁氏生病了?赵宥听罢,不由得侧过脸来看梁惠君,这才惊觉她清瘦得厉害,当下便伸出另一只手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沉声说道,“什么时候病的?我怎么竟不知道?有没有请太医?太医怎么说?”
一连串的问话,不禁令梁惠君把从前积聚在心里的怨恨都抛到脑后去了,微垂着头,低声说道,“……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因为上次小产后动了气,调养数月,便会恢复如初了无敌柴刀全文阅读。”
提起小产,赵宥只觉心里一沉。宫中有些风言风语,他也是知道的,但因为人们的怀疑对象是陆婧,他便佯作不知,但梁氏已经小产过两次,太医还特意叮嘱过千万要好生休养,否则极有可能会造成终身不孕,这件事他却是知道的。他的手不禁微微用力,几乎把梁惠君拉到他怀里,这才柔声说道,“身体要紧,你且好生调养,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就再要个孩子,也她给忻儿做个伴。”
听赵宥这么说,梁惠君顿时又惊又喜。难道是苏玉妍暗中想了什么法子帮她,这才让她的赵宥重新回到她的身旁?还是上天庇佑好人,不忍让看她日渐憔悴,这才把赵宥送了回来?
见梁惠君脸上露出一丝红晕,像是十分害羞的样子,赵宥不由得笑道,“前些日子因为忙着国事,这才没顾上你的病,等这阵子忙完了,等你的身体再好些,我们就去江南玩一玩,你看可好?”
那自然好了。梁惠君在心里说道,嘴里却道,“……还是国事要紧,臣妾呆在宫里,有忻儿陪着,平日里去母妃和宁儿那里坐坐,倒也不觉得闷……”
赵宥却道,“你嫁给我这么久,也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之前为着我顺利继位的事日夜担心,现在做了国母,吃穿用度依旧跟以前一样,我这心里,总觉得对不住你……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带着忻儿一起去江南。”
紧随其后的落梅听着帝后二人对话,只觉难按心头的喜悦之情。帝后二人总算冰释前嫌了!之前因为小产的当夜皇帝只在乾坤宫呆了半夜,后半夜被是被朝阳宫的宫女采平叫去陪宛妃,皇后就因此而郁郁寡欢,病情日愈加重起来。现在皇帝不请自来,且还主动认错,态度良好,又怎么不令人高兴?
梁惠君见赵宥说得诚恳,也就没有再坚持,只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圣上心里有臣妾,臣妾便是再受苦难,也心甘情愿了……一切就全凭圣上安排吧!”
说话间,就已到了乾宁宫。
听说皇帝携了皇后与大公主赵忻一家三口前来,沈玮不免感到意外。这些天来,赵宥忙于国事,鲜少来乾宁宫问安,便是来了,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往往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就要走的,这大清早的,不去上朝理政,怎么竟带着久病的皇后来了?
不过,在看到皇帝亲热地拥着面色略显苍白的梁氏进殿时,沈玮还是松了口气。她的儿子她了解,此番带着梁氏前来,又抱着女儿,怕是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过了。今天他不请自来,却来得正好,正好把这个消息隐晦地透露给他,让他自己去解决吧!
请过安,又上了茶,赵宥问了沈玮的身体安好,又聊了几句家常,便欲上朝理政。
沈玮便摒退左右宫人太监,沉声说道,“如今宫外有些风言风语,不知圣上可曾听说?”
赵宥只道母妃说的是关于梁惠君落胎的事,便道,“儿子已经让人去查惠君此前吃过的那些方子了……”
还未说完,沈玮便打断他的话,“我说的,不是这一件。”
“还有哪件?”赵宥不禁问道。
“我说的,是宛妃在入宫之前曾经悔婚的事。”沈玮说道,“如今宫里都有所耳闻了,还不知外头传成了什么样子。”
第一卷 183、初捷(上)
此时此刻,身居朝阳宫的陆婧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拿出手帕捂住口鼻,责骂正在她身边侍弄刚从御花园摘来时鲜花卉的小宫女,“你都摘了些什么花,怎么有这么刺鼻的香味?”
采平在旁边侍候着,急忙过去察看,见这些时鲜花卉与平日里都一样,便陪笑说道,“娘娘昨夜在外面坐了半宿,会不会是着了凉……”一语未了,看到宛妃冷冷扫过来的眼神,忙将后半句话咽回肚里。圣上昨夜没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去了病怏怏的皇后那里,又怎么不令宛妃气急败坏?何况还平白无故地丢了那件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有多气恼呢,发发虚火也在情理之中。
陆婧眸光扫过美人觚里那株还带着露水的玉兰,只觉心里一阵烦闷。赵宥昨天没有来朝阳宫吃饭,她就觉出不妙,得知他宿在乾坤的消息,她的心更是凉了半截——难道就是因为那个檀木盒子,这才让圣上想起了病怏怏的风都能吹倒的皇后?
不,绝不可能。就算赵宥再聪明,也决计想不到这根发钗的来历抗日之兵魂传说。陆婧心里暗暗安慰自己。这件事,知情人本就没有几个,再加上自己事后给予杜公子家人重金封口,他们是绝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采平看见自家主子那带着寒意的眼神,忙命小宫女出去,这才慢慢走到她跟前,低声问道,“……娘娘,要不,奴婢去乾坤宫看看……”才一夜不见圣上过来,自家主子就急成这样,要是时日长了,还不定急成什么样子。不如自己过去打探打探情况,若能请来圣上最好,就算请不安,也能让她安安心。
陆婧却道,“不必了。这一回不同以往,便是我亲自去了,他也不一定会来。”内心隐隐的不安告诉她,赵宥此次不在朝阳宫留宿,一定与那个檀木盒子有关,自己若是刻意示好。只会令赵宥更加疑心,倒不如以静制动,且看赵宥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
采平素来也是有点小聪明的。但却知道自家主子不喜欢有人比她更聪明,便连连点头称是,“……娘娘说的极是,以静制动,是个好主意。”
陆婧睨了她一眼。又道,“你且说说,该怎么个以静制动法?”
采平连忙摇手,“奴婢愚昧,还请娘娘明示。”
“你是我身边最得用的人,我的事。你大凡都知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难道还想全身而退?”陆婧冷冷地盯着她。缓缓说道。
采平只觉那目光像是带着冰锥似的,刺得她浑身冰凉,遂按捺住心头的慌乱,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奴婢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请娘娘告知。奴婢便是为娘娘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见采平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陆婧心头的火气更盛了,手指几乎掸到她的鼻尖上,“你平日里的聪明都到哪里去了?关键时刻给本宫装聋作哑,以为本宫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采平见宛妃这回动了真怒,心里更是惶恐,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是真不知道,还请娘娘饶了奴婢……”边说边咚咚咚地磕头。
陆婧转过身去,缓缓在凤榻上坐下,直到采平前额都磕出血丝来了,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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