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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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锋-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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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8年4月,黎玉赴延安向毛泽东汇报工作时,向毛泽东提出,要求派一个主力团去山东。毛泽东当即表示同意,并认为,一个团是不够的,说:“看来还要多去一些。”既然决心已定,八路军就把决心付诸实施。
  1938年10月,日军占领广州、武汉,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日军加紧对国民党实行政治诱降,而把主要兵力用来对付共产党的抗日武装。与此相呼应,国民党顽固派也转为消极抗日、积极*,加紧给共产党和八路军制造麻烦。而山东起义后组织起来的武装既缺经验,又缺干部,派主力部队去山东已是刻不容缓。
  1938年10月毛泽东跟他的战友们在陕北召开了*六届六中全会,重申把党的主要工作方面放在战区和敌后,随后八路军一一五师主力部队先后挺进鲁西南地区,开辟了湖西、鲁西南、运西三大抗日根据地。
  所谓湖西是指微山湖以西的广大地区,这里东起津蒲铁路,西到巨野、商丘公路一线,南达陇海铁路,北抵济宁、嘉祥,处在苏鲁豫皖四省接合部,人称鸡鸣听四省。京杭运河从东部纵贯南北,黄河古道从南部横穿东西,东滨微山湖,港汊纵横,水泊荡漾,芦荡万顷,荷莲遍布,历为“绿林”、“响马”栖息之所,地形复杂,荒漠漫漫,荆棘丛生,地广人稀,历为藏龙卧虎之地,据此,进可攻城下镇,退有游击回旋余地,直接钳制着徐州、济宁、商丘三个军事重镇,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所谓运西,东靠京杭运河,东北濒临梁山和东平湖,跨黄河两岸,包括郓城、寿张、巨野、菏泽、鄄城、濮县、范县、观城等县,这里是联系鲁西北、运东、泰西、鲁西南和直南地区的枢纽地带,这个地区的民情特点是,民性强悍,豪爽,崇尚侠义,爱打抱不平,保留着当年的“梁山好汉”的遗风,施耐庵的《水浒传》里的人物,故事,基本上都是取材于该地区。
  然而七七事变后,尤其是韩复榘和国民党军队不战而南逃后,一时间这一带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地主豪绅,富民,奸商,利用灾荒年景和青黄不接之际,放钱放粮,高利盘剥,不少农民被逼得倾家荡产。尤其是日本鬼子的铁蹄踏上这片土地之后,鬼子兵、伪军再加上所谓的小军阀、团防、乡丁、红枪会等各种名目的民团、土匪、会道门在这一带是风起云涌,绑票勒索,牵牛架户,独霸一方,兴风作浪,无恶不作,这些人祸,再加上黄河改道,大堤年久失修,淤泥成灾,自然灾害严重,东平湖区长年积水,大片良田被洪水淹没,群众生活无着,流离失所,啼饥号寒,很多人迫于生计,不得不背井离乡,闯关东,结果客死他乡。
  天灾人祸堆叠一起可以想象当时人民生活的困苦与艰难,所以在这一带流传着“东平洲,十年九不收,遍地水茫茫,鸟兽也发愁。”这样一段民谣。

第十六章 夺车截粮(4)
正月,对每一个中国的老百姓来说都是一年当中最快乐悠闲的时日,都说大年初一头一天,过了初二是初三,这话听起来虽然有点搞笑,可细细品味,就会发现这种大白话中不正反映出庄稼人那种欢愉的心情吗?春节、元宵节的放花灯,舞龙弄狮,二月二龙抬头家家户户用木锨铲了灶灰画出大大的粮囤,载歌载舞以祈来年有个好的收成。春种夏锄,秋收冬藏,忙碌了一年的庄稼人到了正月这一农闲时季,最常做的事就是串门卧坑扯闲。
  在鲁西南大地上,还有一个不成文的民俗,那就是像青年人结婚这种大喜的事情,一般都安排在春节前夕,一年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难得有这么一个心静享受的时刻,图的就是个吉利喜气欢庆,这就叫双喜临门。
  虽然时下外敌入侵,炮火连天,兵荒马乱,内忧外患,可这些信奉勤俭可以持家的庄稼汉们即使在这天灾人祸相逼的光景里还是努力地想把自家的日子过得像模像样。
  这是鲁西大地上入冬以来的第几场大雪,已没人能够记得清楚,这一年的雪仿佛下得比以往的年月要多了许多,往往是上一场的积雪还没融化,下一场鹅毛大雪又铺天盖地接踵而至,整个冬天,街头巷尾,到处是积雪,冻雪,化雪,化了又冻,冻了又化,天一放晴,街面上就是积水汪汪,泥泞不堪。
  正月的一天,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
  山东郓城,这座千年古城也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天难得一见的大晴天。虽是晴天,北风依然呼啸,已经落光了树叶的大树像是被褪光了毛的公鸡,光秃秃的树枝,像一条条没了肉的鸡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低沉呜咽。
  郓城地处鲁西南,黄河南岸,施耐庵著的《水浒传》中的一百单八将,据说其中七十二位在郓城,于是千百年来,郓城这座古城和它孕育的一代代子民们素以“侠肝义胆,义薄云天”为人所知,为人所颂。
  郓城城东,离城五里有一村庄,名叫五里铺,五里铺东西长约有二里地,一条直通郓城县城的东西官道穿村而过。这个村上住户多,人姓却杂,其中以姓吴的人家居多,临街处有一店铺,店名为吴氏杂货铺,专售烟酒糖茶,代卖一些布匹鞋袜。掌柜的姓吴,名学礼,吴学礼六十多岁,为人正直厚道,其父吴知仁是晚清的秀才,故吴家乃书香门第,吴学礼自小熟读经书,又得其父细心调教,后考取功名,在县里做了个小官,只因其性淳厚本,不善官场之道,后辞官归田,在村里教书。日本人进来后,教书不成,就开了这间杂货铺。吴学礼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擅长书画,所以村里谁家有了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给舞文弄墨一番,吴学礼也是有请必应,所以在村里受到乡人的尊重,颇有名望。
  吴氏杂货铺平时里是村民们聚会闲聊的场所,虽是战乱年月,可不甘寂寞的五里铺的村民们还是愿意在茶余饭后的时光里汇集到杂货铺门前的草棚底下东拉西扯一番,以此来打发那穷困潦倒难挨的时光。
  一大早,醒来的吴学礼伸手拽了黑色丝绸挂面的棉衣棉裤,又摸了白色的棉袜,窸窸窣窣地穿了衣服,用绑带扎了裤管,就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坐了起来。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只要醒来从不睡懒觉。
  吴学礼坐在床上拿过桌子上的水烟袋咕咕噜噜地抽了一阵,顿觉得心神气爽,这才下了火炕,拉了门闩,开了门,咳咳地吐了两口浓痰,拿了蓖麻扎成的扫帚,躬着腰,把院里的积雪扫了,用铁锨把积雪堆城一堆,又开了院门,扫了一条通道,这才开杂货店的店门。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章 夺车截粮(5)
街道上已人影绰绰,习惯早起的村民们都在忙着清理自家门前的积雪,忙里偷闲地一抬头,看见了,就相互吆喝着打声招呼,问候这新一天当中的吉祥。
  吃了早饭,吴氏杂货铺的店门前一如往常,正月里农闲的穿着笨重厚拙的粗麻布棉衣棉裤的庄稼汉们已三三两两地聚拢而来,一个个映着明亮而遥远的阳光,袖着手,或蹲或坐,有人举着旱烟袋边对火边哀叹这兵荒马乱岁月的艰难与凄惶。
  袖着手,穿着黑棉裤,腰里扎着草绳,斜歪在一堆草堆上的那个男人叫杨九妮,三十多岁,平头,方脸,一双豹眼,黄胡茬,虽然这是个缺吃少穿的岁月,可也不妨碍他长得依然虎背熊腰。杨九妮之所以叫九妮,是因为在他前边有八个姐姐,可有四个都没长成人就夭折了,杨九妮的老爹杨豁三在生了第八个女儿的时候已经五十挂零,可杨豁三人老心不老,三天两头没完没了地缠着老婆弄那事,弄得他老婆只差举白旗投降了。杨豁三说,我就不信我弄不出带把的。苍天不负有心人,杨豁三的老婆就在绝育的前半年里果真怀上孩子,就是今天的杨九妮,杨豁三自然是喜不自禁,就给儿子起名叫九妮,当然这当中也含有他对儿子的疼爱和娇惯之意。杨九妮二十四岁结了婚,娶的是郓城北齐王河村的一个姑娘,到了三十岁两人才有了一子,儿子长得跟杨九妮一样,虎头虎脑,煞是招人喜欢。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孩子五岁生日那天,攻克了聊城过了黄河的日军千叶团派出飞机轰炸郓城,一枚炸弹像黑锅一样从天而降正落在杨九妮的院落里,四间堂屋,顷刻间轰然倒塌,夷为平地,等杨九妮扛着锄头从地里累得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跑到家里,一看眼前的情景,一屁股就瘫坐在院门槛上,四间堂门成了断垣残壁,老婆披头散发,满脸血迹,吓疯了,刚刚才五岁儿子的尸体极其凄惨地被压在一片碎瓦堆里,而一条肉嘟嘟的小腿却被炸飞到了院墙外的那棵歪脖子槐树杈上,孤零零地在风中飘飘荡荡。
  孩子死后,杨九妮的疯媳妇整日介抱着一个枕头,喊着儿子的乳名,*地从街东蹿到街西,杨九妮管不了,把她锁在屋里,她又哭又闹,还用牙咬门框。半个月后,杨老九再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尸体在村西头的那条水沟里漂着。杨九妮没有痛哭,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流一滴泪,只是闷着气骂了句“狗日的”。一拳砸在身边的一摞砖头上,那一摞砖头齐刷刷地断了七块。
  杨九妮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也没人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有那双豹眼愈加吓人,一天到晚,血红血红的,像是一团烧着的火焰,又像一座火山,那里边已经波涛汹涌的岩浆指不定哪天就会喷薄而出将一切事物燃烧殆尽。
  那是仇恨的火焰。
  日本人来了,为他们服务的狗腿子就四下里下乡催粮抽捐。这一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往往是伪军刚走,国民党就来了,国民党刚走,土匪又来了,弄得五里铺的保长吴俊山整日介灰头土脸还大气不敢喘地领着这些人出东家进西家。吴俊山当然有自己的苦衷,常常在催粮的人走后,指着那些人的脊梁切齿大骂:“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回去吃了这些粮食噎死你们这些龟孙。”
  他跟老婆吴刘氏说,他这保长打死也不干了,可话刚一出口呢,下一拨抽税的又来了,还找他吴俊山,枪口一顶,吴俊山还得听话地带着挨家挨户地催,吴俊山私下里哭了不下一百回,“我这叫保长吗,我这叫孙子。”也是,到了谁家,谁会给他这个丧门星好脸色看啊,弄得吴俊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个人。抽得那些捐税其名目也是千奇百怪,多得叫人咋舌,什么缝染费、教育费、子弹费、军事费、扬花费等等。

第十六章 夺车截粮(6)
昨天晚上,收到了杨九妮家,杨九妮正闷着头就着一种叫朝天椒的辣椒啃一块黑窝窝头。
  杨九妮没说话,只一抬头,那双血红的眼睛就吓得收捐的几个狗腿子腿肚子转筋。
  吴俊山说:“九儿,吃着呢?”
  杨九妮依然没说话,吴俊山一转脸冲着几个伪军笑,“算了,这家刚死了媳妇小孩,脑子受了点刺激,免了吧。”
  几个伪军也是替日本人办事,心想犯不着跟这主儿拼命,也就就坡下驴,灰溜溜地走了。
  今天又聚在一起的这些庄稼汉们的话题一下又扯到眼下多如牛毛的捐税上,陈麦贵呼地吹了烟袋锅里的烟灰,一脸的怒气,“操他大爷,自古未闻粪有税,如今只剩屁无捐。”
  所有的人都苦笑。
  吴学礼呵呵地笑着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盒机制纸烟,“兄弟们都来了,来来,换换口味,抽抽咱这哈德门。”说着撕了金箔,一支接着一支地抛了出去。
  吴学礼笑道:“刮风下雪不能愁,莫因鬼子昏了头。云开日出光华现,太平岁月总会有。”
  烂眼三说:“咳,吴掌柜的说得好是好啊,可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他奶奶个头啊,那太平岁月咱们这些人还有没有福气赶上啊?”
  吴学礼笑而不答,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深沉。
  烂眼三说:“吴掌柜听说昨天有六七个鬼子和十几个保安队的到河西王村催粮,回来的路上给人包了饺子,粮车被烧了,粮食给抢跑了,可有这事?”
  吴学礼说:“有吧,昨天后半夜那会儿,我听到狗叫,迷迷糊糊地听到西北方向有枪响,你们都没听到?狗都叫成了一片声儿了。”
  和尚刘七说:“估计又是黑风洞胡老六那帮人干的好事。”
  黑老包王五说:“就他胡老六,牵个牛,架个户还行,跟鬼子,借他仨胆,他敢干吗?嗳,我可听说劫鬼子粮车这伙人是八路军。这伙人是刚从山西过来的,一个个可都能得那叫个邪乎,每个人都身怀绝技,什么飞檐走壁,穿墙过院,那都是老妈妈甩鼻涕——把里攥,小事一桩。”
  一直一言不发的杨九妮忽然问道:“这八路军是干啥的,也是像以前国民党的兵吗?”
  吴学礼笑道:“你管他是弄啥的,只要敢打鬼子,敢给咱老百姓出气,那就是咱们中国的爷们,就是好汉。”
  黑老包王五说:“嗳,爷几个,我昨天去城里卖菜,正卖着呢,你们猜咋得了?”
  “咋得了?”众人一齐发问,话题一扯到这支神秘的八路军部队,大伙的兴趣似一下被调起来了。
  王五说:“我正吆喝着呢,突然打街南头跑过来几个鬼子,一个个手里都端着三八大盖,边跑还叽里呱啦地喊,边喊边呼啦地拉枪栓,我当时都吓傻了,心说这些小鬼子这是干吗呢?”王五说到这里突地咽了一口口水。
  “哎,王五,你小子别大喘气行不行,鬼子干吗呢到底?”
  王五说:“当时我定睛一看,好家伙,前边跑着一个年轻人,中上等个,长得那个叫精神,宽脑门,瘦下巴,高鼻梁,浓眉大眼,跑着跑着,他却突然不跑了。急得当时我差点没喊出声儿,我心说后边的鬼子都追上来了,这都火烧屁股门儿,你怎么停下来了?再看那小伙子,竟一个转身,来了后摆腿,那一腿踢得那叫个利索,一脚摆倒一个冲上来的鬼子,后边的鬼子刚想用刀刺,小伙子一个闪身,钻进了人群,再看,没影了。一会,突突,从后边开过来几辆三轮摩托,车上坐着十几个日本兵,这些人把人群推得东倒西歪,嚷嚷着要追那小伙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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