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茹在月子里不方便出门,不知道外头的盛况,只是听赵嬷嬷或者韩睿华说一些。容嘉公主作为和亲公主,虽不是大周朝的第一例,却是当今圣上第一个公主出嫁,因此办得格外隆重。
礼部忙了好些日子,街上老百姓的谈资也自此一个话题。北方的四月是真正最忙的时候,即便如此,到了容嘉公主大嫁那日,街上也人山人海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安静茹却无缘得见,就是容琳怕是自此再也见不着了,又说那日,王氏在家里哭的晕过去,姜氏和刘氏没少过去安慰劝解,因此反而把韩睿龙的事儿避开了。
等容嘉公主大嫁后,太夫人更是加紧了步子,两个儿媳妇不肯帮衬,她虽气却也毫无法子,又想着柳家姑娘温顺讨喜,过门之后身边也不缺凑趣儿说笑的人。
一边又有容珠日日与丈夫甄紘闹别扭,只把太夫人累的脚不沾地,时常朝如意等抱怨,不知是她做了什么孽。
待到安静茹出月子,已经四月底,天儿一日比一日热起来。因为她自己喂奶,月子里虽然好吃好睡,身形却恢复了。赵嬷嬷找了怀孕时穿过的衣裳,却空落落的。最后还是将没怀孕那会子穿过的衣裳找出来穿上才合身。
韩睿华见她生了孩子,养了一个月竟还和以前一眼,不免心疼,只是喂奶胸前却鼓鼓的,到了初夏衣裳本来就穿的少,韩睿华抱着她,见左右无人,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安静茹恼得红了脸,明眸皓齿,做了母亲又另有一股媚态,韩睿华这一禁便是好长时间,心头只恨外头太阳不肯下山。
安静茹心知他的心思,趁着没人在他怀里腻歪了一会子,弄得韩睿华呼吸都粗重起来,站起身笑道:“太医说了,好歹要过了四十天,这才三十天,你且继续忍着吧。”
韩睿华那里肯放她,揽腰抱起就要去离间,偏偏春景闯了进来,一瞧屋里两人,唬得退出去。安静茹也怪不好意的,瞪着韩睿华道:“都怪你,屋里人来人往的,你不怕人笑话,我脸皮没你那么厚。”
说罢理了理衣裳,叫春景进来,春景面红耳赤,她在外头窑子里待得日子不长,却时常听那些人说男人如何,进了韩家见三爷待三奶奶如此好,只道那些人都是哄她的,却有忍不住想其他人却和三爷不一样。心里乱哄哄,半晌才想起是要进来回事儿:“方才如意姐姐过来,说太夫人请三奶奶过去呢!”
安静茹点头表示知道了,扭头见韩睿华歪在榻上,心里琢磨着太夫人找自己为什么事儿,却一时想不通,少不得问一句。
韩睿华笃定地道:“八成是柳家下聘的事儿。”
安静茹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么快,“不是还没消息么?”
下聘也太快了,庚帖还没换。
韩睿华道:“总要先预备起来。”
原来是这样,安静茹吐口气,眉头打成死结,心里想着该如何将这事儿推脱了。却听见如意在外头说话,品翠只说安静茹才从耳房回了正屋,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将如意打发走,品翠进来。
“这是第二次来了,三奶奶怕是要去一趟才好。”
安静茹点头,让春香进来重新梳了头,想了想,叫把朝哥儿也抱上,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用孩子挡一挡。
姜氏和刘氏都想办法推脱了,安静茹之前坐月子,不用寻什么借口,如今出了月子,事儿马上就来了。想想就觉得烦躁,到了太夫人屋里,抱着朝哥儿给太夫人请安问好,太夫人看起来是真的很疲倦,皱纹又深了许多似的,人也瘦了一圈。
安静茹见过礼后,太夫人就叫她坐下,才张口,就见人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太夫人,不好了!二夫人吞了一个金元宝下去!”
“啪”的一声,上好的青瓷茶盏碎了一地,竟是太夫人起身时打翻了,安静茹被这个消息唬得愣住。偏生那茶杯碎裂,将怀里的朝哥儿吓得哭起来。
安静茹忙低头哄孩子,太夫人这才急急忙忙朝外头走,一边走一边打发人去请二老爷和韩睿龙回来。
太夫人怒气冲天,嗓音中气十足:“不是叫你们将小物件的东西都收起来么,如何会有金元宝?”
婆子只顾着喊冤:“真不是奴婢的错,奴婢时时刻刻都盯着,今儿不过离开不过转眼间,并不知二夫人从什么地方找了金元宝来……”
“不知?你们怎么会知?眼睛不知到底盯着什么去了……”
声音渐渐远去,朝哥儿稍安,赵嬷嬷等人才回神,上前一步呆呆地盯着安静茹:“现在怎么办?”
安静茹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道:“朝哥儿年纪小,抱回去让林媳妇好好看着,立马去给三夫人说一声。”沈氏的后事,是刘氏在打理。
沈氏吞了金元宝,能吞下去想来也不是大的物件,安静茹倒是知道,沈氏彻底疯了之后,别说金元宝,屋里就是铜钱也没一个,小物件皆收了起来,就是吃饭用的小勺子也没有,生怕不留神被沈氏拿了去。
忽地出现一个金元宝,真不知是如何冒出来的。那院子全是太夫人安排的人去守着,就是二老爷也搬去别的院子住着。许嬷嬷进过一次荣华园,此后太夫人便不许旁人再进去。安静茹再没见过沈氏,刘氏等人更没见过沈氏。
春香气道:“真是不叫人消停,姑奶奶才出了月子,便又冒出这样的事儿来,若是二夫人就此没了,咱们朝哥儿的满月酒也别想办了。”
安静茹看了她一眼,叫她回去看着朝哥儿,顺道给韩睿华说一声,叫了其他人一起赶去荣华园。
沈氏吞了金子,刘氏乍闻,差点儿被一杯茶抢着,她还没赶来荣华园,府里竟都传开了。刘氏缓过来,冷笑一声道:“这下好了,太夫人也不用忙了。”
随即叫来身边的嬷嬷朝嬷嬷道:“去给柳家的说一声。”
那嬷嬷却觉得不妥当:“还是等夫人瞧过二夫人再说吧,没得太夫人怪责下来。”
刘氏知道嬷嬷的意思,万一沈氏没事儿呢?刘氏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裳,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水,道:“她也该给自己的孙儿积点儿福气了,没得好处都叫她占尽,老天爷是公平的,她得的好处越多,指不定她的后人就越是倒霉。”
说罢,直叫嬷嬷快去,见卢氏进来,婆媳两便也来了荣华园。
彼时,太夫人正叫两个壮实的婆子站在椅子上,一人提着沈氏的一只脚,将披头散发的沈氏倒立起来,想叫沈氏将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那摸样让刘氏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得举着衣袖不自然地掩饰了脸上的神情。
也亏得沈氏糊涂,倘或清清楚楚知道自己被这样折腾,就是没被吞下去的金子噎死,大概也要被气死。
太夫人也没闲工夫去追究金子是如何来的,就忙着叫人快些将吞下去的东西从沈氏喉咙里弄出来。沈氏翻腾了好一会子,那些胆小的丫头都吓的哭了,就是有可怜沈氏的人瞧着太夫人冰冷的眉眼,也一个字不敢说。
荣华园就像闹开的马蜂窝,前来围观看热闹的不知多少,等大夫提着医箱赶来,沈氏忽地大呕,只见一枚三四两大小的金元宝,合着唾液血水滚落在地,沈氏又呕出两口血来,太夫人忙叫人放下来抬去床上躺着,大夫上前把脉时,却已经没了鼻息……
夕阳余晖洒下来,太夫人怔怔地盯着那缓缓西沉的落日,恍惚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耳边是隐隐约约传来的哀鸣,一年之内送走两人。
如意垂着眉眼,低声劝道:“太夫人莫要伤心了。”
太夫人并没有伤心,只是着急二房。
沈氏的丧事,外头大事自然有韩睿龙和二老爷料理,里头的琐事交由刘氏,只是,二房以后的事儿交给谁?
“那金元宝到底是如何出现在老二媳妇手里的?”
如意却早就发现了蹊跷,比如那婆子她如何知道二夫人吞下的是金元宝?必定是有人瞧见的,既然瞧见了,二夫人那么个模样又怎么可能阻止不了?再想想许嬷嬷等人,如意心里是已有了答案,却没说出来。
微微叹了口气,如意道:“横竖二爷儿女都有了,就是晚几年娶妻也没什么,等怀哥稍稍大了,太夫人若是喜欢,接来身边养着,倒也费不了多少神……”。
正文 135:弹指光阴
初夏的天儿,原本一片绿意盎然,韩国公府却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择了停灵“七七”后出殡,因着天儿热起来,停放的屋里摆了好些冰,只要人靠近,便只觉一股阴森冷气袭来。
来来去去过往的人不少,但若是一人却也不敢进去。到了夜里,更是好几个人同时守着。有些见过沈氏死状的,唬得夜里都不敢轻易出门。
安静茹出了月子,还没正式接手府里的事儿,她又是小媳妇,料理不来。刘氏固然不愿,也不好当面佛了太夫人的意思,少不得打起精神料理一回。只是并不曾十分用心,府里除了前来吊唁的客人,更有诵经超度的道士来来往往,头七的晚上,守夜的婆子们深知太夫人并不像以往那么喜欢沈氏。头七又是凶煞,更不曾仔细去巡查,也不知何故灵堂里的烛台倒了,那灵堂原本就放着些许易燃烧的东西,如冥币、灯油、香烛等物,这一烧,非同小可,等大伙发现时,人却已经进不去。
半夜三更的天儿,也惊动了所有人,安静茹被外头的叫嚷声吵醒,韩睿华已经起身穿了衣裳出去问,回来略说了大概,叫安静茹在屋里等着,他去看看。
赵嬷嬷等人也被吵醒了,皆进来看有没有惊动朝哥儿,又叫夏香去小厨房抓了两把米,从里向外撒了一遍,立马关上门,才说道外头的事儿。
“定是不留神走了水!”
原是这般,岂料那些守夜的婆子们怕当了罪名,只说他们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个个都唬得不敢去看,后来结伴去了,灵堂已经烧起来,熊熊烈火中,他们还瞧见一个人对着他们笑,仔细瞧去才看清楚是二夫人……
本来是混话,谁知等大伙把火灭了进去看,那棺木竟也烧了一般,里面沈氏的尸体被烧去了双腿,已经残缺。真正奇的是,棺木周边其他东西却有些好好儿的并不曾烧坏。
众人只道是鬼火,又将大老爷失去双腿的事儿联系起来,更有人提起从前大老爷受伤的事儿来。原打发了人回来请二老爷,被沈氏拦下,倘或那一次二老爷去了,大老爷的腿未必就伤的这么厉害。
现在好了,沈氏的报应来了,就是死了也要被老天爷收去双腿。太夫人原不信这些,听得多了竟也起了疑心。当年大老爷是在宫里出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大老爷并不曾细说,这些原是皇宫私密,百姓不可妄议,官家内宅女眷更不可妄议。
但自从大老爷受伤以后,沈氏和姜氏的妯娌关系日益恶化太夫人心头却明白,心里已有八分信,只是若他们主人家都信了,下面的人势必要乱成一团,因此隔天重新布置了灵堂,只等三七过了就出殡,由韩睿龙扶灵下葬。
太夫人这决定,二老爷没反对,韩睿龙身为儿子却也不好反驳太夫人和父亲大人的意思,也只得应了。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一年之内韩家办了两次丧事,渐渐有落败的趋势,若是再传出鬼神论,外头的人还不知如何非议韩家。
因此待沈氏出殡,由太夫人主持,将府里的人又换了一次。之前服侍沈氏的皆还了投身贴,各赏了几十两银子远远儿打发出去。特别是那几个散布言论的婆子,更是整日惶恐,太夫人没追究,她们拿了银子走了便再不敢提这话,有些还怕韩家追究,从韩家离开后便举家搬迁去了外地投靠亲友。
后来的言论,处处指向沈氏是遭了报应,关于金元宝的事儿,太夫人也全然没了心思去追究,渐渐便被人抛掷脑后。
转眼到了六月,柳夫人终于痊愈,上门来拜访太夫人,恰好那日容惠回来,瞧见柳夫人便急忙找了借口出来。转头去找母亲刘氏,却说刘氏正在荣恩轩与安静茹交接工作,虽然只有一两个月,到底发生了几件大事儿,账本也要核对一番。
安静茹觉得没必要,刘氏的为人虽不全然了解,倒也了解了七八分,嘴里再怎么厉害,却畏惧三老爷,不敢学着沈氏那么干。
且眼下,沈氏已经没了,至少要三年后韩睿龙的继室才能进门,等进门后说不得一切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到了那时候,他们还能不能住在韩国公府已经是两说。
只是刘氏这人还有些执拗,拉着安静茹对了好久的账,一分银子的账目也要细细算过,幸亏朝哥儿闹着吃奶,安静茹要喂奶,刘氏才打住。想想没有沈氏的日子,心头愈发舒坦起来。
忽听得外头的人说柳夫人来了,刘氏便笑起来,想到柳夫人前些日子装病拿乔的模样,冷笑道:“眼下怕是急了,她家的姑娘岁数也不算大,把亲事订下,三年后进门也说得过去。”
容惠寻了来,说起这事儿,道:“这之前我三婶婶与柳夫人来往了两回,似乎也是为柳四姑娘的婚事。”
刘氏愣住,遂笑起来:“柳夫人倒是真心实意为女儿着想,这下好了太夫人怕是也不会要这门亲事了,正好遂了柳夫人的愿,咱们家终于能清闲些日子了。”
抛下这个话题不说,才想起问容惠:“问的事儿可问清楚了?”
容惠也不避讳安静茹在场,点头道:“夫君亲自去问过了,五千两银子就脱手,今儿回来便是与母亲说这事儿,五千两也不算少,只是那宅子破旧的厉害,要住人还得修葺一番,算下来也要好几千两的银子。”
刘氏不免有些失望,容惠瞧着就道:“娘也不必着急,要长久住的地方,定要好好儿寻,京城略好些的地方不易寻得,不好的地方人蛇混杂,住着也不放心。”
刘氏长长叹口气,“早知今日当初你父亲就该听我的!”
容惠不说话,刘氏当初陪嫁寒碜,在京城也没什么宅子。三老爷前途是不错,可终究是庶出,在太夫人跟前根本说不起话,更不敢提卖宅子的事儿,没得太夫人怪罪下来,说三老爷咒她老人家死呢!
老人家没死就分家,在大周朝不是没有,但韩家却从未有过,就是分家了,有些卖不起宅子的,在外头生存不下去的仍旧回来。刘氏原也是好强的,就等着分了家好出去单过,回来却是想也没想过的。
三老爷为官这么多年,因知刘氏将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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