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到长公主的钦差队伍旌旗飘飘,仪仗鲜亮,众人策马迎了上去,下马上前行礼问好。
长公主一身戎装,披着火红的披风,足蹬束腿马靴,跨坐在纯黑无一丝杂质的高头大马上,昂首挺胸,身姿矫健,愈加显得英气逼人。
见众人相迎,她手中马鞭一扬,笑着纵身下马,笑吟吟道:“诸位无需多礼,都快起来吧!诸位为我大齐镇守边疆,辛苦了!”
“公主金枝玉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此巡察,这才辛苦,下官们着实佩服!”年东南客套话亦说的顺溜,众大小官员听了一片声的附和称是,巴结不已。
这都是官场上的场面话,长公主亦笑吟吟的听着,不时应答两句。双方相见甚欢,气氛十分轻松活跃。
眼看着差不多,长安知府便陪笑着请长公主一行进城,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恭恭敬敬的向两边分开,给公主让道。
长公主亦不推辞,遂笑道:“本宫早就听闻长安城中繁华,今日有幸得见,也有点迫不及待了!诸位大人,一同请吧!”说毕从女亲卫手中接过缰绳,一跃上马。
正在要继续前行的时候,仪仗队伍中一人突然冷冷哼笑了一声,不紧不慢淡淡说道:“迎接钦差,似乎跟女人没什么关系吧?这位夫人也跟随前来,不知在衙门里担任的是什么职位啊?”
这人一边说,目光一边向春霞身上打量过去,满是敌意。
众人包括春霞在内都怔住了,顿时齐刷刷的都向他看过去。
这人三十来岁的年纪,身量高挑,一张冷脸神情倨傲,目光带着冰,不可一世。他的身上穿着枣红色绣团花纹的钦差副使圆领长袍。
长公主闻听此言不由皱眉,淡淡道:“余副使,有什么事还是进城再说吧!”
“长公主此言差矣,”余副使神色不变,压根不卖长公主的账,振振有词道:“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长公主与各位大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怎么?难不成有人以为这儿是天高皇帝远,所以做事都随着心意乱来、连规矩也顾不上了吗?”
这话就严重了,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丢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众人听毕无不变色,垂着头假装没听见。钦差副使不能得罪,陕甘总督也不能得罪,唯一的应对之法就是装聋作哑了。
“余副使!”长公主见他如此不给自己面子,也有些恼怒了,瞪着他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是不是反应有些过激了?在下这话意思很明白,而且,跟长公主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余副使见自己三句两句话便将陕甘一众官
tang员们说得哑口无言不敢抬头,心中暗自得意。
“都是我的不是!”春霞算是看出来了,德文帝虽然明面上是派遣长公主前来巡察,却偏偏又安排了这么一位刺头余副使跟来捣乱,有意给长公主添堵。只怕这一路上长公主受此人的气不少,加上刚才众人眼中只有长公主而没有他这个副使,如今逮着机会他不发作更待何时?
春霞说着上前,朝那余副使深深福身下去,陪笑道:“在京城的时候我与长公主也算是朋友了!得知长公主前来,在下心中喜欢,只想着出城迎接长公主却忘记了规矩,着实该罚!余副使提醒的对,多谢余副使好心!此事回头在下自会上禀皇后请罪,听凭责罚!余副使刚正不阿,礼数周全,着实叫人敬佩!既如此,诸位先行,在下随后再行便是!”
“余副使,请吧!”年东南见自己的妻子当面受人如此对待,心中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忍着气向余副使淡淡道:“天高皇帝远这种想当然的话,余副使还是别乱说的好!陕甘上下所有官员没有谁承受得起!”
余副使被他噎住,喉头一紧,还欲说话,长公主冷冰冰一记眼神射了过来:“走吧,这一路上本宫还真有些乏了!还是早早进城歇息着好!”
说毕也不再搭理那余副使,转身一跃上马,扬鞭策马前行。长公主身边的亲卫们见了,亦一同策马一拥而上,仪仗队伍仿佛见惯了这种情形,反应十分淡定,也不紧不慢的迈步跟了上去。
“余副使,请吧!”年东南身为东道主,却是不好就这么将这余副使晾在这儿,当下又叫了他一声。
“请!”余副使见有了台阶也不敢不下,当即还了一礼,上马之后忍不住又向年东南解释道:“侯爷可别怪在下说话太直!毕竟这朝廷的规矩可不能坏啊!在下,这也是为了侯爷好!”
“余副使言重了!”年东南心中怒极,仰天哈哈大笑,说道:“在下岂是如此不知好歹、小肚鸡肠之人?余副使的心意,在下能体会得到,余副使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春霞和良玉、锦玉等闪身在道旁默默的等候,直到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远了,她才长长舒了口气,向良玉、锦玉等淡淡道:“咱们也走罢!回城!”
“真是晦气死了!这哪个角落旮旯里冒出来的什么破副使,在咱们公主和夫人面前逞什么强!也不知他长了几个胆子!”锦玉没好气的抱怨着骂道。
锦玉、良玉等听到旧主要来,已经兴奋了好几日了,却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与旧主见面会是眼下这种情形,心中岂能不恼?
良玉忙使个眼色止住她,向春霞道:“夫人,这余副使好像来者不善,分明就是针对侯爷和夫人您来着,咱们该怎么办?”
若非如此,在这西北地界儿上,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较真!
“理他呢,外头有侯爷做主,咱们往后不见他便是!”春霞虽受了这一场飞来横气,心下却不怎么在意。若叫一个狐假虎威小小的副使便扰乱了心神,那也太不值得了!
“只是这么一来,长公主恐怕不能再住在咱们总督府了,得按规矩住到驿馆里头去,你们马上抄近路回去一个,叫驿馆那边赶紧准备准备,别又叫那什么鸟副使说出难听的话来,让长公主难做!”春霞又道。
“夫人说的是!属下这就去!”锦玉如梦初醒,匆匆上马去了。
第463章 找茬未遂
果然,那余副使进了驿馆便一副虎视眈眈等着找茬的样,所幸锦玉赶到的早,面子上的准备工夫已然做好足以应付过去了,余副使便也无话可说。
长公主和余副使在陕甘这些日子,春霞便一直带着儿女们在府中并不再露面,年东南却没有她那么好运气了,每日不得不陪着长公主与余副使一行到处巡察,由着那余副使各种各样刁难的话语与折腾,还得忍着气。
不过十一二天功夫,整个陕甘官场从上至下怨声载道。而微妙的是,长公主对此不置一言,凡事任由那余副使做主靶。
众人渐渐的,也看出了些许味道来:这一次虽然长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钦差,可实际上,做主的却是这位余副使,这位余副使,才是德文帝的心腹之人!
对于满腔抱怨诉苦的众官员们,年东南一律以抚慰为主,让众人忍让,等顺顺当当将他们送走之后,大伙儿再好好的放松放松、补偿补偿。
如今西北的财政松动,侯爷亲口许诺的补偿肯定差不了,众人听毕心中算是稍稍得了些安慰与盼头,忍着气继续配合。
余副使这一次的确是带了德文帝的密旨而来,满心想要在西北找到些年东南的把柄带回去邀功,谁曾想一番巡视下来,并没有拿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眼看着回京的日子近了,他不由得暗暗着急起来。
这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如果连这点子小事也不能为皇上分忧,将来皇上怎么还能重用他?余副使正满心忧愁的时候,手下心腹给他出了个主意:请长公主帮忙!
“大人您也知道,长公主跟永安侯夫人关系匪浅。若说了解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没有人能比长公主更甚,只要长公主愿意帮大人这个忙,大人肯定能够找到突破点,到时候还不是——肜”
余副使听了这话眼睛一亮,不禁喜道:“不错!只要长公主愿意帮忙,随随便便指点几句,这事儿八成就成了!只是——”
余副使想到这一路上自己与长公主之间的不愉快,忍不住又为难起来,心头惴惴。
那随从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便又赔笑道:“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一向来对皇上最忠心不过了,想来她定愿意帮这个忙的……”
余副使又是眼睛一亮:不错,长公主帮的是皇上,而不是他余某人。只要知晓其中利害,该怎么选择相信她不会犯糊涂的……
余副使说干就干,当时便亲自前往长公主处拜访。
相比余副使这些日子的操心劳力,长公主的日子就过的轻松自在多了,在各种场合只管出现露露脸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管,也不许手下亲信们多嘴多行。
听到侍女来禀余副使求见,长公主着实有些诧异,挑眉讥讽一笑:“这太阳是打从哪边出来了?”
那侍女便也笑笑,接口道:“他来,横竖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长公主低低一哼,“那就请他进来吧!”
侍女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余副使便穿戴得整整齐齐、迈着方正官步从外边进来,向长公主请了安。
长公主将他行礼请安之前那一刹那的犹豫看在眼中,不动声色,抬手淡淡微笑道:“余副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当真稀客得紧!要知道,余副使的时间可是很矜贵呢!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若是耽误了余副使的大事儿,本宫也会过意不去的!”
“呵呵,长公主说笑了!”余副使丝毫不将长公主的讥讽之言放在心上,向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皇恩浩荡,臣不敢有负皇上的信任,辛苦一点又有何妨!长公主您是金枝玉叶,臣自然不敢跟您相比!”
“余副使真是忠心可嘉,皇上有你这样的臣子,真是我们大齐的福气!”长公主笑笑,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甚了。
“能为皇上效劳、为大齐尽忠,也是臣的福气!”余副使又是一副毕恭毕敬的肃穆样,赔笑道:“臣今日前来,有一事还想请长公主帮忙,请长公主多少给臣个面子!呵呵,这也是,为了皇上交代的差使……”
长公主听他说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起了两分注意之心,点点头道:“既然是皇上交代的差使,自然该办好,余副使请说吧!”
余副使心中暗喜,心道一抬出皇上来,长公主果然就没了话说,只有乖乖听从的份!也是,长公主再怎么样,还能大得过皇上去不成?她的荣华富贵,还不是照样系在皇上身上!
余副使顿时有了信心,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便道:“离京之前,皇上曾召见过臣,让臣到了这儿之后务必细心查访,将一切事情详细回禀皇上。皇上说,这件事十分重要……”
最后一句话,余副使特意加重了语气,一副“你懂的”的神情望向长公主。
长公主心中冷笑,她当然懂的,还用他说?一来到这儿他的种种针对性如此明显的行为早已将他的目的表现得清清楚楚,她要是再不懂就成了傻子了!
“的确如此!”长公主认同的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皇上派咱们过来可不正
tang是为了了解西北的情况吗?余副使事事亲力亲为,全副用心,等回了京城本宫必定会如实禀报皇上,为余副使请功!呵呵,余副使尽管放心,本宫是不会跟你抢功的!”
“长公主您误会了,臣不是这个意思!”余副使脸上讪讪的,有些过不去。好像自己专程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表功、为了让长公主不跟自己争功似的。
长公主只是抿着嘴微微的笑着,一副“你不用多说,我懂的”的意思,令余副使更觉得憋屈些。
“长公主,”余副使见长公主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臣跟公主您挑明了吧!出发之前皇上有密旨,让臣好好的彻查永安侯,看看他在这西北是否老实!”
余副使话音刚落,突然察觉到长公主两道锐利无比的目光朝着自己直直的射了过来,他不由得心下一凛,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半响,长公主方淡淡道:“是吗?既然是皇上给你的密旨,你尽管照做就是了,没有必要跟本宫说明!余副使来这一趟,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你放心,本宫不会胡乱插手的!”
余副使急了,忙道:“请公主听臣将话说完,臣不是怕长公主插手,而是,此事若没有长公主帮忙,臣亦办不到啊!臣是来向长公主寻求帮助来了!”
长公主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道:“余副使,你开什么玩笑!你领了皇上的密旨,大可便宜行事,何至于要本宫出头?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长公主双眸灼灼盯着余副使,那目光似乎要将他看穿。
在她的目光下,余副使的脸色变得有些讪讪尴尬,他原本并不想如实告知长公主——那理由显得太丢人、太没面子,可是在此情形下,他显然已经隐瞒不住了,只得老实说道:“这些日子臣一直倾心尽力于此事,可是,可是这永安侯太过狡猾,臣,并没有查到他有什么不法之事。长公主您比臣更加了解永安侯夫妇,相信您一定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彻查……臣今日来,就是特意向长公主请教来了!”
长公主听毕,差点没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不敢置信的瞪着余副使。无耻的人她见过多了,比如梅大学士;可是无耻到这种地步反而还理直气壮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长公主无声冷笑,淡淡道:“永安侯没有不法之事,这是大齐之大幸,皇上之大幸,余副使非要给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才肯善罢甘休吗?”
余副使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意识到长公主的怒意,反而以为长公主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只不过心中仍然存在着些许顾虑。他精神一振,接着说道:“公主您也许有所不知,皇上心中对永安侯早已存了顾忌,要办他少的就是理由,这一回正是要臣——”
“住口!”长公主不等他说完厉声喝住,盯着他冷冷道:“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挑拨皇上与封疆大吏的关系,本宫这就能先斩了你的脑袋!永安侯对大齐有梁柱之功,皇上乃英明仁君,岂会做这种小家子气之事?若有,本宫岂会不知?怎么?莫非你觉着皇上更信任你而不是本宫?本宫可是皇上的亲姐姐!”
余副使被长公主骂得抬不起头来,红着脸不做声。
长公主气得手脚有些发颤,一时也没了同他再扯的心思,冷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