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电源啦。”她叫道。
“我们都坐着，让我抱着你。”
“你哭了，笨蛋。”
我笑了，泪水奔着笑纹乱流一通。”除了我爸妈，我第一次当你面哭，第一次。”
“我还没在你面前这么丢人。”
“不知道难过什么，之前分手都是主观的，要我甩她，她甩她，要么互相甩，可是跟你，我们不一定是最爱的那一对，但我们也没有一丝让对方讨厌的地方，一点都没有，只是甜。如果和你都会结束，可能我就完了。”
“下一个会更好，至少是不一样。”
“别人都说我们会分开；可是；我不离开你。因为我害怕；怕我会后悔；怕我后悔了也回不了头；怕我回头了你已不在原地；怕你将来碰到的女人对你不好，你会怀念我，怕你将来碰到的女人比我更好，你不会怀念我。”
“哪来的？”
“天涯，八一八最让你忧伤的句子。实际上我在贵州网吧呆了一夜。”
“嘿嘿，你把电闸关了？”
“动一动就好了。”
可能是自我催眠，我以为石青萍会是《克莱默夫妇》的梅丽尔·斯特里普，我是那个熟睡的孩子，我希望走之前她会摸着我的头表示出哪怕是那么一丝的不舍。我不知道，或许她蹑手蹑脚一关大门便长舒口气。我睡得跟猪一样，醒来后依然灰头土脸，走出卧室进入另一间卧室，打开书房巡视洗手间，看眼厨房，从客厅到饭厅我喊了几声她的名字。一只猪干吗要住那么大的房子？她已经不在了呀。
让我看看所有的恋爱，有电话分手，有当面分手，有没说分手却不了了之，有预约分手并坚持到期，只有石青萍，用了一种从未对我表现的方式——书信分手。我没见过她写字，原来是卡通体，每个字都圆圆的，带有很多哭笑伤心恼怒的符号，就写在我刚完的《521，嘉年华》手稿的后一页。第一句话说我最后做一次饭，你可以边吃边读这封信。是不是给我最残忍的惩罚，吃着那会难吃的菜看她讲分手。
她说要平静，别忙着联系她，她也会换号，失踪，别急，你别急，二百多天你都等过去了，先把这饭吃完吧，然后：），这是什么？这封信我还留着，走哪儿带哪儿。我把出版的书都弄没了，信还一折两折三折的压在钱包里。没事我就摊开读一遍，这多年我都没读出来她为什么我远离我。有时候我理解为宿命，这会让我心安一点，假设我们都活在同一圆心不周长的圈圈里，她的直径为十，那里人多而拥挤，我的直径为一，她因此认识并令我们彼此熟知，我不愿往外走，而她又对接近圆心感到恐惧，她担心改变太多会将她的生活毁掉，过去二十一年的无忧无欲而从不会焦虑的生活。我之所欲强烈而高远，她不愿与我一道日夜不安。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18）
你知道，TATA，你俩腔调不一样，你串子味太重，而她通篇卡哇伊，看不到一丝一毫伤心的意思。因为不见她伤心，我反而更不好受。她说你的笔我好喜欢，写完送给我好不好。她说你的纸对我好不客气，写了那么多也只是半页，为什么你一下就能写足三十页。她说你以后要努力写下去，虽然我再也不要买你的书。她说信不到一页你生气不，这支钢笔喜欢我，我答应带它走了。
我取碗筷打算吃口就出门，下午杂志出样，还要开会评刊。两个青椒荷包蛋，碎得像炒鸡蛋，一个青椒炒红椒，一个蛋花辣椒汤，两个锅都被她刷干净了，那么难吃，那么辣，吃着吃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9．不要变成棋子
上午十点何员外的车准时停在门口，我们把东西塞满后备箱。这么多东西？我说是小婷的，一会儿帮忙送她回学校。
“我学校在浦东。”
“我昨天真应该把你们俩都送到肉联厂。”
“我不要去，让猪头去。”
拿到登机牌还要等二十分钟，小婷嘟着嘴瞪我，她说别指望今天她哭，以前哭一百次今天也不哭给你看。我问员外去抽去烟怎么样。小婷在后面喊小心，不要变成棋子。
“出版人同学说你找的是单身司机？”
“是吗？他不提我都忘了。你觉得小婷怎么样？”我问，”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能有人照顾她。”
“不可能。”
“我是怕她出事，装一下吧，过了这段就好了。”
“你真逗。”
他掐掉烟要出去，我抓住他肩膀说：”就像两人拔河，我累了，不想玩了，但我又怕她用心过猛，我一松手就摔到她。我就是求你在后面扶她一下，而且她明白我就要松手了。”
“我给你电话就是问一下，你大上周末说上周末来，可能是忘了，所以问一下你这周末来不来。”
“哈哈，”点点说，”你过得怎么样？宝宝在躺在你右边吗？”
“她在我上边。”
“你要听她的新故事吗？”
“不要，我要听你的。”
“真好，你说*可以促进感情，是你说的吧？”
“所以我才问你今晚来。”
“我和小宝又做了几次，好像真有感情了。”
“讲这个？”我又要照镜子让自己平静，”你是想和我分享，还是跟我说事？”
“跟你说事。”
“我操你妈！你他妈上次还说不想我先提分手呢。”
“对呀，所以是我讲，其实你逼我的，你不打电话我也不会提，我不想伤害你。”她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点烟，”你干吗不说话？”
“我他妈不想骂你！”
“我比你小，又是女孩，你又不能欺负我。”
“这事就结束了是吗？跟我说你是开玩笑。”
“我不怕小宝不让。”
“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听过我的话？”
“他比你霸道，不过都是暂时，我会把他制服的。”
“你们俩在一起就方便做处女生意，又赚钱，又能看。”
“你要听宝宝的事吗？”
“不要。”
“你打算干吗？单身以后？”
“我一分钟前才知道自己单身。”
“还在广州吗？”
“不知道，去上海吧？”
“想我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真霸道。”
“想听宝宝吗？故事和故事都是一起结束的。”
10．你要答应给我哭
新郎是教师，家境不富，大学毕业服从定项分配到山区教语文。新娘是当地的，微微隆起的身前，生活在2000年不猜也知道，婚礼是三个人的，子宫里还有一个。不同的生活，他们生活在山里，陈梦溪生活在长沙，她说我是在天上，那么高，连个落脚的枝头都没有，还要向高飞，尽量在筋疲力尽之前死掉，以保全尸坠落。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19）
“注意了啊，”我说，”我死后也会落到你床上。”
“小心我老公鞭尸。”
“那我就砸死你老公，你要答应给我哭。”
“那就砸死我。”
朋友嚷着让新人点点，各自拿着DV录他们。我怕婚礼，我怕喀嚓一下，自己到死都这么定格了。人们相互敬酒，此刻还算陈梦溪的男友，我还有资格为她挡酒。我问一会儿要闹洞房吗。她说不闹，吃完饭就回。
“喝醉之前，我得告诉你，到了长沙，我们就分开，不再见面。”
“我不去北京了。”
“说好了的，不许借酒耍赖。”
“我喝得更凶了，逮谁敬谁，表哥表弟，同学同事，全是浓重湖南口音，反正只是喝酒，不说什么客套话。
不好意思，刚看见你。要是你带箫来，石青萍就能早知道了。
我吹笛子了。
啊？
她肯定听到了的。
坐下说吧，你如果吹了，她应该在洗澡，没听到。不对啊，是她让我下来的。
我跟她说我要见你，她要我等。她不想我们见面。
其实我也不想。
你能保证你爱她一生一世吗？
咱俩靠这个抢女人是吗？
我就要走了。上午她跟我吵一次，她在我和你之间熬了十个月，她太累了，她受不了。所以要我和你谈谈。
我会爱她一生一世。
如果你有负她的话，我宰了你。
如果你再跟她有联系，我也饶不了你。
你比书上照片难看多了。
我也没想到我情敌这么丑。你走吧，我会爱一直陪她一起。
Dear Dear：
电话不好说，发你邮件。这事我办不了，那天我送小婷回去。小婷求我这些行李能不能先放我家，因为她不想让全校的同学都看见她被甩了。我说行，那陪你去逛逛太平洋吧。她说现在买衣服有什么用，过一会儿又就现在买衣服好像最有用。之后路上她用讲你怎么怎么不好，讲得眉飞色舞。兄弟，你真那么禽兽吗？
买了不少衣服，大包小包的。她说你走前给她留了三千块钱，把她当什么了，她现在买了这些衣服，要原封不动地全寄给你。
“帮我全拍下来。”她说，”所有细节logo都拍。我敢保证，他会把这些送别的女孩，再装糊涂，啊，我怎么不问你尺码就把这买了？”
“不会吧？”
“他就是这样的人。如果我打听到他新女友，我就把这些照片传她，让她们都知道他多卑鄙。”
“发你的*不是更能刺激她们？”
“来不及，很快的。我请你吃饭吧，这么麻烦你。”
我说不用。她一定要请，我们去了美食飞场，她在印度飞饼前面站半天，问我甩饼那男的是不是印度人，她说你以前总说他是菲律宾人。你们还能为这点事吵起来？
“我刚问了，他说他是印度人，来自孟买。”我说。
你俩都错了，人家是巴基斯坦的民族败类。
“你也吃点吧，”她说，”以前每次来，我要这个他都不吃，还笑话我阿三的食物也能吃得下。一口不吃，就一脸烦燥地盯着我吃。结果心情全被他搞糟了。”
我尝了一口，挺好吃的。你真不喜欢吃吗？不至于，你得学会忍让恋人，不能找不痛快呀。我说要是太干我去买点汤。回来时看她一口都没吃，就在那哭。走过路过的人都不错过地看我俩。我拿纸巾求她别难过，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眼泪止不住往外涌，从下巴掉到衣襟上，目光就定在我这个位置，一动也不动。要不是我及时拉走她，真有可能泪水淌到地上，淹过桌了，淹掉美食广场，太平洋，最后连那个巴基斯人坦人也会被淹死。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20）
上！员外！
借书证被他带北京去了。其实她计划挺好，周一读《高尔夫球场的疑云》，周二去湖南大剧院看《秋天的花鼓》，周三把《波洛最后的案子帷幕》看完，她可不喜欢马普尔，这样睡一觉，和阿加莎告别，天一亮他就回来了。结果那个笨蛋掉贵阳了。蠢死了，周四没书没安排，扫地，剧碗，擦桌子，好象那些手稿也算是一本书。记住一两句，找个机会跟他引一下，没准还是个惊喜。
字迹乱，写得又差劲。看上十页就可以熟悉笔迹。她从没问他写些什么，自然也没读过笨蛋以前的书。要是早知道他写得这么烂，谁跟他呀？挺轻的一爱情故事，一男的和一女的，偶遇，男的缠人，要赖皮，跟他一样，女的漂亮，无奈，心软，也像她，答应他的求爱反还省事些。同居，写的全是这期间破事儿。对白低级，情节*，段子又冷，她能笑出来是由于好多都是他干过的。她想知道这些事都是他先做后写，还是先写后做，反正他设计了他们俩的生活，这种笨蛋真可怕。再后来是疲惫期，俩从都腻歪。她自问没有，难道他有了？越真实她越笑不出来。二百四十三页下半篇那男的问换个城市生活吧，可能陌生环境就把我们这种单调改变了。不，万一原因在我呢，女孩说，我不想在异乡孤自一人。
她惊住了，把灯关掉躲在床角。一个她从来不敢正视然而也算安静的怪物终于醒来了。
雨水把我浇醒，汽车在山路颠簸，窗外完全黑掉了。车载电视播放奇志大兵的方言相声，居然全都听懂了。在湖南我失去了石青萍和小婷，但收获了长沙话和你，那些话我现在还会说几句，可是你在哪里？窗外滴滴嗒嗒，我十几岁为了显示自己又有才华又有趣，曾写过好多淫诗，有一首是雨一直下，淋到屋子里什么的，我摸着打湿的床单如此想你，那么湿，那么想。
那么小就这样，这辈子没救了，我会心笑了。又几滴水掉下来。我躺在陈梦溪腿上，舌头点下是咸的。她半躬身子，手指滑在我的侧颈。沃尔沃窗子拉不开，更不会漏雨。她也看过《克莱默夫妇》，美丽伤离的开场。再见，邵阳，永不再见，我的爱人。我悄悄合上双眼，任凭大片大片的泪珠打在脸上。
11．精神上的滑稽
跟你聊聊写书的感觉吧，TATA，有一阵儿没跟你正经说话了。你在南山教滑雪，说好冬天把我教会，那年雪下得够晚，分手够早，夏天在淘宝卖芭比，我一看你给她们改衣服换眼睛就想起小婷扎小人，还管过吉野家吧？虽然这几样我都不会，但我还是觉得写字比这些难不少。作为职业作家，我其实不赞成写作神圣化的说法，然而有些工作真不难学。学，你明白吗，能学的本事都不是什么大本事。写作学不来，不学又不行。讲复杂没用，就这一张白纸一支笔，填满，读着有人哭有人笑，生编一个以前没有过的东西，跟谁学去？我是这么想的，不可复制的工作确实比批量生产或是可以预见结果的事高一个档次。你没事老往798跑，别以前那是艺术，就我判断大部分还是批量生产，加个点子渡金而已，那些人搞艺术只会出点子，应该以诈骗罪带走几个。
说写完的*吧，每天都会有，写两页一满意就坐不住，冲着镜子抽半小时烟，估计这状况会改变，我托人给我带小儿多动症的药了。完稿更爽，扔下笔就往外跑，城市够大能把我跑死。出书以后没什么感觉了，一本一本就放那儿，谁要谁拿走。有点像什么呢，你搞过不少漂亮姑娘，人都没有了吹出去的心情也没有，你最大的烦恼是，还能搞到更漂亮的姑娘吗？《恋爱宝典》会是更好看的书吗？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21）
就有一次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