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4)
最后,她就回到了生养她的那个城市。
“回来后,你就开了这家照相馆?”修闯问她。
“是的。”
Ⅷ 修饰
时间已经很晚了,罗拉让修闯送她回去。
他怕夜间的天气有些冷,就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给她,让她穿在身上。
她抱着修闯的腰,摩托车在夜间的乡村里行驶,一切就像此前的那个夜晚:单调的发动机声音,寥落的星光,路两侧剪影似的树木。唯一不同的只是有了月亮,大大的,白白的,挂在天空。罗拉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在想她回到平顶山这座城市之后,是否应该把她与左右兄弟之间的故事也无所保留的告诉。
在照相馆门口,他们站了很久。她没有挽留他,他也没有要求留下来。
于是,罗拉知道,关于她与左右兄弟重逢的故事,她将永远不会告诉他。她想,如果一个人的所有故事比喻成一卷胶片,底片冲洗之后,并不是所有的底片,都将冲晒出照片。总会有一些底片,因为不宜示人而永远保持它们灰暗的本质。
其实,回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无所事事,每天泡在网络上。
有一天,她无意中打开一个本地论坛,命运再一次展现了它戏剧性的一面,她偶然打开的一个帖子,竟然使她找到了左右兄弟。
那是本地论坛里一个寻求帮助贴。有人在寻找有经验的摄像师,希望能够帮忙解答一些专业问题:曝光、白平衡、色温……因为她是摄影师,就理所当然的驻目一分钟,突然,她的眼睛被帖子后面的署名所牵住:林左。
她心想,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难道是一种巧合?不然,她寻觅多年的这个人,怎么会这样子轻易出现?贴子后面没有留下电话,不然她可以先行打电话询问一下。但好在留下了地址,“欢迎有相同兴趣的朋友前来交流。”
那是一个音像店。于是,她就抄下了地址。在犹豫了两天之后,终于决定循着地图去找。
出现在她面前的音像店店里,前半部分放置着一些好莱坞大片,而沿着两排竖长排放的音像架往里面走,越能发现那是一个品味独特的影迷的私人世界。堆集如山的DVD,封面上不再是传统好莱坞设计风格,充斥着不常见的异国格调。
“请随便看看。”
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孩走过来向她打招呼。是音像店员。罗拉在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她。店员年龄不大,但*迷人,头发很黑,披散着,仿佛油光闪闪的波浪。
“我找林左。我想与他谈一些摄影方面的事。”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叫她。”
女孩的眼神里透露出来一种好奇,为了掩饰自己,罗拉专注于看周围的DVD。作为一个视觉艺术的生产者与资深审美者,她对DVD的封面情有独钟。
他终于出现了。果然是他,幼年时的眉目埋下了伏笔,使她仍然一下子就能把他辨认出来。很幸运,他如今的长相完全符合她的审美,脸容较瘦,刺猬头。她恍然意识到,冥冥中,她之前的那36个男人,只是林左的复制品。
她不动声色,“我是一个摄影师,在网上看到了你的贴子。”
林左马上对她表示欢迎。把她带到他的卧室兼工作室里,笨手笨脚地为她倒水。
“我想自己拍些电影。”他开门见山地向她讲述自己的理想。他想拍几个电影,《太极》、《龙蛇》、《化妆猪头》,他沉浸于自己的构思之中,滔滔不绝的地对她说着。
他试图说服她当他的摄影师,因为她至少比他懂一些摄像技巧。。 最好的txt下载网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5)
她一边端着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一边听着。她很快就明白,那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一个空想家的白日梦。
听他越来越兴奋的说着。他拿出自己的剧本,给她,然后一页一页地翻开给她看,并指着那些文字,向她描述他想象中的影像画面。
虽然她听着,时而点头回报他一个赞同的笑容。这给了他鼓励,使得他的情绪更为高涨。“我很想表现一些命运的宿命感、偶然性和巧合性……”
他开始抒发大段大段形而上的话题。她难以进入他想表达的思想空间。就走神了,她看着他,心想,他是否知道,此时坐在他对面的面相平和的女子,就是那个曾在童年游戏里,差点被他害死的女孩苏姗?他改变了她的命运轨迹,使她的一生陷于虚无。
她向来坚强,但想到这些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心酸,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了。
“你怎么了?”
“我,也许是你说的故事,触动了我,让我想起一些事。”
他递给她一张纸巾。看看她。
“你别停,继续。”
于是,他继续说下去,而她的神思也漂移得更为遥远:时光如此可怕,二十多年间两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伙伴,此时这样完全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坐着。貌合神离地谈论着他感兴趣而她却提不起兴致的事?如果时光能够逆转,现在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状呢?
她有些恍惚,不敢多想,她决定不向他揭示自己的身份。
他请她去吃饭。他们一起沿着长街漫步。太阳的余晖为音像店门前的长街铺上一层金色。她觉得这一刻充满了静谧的美感。
在餐馆里他终于没有再说话,似乎还很窘迫。过了很久他放下筷子,以一种害羞的表情说,“对不起,我刚才说得太多了。”
这使她一下子看穿了他的性格,敏感、内向,带着几分神经质的摇摆不定。
“我喜欢听你说。你知道,有些人的话,能给别人带来很大启发。”她打消了他的窘迫,然后换了个话题,“能说说你的经历吗?”
但他守口如瓶。“我不太喜欢谈自己的过去,我只想象将来。”
她不能表现出太急于求成。虽然她很想了解他过去的生活,并想听听他对过去生活的评价。她只好装作不介意的样子。“好的,那咱们继续谈谈你的电影吧。”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也正是由于她善于倾听,才能够使她轻而易举地吸引到几十个男人。他也毫不例外,她的深邃倾听感染了他。饭后,他又邀请她去音像店。
“不,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那明天呢?不知你是否有空,我想继续和你聊聊。”
她沉思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好的,反正,这段时间我也没事做。”
“真的很高兴你能来。”林左显得很高兴。他说,他将给予她一种至高的朋友的礼遇。
第二天,她还是去了那家音像店。他喜出望外,“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她编了一个谎话。“你的电影理想吸引了我。现在,已经很少有理想的人了。”
这话激励了他。他又开始向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那些电影。
罗拉故伎重施,她保持一副看似虔诚的聆听姿态,时而发表几句斟字酌句的评点。看起来像是在洗耳恭听,但事实上,他所说的话题她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不过她还是用这幅假相迷惑到林左,使他把她视为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己。
就这样,他们一起度过了好几天。他说,她听。
间谍、隐形人、解密家……罗拉不知该如何定位自己。总之,她就像戴着面具一样。每次穿过拥挤的音像店,她都有这种错觉,仿佛自己正沿着蜘蛛网,向蜘蛛网的核心走去,在内心深处能够隐隐体验到一种心理博弈带来的*。。 最好的txt下载网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6)
两个人。一家音像店。坐在沙发前,他们构成了一幅看似情投意合的画面。但只有罗拉知道,在这种表象之下她像个阴谋家一样,一直在等待某种时机的瞬间到来。
她在等待他松懈下来,期待着他的谈话停下来,期待他讲理想,讲电影的兴致淡下去,变得乏味的时候,话题变得空洞时,她就要探究一些他内心的秘密。
为了引导他能谈些他自己的事,她还抛出了一些“诱饵”,她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他听。她向他讲述自己在路上所遇到的各种奇闻逸事:一个漂泊的自由摄影师,几年间几乎走遍了中国的各个地方,拍了很多照片。
对于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人来讲,这些趣闻充满就*。但是他听完之后并没有谈谈自己的打算,而是继续谈电影。他几乎把整个电影史都灌输给她。从格里菲斯、爱森斯坦的电影、一直讲到费里尼、伯格曼、塔柯夫斯基、安东尼奥尼……
“你让我感到奇异,看了这么多的电影?你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电影?”她旁敲侧击,想开启他的往事之门。
但她的计策收效甚微。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个无从记起的过程。”他只愿意继续讲下去:阿尔莫多瓦、法斯宾德,北野武、直到盖·里奇、昆汀·塔伦谛诺……
他是在有意回避对往事的回忆。或者,她悲伤地想,他早已经淡忘了往事。
她又施展了自己的绝招:了解男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上床,谈情说爱大可删繁就简。男人的话语隐含着各种陷阱与迷雾,只有与他们*相对时,那些浮在表面的人情世故才能被剥离。
色诱。这隐隐带给她一种类似犯禁的感觉。她的照相机曾经摄入36个*男人,这个数量是一卷胶卷的定量,这个数量似乎是个最高限量,她曾警告自己不能超越这个数字。
不过,一卷胶卷虽然标定拍36张照片,但在实际拍摄中,很多胶卷可以多拍一两张照片。她以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那天,下着秋雨,她故意不带雨伞,被雨淋湿,然后在他那逼仄的房间里,佯装感冒,全身无力,躺在他的小床上,让他帮她测体温,然后,在他颤抖着手抚摸她的额头时,她拉住他……
很低劣的手段,却出奇的奏效。他比她想象中更羞涩,身体技巧也更笨拙。干脆,她反客为主,翻过身来,把他压在身上。
当激情稍稍平息时,她终于忍不住,说,“你知道吗,你像我的童年时的一个小伙伴。”
他像是突然打了个激灵似的,看着她,过了好久,才说,“什么样的朋友?”
她差点儿揭开了谜底。但她还是放弃了。她又编了一个谎言。一段掺杂着真实因素的假话——她曾有一个童年伙伴,男的,在她五岁那年,他不小心爬到楼顶,溺死在蓄水池里。
林左不出声。许久,他说,“真不幸。让我也想起了一些事。”
他不会吐露什么。但他感伤的样子也感染了罗拉。他们又*。然后等到林左疲惫地睡去时,罗拉又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取出了莱卡M6相机,用镜头对准灯光下他的*。
很奇怪,当晚在暗房中洗出他的照片时,突然间像获得神启一样,她感觉一下子释然了。那种十几年来根深蒂固的“幽灵”感觉,神奇的消失了。
她痴迷地看着他的照片,内心溢满感恩的平静感。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比喻,之前他们两个就像都是一出戏剧里的演员,各自戴着面具,按照预定的剧本,共同演了一出悲剧。现在他们已经跳出戏外,彼此之间终于可以摘下面具,以生活中的常态进行交谈。
长篇小说 上帝的旅馆(27)
她突然想见见他的兄弟。她还一直记得,他俩都几乎和她同时出生。把她带到楼顶改变她的一生的,不仅只是林左一人。还有林右。是他们这对孪生兄弟。
恰好那天林左向她展示一张照片。三个孩子在秋季的柿子树上的合影。事实上同样的照片她自己也有一张。但她还是明知故问,“这个是谁?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说,“我的双胞胎弟弟。”
她佯装出“惊讶”的激动,说,“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样相似双胞胎,你们现在还这么相像吗?”
“是的。”他告诉她,过几天,他就会来,那时她就能见到他了。
几天之后,罗拉看到了弟弟。开着一辆不起眼的车,但他那明朗的脸容,同样让她怦然心动。他们一起吃饭。两个容貌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子,陪着一位气质相似的女子。这种情景吸引餐厅里很多人侧目而视,
她保持一贯的沉默,慢慢地吃食物,喝饮料。但内心却有了一个奇异的联想,一个不可克制的比较,如果让她从左右兄弟里挑选一个人朝夕相处,她会选谁?
奇怪的是,这个念头启动了她的情欲机器,她有了潮湿的反应。
也许出于差涩,林右向弟弟介绍她时,仅说她是他的朋友;她也了解了林右的情况,经营一家煤矿。是当地一个低调而神秘的年轻富人。
也许有了她这个外人在场。气氛不是很活跃,左右兄弟节制的谈着一些生活近况。而她又在安静聆听的假相之下开始神游。她观察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林左就像一张黑白照片,虽然纤毫毕现,但总给人一种相隔很远,无法融入的感觉。而林右则是一张彩色照片,真实可信,能够打动人。
她克制不住自己,又去色诱林右。
她先是和他一起在咖啡馆里进行交谈。谈论了摄影、天气、旅行、煤矿和对海洋的喜爱,除此之外,她还评价左右兄弟在相同的容貌背后的不同之处。“你哥哥过的是自媚的生活,你过得的是自赎的生活。”她以细雨润物的方式,暗示她对他的倾慕。
那天分别后,她故意几天不露面,隔着虚空,留给他一份若有所失的牵挂。
她伺机再与他相见。后来,机会来了,林左带着他的三个剧本前往北京,去朝拜他的梦想。晚上,她去找林右,她带了一瓶酒。他是一个清醒、镇定的男子,有很强的自持力,她需要把他灌得半醉,在他神智迷离之际才会有更大的胜算。
她成功了。他也被她带到了床上。她看到了他身体上很醒目的的标记:那块贝壳状的胎记。在他熟睡之后,她拍下了他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那块贝壳胎记的特写。
他们在一起七天,她内心的虚无感被完全驱散,林右带来的快乐超过了她的想象。她听到他真诚的说,“我爱你。”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
她甚至想要考虑永远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似乎之前那种天南海北不羁游荡的生活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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