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不上朝,可是重则杀头免官,轻则卸职反省。
原来,已经告过病了。
印象中,此人可是从未缺席过早朝。
众人想起昨夜在凤府,闹洞房之时,夜离就称身体不适,先行离开,看来,病得不轻啊。
另外,除了这个,其实今日早朝,大家还关心一件事情。
那就是帝王脸上的那条
血痕从何而来?
这可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上从未出现过的事情。
看样子,像是被抓过的。
可,他是天子,谁敢抓他?
又为什么抓他?
众人心里就不禁七想八想起来。
原则上,抓人者,无外乎两种,一种女人,一种有利爪的宠物。
可他们的皇上已指天明誓,三年不近女色、六宫无妃,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啊,又何来女人?
宠物就更不可能了,宫里可是连只猫啊,狗的,都没有养。
那是……
凤影墨站在百官之首,眉目低敛,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场中,工部尚书退下,又有一官员上前。
“皇上,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了,明日便是除夕,往年的除夕,都有赴西山温泉观鲤,除旧岁、迎鲤鱼跃龙门的来年,今年西山重建,温泉池还未完工,不知今年的观鲤是不是取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是啊,差点忘了这茬儿了。
除夕之日,帝王率领群臣观鲤的习俗是后幽建国之初,开国皇帝定下来的,代代相传,每位帝王都没落过。
这新帝登基才一年,就取消,是不是不妥?
虽有客观原因,可悠悠众口难堵,别人不这样看。
马上就有官员出列,表示不能取消。
可温泉池在修是事实啊,而且此温泉非彼温泉,这可是适合鱼儿生存的温泉,并非世人沐浴的那种温泉。
若没了此水,这寒冬腊月的,寻常地方又哪里可以观鲤?
就算可以看到,也定然看不到成群过龙门的盛况。
有人忽然想起,宁阳王府曾经有引入一眼温泉,因为曾经的宁阳王爷甚是喜欢养鱼,昨日大婚,有人看到,那温泉池还在,虽池中已无鱼,但是投些进去也是可以的。
于是便有人如此建议。
一呼百应,众人纷纷表示此法甚好。
而作为如今宁阳王府的主人凤影墨却不知想什么想了出神,竟未有任何反应。
直到帝王出声点名:“凤台主认为此法如何?”
凤影墨回神躬身:“回皇上,微臣觉得甚好,微臣也非常欢迎皇上和各位大人来凤府,微臣不尽荣幸,凤府也蓬荜生辉。”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都听到了呢,还以为他神游界外,大家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皇上问话,大家还替他捏了一把汗呢。
“好,那就定下来,明日巳时凤府观鲤。”
************
盥洗完毕,又好不容易说服寒香,夜离便出了门。
她说,她要回棺材铺一趟,有事要处理。
实际上当然是先去戒坊。
因为戒坊近,且她要换朝服。
前门自然不能进,她从密道而入。
霓灵果然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回了棺材铺,房中无人。
三下两下将身上衣服脱掉,自衣柜中取了朝服快速穿在身上,又将头上发饰拆掉,束起,盘了个公子髻。
对着铜镜,将脸上的妆全部卸掉,拿了螺黛将细眉稍稍描粗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不妥,就准备出门。
刚一打开。房门,就碰到急急而来的福田。
“坊主,你去哪里了?早上不是见你上朝去了吗?怎么刚才宫里来人说,坊主没有上朝,如今皇上正在来戒坊的路上。”
啊!
夜离一震。
已经下朝了吗?
扭头看看时漏,的确已经很晚了。
陌千羽竟然直接杀了过来。
他想做什么?
怎么办?
快速思忖着对策,发现福田还在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哦,本来是要去上朝的,走到半路,腹痛得厉害,就又回来了,想来是昨夜酒喝得太凶了。”
“坊主几时回来的,福田怎么没看到?所以,刚刚宫里来人通知皇上要来的时候,福田还跟人家说,坊主不在。”
夜离皱了皱眉,“没事,当时腹痛难忍,回来直奔茅厕,我也没看到你呢。”
“哦,”福田点点头。
“去通知戒坊其他人,准备迎驾!”
**
此章铺垫过度~~
谢谢【14747897888】亲的花花~~谢谢【070306】亲的月票~~爱你们,狂么么~~
☆、89。【089】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怪?
夜离带着戒坊全部事务人员刚来到大门口,帝王的马车就到了。
或许是不想太引人注意,并未坐平素的豪华龙辇,而是普通马车,可饶是如此,还是气势浩荡,因为相同的马车有好几辆。
马车一停下,夜离便带着众人跪下行礼。
丞相沈孟、缉台台主凤影墨、工部尚书方岩,还有两个大臣分别从后面五辆马车里出来,帝王坐最前面一辆,不知是端端架子,还是有些犹豫,却是最后一个下来籼。
竟来了这么多人,这架势……是带着群臣来跟她算账吗?
夜离微抿了唇,俯首在地:“奴才恭迎圣驾。”
众人随后齐呼。
一双黑底黄缎金丝龙头靴走入眼底,在她的前面站定,很近,近到对方被风吹得微扬的明黄袍角,都似乎若有似无地轻刷过她伏在地上的手背,丝丝冰凉。
“听闻夜坊主身体不适,可有大碍?”
温润如常的声音响在头顶,听不出一分情绪。
夜离怔了怔,这她还没说身体不适,他就替她先说上了,也好,她本来想找的也是这个理由。
“多谢皇上关心,已然好多了,奴才正准备赶去早朝,不想已经结束了,请皇上恕罪。”
夜离埋首未抬,目光紧紧,落在男人的龙头靴面上,缓缓而语。
头顶上“嗯”了一声,“朕此次前来,是因为工部关于戒坊扩建的图纸已经出来了,工程迫在眉睫,所以朕便带着他们几人来戒坊现场看看。”
夜离长睫轻垂,没有做声。
静谧了一瞬,眼前明黄袍角自手背一掠,帝王已转身前行,“起来吧,带朕等去看看扩建的地方。”
“是!”夜离颔首,正欲起身之际,又见一双黑底云头靴映入眼底。
心尖微微一抖,顺着靴子朝上,便见绛色朝服袍角,淡淡兰麝香气轻绕鼻尖,夜离抬头,看向长身玉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果然是凤影墨。
夜离眼帘轻颤,帝王已走在前面,他还停在她面前作甚?
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凤大人。”敛住心神,夜离弯唇淡笑。
男人同样薄唇一勾,一抹浅笑摄人心魂,黑琉璃一般的深瞳落在她的脸上,忽然身子朝她面前一倾,吓得夜离不轻,不知他要做什么,本能地朝后一让,却发现对方只是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想要将她扶起来。
“大哥的脚可好点?”
一颗心大起大落,夜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脚踝未好,想要起身的确有些不易,便也不跟他客气,就着他的力度从地上站起,“多谢凤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
夜离又跟后面几人略略颔首算是致意,便一起追随已走得有些距离的帝王而去。
凤影墨不紧不慢跟在边上。
“灵儿的脚大哥也不要担心,昨夜我给他揉了揉,已然好了不少。”
“谢凤大人。”
“她可比大哥舒服,我出门早朝的时候,她还睡得正香呢,这会儿指不定都还没起。”
夜离笑笑,“她懒散惯了。”
虽未动声色,可夜离自己知道,刚刚放下的那颗心,又再度提了起来。
或许是做贼心虚,她怎么觉得男人话中有意呢。
应该不至于啊,就连嘴唇破皮的地方她早上都上了遮瑕的东西。
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夜坊主!”
前方帝王在唤。
“奴才在!”夜离紧步上前。
待她走近,帝王又朝前走了几步:“你过来!”
夜离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闻见帝王此举停下来的几人,拾步跟了过去。
帝王伸手指了指后院的那几棵树,问向夜离:“到时扩建,这后院得拆掉,这几棵树,夜坊主准备怎么办?”
夜离一愣,这也需要问吗?
后院要改建成房屋,树当然是不能
要的。
实在不明白为何要明知故问如此多此一举的问题,夜离回道:“怕是要砍了。”
“嗯,”帝王点了点头,凤眸目光在她领口微露的一小截颈脖处盘旋了片刻,后又凝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很轻很快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夜离再次一怔,不由地抬眼看他。
一直垂眸颔首,这是今日她第一次看向他,在目光触及到他冠玉一般白璧的脸上那条长长的血痕时,眉心微微一跳。
差点那句“皇上的脸怎么了”就脱口而出,却终是没说出口。
看样子似是被人所抓。
痕迹不浅,可见对方用了力道,她记得,昨夜在凤府的时候,还没有的,而看血痕表面已凝薄薄的痂,想来也不是今晨所致,应该是昨夜所留。
昨夜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吗?
不过,此刻,她也没有心思去想他发生了什么,因为自己此刻正在发生着事情。
他问她“你没事吧?”是什么意思?
若问她的身体,方才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
那么是问她什么?
说她装病?
还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千头万绪一个也没抓住,她只得很官方地回了句:“谢皇上关心,奴才真的没事。”
“那就好,朕还以为你会怪朕。”
夜离心头一滞。
怪?
她终于明白他问她“没事吧”是什么原因了。
原来是在说这个,说他执意赐婚将霓灵嫁给凤影墨的事。
怪他吗?她问自己。
答应是肯定的,她怪。
她的确怪他,对他一个帝王来说,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却生生扼杀了霓灵一生的幸福。
她自问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这两年虽然跟在太后身边,实则一心为他,帮他做了多少事,她不相信他不知道。
在冼州,她偷换河道竣工大典上用来沙画表演的图纸,与其说,她是为了完成太后让她离间凤影墨和沈孟关系的任务,不如说,她就是想要让他发现那条沈孟背着他修建的暗道。
在暗道里,遭遇冷箭,她奋身上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跟臣对君的护驾无关,那一刻,她脑中并无它想,只因那人是他,她惟愿他无恙。
就连上次答应凤影墨破坏轻罗国的和亲,她都一直在想,有什么办法是既可以让对方不提和亲,又能得到对方的玄铁炼造之术呢?因为他想要。
所以最后岳卓凡提出第二夜再见的时候,她答应了下来,除了可以应对翌日有什么变故之外,她还想能帮他将玄铁炼造之术拿到。
而他,又做了什么?
杀死岳卓凡的真凶都没有找到,就想着让霓灵去做这个替罪羔羊。
她知道,身为帝王,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但是,既然凤影墨都站出来替霓灵解围,人证物证都搬了出来,他完全可以顺势而下,将此事作罢。
最终,罢是罢了,却将霓灵推向另一个深渊。
这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幸福,他却就这样轻言。
她去求他。
他说,不愿。
这样的他,让她如何不怪?
可,怪,又能怎样?
他是君,她是臣,他是他,而她是她。
何况事已至此,早已无力挽回。
缓缓垂眸,眸光漾过男人绣着蟠龙的腰间垂坠的梅花和田玉佩,夜离弯了弯唇:“奴才先前已说过,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臣子,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怪一个君王的所作所为?”
说完,她将落在玉佩上的目光收回,抬眸看向男人。
“皇上如此说,就不怕折了自己的身份吗?”
陌千羽脸色微微一白,也终究心知肚明,她,是怪他的。p
蹙眉动了动唇,正欲再说,却猛地听到一道男声自身边响起:“皇上,若这后院被改建成房屋,那是不是还得另辟一处做后院?毕竟戒坊里的那些戒。毒者终日被关着,需要有个后院时不时出来放放风,夜大人觉得呢?”
话音未落,声音的主人已经行至跟前,对着陌千羽微微一鞠,又转眸看向夜离。
是凤影墨。
夜离眸光微微一闪,陌千羽不动声色将目光从夜离脸上移开。
“凤大人思虑周全,的确是需要一个后院。”夜离先出声回答。
“嗯,”帝王扫了一眼二人,随后一本正经抖开手中图纸,指了其中一处给凤影墨和夜离看,“这个问题,方岩也早已考虑到了,后院就建在此处。”
“哦,”凤影墨讪讪一笑,“倒是微臣班门弄斧了。”
末了,又陡然想起什么,看向夜离:“对了,夜大人今日没有早朝,还不知皇上已下旨,明日除夕观鲤在我凤府举行吧?”
夜离一震。
又在凤府!
昨日大婚已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岔子,刚喘下一口气,这怎么又要跑到凤府来观鲤了呢?
到时可是朝堂之上、后庭之中,尽数都要参加,连太后都会出席。
她跟霓灵,一个是朝中大臣,一个是凤府女主人,一个都不能少。
心中不免有些忧虑,连眉心微拢了几分都不自觉。
“印象中,凤府应该没鲤吧?”她问。
凤影墨眉眼一弯:“夜大人还真是有心人,就昨日去了那么一次,就发现我府中无鲤,说来惭愧,我自己起先还不知道呢。”
夜离面色微微一滞,边上帝王出了声:“无鲤,投鲤不就有了。”
声音微沉,眸色轻愠。
夜离跟凤影墨便都噤了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帝王瞥了瞥夜离,“看夜坊主的样子,似是不乐意一般,怎么?夜坊主不愿意去凤府,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凤影墨眼波一动。
夜离眸光微敛,弯唇一笑:“皇上说笑了,怎么会呢?奴才的妹妹夜灵嫁在凤府,凤府便是夜灵的家,奴才又岂有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