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钵-美人诛心(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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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钵-美人诛心(出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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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姐姐!”宇文邕的声音里头透着一股心疼和焦灼,他想要制止,却为时已晚,那剪刀锋利得很,我揪住一大截头发,向宇文毓一抛,头发就如同黑色的蒲公英一样,散落开来,当乌黑的头发落地的瞬间,我潇洒地对着宇文毓笑,却意外地瞧见宇文毓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惧的表情。
  我干脆一剪到底,干脆把头发剪至齐耳,整个屋子里头只听见剪刀“咔嚓咔嚓”欢快的声音,两个男人愕然地瞧着我,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样。
  我其实有些恶趣味地满足感,直到满地碎屑,我才揪着剩下一撮短短的头发,望着宇文毓诚恳道:“还需要剪吗?”
  宇文毓终于回过神来,一甩袖子以掩饰自己刚才的震惊,低声嘟囔道:“真是个疯子!”这便率先走出门去。
  我颇为得意地看着他的背影,扭头想跟宇文邕说些什么,却见宇文邕不知何时已经把李娥姿抵至墙角,附在她耳边哝哝细语起来。
  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家伙就这么心急啊,想必是情窦初开,正难舍难分吧。我只得识趣地离开,回转头时,不经意瞥见李娥姿的半边脸,她的脸很是严肃,我心底忍不住犯了犯嘀咕,怎么谈情说爱时这样一副表情。
  只是这短暂的狐疑很快就被别的担忧所取代了,因为我走出法界宫时就迎面瞧见一个人。
  他笔直地站在一列侍卫中间,饶是统一的服饰,统一的表情,还是一眼就能瞧出他的与众不同。
  杨坚。此时此刻已经走马上任,做了宇文毓殿前的宫伯下士。而我,既然为了宇文邕而折返留在宫里,那就必须得好好思量思量如何处理与杨坚的关系。想要保住性命,颐养天年,除了远离风暴,逃离长安,其实还有另一条路:
  那就是假意放下与杨坚的仇恨罅隙,甚至助他顺应天命。这样的做法虽然有些违心和不顾尊严,但在性命面前,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经过他的时候,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杨坚则双目放空,哪怕别的侍卫都对我的新发型产生了兴趣,他也目不斜视。我嫣然一笑,回过头去,不再看他。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大踏步地跟上了宇文毓的步伐。
  人如蝼蚁,只管偷生,倘若不死,终会出头。
 

第四十五章 夜已深

   回到宫里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地要回庚艳殿去。刚才几剪子下去,不知多少碎发渣子掉到我脖颈里,扎人得很。
  宇文毓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宇文邕也一声不吭。直到分道扬镳时,才对宇文毓道:“大皇兄,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是……关于我的婚事的。”他说这话时的语调分外严肃,我总觉得他和他的心上人李娥姿都有些怪怪的,只是宇文毓禁令已出,就算我心底再关心宇文邕,也不敢表露太过。
  于是冲他们笑笑,转身离去。宇文毓见我对他笑,估计寒毛都倒竖起来了,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有些傻眼。
  我记得那天夜里,因为我没有恐惧,没有害怕,他是多么地恼羞成怒;今日我的行为再度令他意外,于是他直接傻掉了。这的确有种快感,宇文毓的这些招数,在我这儿统统失效,怎能不痛快?
  我回到庚艳殿,就叫梅加把我的头发修剪平齐,梅加一边剪一边抽噎,连拿剪刀的手都有些拿不稳,不知道有多么替我伤心。
  我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拉着梅加的手,不经意地问起:“你有整理过我早先抄写的宫规吗?里头夹了一张画像,你有没有瞧见过?”
  “画像?什么画像?”梅加懵懂地望着我,一副全然不知我在说什么的样子。我莞尔一笑,多么好的演技啊,要不是她的脉搏出卖了她,我险些就被她骗了。
  杨坚的画像会落在宇文毓的手里,八成是张贵嫔干的。可张贵嫔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这里拿走画像,那就必定得找个内应。于是梅加就充当了这个角色。
  “哦,不知道就算了吧。”我淡淡地应道。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梅加抹着泪,拿着剪刀退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笑了。梅加明着为我,暗地里又和张贵嫔暗通款曲,自是为自己做两手甚至三手打算。不论谁胜谁负,都不会殃及到她。即使一个小小的宫女也知道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怎么会这么愚钝地把自己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与宇文毓的约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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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睡到一半,口渴难耐得醒了过来,正准备起身给自己倒杯水,就听见外边一阵嘈杂,在沉寂的黑夜里显得很突兀,我听见守夜的太监惊慌地喊了一声“天王!”
  这叫唤让我心里一抖,深更半夜的,宇文毓跑来做什么。
  他的到来,庚艳殿里服侍的人哪里还敢睡。太监连忙把主事的梅加轰了起来,我听见梅加在外边说道:“天王,您来了,娘娘她已经睡下来。奴婢这就去告诉娘娘。”
  “不用了。让她好好睡吧。”宇文毓似乎怕吵醒我睡眠,还刻意放低了音量,他沉吟片刻,才问道:“她今天还好吗?”
  梅加显然没太明白宇文毓的意思。
  宇文毓又补充道:“朕的意思是她有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在屋里头听得心惊肉跳,大半夜的他又来这里演什么戏?
  “奴婢也不知,娘娘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奴婢帮她……帮她剪头发,夜里的食量也比平日多了一倍……”
  “还剪?”宇文毓音调一扬,声音又渐渐低沉下去,“你们去睡吧,朕瞧瞧就走。”
  我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喝水了。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我赶紧侧身向里,这个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装睡。
  宇文毓朝里间走来,房间里头黑不溜秋的,他走了几步,脚就绊到了什么,嘭地一声金属撞击声,他轻轻闷哼,衣服窸窸窣窣地响了几下,想必是在揉他被撞的身体。虽然碰了壁,他却没有放弃,还是蹑手蹑脚地一步步朝床摸来。
  终于,我感觉到旁边的褥子凹下去了一块,这个家伙竟然就这样坐下了。我摸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能尽量说服自己,让自己的呼吸均匀着,像是正处于深度睡眠中。
  他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忽然间,他的手伸了过来,也不知是因为看不清还是刻意的原因,他的手掌落在了我短短的头发上,我毛骨悚然地打了个寒战。
  这一抖,宇文毓自然觉察到了,“你醒了?”
  想要再装死已不可能,我冷笑道:“天王闹那么大动静,想不醒都难啊。”
  满以为他又要反唇相讥,可这次他没有。长久的沉默让我觉得屋子里头格外地黑暗,我忍不住发问,“天王这么晚来,又想做什么吗?你就不怕我狗急跳墙,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到此为止吧。”宇文毓突然说道。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接起,“朕今天想了许久,冤冤相报,永无休。其实朕和你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口气拗不过来,才会闹到如斯地步。现在回头想想,或许朕偏执了些,而你也太不甘示弱,于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与其继续互相伤害,何不让过去的通通过去了?”
  我不禁冷笑起来,“敢情天王是来这里发善心来了?你我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么?难道天王忘了当日说过的话?若不是因为我,尉迟将军就不会死,婆罗就不会去边关,元夫人也不会罹难。这些深仇大恨天王都可以放下?”
  宇文毓道:“你不用拿话挤兑朕,朕其实一早就明白,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你要保命所以才会出卖婆罗,对于你来说再自然不过。可是对于朕,朕曾经拍过胸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照顾弟妹母子,可是朕没做到。朕心里头那股怨气实在太大了……”
  “是呵,所以天王自然而然地要把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我不等他说完就讥讽道,他不敢和宇文护对着干,只能拿我这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女人出气,真是出息。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我皆有过错。朕过来,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从今往后,就让那些怨恨烟消云散吧。再不要互相算计,真正的和睦相处可好?”宇文毓低声说着,“只要你愿意,或许……”

第四十六章 究竟是

   “可以。”没等他说完,我就连忙说道,“我答应和天王和睦共处,只要天王不再想法子折磨我,我也会恪守当日的承诺,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也仅此而已。天王还是把你那一句赔礼道歉收回去吧。这话太金贵,我可承受不起。”
  我冷冷地笑着,声音不痛不痒,“天王宽宏大量能够让仇恨烟消云散,可惜阮陌做不到。在我心里,一直记着是谁让我替罪,是谁禁锢我自由,是谁一再羞辱我。”
  “若不是以为弟妹死了,而你又一再相逼,朕那晚也不会那样对你!”宇文毓着急道。
  我正要反驳,蓦地一惊,“以为?难道元夫人她没死?”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毓的巴掌按住了嘴巴,他说:“她自然是死了。都已经下葬了。”
  我被他捂住嘴,想要用手去试探他这话的真假,却动弹不了。这才发现宇文毓半边身子压在我身上,以至于我手脚都施展不开,我“唔”了两声,挪了挪身体以示抗议,宇文毓却并不急着松手,黑暗里,我只觉得两道光芒定格在我的脸上,那眼光扎人,却不似从前那样满是怨怼,宇文毓的语气已经放缓道:“朕知道你从前受了许多苦,今后留在宫里,总好过你在江湖上风雨漂泊。”
  “留在宫里?与天王朝夕相对?”我声音一挑,听起来就有些挑衅的意味。
  宇文毓轻咳了一声,“不管怎么说,你如今也是朕的女人,朕都说了一笔勾销,从今以后自会好好相待。与她们一样,不分彼此。”
  我“扑哧”一笑,“好一句‘好好相待’。就是像对待徐妃那样么?”
  “你……”宇文毓差点又要跟我呛起来,握住我下颌的手一紧之后又是一松,“徐妃她是咎由自取,倘若她不是怀有贰心,祸害忠良,又怎会有如斯下场。”
  徐妃作为宇文护安插在宇文毓身旁的棋子,只怕的确做了不少事情,只是对于徐贵妃来说,其他人都无足轻重,她只要保住她夫君一人就够了。
  可是,宇文毓的话还是让我心底一寒,对于他来说,除了一个雁贵嫔,其他女人只要行差踏错半部,就是咎由自取了。
  “天王还真是宽宏怀柔啊。不过可惜阮陌承受不起,天王在阮陌眼里,就是一个强奸犯。阮陌还不至于下作到要和一个强奸犯共度一生。”我冷冷一笑,把他的手拂开,费尽力气想要把横压在我身上的宇文毓推开,这样一折腾,脚把床都踢得砰砰响了。
  宇文毓愣了半秒,终于直起身,道:“陌陌的身体就这样厌恶朕?朕都说了那日是一时气急。还是……你心里头想着别人?”
  我不禁笑了,“天王说对了。阮陌在入宫之前就已非处子,所以,我若是心底想着谁,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天王。”
  我以为这番话会激怒宇文毓,我喜欢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如同他喜欢把我逼到绝路一般,然而这一次,宇文毓没吭声,过了好久,旁边的床褥终于回复了,他站起身,反问道:“是否你心里只有杨坚?”
  我一愣,显然宇文毓已经认定了我和杨坚之间的情人关系。
  宇文毓忽然笑了,“好。既然你只想跟他在一起,朕便成全你。”
  他明明是笑着说,可我听来,总觉得声音有那么点挫败的扫兴,不等我搭腔,他又说道:“只要你答应这段日子能与朕和睦共处,朕也应承你,终有一日会还你自由,放你们俩离开皇宫。”
  “还我自由?你说真的?”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自由这两个词,与我来说,是多大的奢望。明明对宇文毓这个人已经失望到顶,却还是忍不住因为这个词,而抱了幻想,我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宇文毓自我解嘲般道:“没想到你这般向往离开。也好,朕会放你和他走,不过这段时间,你不要再惹什么事端,更不要再想自己出宫去,明白吗?”
  “那我就恭候这一天的到来了。”我痛快地应下,不管宇文毓这番话是随口编造还是真有此心。
  宇文毓听我答应得痛快,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终究只听见他的口鼻哼哈了几声,然后便大步走出了庚艳殿。
  他走的时候有些浑浑噩噩,门都没有掩上,冬日的寒风刺溜窜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听着外间的骚动,我反而有些恍惚了。今天夜里的宇文毓实在有些诡异,深更半夜跑过来,忍气吞声不说,还主动要求与我握手言和,在我冷嘲热讽之下,仍旧大发善心地表示要送我出宫去,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梅加在外间轻唤了我两声,我懒得答应。她便帮我把门掩上。
  门合上的那一刻,宇文毓之前说的一句话,猛地钻入我脑中,恍如梦中人,被一语惊醒,他说:“若不是以为弟妹死了,而你又一再相逼,朕那晚也不会那样对你!”
  以为,这一个“以为”若非口误,那就是宇文毓情急之下说漏了嘴。也就是说,元胡摩她并没有死!
  虽然宇文毓决口不承认,可我心里头的怀疑却越来越深了。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元胡摩装死,也并非不可能。
  她当日不是用刀自刎,而是服毒自尽,那之后,宇文护就随便打发人处理她的后事了。
  天下间无奇不有,倘若元胡摩吃了一种暂时闭气的药,这之后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一具尸体与她调换再下葬,那这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想要在宇文护眼皮底下行事自然不容易,可宇文护又怎么会怀疑元胡摩的自刎会有什么问题?
  何止是宇文护,宇文毓不也是一直蒙在鼓里,只要无人怀疑,偷梁换柱的事情根本就不难。
  现在,宇文毓忽而知道元胡摩未死,那么他保护元胡摩的承诺便算不得食言。正主都没死,他那一腔发泄在我身上的怨怒也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所谓的恨,忽然消失,所以他一时间良心大发,想要跟我来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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