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姜显然瞧出了我的小心翼翼,笑得更大声了,“元王后,怎么,你也这么贪生怕死吗?”
我抿着唇,不与他争辩,只是喘着气,好容易憋出一句话来,“你到底想怎样?”
“怎样?你和杨坚害死我爸,把我全家都关起来,你说我想怎样?”田姜恶狠狠地看着我,眼角笑意浓密起来,“元王后,吊在树下的滋味可好受啊?”
此时的我,脑部充血,浑身酸痛,胸腔被勒得太紧,以至于我已经呼吸困难,莫说想些什么话来反驳劝导田姜,其实我现在压根就说不出任何话来。
忽然间,我身上的绳子往上一提,整个人都跟着向上移动,田姜把我捞了起来,搁在了树上,他的手钳着我的脖子,把他整个身体都缩在我身后。
我好容易缓口气,正不解田姜怎么突然间良心发现,却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唷,来得可真及时啊!大公子对元王后还真是紧张至极啊!”
我定睛一看,原来杨坚不知何时已经勒马站在离树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树上。
田姜把我吊起来,是想拿我做挡箭牌,但是他的手却并不老实,他冰凉又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鸡皮疙瘩都因为他的猥亵而起了一身,而他却并没有停止的意思,手沿着头颈就要往衣领里头伸,我因为太过恶心,而大喊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起走
田姜哈哈大笑起来,“元王后装什么贞洁烈妇?怎么刚才可以和大公子连衣服裤子都脱了,我现在只是摸摸而已,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么?”他另一手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恨不能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他的声音却也能猜到他的脸上是怎样的猖狂和狰狞,想必他刚才躲在暗处,虽然听不见我与杨坚的说话,却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和杨坚的暧昧举动,要不然他也用不着捉了我之后,继续以我为饵,引杨坚上钩。
杨坚的马嘶鸣了一声,他是一个人前来的,我生怕他会再上前一步,连忙提醒道:“小心沼泽!”
杨坚并没有上前,他依旧稳稳地坐在马上,警惕而冷静地看着田姜。倒是田姜笑得更欢乐了,“真是你侬我侬啊!元王后对拼头心疼了?”他把头从我的脑后伸出来了一些,对着下边站着的杨坚说道:“你说,我当着你的面,把元王后好好地享用一番,你在底下瞧着,我在树上做着,这场面一定香艳极了!是不是?”他的鼻子凑到我的脖根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可是皇上才有的待遇,嘿,光想想,就令人心神激荡。”
他原本就是一个猥琐小人,此时此刻倒再也用不着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君子,说出来的话也是如此的露骨,他钳制着我喉咙的手也放松了些,转而往下移动,去解我的外袍。
杨坚轻笑一声,勒马准备转向,“那你就慢慢享用吧。我可没兴趣瞧。”
田姜原本以为会触怒杨坚,不曾想他居然要勒马往回走,一下子有些急急地喊住了他,“杨坚!你就这样走了?”
杨坚勒马回头,故作惊诧道:“我不走,难道还在这里等死吗?田姜,如果你以为用她就能够要挟到我,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天下间的女人有那么多,我又何必为了她一个枉送我的性命?”
我听得心底一沉,却又觉得再自然不过,这才是真正的杨坚,不是吗?杨坚并不看我的眼睛,继续对田姜说道:“再说了,王后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干巴巴的,连肉都没有,这女人我已经玩过了,便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难得你这么有兴趣,还是找个好点的地方享用得好,免得在这树上到处都硌得慌。”
这番话说下来,我只觉得峰回路转,心情一下子就提了回来,我重新看向杨坚,正好与他四目短暂相接,他脸上不在意的表情非常地不对称,他在说谎,他在担心,只是这份担心被他刻意表露出的满不在乎给掩盖得极好。
只是,在田姜的眼里,他好容易想出的要挟之法对杨坚来说,居然一点作用都没有。他一下子有些乱了阵脚,两只手都腾了出来,恨不能这就上前把杨坚拽过来,“喂!这女人你当真不要?”
杨坚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然不要。我要走了。”他说到“走了”两字时,顿了顿,眼睛瞟了我一眼,这是他给我的讯号,我明了地眨了眨眼,杨坚这便掉转马头,勒马准备离开,眼见他就要夹马肚的那一瞬间,我趁着田姜的双手都松懈的时候,费尽力气地整个身子往下一歪,纵身跳下树。
而杨坚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扭过头来,两柄飞刀接连而出,直奔树上的田姜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地极快,极其连贯,田姜反应过来时,飞刀以至,他错愕间,早已经失去了先机,飞刀没入他的身体,他整个人也一下子就从树桠上栽了下去。
我下落到离地两米的地方,身子便被绳子给拽住了,尽管这一次,麻绳把我的胸勒得更紧了,好像肋骨都要断了一般,我剧烈地咳嗽着,咳得出了眼泪,却是满脸的笑意,这一次,我与杨坚真是配合得极好。
我张口要说话,杨坚已经下了马,一边说道:“好了,别吭声,我来救你。”
我于是不再挣扎,乖乖地等他爬上树去,然而就在他抱着树准备攀爬时,一阵呼呼的风声从我的头顶飞过,我听到自己的头顶“咔嚓”一声响,整个人再度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没有半秒钟,我的身体就没入了泥土之中。
我看见离我不远处有一大半身体没入泥浆中的田姜脸上满足的笑容,但是那笑容早已经僵硬,他的两只眼睛空洞洞的盯着我的上空,好像就定格在那儿了。
他胸口汩汩的鲜血往外直冒,原来他拼了最后的一口力气把胸口的飞刀拔出,向我掷来,而他临死前的最后一击,也使得他的身体更加往下深陷,不一会儿就只剩一颗脑袋在外头了。
我看着他的下沉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我的状况并没有比他好太多,泥水已经把我的手肘淹没,我能感觉到自己还在一点点地被泥水吞噬。
杨坚已经赶了过来,我与他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里头看到了情况绝不乐观。田姜的头也已经陷了下去,他那狰狞可怕的表情再瞧不见,只剩下一串气泡从泥水中往上头鼓了鼓。他的下场也在提醒着我,恐怕用不了五分钟,我就和他一样了。
杨坚果断地把身子躺平,此举是为了增大他与泥水的表面积,他的身体慢慢地向我这边滚过来,我大气也没有喘一声,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五米、两米、一米,终于他的手可以抓住我的领口。
他过来的时候,我也只有领口以上还在外头。杨坚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提,我的身体好像往上动了动。
杨坚便又接连使了几次,直把我往上提了十七、八公分,我正想说些鼓励地话,却突然间意识到平躺着的杨坚,不知不觉中,却也有一半的身体陷入了泥中,他每把我往上拉一公分,他自己就要陷进去一公分。
我连忙喊暂停,“你别拽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会死的!”
然而,我好意的提醒杨坚却充耳不闻,他再度用力,把我的身体又往上狠抬了几厘米。我一下子有些急了,“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再不走,我们两个人就得一起死的!杨坚,你用不着在这里扮英雄!”
杨坚冷冷道:“你省点力气行吗?我可没空扮英雄。”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在酝酿着再次地拉拽。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腾起了雾气,我对他说:“虎符就在我的脖子上,你把它拿走吧。我是活不了了,但是你不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谢谢你今天相救,你已经尽力了。就快些走吧,我不会怪你。”
“我和你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杨坚一用力,我的身体又往外挪了好几分,而杨坚却因为脚上用力,整个人的腰身也都没入了泥泞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欲与火
我万万没有想到杨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手上要用劲,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铿锵有力。
我从来不曾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我和杨坚要生死与共。这一路走来,我与他从最开始的仇敌到互相利用再到互取所需,从恨不能杀死对方到共同进退,我和他之间已经改变了太多,回想起来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再怎样也想不到会有今日的生死相随。
若是能回到过去,打死我也不相信,杨坚有一天会为了救我,而置他自己于险地。会对我说,既然是一起来的,就得一起走。
人生真是有太多玄妙的事情,让你意外,让你怎么也猜不着。
我说:“我又不喜欢你,你何必为了我送死?”
杨坚却只是抬起头对我说了两个字,“闭嘴!”
这还是我认识的杨坚吗?从前的杨坚,就算我是他的女人,就算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在生死面前他也会仔细权衡的。
这哪里还是那个杨坚?那个与我一样自私自利的杨坚是不会为他人的死活而着急紧张的,他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表情。
而不会是现在这样,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我,做奋不顾身的傻事,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就动了怒。
他的确是变了。
而我呢,又哪里还会是当初那个阮陌?当初那个恨不能杨坚去死,恨不能与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的阮陌?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对,我早与他休戚相关,捆绑在了一起,当两个人相互依靠成为了一种习惯,就算我再怎样理智地排斥他,却还是会为他担心,为他牵绊。
习惯一个人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就像杨坚习惯了我在他身边一样,他会因为这个习惯而不假思索地出手相救。而我呢,就算再怎样告诫自己不能与他有过多的交集,不能够放进一点点感情,但时间和习惯早已经侵蚀了我的意念,就算我再小心翼翼,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因为我的生活与他的生活交叠在了一起。
他的身体往下埋一公分,我的心就随之痛一分,那一刻我甚至在想,为何要管那些历史,为何要顾忌那么多,倘若没有死,我一定要好好地抱抱眼前这个男人。
“抓到了!”杨坚忽然兴奋地喊了一声,他的手满是泥泞地举了起来,手里边是麻绳的一端,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同我一样平齐地陷在泥泞中了。
我睁着婆娑的泪眼望向他,他高兴地对我说:“放心,我们有救的。”他拔下头顶束发的簪导,以最快的速度将麻绳缠在了簪导之上,再将簪导的一端用力地往粗壮的树干刺去。簮导没入树干,他扯了扯,还算结实,这便死死地拉拽着粗绳,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外移动,不一会儿就出了泥泞。
看到他的脚踝也出来的时候,我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看见他没事,我也会这样高兴的。杨坚以最快的速度匍匐离开沼泽地,这便也将绳索收紧,一步步地把我往外拉。
他因为没了簪导,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沾满了灰黑的泥,从头到脚都是一个泥人,然而,我却觉得这个时候的杨坚最潇洒昳丽。
我就那样任由他把我从沼泽地里一点点地往外拖,我甚至有些不正常地希望这个过程能够漫长一点,甚至觉得,人这一生,要是有这样一个人能够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你从泥泞中一点点地往外拉,是一件幸福无比的事情……
……
当我与他两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时,天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或许是太累了,杨坚的力气也已经耗尽,他与我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我侧头问他,“倘若刚才你为了救我而跟我一起死了,公子会不会后悔?”
杨坚轻笑道:“会。”他说完,还不忘补充地说了一句,“若是多给些时间我考虑,我就不去了。”
他这句话虽是打趣得说出口,却也是他的真心话。要是有多余的时间考虑,那些一直在追寻的名利权欲,便会一下子占据他的大脑,左右他的行为。毕竟这人世间有太多的东西让人舍不得,放不下。杨坚大业未成,怎么肯就这样死去。
然而,他的话却并没有带给我失望,因为他在那样的关头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才是最纯粹的。
想来是我与杨坚失踪了太久,其余的随从终于找到这里来,他们告诉杨坚,那辆马车怕是已经修不好了,杨坚便命令他们在溪边临时搭起了小帐子,生了火,今夜就在溪边休息一夜,等天亮了再上路。
到夜里的时候,我的手脚已经能动,就着溪水把身子大致清洗了一下,穿好衣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瑟瑟发抖。到底不过是三四月的光景,夜里很是清寒,就算我离篝火很近地坐着,牙齿还是格格地响。
杨坚早已经浣洗完毕,在对面坐着,烤了许久的火,瞧见我这样子,不禁问道:“很冷?”
我点了点头,他便站起身,把其他人都远远地打发到外围守着,这才走过来挨着我坐下,拉起我的手,把我的身体往他怀里一拢,“这样,可好些?”
我的身体当即就暖和起来,但是总觉得有些明目张胆,“公子不怕他们瞧见?”
杨坚不悦道:“他们都是我的人,就算瞧见也没什么。更何况,这又不算什么?”这的确不算什么,比起白天他给我穿衣服脱裤子的,现在只是捂捂手而已。
杨坚只当我和白天一样对他抗拒,手不禁松开了一些,我于是挪了挪身子道:“要不我去睡了。”这帐子乃是把马车上的顶棚卸下来临时组建的,偌大的溪边只有那一处矮矮的帐子,像是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
杨坚无趣地挪开身子,任由我站起来。
我行了两步,在帐前扭转头看向杨坚僵直不动的背影,“公子不来么?”这一句轻轻地话语,随溪边的小风送入杨坚的耳中,他身子一动,悠悠地转过来,眼眸里波光涌动,“你刚刚说什么?”
我嫣然一笑道:“公子没听见就算了。抑或者,诚如公子所说的,阮陌就像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得很,公子不稀罕?”
杨坚已经噌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就抢到我面前,一把将我的腰抱住,“就算真的是鸡肋,也弃之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