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的岁月》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沸腾的岁月-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EDS的股票是在场外交易市场① 交易的。不到一年,这一长期以谣言、混乱和秘密操作为特点,因而声名狼藉的交易方式将得到革新,取而代之的是电子技术的奇迹,一个名叫纳斯达克的系统—这是一个计算机系统,场外交易者只需要按几个按钮,看着自己桌上的屏幕,就能够知道不在股票交易所挂牌的几千只股票中的任意一只股票当时哪家公司的买价最好,哪家公司的卖价最好。实际上,纳斯达克将把场外交易市场从一个低级市场,提升到一个非同一般的地位。在当时,交易员的桌子上还没有那种显示屏,要想获得EDS这样交易量稀少的股票的最好价格,就不得不打电话给十几家别的经纪公司,询问他们的报价,还要与本公司的其他交易员在喊声中讨论他们获得了什么买价和卖价,最终确定一个价格,而这个价格是永远不会告诉公众的。在这样一个市场中,操纵股票的机会是无穷无尽的。由一群情绪激动的讨价还价者在没有窗户的黑屋子里操纵着—而他们中的许多人骨子里流着十足盗窃犯的血—由超负荷运转而又人员不足的证券交易委员会漫不经心地监管着,20世纪60年代的场外交易市场是用基督徒喂饱狮子们的绝佳竞技场。
  EDS股票的“问题”在于,当市场上所有其他股票经历恐慌时,它的价格丝毫没有下降。比较而言,大学计算公司(University puting),EDS所在行业的领导者,在4月22日的价格比前一年的最高价格下降了80%,而EDS的股票价格却正处于峰值。不论盈利记录如何,EDS150美元左右一股的股票从技术层面上讲,处在极度有风险的位置。同时,大部分的股票供给掌握在追求快速回报的共同基金手中,而它们一旦看到任何下跌的迹象,就会迅速抛售。市场参与者称之为“弱度持有”。上述现象不会没有人注意,例外也不会发生在4月22日。很可能,某个或某些大的投资者,或许在日内瓦,或许在黎巴嫩,或许就在纽约,看到了一个把他们前几天在其他股票上的惨重损失弥补回来的绝好机会。于是他们准备对EDS股票进行大规模卖空,并首先进行测试性的卖空,来试探它的强弱。一旦股票在压力之下出现几个点的下跌(可以这样推测),他们则增大卖空的规模。突然降低的价格于是引起持有EDS股票、追求快速回报的共同基金的投资组合经理们的注意,他们的手指正有些发痒。凭借一流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手,投资组合经理开始抛售。报价越来越低—145、135、120—恐慌则在继续。黑屋子里的人们果断而雷厉风行,在他们操纵的市场上,抛售恐慌能够像8月下午的暴风雨一样迅速让天空变色。
  临近正午时,EDS的股票降至80~90美元,并稳定在这一水平;或许一手造成股价下跌的卖空者觉得屠杀已经完成,现在要开始优哉游哉地享受他们的猎物了。
  以上情景,至少是能够从已知的情况和经验中合理推演出来的。普莱斯普利奇公司的兰格恩作为股票惨跌事件中的焦点,却宣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说:“天塌了。这是一个可怕的市场,EDS的股票处于那么高的价格,处境是很脆弱的。没人能够证明这一点,但是很明显,有人组织了对股票的卖空袭击。”当然,从逻辑上讲,没人能够指责普莱斯普利奇公司参与了共谋。在抛售狂潮开始之前,这家经纪公司还持有EDS的大量股票,因此毫无疑问希望维持股票的价格,那个艰难的上午对它想必是无法很快忘记的。有人说,EDS几近崩溃。但它挺住了,而且毫无疑问,罗斯·佩罗挺过来了。
  7
  这就是历史上单只股票在一天之内的最大下跌。但公众投资者呢?成千上万的投资者,要么直接持有,要么通过共同基金间接持有,都把他们储蓄的一部分投入了EDS的股票,他们可不仅仅是金融史上一次重要事件中目瞪口呆的投机者。简单地说,他们是失败者,输掉的也许是上大学的学资,也许是一次休假的旅资,也许是赖以养老的部分退休金。他们中极少有人有幸以美元的原始发行价格或与之接近的价格买入EDS股票。与通常受追捧的新股发行一样,尤其是在1968年那样疯狂的市场下,大部分原始股都落入了职业经纪人手中。在股票经过经纪公司的吹捧、市场简讯的渲染和急于赚取佣金的各色人等的推波助澜后,小投资者才能染指,买入股票—当然,也是在股价一飞冲天之后。在这一套早已为人们熟知的套路之下,怀揣着几千美元而不是几十亿美元的公众投资者,突然对价格正处于顶峰的热门股票产生了兴趣,纷纷在几乎是最高位购进EDS的股票。一个以150美元买入的投资者,他所投入的15 000美元在一天之内变成了10 000美元,或者1 500美元变成了1 000美元。对他而言,在黎巴嫩或日内瓦或华尔街或佩罗的坠落人间日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抽象。从情理上讲,他所损失的实实在在而又无奈的几百或几千美元,比佩罗数百万美元的抽象损失严重得多。
  

第一章 戏剧高潮(8)
那么,小投资者受骗了吗?事实是,尽管如此,他们并没有受骗。回想起来,EDS向公众发行如此少量的股票,固然置公众投资者于巨大的风险之中。但佩罗从他所咨询的17位投资银行家那里获得的专业意见是,要想维持股票在全美市场的稳定,需要30万~50万股股票,而他实际发行了65万股。因此,很明显,错在华尔街,而不在佩罗。况且,EDS与当时的许多新公司不同,不见其有任何借用高压的推销手段误导投资者,或者靠报表处理伎俩粉饰资产负债表的行为。它是一家健康的盈利公司,市场对其股票的狂热是市场的一相情愿。实际上,即使经过4月22日的崩盘,EDS投资者的处境,仍然好于投资于其他更有名的股票的投资者,包括繁荣年代的大部分股市宠儿。截至4月22日,凌刑啬房菩沃特公司(Ling…Temco…Vought)已从170美元跌至15美元;四季疗养中心(Four Seasons Nursing Centers)从91美元跌至33美元(很快将一钱不值);数据处理公司(Data Processing)从92美元跌至11美元;帕温卸喽荆≒arvin…Dohrmann)从142美元跌至19美元;休闲国际公司(Resorts International)从62美元跌至7美元。与佩罗不同的是,那些自身或者身边的顾问判断力不佳,以致对这些股票进行了投资的人,并没有剩下10亿美元的财产。
  EDS是一家相对健康、值得尊敬的年轻公司这一事实,凸显出其股票的突然崩盘在更大意义上的重要性,它对佩罗这样高高在上的将军是如此抽象,对小投资者这样的下士却是如此具体。如果说EDS的股票投资者被欺骗了,那么,在那个4月,数千万的其他小投资者也被骗了。
  EDS股票的崩盘和佩罗令人眩晕的个人损失,代表了1970年市场恐慌的规模和荒诞。它们是那次恐慌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唯一事件,就像1929年10月24日黑色星期四那一天,理查德·惠特尼(Richard Whitney)在恐慌最盛的时候出现在交易所场内,代表一群联合投资的银行家,出价205美元购买美国钢铁()的股票一样。并且,EDS的崩盘所处的更大的市场灾难与40年前的情形如此相似—与智者们所说的,一遍又一遍,仿佛咒语一般,不可能再发生的情形如此相似。灾难再次发生了,这就是历史;但它是以不同的方式再次发生(这还是历史)。华尔街的20世纪60年代是20年代以新的不同方式的重演—不同之处在于,60年代更为复杂、狡猾、民主,或许,从根本上讲,更为有趣。
  

第二章 最后的盖茨比(1)
作为一个社会人物,吉尔伯特的生涯反映了20世纪60年代初美国金融生活的面貌。他几乎本能地完美体现的生活方式,是一个人们曾经熟悉但现在已经褪色的美国式生活方式:喜欢空想和自我毁灭,盲目追求风险,喜欢在午夜驾车狂飙或匍匐在赌博轮盘旁,最终遭遇毁灭,不是偶然的毁灭,而是这种生活方式所固有的毁灭……
  1
  1962年的股市崩盘打击了1961年兴起的证券投机商号和它们的疯狂客户,使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下挫了25%,让新一代的投资者和赌徒明白了赔钱是可能的。这次崩盘是对过去的回顾,而不是对未来的展望。它不是“第一次”,而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以偏远小镇的经纪公司以及经常光顾他们的业余玩家为主导因素的危机;最后一次发号施令的是个人投资者的情绪,主要是恐惧和贪婪,而不是共同基金或养老金信托公司这样由计算机辅助决策的大机构。
  糖尿病昏迷,一种能够预防的灾难性的人类疾病,发展得非常缓慢。它所带来的危险的疲乏感削弱了人们想要彻底消除疾病的理性警觉。股市危机也是如此。1929年的大危机在达到顶峰之前实际上在主要方面已经发展了一年,1962年的危机从各方面来讲规模都小一些,发展了5个月。继道琼斯指数在年底创下新高,接近735点以后(恰好差不多是1929年9月时的两倍),股市开始了持续稳定的下滑。一年前对投机的危险性提出谨慎警告的专家们,此时却成为投机热潮的受害者。1962年1月和2月,他们指出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正处于“健康的调整”,并且推荐投资者继续谨慎地购进股票。一个下滑的股票市场变成一个急剧下滑的股票市场需要的不是原因,而是借口。4月,它找到了一个借口,因为肯尼迪总统决定在价格上涨问题上与美国钢铁工业及其领头羊美国钢铁公司死抗到底。以肯尼迪一贯的豪华风格,这场对抗演变成了高级情景剧,就像6个月后的古巴导弹危机。肯尼迪与美国钢铁公司的董事会主席罗杰·M·布劳(Roger M。 Blough)在白宫关起门来开了个会,联邦调查局的人拂晓时分来按门铃,会议的结果总算令人满意—钢铁业投降,价格回落。
  但这花了怎样的代价呀!从前一年的“肯尼迪市场”大赚了一笔的投资者突然发现这个来自白宫的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是商业的敌人。问题不在于肯尼迪是否真的在对抗最白热化时私下说过“我父亲总是告诉我商人是杂种”,而在于美国1 700万股票投资者中的相当大一部分人认为他说过。市场连续几周下挫,5月21~25日出现了过去十多年最严重的一周下滑。接着,5月28日,道琼斯平均指数下跌点,仅次于历史上1929年10月28日点的单日跌幅,后来的华尔街文献称这一天为蓝色星期一。而且,这样的下滑导致了在当时不可思议的935万股的日交易量。在后来,这样的交易量算是小的,最新的股票交易所系统处理这样的交易量的两倍都不会有问题。但是,1962年使用的股票收报机(自1930年就在华尔街11号顽固甚至声音沙哑地发出滴滴声的机器)招架不住这样的交易量,以致星期一收盘后一个多小时才完成交易记录,收盘的钟声敲响两小时28分之后,才将当天的交易记录打印出来。这天晚上,早上还存在的200亿美元的股票价值已经灰飞烟灭。
  但星期二才出现真正的混乱。对包括IBM这样的蓝筹股在内的十多只领头股票的卖出委托铺天盖地,远远超过买入委托,以致根本不能开盘。已经开盘的股票跌幅惊人,一小时后道琼斯指数已经又跌了11点。股票交易所和经纪商之间的联系由于不堪重负而彻底中断,一些场内经纪商发现,最有指望让交易所职员收到他们的交易报告的办法是用尽力气大喊。许多买卖委托干脆在这片混乱中消失了,或许他们是幸运的。那些交易委托得到执行的客户后来发现,他们支付的买入价比他们谈好的高了几个点,而收到的卖出价则低了几个点。中午前后,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强劲的反弹开始了,结果人们发现,反应慢了56分钟的收报机撒了华尔街最大的慌—它正在一本正经地记录前面的跌市而不是现在的涨市。下午浩劫结束时,自诩为高效率市场的华尔街已是一片狼藉。反弹持续着,到星期四晚上,所有星期一和星期二上午的损失都弥补回来了。但很快,市场又以更加缓慢的速度开始下滑。到6月中旬,道琼斯指数跌至535点,肯尼迪繁荣—作为60年代晚些时候将会出现的繁荣的序曲—已经结束了。
  在1962年的“小崩盘”中,谁遭受了损失,或者谁遭受了最大的损失?很明显,是那些追捧新股的人,那些廉价股票爱好者,那些1961年靠投机暴富的百万富翁。他们用最少的保证金购买波动最大的股票来赚钱,要么在5月28日之前,要么在那灾难性一天的头一个小时,他们被逐出了市场。而那些相对保守的人呢?他们用较高比例的保证金购买比较受尊敬的公司的股票。为其硬件上的技术崩溃而懊悔不已的纽约股票交易所在当年晚些时候做了一项研究,以确定在5月底的事件中哪些人做了哪些事。结果是很有启发性的。美国金融界正在崛起的巨人,共同基金,赢得了光荣。资金雄厚、管理谨慎、坚持诚信传统的共同基金在星期一市场下跌的时候主要买进股票,而在星期四市场上涨的时候主要卖出股票。因此,除了保护它们的投资者不冒过大风险之外,它们实际上稳定了市场。恐慌主要来自个人投资者,尤其是农村地区的投资者、外国投资者和新来的各色移民。这是一次个人危机,是由突然横扫百老汇到利特尔福尔斯、苏黎世到大章克申市的大众情绪引起的。如果说1962年5月的危机是最后一次由个人而不是机构控制的股市大事件,那么,昔日的传奇人物爱德华·M·吉尔伯特(Edward M。 Gilbert)成为它的最大受害者,也就很正常了。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最后的盖茨比(2)
2
  吉尔伯特出生于1922年,当时的纽约是一个古怪的地方,居住着大大小小的百万富翁和准百万富翁。他的父亲和叔叔是帝国木业公司(Empire Millwork pany)的主要持股人和管理者,这是他们的父亲创建的一家稳健的小木材企业,该公司的第一次壮大是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