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鸭绿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寂静的鸭绿江- 第2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事已至此,赵关氏反倒不怕了,她不但上前帮衬着灵芝,休战后还替灵芝观敌瞭阵,见白凤吾眼里怨毒未尽,爷儿俩脖子上的羽毛又斗鸡一样奓起来,叫了声:“灵芝呀,他们还没完哪!”话音未落,白家父子就又扑上来。
   。。

《寂静的鸭绿江》31(4)
灵芝急忙挣脱了劝架的女人,稳稳迎战。她身强力壮,飒爽英姿,不论白家父子从哪方出招,她都来者不拒,泼着铁锹越战越勇。白承祥素日见面总是亲亲热热地叫灵芝“大嫂子”,这会儿也忘了这声亲切的称谓,瞪着眼和爹配合着,猫一样一剪一跳。他热情洋溢的脸换上了紧张的表情,高举的铁锹因为气力不足而显得虚张声势。他的心性远没有白凤吾恶毒,手上的动作也远不如白凤吾阴狠实在,灵芝便忽略了白承祥……白承祥却顾惜着爹,一见爹要吃亏,急忙叫了声:“爹!”在灵芝的铁锹又一次劈下来时拿身子一挡……看清眼前并非白凤吾,灵芝手中的力气减了磅,铁锹没有落到白承祥头上,而是贴着他的肩膀溜过去,拍在了他清瘦的屁股上,把他拍得烂泥一样爬不起来。白凤吾刚要扑救儿子,却被灵芝拿锹把当胸狠狠一杵,往后沉重地倒在烂泥糊里……
  白家爷儿俩竟然打不过一个女人!看着白凤吾头上沾满泥浆,白承祥捂着屁股疼得龇牙咧嘴,拉架的乡亲们偷偷笑起来……
  敢跟白凤吾拼命的事他这辈子只遇到过这么一次。事后两家讲了和,互相赔了不是。白凤吾原想赔个不是就算过去,灵芝却不依,她不收空头赔情,只管执意要地。白凤吾不肯,两家拗上了。最后,灵芝穿上新衣,不但要到镇里告状,还要请当年主持置界碑的风水先生来做证,全村评理。白凤吾眼看着灵芝水里的蛟龙一样,闹腾得水花越来越大,自己做的事情怕张扬出去丢人,最后,事情折了中,挪界碑的事赵家无论官民面前永不提及,白家把私占的一垄地原封不动地归还赵家。灵芝顺势置了酒,不但请了白凤吾,还请了中人,席间灵芝让中人重新作了纸儿,证了界碑……
  赵家夺回了土地。这一切灵芝做得大大方方,有软有硬。表面上看白凤吾保住了颜面,可他心里却起了怵。事后,灵芝看到他该叫叔还叫叔,仿佛没有这回事,白凤吾却感到又恨又惧,心里窝得难受……
   。 想看书来

《寂静的鸭绿江》32(1)
随着日本大东亚战争的扩大和准战时、战时经济的进展,一切重要商品都成为战争服务之手段纳入关东军制统之下,东北农业已被越来越牢固地置于日本强有力的管制,成为日本大东亚战争不可或缺的一环。乡村里农民交纳“出荷粮”的基数越来越大,一场大水成了天灾,响水村里除了几户富裕人家,家家断了粮。赵家的粮囤子也快空了,饭里加了菜,撒一泡尿之后,肚子就全空了。
  赵文举知道家里的窘况后就不肯吃饭了,一双混浊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眨巴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就睡着了,一顿饭就省下了,他希望把菜粥省下来给灵芝吃。赵家的鸡也骨瘦如柴了,可是好在鸡们能吃石子,能吃虫,还可得活命,人和猪就不好办了。壳郎猪已经被杀吃了,那只母猪却如何也舍不得动它了。每日听着它在猪圈里饿得伸着脖子警笛一样鸣叫,赵关氏就心烦说:“给它一刀得了!大家好净心!”
  灵芝就劝婆婆:“要是连老母猪都吃了,这日子也就要完了,咱还指望它帮咱过日子呢。”可是眼看母猪配种的时节到了,村里的种猪都饿死了,没了种猪,村里人家的母猪就无法怀崽,灵芝急得想不出办法来。
  饥饿并不能改变自然规律,饥饿中母猪照例发情,而且一旦发了情,就更加红着眼,凶猛地躁闹着,比人的怨气还要大。赵一普早有先见之明,把猪圈杖子夹得牢牢的,高高的。母猪蹦跳不出去,就朝身后的石墙撞去。灵芝在屋里只听大门外“呼隆”一声,贴着猪圈的围墙就倒了。老母猪饥渴难耐地跳出来,红着眼睛到处嗅。灵芝急忙让婆婆稳住母猪,自己绾了裤角,到山下挑回黏土,和泥砌墙。刚砌好的院墙还不牢固,母猪一撞,又坍塌了,老母猪又一次跳出来,神情凶煞,仿佛给它一把刀,它立刻就会杀人。
  赵关氏悄悄靠近母猪,一边用一根木棍替它挠着痒,安慰着这个焦渴饥饿的畜生,一边摇头叹气:“唉,这是什么世道,连猪都守寡啦!”可是猪比人强。一天夜里,灵芝刚刚躺下,赵关氏就披了衣裳悄悄过来,捅了灵芝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听,什么动静?”
  灵芝一骨碌爬起来,侧耳听了听,屋外猪圈里传来母猪哼哼叽叽的喘嗅声,细听,又仿佛有人正挠到了母猪的痒处,母猪好受地哼叽着,声音娇懦谗媚,若断若续。灵芝圆了眼睛对赵关氏说:“讷,有人偷猪!”
  赵文举怕灵芝吃亏,戚然道:“偷就偷吧!只要人太平……”抬眼看时,灵芝已经一阵风地下了炕。
  人们不肯饿以待毙,周围的村子毛贼蜂起。去年岭后来了一伙偷猪贼,这伙贼人先把饼子浸透烧酒,再扔到猪圈里。猪吃了浸透烧酒的饼子,也跟人一样,不胜酒力,摇晃几下,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醉了。偷猪贼把醉猪抬到担架上,盖了麻花大被,就像抬着病人,一溜小跑,过冈越岭。路上遇到熟人,只说抬着爹妈到镇上治病,谁都不会疑心。有一次,醉猪半路上醒了酒,一蹬被子从担架上跳了下来,偷猪贼的妙招才被得知,于是家家户户开始了防范。
  灵芝机灵地穿上偏襟衣裳跳到地上,抄了门杠蹑手蹑脚地来到门外。母猪仍在喁喁。月光下,有一个黑黑的庞然大物正在调理着它,也发出跟它一样的声音。灵芝仔细看过之后,手里的门杠垂下来,回头悄悄对赵关氏说:“讷,是头野猪呢!”婆媳俩站在月光下,一时不知所措。灵芝小心地蹲下,从杖子缝隙里打量着野猪。发情的野猪像披着蓑衣,身上的毛硬扎扎地斜刺着,长长的脸上长着一对獠牙和凶狠的大下巴,这时的野猪如果遭遇了攻击,就会不顾性命地抡起长下巴狠狠地向对手抽打过去。鹿染撒贝村就有人被野猪下巴鞭打得皮开肉绽,最后活活疼死。
  这只野猪大概是只猪王,样子有六百多斤。别说赵关氏婆媳,就是赵一普活着,也拿它没办法。野猪这会儿收起了獠牙,极尽温存地拿嘴巴拱着母猪,轻轻啃咬着它,和它厮磨着。母猪既恐惧又兴奋地迎合着,哼哼叽叽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样子,野猪马上要裹挟着它上山了!赵关氏带着哭腔小声叫:“哎呀!”
  

《寂静的鸭绿江》32(2)
灵芝赶紧用手势制止了婆婆。野猪一边亲着母猪,一边用长下巴掘拱着,把母猪往圈外边赶。赵一普夹的杖子经不起野猪下巴一摇,就豁开了。母猪颤抖着四蹄,哼哼着,顺从地跟着野猪蹿进了密林。赵关氏眼看着母猪跟野猪跑了,留下了一座空圈和毁坏的猪圈杖子,腿一软,倚在矮墙上对着黑夜叫起来,“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当家的啊,我又老又无用,叫我跟你去了吧!”
  灵芝松弛下来,深深地吐了口长气,对赵关氏说:“讷,这事咱俩挡不住,弄不好,连命也搭上了。”她的眼睛灵活地眨着,“我琢磨着咱家的母猪会回来。家猪的性子早磨没了,和野猪伙不了群,再说,它也受不了山上的苦。”
  果然,三个月后的一天傍晚,灵芝听到有猪拱门,婆媳俩惊喜地把大门打开,是自家的老母猪回来了!母猪翻着眼皮,哼哼着站在门外,肚子大得惊人,原来的猪圈已经进不去了。灵芝喜悦地拔掉了几根木杖,在母猪的背后狠狠地推它,母猪才吃力地挪动着蹄子,挤进了猪圈。第三天夜里,猪圈一阵乱响,灵芝出去看时,只见母猪半蹲半站,接二连三地生出了十八只小猪,这些小猪个个都像它们的爹。
  赵文举也露出了笑容,有了新生命,虽然它们是一群牲畜,但庄户人家,只要有了牲口,日子就算有了奔头。灵芝决定先到花红峪镇的集上把小猪卖了,然后换一点土豆和苞米种子回来,咬紧牙关度过这个冬天,明年开春地里撒上种子,日子就会慢慢地缓和过来。
  灵芝留下一个精气神足的小猪做种猪,其余的准备陆续装到袋子里拿花红峪的集市上卖掉。第一次赶集,灵芝在袋子里装了四只小猪。小猪的皮毛黑油油的,像极了美人的眉毛,装到袋子里高高兴兴,吱吱叫着,在灵芝的后背上乱跳。
  两天前日本人和警察、保甲队进山*义勇军和抗联,死了三个日军五个保甲,镇子里的空气因此紧张。集上的人像阴天里的星星,稀稀落落,和往日的熙熙攘攘大相径庭。
  灵芝拣了个人多的地方,把小猪放到脚下,运足了气,亮开喉咙捕捉了特点喊起来:“家猪的妈野猪的爹呀,快来看看我的猪吧!杂种猪两合水,到了明年年底就能长到三百斤!不挑食不得病,靠天养活呀……”
  赶集的人抑不住好奇地凑过来。有人嘀咕:“看看那边的娘儿们吵吵什么!”过来的人一眼就相中了袋子里的小猪。小猪看到来人,就像它们的爹那样瞪着凶眼,紧紧盯着陌生人,缩成一团。
  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问:“真正是家猪跟野猪配对儿养的吗?”
  灵芝脆生生地答:“是啦!”
  一个大嘴男人不怀好意眨巴着眼睛问:“你是怎么撮弄家猪和野猪配上的呢?”
  灵芝笑着揶揄他说:“这是你自个儿的事,还用问吗?”
  男人缩头乌龟一样笑起来。
  一张张皱纹深刻的苦脸直往前凑,争着发问:“它和野猪一样爱长吗?”
  “像不像野猪那个死性子?”
  “猪肉粗不粗?”
  灵芝对所有的问题都是一句话:“买吧买吧!买回家去就知道啦!现在粮食金贵,可是我这猪正好不吃粮,吃草!”当真有人就抖瑟着口袋里的几个小钱买下了小猪,要回去做跑卵,改良一下自家猪的品种。出不起钱的人就红着眼追问灵芝家里还有没有了?灵芝说:“家里还有十四五只哪!”又仔细把母猪下了十八只小猪的事说了一遍。
  在花红峪镇,一只老母猪通常时候只生十一二头小猪,一窝产下十八头小猪,果真品种不同啊!听的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摸摸口袋,还是笼着手恋恋不舍地走开了。灵芝灵机一动又在他们身后叫起来:“拿苞米种换也行啊,哎!老少爷们儿!苞米种换猪种,不吃亏不占便宜咱们两便当啊!”走的人虽然走了,可是心里的小钩子还挂在小猪身上,听灵芝一喊,又折回来,一狠心,就用苞米种子换了小猪。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寂静的鸭绿江》32(3)
一只野猪成全了赵家,灵芝逢集必赶,小猪接二连三地换成了钱。
  这一天,天黑前灵芝揣着卖猪的钱,背着一只卖剩下的小猪兴冲冲地往家走。走到镇子西街,远远见到货郎担子,她喜欢担子上女人用的花花绿绿的针头线脑,就忍不住奔着货郎担子走过去看热闹。
  “嘭不愣愣,嘭不愣愣……”天高地远的镇子里货郎鼓一响,女人们的心就慌了,她们欢天喜地放下手里的活儿,叽叽喳喳地拿着刚从鸡窝里掏出的鸡蛋来换针线,转眼就把货郎担子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腰肢柔软的女人远远见灵芝走过来就怒不可遏地斜扭了身子,待灵芝走近,她急转了个身,挑衅地冲着灵芝“呸”了一口,一双吊梢子眼飞灵灵地闪动着,眼里的妒火忽明忽暗。灵芝和她四目相对,认出这女人正是白木兰。
  

《寂静的鸭绿江》33(1)
白木兰和灵芝在花红峪镇上碰过面。两人知道对方是谁后,碰头时就像村子里所有的女人见了冤家对头一样,嘴里呸地一吐,再拿眼睛横横一扫。
  货郎不知就里,见白木兰刚刚还热烈地挑选着胭脂,转眼却不说话了,眼神儿定得可怕,就故意在她眼前摇着货郎鼓:“嘭不愣愣……嘭登登登……”白木兰充耳不闻。货郎会摇货郎鼓,也会用柳哨儿吹笛子,见白木兰的眼睛小刀儿一样剜着身边一个银盘脸儿的壮实女人,他就着急地把货郎鼓放下,掏出了柳笛儿冲白木兰吹起来,一双灵俏俏的眼睛在两个女人身上转来转去。吹了一曲唤不回白木兰,他又拿起货郎鼓在白木兰眼前摇起来,说:“这位大姐,这盒胭脂可是地道的东洋货,不信你闻闻。”
  白木兰表情动了一动,把鼻子凑过去闻着,眼睛却看也不看货郎,只盯着灵芝,长腔长调儿地说:“我不买胭脂,我要买包针。”针线不如胭脂价格高。
  货郎失望地打开一个牙粉盒,从里面拣出一包绣花针递给白木兰说:“你不是要买胭脂吗?怎么买了针?”
  白木兰斜吊着眼睛说:“怎么,买针不行吗?”
  货郎忙说:“买针也行哪,这针也是东洋货。”
  白木兰哼了一声说:“我不管它是不是东洋货,我只问你,这针能不能缝了那个骚货?要是能,我就买了它。”
  货郎一怔,眼睛梭子一样在白木兰和灵芝身上荡来荡去,支支吾吾说:“唔——能,啊呀,不能!”
  灵芝早听懂了白木兰的语意,她眼睛冒火地“呸”了一口,转身要走。
  白木兰立刻捉住了灵芝的“呸”挑衅说:“哎——,你别走,你说说,啐谁呢?”
  灵芝转过身,打量着白木兰说:“你是谁呀?别是云彩不叫云彩,叫天(添)浪吧?你浪了别人的汉子,挣了钱,正买了胭脂往屁股上擦呢吧?”
  白木兰一直担心灵芝到花红峪赶集和九住有接触,她妒火中烧,正要寻机给灵芝几个大耳刮子,见灵芝终于接了茬儿,一拍大腿骂道:“你这骚老娘儿们,你想浪汉子还浪不成呢!这年头儿,有人汉子多得挤破了门,有人只守着一个僵尸守活寡,嘿!你说她倒霉不倒霉?”
  白木兰的话噎得灵芝直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
  白木兰得意地跺着脚,摇晃着身子:“没话说了吧?回家好好守活寡去吧,整天赶集,还卖猪呢,别是出来卖人吧?”
  灵芝气得心头蹿出了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