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鸭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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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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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交换着眼色儿,怨他屎多尿多一定是吃喝得多了。九住受不得这气,愤而辞工,又到羊腰子镇扛活,终于受不住思念的煎熬,在一个夏天的傍晚,九住一路扛活来到了响水村,他要再看一眼灵芝。
  薄暮中,野蒿释放着浓烈的气味,江面鸥鸟翩然,霞光灿烂。与鹿染撒贝村仅两道山冈之隔,这里却因有着江水的滋润,所有的绿色植物都洪水一样蓬勃泛滥。山葡萄藤和野枣藤像小孩子胳膊一样粗,每日紧紧搂着大树和岩石向上生长。树的背阴处生长着墨绿沉沉的青苔,不见天日的密林子里,即使晴天也泛着浓浓的腐殖植物的霉烂气息,土地像女人的*,哪怕任意投下一粒种子,都会深情地还种子一棵茁壮的大树。
  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九住在响水村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景玉。景玉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趔趔趄趄跟在景龙后面奔跑,看到九住,他愣了一下,然后又咯咯笑着朝九住跑过来……
  血缘之亲就像一块磁石,牢牢地吸住了九住,他在景玉的五官上找到了他的血脉并得到灵芝的确认,就再也不离开响水村了。他先是在响水村头牌地主白凤吾家里当长工,后来又挪动到赵家打了短工。
  九住魁伟的身躯在赵家院子里一出现,赵家看看九住的脸,再看看景玉,所有的答案就不言自明,可是赵一普还没来得及想想该怎么办,农忙季节就到了,赵家顿时忙得牛蝇一样团团乱转。
  赵一普怕付工钱,从来不雇长工,在他眼里,老婆孩子就是长工,赵家只在农忙季节里雇短工。忆娥前年秋天出了嫁,夜娥也在那年冬天害痨病死了,只剩下婵娥,还在缫丝回家的路上遇了狼。那是一条大灰狼,正从树趟子里钻出来,人和狼四目相对时,全都愣住了。婵娥被点了穴一样浑身僵硬,脑子里白煞煞一片,本能地手握青冈柳木棒和大灰狼对峙着。人和狼一动不动地对峙了三个小时,最后狼收回了目光,先撤了。直到狼走进了树林子里,没了踪影,婵娥才会动。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岭,浑身冷汗,仿佛淋了大雨一样往家跑。进了家门直着眼睛什么话都不说,扑到炕上就大睡起来。一连睡了三天,醒来人就疯了,从此,婵娥成了一个废人:像狼一样走路,双手狼爪子一样在胸前耷拉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嚎。这样的人只能干吃饭,干活儿的事就要等等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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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0(2)
闺女嫁了,死了,疯了,赵一普只心疼一段时间就过去了——奋斗的过程中人心是最残忍的。他心里装的是儿子,再说日子仍旧要过下去,但是农忙季节里还是显出了人手不足的缺憾。家里人除了留下婵娥和赵关氏在家做饭照顾孩子,其余的人全部让他赶到了地里,即使这样,人手仍旧不够,他又不舍得再雇短工,九住的适时出现,就等于雪中送炭,赵一普来不及细想,急忙按人头把家里的地分下去,人不能误了地。
  大地过早地蒸腾着热浪,铲地的季节天气从没这样热过。
  九住和灵芝铲西坡那片漫坡地。远远望去,漫坡地疆域微微起伏,肥沃得像女人的饱乳,轻轻一碰,就会流出养人的乳汁。这片土地古时是鸭绿江水道,岁月悠悠,江水悄然改道,水没地就变成了良田。经鸭绿江的千年浸泡,这种良田土质肥沃,黑黑的腐殖土种出的苞米喷喷香,种出的土豆水光润滑,用江水一洗 ,就像姑娘的脸。
  火辣辣的太阳吐着火,呼呼响,仿佛一跳出山谷就要把大地全部烤干。身边什么都是热的,鸟儿叫得声嘶力竭,人进了地里,会顿时热得透不过气来。九住和灵芝身强力壮,是最好的劳动力,他们不知疲倦地从这块地铲到那块地。空气里的热浪在耳边嗡嗡响着,脸上的汗流到嘴边,咸咸的,皮肤被苞米叶子拉了一下,出了一道道红印,被汗水一浸,痒起来。
  地边有棵大柞树。九住铲到地头,又马不停蹄回身从垄沟的另一端接应着灵芝。他脸上滚动着汗水,光着膀子,脊梁上滑动着大颗的汗珠子,裤腰湿了一大片……从背影上看,九住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的,人结实得像一块筋疙瘩。
  “喂!”九住悄声喊着,一边铲地一边朝灵芝眨眼儿,脸上满是汗淋淋的笑容。灵芝气喘吁吁地抬头,从他的眼睛里,她马上明白了他是怎么回事,头一扭,幸福地嗔笑起来。
  九住夜里住在赵家下屋的牲口棚里,到了夜半时分,灵芝借着上茅房,悄悄拨开门栓,热烈的身子到牲口棚里和他度过夏夜短暂的缱绻,然后又溜回上房。幸亏野地里有的是时空,烈火一样的情欲无人抵挡得了。
  九住和灵芝的锄头碰到了一起,地铲完了,两个身子也拥到一起。九住从背后搂紧了灵芝的身体,公马一样拼命嗅着她脖子上的汗味儿。他们汗津津的身体贴到了一处。“热哪!”灵芝小声嘟哝。可是他们心里都知道怕热又很难尽情地在一起。旷野里只有闷热的风在身体上滞留不去,沤得人出了一身身透汗。大树底下的泥土干燥得起了细面儿,草叶打了卷儿,石头晒得滚烫,小虫子蒙头蒙脑晒昏了头,拼命往草尖儿上爬……
  九住搂着灵芝,他们一边贪婪地亲吻着,一边慢慢往树下挪,挪到树下,天当房,地当床,他们头枕着石头躺下去。身底下的泥土滚烫滚烫的,两个人的身体迫不及待地拥到一处,身上的汗水就汇成了一条小溪,迅速朝身下的泥土里渗进去……他们青春强壮的身体在野地里尽情地释放着人类的本能,身边的青草被碾子碾轧了一样倒伏了一片又一片……灵芝一边喘息,一边由衷地微笑,被汗水模糊了的视线越过九住肩头,她看到九住的背后是瓦蓝瓦蓝的天,洁白的云静静地停在天上一动不动,白云投下的影子把一片山都遮暗了。四下里滚动着热浪,偶尔有一声鸟叫冲破了热浪,接着是鸟儿振动翅膀,从这棵树飞到那棵树的声音。这样的生活,灵芝很知足。
  事毕很久,他们都紧紧搂抱着不动,彼此瞪着黑眼珠儿看着对方汗津津的脸,两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铲完了二遍地,再蹚二遍地,农忙就和缓下来,赵一普开始为九住和灵芝的情况伤脑筋了。他没有准确地把握住什么,但凭感觉,他觉得事情进行的正热烈。两人都被疯狂的情欲烧灼得渐渐消瘦,眼窝下发出青乌的颜色,他们还年轻,还没有学会怎样压抑澎湃的激情,有时当着赵家人的面儿,他们的眼睛里就迸出了火星子。赵关氏已经不敢看灵芝的眼睛,她黑灵灵的大眼睛简直流光溢彩,嘴角含着笑意,整个的人像一块糖,只要一看到九住,马上就要融化掉。不论九住在院子里干什么活儿,她都上前去帮忙,不看手中的活儿,而是火辣辣地盯着心上人。赵关氏又急又气又怕,可是她已经无法说服当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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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0(3)
赵一普心头怒火已近饱和,他皱着眉头看九住在桌上吃饭,胃里顿时装满了石头一样吃不下,刚端了碗就放下筷子。见九住逗着景玉哈哈大笑,就更加扼制不住满腔愤怒了。他常常在磨房里眨巴着冒火的眼睛愤愤地想:“这还是我们赵家吗?嘿!简直成了外姓人的天下了,他在这里有老婆有孩儿,只等着霸占赵家的家产了!”一想到这里,他脸上就呈现出不打麻药摘除肿瘤的痛苦表情,从牙缝里吸溜着冷气,可他却无法准确地表达愤怒,甚至也不知怎样才能既让赵家完好无损,又让九住滚蛋:“割了耳朵连着腮,再说他挺能干活,有的是力气,呸!这事怎么办才好呢?”事情有些难缠,把他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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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1(1)
日子仿佛江水里的漂浮物,慢慢向前流淌。
  盛夏时节的星星钻石一般闪亮,冷静地眺望夜空,清晰可见星星眨着快活的眼,在银河两岸无声地打着招呼。满目繁星,辉映灿烂,有时响晴的夜空里,会忽然从江面上飘过来大团白色的水雾,仿佛舞台上的冷气一样慢慢向村子里移动。星光被白雾冲荡着,摇晃起来,变得恍惚不清,四周的一切悄悄地潮湿起来,牛身上濡濡的……
  天快亮时,灵芝悄悄从牲口棚里出来。她的身体上还留有九住的体温和汗香,内心带着舒泰和酣畅,看了一眼寂静的院子,穿着一件粗布白小褂,手脚麻利,提心吊胆地进了上房。她刚一溜进厨房的过道里,就见公公和婆婆穿戴整齐地站在透明的黑暗中,她心里一惊,腿软了一软,硬着头皮站住了,一颗心跳得仿佛自己都听得见。
  赵一普气得胸脯一起一伏,老虎眼盯了灵芝好一会儿,才放慢了语调,明知故问:“闺女,你到哪去了?”
  灵芝不说话,受审一样站在公婆面前。
  赵一普理直气壮地跺脚说:“说说吧,你深更半夜的到哪旮旯去啦?”
  赵关氏胆小地躲在赵一普身后,她虽也气愤,然而心虚。
  灵芝的心咚咚跳着,既到这个份儿上,只好豁出去了,她眼睛看也不看公公,鼓足勇气小声说:“我到我男人那去了。”
  “呸!好不要脸!好不要脸哪!你男人在炕上躺着哪!”赵一普气急败坏地跺脚说。他的大手在背后不停地握着拳头,可他分得清这拳头是打闺女的,可不能打儿媳。
  灵芝听到公公这样骂她,火星子顿时从眼睛里迸跳出来,反倒不怕了,黑亮亮的眼睛逼视着赵一普说:“阿玛,你说句良心话,炕上躺着的,是我男人吗?我过门那天你不是说我男人在城里上学堂没回来吗?”
  赵一普想着自己撒下的谎,一下子慌了,眼珠乱转,抵赖说:“唔——,我这么说过了吗?我怎么记不住了?”
  灵芝说:“你记不住,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本来是你赵家一头毛驴一头犍牛换来的,我就是头牲口,也到了该配对儿的时候了,阿玛,讷,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吧!要杀要剐,我领受就是了……”说完梗着脖子坐到了锅台上。
  赵一普没想到刚刚他还胜券在握,眨眼之间事情竟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他以为真理在他一边,他只要捉了现形,灵芝就输了理,服了软,人的脸面终究最要紧的……
  气氛尴尬起来。
  赵文举躺在炕上,厨房里的对话他听得真真切切。他在屋子里微弱地叹息着,呼叫道:“阿玛,阿玛呀!”
  灵芝在接受九住时,她的潜意识里已经为这种生活找到了出路,她的行为也正是按这个思路进行的,见公婆发愣,她就干脆地说:“阿玛,讷,文举也醒了,我说个话儿,他要是同意,以后咱就这么办,要是不容我,我也没办法,只能跟他走,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说着走进屋子。赵一普一听灵芝要“跟他走”,顿时慌了神儿,刚刚的理直气壮早飞到了九霄云外,被动地跟在灵芝身后一迭声地问:“你要说啥话?嗯?你要说啥?”灵芝不理公公,进屋坐在赵文举身边坦坦荡荡说:“文举,我招了汉子了。他就是景玉的亲爹……你说咋办吧!我俩是一个村的,打小一起长大,现在,他找来了……我想要跟他走,唉……要是不跟他走,咱总要想个法子……”
  赵文举不让灵芝说下去,悲鸣道:“……我都知道了知道了……”
  灵芝说:“你既让我说,我就说明白了:咱这个家,不能没有壮男人。你要是愿意,咱仨就在一块儿过,以后不管过啥样的日子咱都是一家人,我俩就是要饭吃,也要先让你吃饱……”灵芝的意思是坚持维持着现有的家庭原型,不抛弃丈夫,要九住揳进来拉帮套。
  在这苦寒之地,生病软弱不能养家的男人为了使日子能够过下去,就不得不让另外一个男人帮着他拉扯家口,与他平分着女人,谓之“拉帮套”——犹如一个辕马身边又套一匹骡子。夜里,三人共处一铺炕上,生了孩子各算各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可赵家养得起儿子,也养得起媳妇,犯不着让别的男人来拉帮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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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鸭绿江》11(2)
赵文举低声抽泣起来。
  赵一普一见儿子的眼泪就软得彻底没了主张,心疼地叫起来:“文举,你说话呀!阿玛听你的!阿玛全都听你的!”赵一普有些后悔事情揭了盖子,搞得他在灵芝面前低下来,可他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呢?
  赵文举握紧了灵芝的手,流着眼泪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吧!我知道我是个累赘,坑害了你,可咱俩好歹都是拜了天地君亲的夫妻,你咋也不能扔下我呀!”
  灵芝忙安慰赵文举并说着暗语一样的誓言:“你放心,你待我的恩情,我一辈子报答不完……我这一辈子咋也不能扔下你。老天在上面看着,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丧良心!”
  只要灵芝不扔下赵文举,赵一普最担心的事可以不必担心了,可他在村里的脸面哪!赵一普愁得身子矮下去,蹲到门槛上,抱着老头连连打着唉声。
  天亮时,为了赵家的脸面,赵一普和儿子赵文举分了家。九住为了灵芝,不得不抛开了乡亲们的闲话和一个男人的自尊心,在赵家住下,做了赵文举的帮套,正大光明地睡到了灵芝的热炕上。
  

《寂静的鸭绿江》12(1)
九住像一个青涩的楔子揳入了赵家的生活。除灵芝之外,赵家所有的人都觉得九住多余、别扭,即使他自己,一旦和灵芝的关系定了位,这种既不是长工,又不是主人的身份也使他感到越来越尴尬,熊熊的爱情火焰反倒受了抑制。尤其是夜里三人共处一铺炕上,九住羞恼得如卧松针,连觉都睡不着了。他几次恼怒地让灵芝跟他一同回到下屋牲口房里去住,可是赵文举夜里要翻身,要撒尿,身边离不了灵芝,九住就只好忍着羞恼,为了灵芝,硬掐着自己睡在炕上。
  虽然他们克制着,等到赵文举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再做动作,可是两个青春勃发的躯体内强壮的激情一经澎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把炕梢帷幔里的那个人惊醒过来。每到这时,被抑的激情和巨大的辱耻感就会让三个人同时窒息过去。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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