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宫外有一位您的故人求见。”
【61】倾城皇夫
故人?凌飏?
这厮莫不是能掐会算?来的时间竟是刚刚好,不管他准备的后招如何,总算是暂时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心下一松,脸上仍是不动声色的开口道,“有请!”
“是!”
钟旭深吸一口气,抬头时以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瞟了他叔父一眼,然后应声退了出去。
因为我故意没有追问来人的身份,朝臣们心中各自猜测起来,殿中竟是奇迹般的恢复了平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记忆中那股异常明艳的血色风暴已经卷了进来。
“潼潼!”凌飏的声音里带着一线明媚的喜悦,眉眼间那种妩媚的风情就更加淋漓尽致的表露出来。
其实我与他之间并算不得相熟,但可能是受了这画面的感染,一时间的心境竟是有所放松。
我不知道凌飏这样疾如旋风般的奔进来,若是任其发展,到最后他是不是会给我一个小别重逢之后的拥抱,只是他还没有走到我面前就已经被两个武将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经过了方才的一番争论,于尚书已经急怒攻心,很自然的便将胸中积蓄的怒火转移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身上。
“哦,在下凌飏。”凌飏神态自若的露齿一笑,显然是无暇顾及到其他,从两个身材健硕的武将中间探出头来,自顾手舞足蹈的冲我招手。
凌飏毫不避讳的自报了家门,但可能是因为这一日之内遭遇到的变数太多,于尚书等人竟是没有马上参透这“凌飏”二字的玄机,广袖一挥沉着脸斥道,“我不关你是谁,毓硫宫中岂是任你喧哗嬉闹之所?来人,把他拉出去。”
“全都住手!”眼见着凌飏就要被强行架出去,我也终于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深吸一口气,款步由台阶上面走了下去,在他面前站定。
凌飏牵动嘴角,不知死活的咧嘴与我相视一笑,虽然是面对面的站着,可是我知道,这一刻我与他的关系已经变作同盟。
“公主——”于尚书一脸愤然的看我。
“放开他!”我冷声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的看着凌飏的脸孔,平静道,“他是本宫的朋友!”
“公主莫要开这种玩笑。”两个人针锋相对,于尚书并没有退让,讽刺的斜睨凌飏一眼,“您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这种不知大小不懂礼数的纨绔底子怎会是公主的朋友?”
本来有钟孝庭在场,钟旭是不便多言的,但在这满朝文武之中唯有他是见过凌飏的,他也自然可以料到凌飏此次定是有备而来,若是再要僵持下去可能不太妙。
逼不得已之下,钟旭也只能站出来,“尚书大人,这位——是苍月城主!”
“苍月城?”于尚书倒抽一口凉气,脚下轻微的一个踉跄往侧退开半步,愕然张大了嘴巴看向凌飏,脱口道,“公主怎么会认识苍月城的人?”言辞之间满是怀疑。
我回来之后,对于这三年间自己的去向一直没有向群臣做出一个明确的解释,此刻凌飏的出现恰好为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素材,于是顺水推舟,我就随着他给我的思路与他一起编排了一个故事。
我深吸一口气,往旁边踱开两步,面色肃然的叹了口气,“三年前本宫往皇陵拜祭父皇,路遇歹人坠落崖下,幸得苍月城主路过相救,将本宫带回去疗伤,是以——苍月城主乃是本宫的救命恩人。”
三年前的种种已经完全的无从考究,我这一番话不能说是全无漏洞,但要说的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嘀嘀咕咕的暗自议论片刻无果,最后还是由于尚书出面打了个圆场。
“凌城主救了公主性命也就等同于我南野朝廷的恩人,老朽方才得罪了。”他说着,大方得体的躬身施了一礼,然后话锋一转,继续道,“贵客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只是眼下我朝中还有些家务事要处理,所以——是不是可以请城主暂且移驾?”
言下之意,是请凌飏回避。
“家务事?呵,正好,我此行过来也是有件家务事要办。”凌飏闻言,眼睛瞬时一亮,附和着的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红绸裹面的折子捏在手里,然后眼珠子滴溜溜的绕着殿中众人转了一圈,为难问道,“请问——在场哪一位是司管礼部的大人?”
人群之中一片寂静,踟蹰片刻之后礼部侍郎李廓站了出来,“是下官。”
“哦。”凌飏嘿嘿一笑,抓着袍子小跑到他面前,很熟络的打了招呼之后就把手里的折子塞到他手里,面上有些羞赧道,“我这次过来的本意是来向潼潼提亲的,因为路途遥远就顺道把聘礼也带了过来,这一份是礼单。”
凌飏向我提亲,怎么看都像是一场无稽之谈,李廓的双手一抖,刚刚接过去的礼单就落在了地上。
这一场所谓联姻,就是当初凌飏开给我的条件。
他以苍月城的势力助我重回南野,然后彼此之间以七年为限,或者我说服他放弃夺权之路,或者他说服我把大好河山想让。
等到七年之后,也就是他与他父亲所定的十年之约终结之日,再来论断输赢。
当初我拒绝他,是因为韦北辰,如今还是因为韦北辰,我却已经完全没了再拒绝他的理由,现下最重要的只是朝臣的反应。
短暂的唏嘘过后,大殿之中又陷入一片无边的死寂。
钟孝庭自始至终一语不发我并不意外,但是出乎意料,第一个站出来点头的人竟会是颜怀越。
莫说是满朝文武,便是我也是狠狠的愣在当场。
朝堂之上一片寂然,我循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一身紫色朝服的老者昂首而立,身形颀长,脸颊消瘦,微闭的双目之中看不到他的情绪,悠然捻须的样子颇有些仙风道骨之资,显得高深莫测。
“王爷,您——您说什么?”半晌之后还是于尚书先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颜怀越不为所动,仍是神态自若的长身而立,仿似置身事外一般,片刻之后才淡然开口,“凌公子贵为一城之主,与我南野也算是门当户对,既然公主有心,这门亲事倒也不失为天作之合。”
此情此景之下,只要有他的一句反对之词,南野的朝堂天下马上就将四分五裂、天翻地覆。
一时之间我也有些拿不准他此举的用意,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着。
凌飏的眼珠子转了转,也是很明智的没有去淌这趟浑水,跟我一样选择了静观其变。
我不能说凌飏的出现是好是坏,虽然他以苍月城做靠山对群臣施压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但同时,他这个苍月城主的身份也成了一个桎梏。
因为他是西华皇室的遗孤,再加上当年强取苍月城所生的嫌隙,即便我与他结成秦晋之好,南野上下也绝不会容许他如骆无殇那般占据这个储君之位。
“可——可是王爷,”既然我想到了,其他人也是很快反应过来,“如今长公主已经是我皇家仅存的血脉了,一旦公主大婚,这南野的储君之位又该由何人来坐方可服众?”
颜怀越静默捻须,这一次,先开口的是钟孝庭。
“既然长公主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了,那么由长公主来继承大统实乃天命所归。”
“什——什么?”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又是一片哗然。
为了权衡两家势力,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料到他们唯有如此选择,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倒也没有多少震惊。
许是怕我与凌飏联姻终将导致南野的朝政大权外移,关门足足商量了两个时辰之后,朝廷上下的口径竟然达成了完全的一致——
朝政不再交予异姓把持,而是由我登位,以女帝的身份执掌朝政。
而既然我要登临大位,那么凌飏的那个所谓提亲也就完全失了意义,在驳了凌飏脸面的同时,更是对我的一个巨大的下马威。
表面上看我是顺应天意得万民拥戴,实际上一旦没有了凌飏跟苍月城在幕后支持,我又能如何?到了关键时刻不过是个受制于人的线偶罢了。
这些所谓的权臣,果真个个都不可小觑。
可是我知道,想要有一天站在权力之巅,首先要适应的便是一无所有。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与凌飏之间异想天开的交易会顺利达成,我要利用他帮忙达到的,本来也就只有这么多,所以虽然他的苍月城是个不小的诱惑,却也谈不上有多少遗憾。
我心里冷笑一声,转向凌飏微微一笑,“这一次我虽然有心,可人世种种,却是半点由不得人心。”
两个人,四目相对,凌飏的目光难得沉寂下来,隐隐透出一丝失落的情绪。
“既然潼潼你不能随我走,那么——”良久之后,他才声音低靡的开口,说着却忽而展颜一笑,换了个轻松无比的语气继续道,“我随你留下。”
“你留下?”我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无不在叫嚣着阴谋的味道。
“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能作数。”凌飏仍旧是笑,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的盯着我茫然的双瞳,在我面前吐气如兰。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耳朵里会让我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脚下本能的往后退却半步,还不及再做出其他的反应,他已经拽了我快走几步踏上前面的台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郑重的抓了我的手,字字郑重的说道,“横竖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既然潼潼你嫁不得我,那么便娶我吧。苍月城,便做我带予潼潼的嫁妆,可好?”
【62】覆盆之水
凌飏此人,天生就是一个出色的戏子。
当着朝臣百官的面,他执我之手,他看着我时那双桃花眼中含情脉脉的眼神仿似穿越云海,漂浮到了流云之上的那片仙境之中。
我们是唯利是图的合作伙伴,我不信他的话,却还是不知不觉的信了他的表情。
虽然不是我,可桃花树下他所描绘的那些誓言,还是让我轻而易举的相信他是真的刻骨铭心的爱着一个女子。
许是受了他的感染,再回想到与己有关的一些往事,我的心情不禁有些黯然。
因为凌飏突然抛出的诱饵,当下的场面再次出现了转机。
差人暂且将凌飏送往宫外驿馆歇息之后,我也早已精疲力竭,不愿继续再留在这里跟朝臣们做这些无谓的争执,找了借口匆匆离开。
钟孝庭和颜怀越带着文武百官在毓硫宫中热议到午夜,南野和苍月城联姻之事终于敲定。
因为是在意料之中,所以三更时分,当内侍带了朝臣的联名帖前来请旨的时候我也并不意外。
其实从南野和苍月城之间世代的渊源来看,即便不是水火不容,两家也是绝难有握手言和的一天,更莫要说是联姻或者结盟之事。
可是这一次凌飏给出的这份所谓“嫁妆”的分量着实太重,换做其他任何人也都断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眼下的情况是他要入赘,而非我要下嫁。
说白了,就是他以整座苍月城为代价,换了南野的一座虚有其表却无实权的后宫。
这笔天上掉馅饼的买卖,怎么看都是南野赚了,没有理由拒之门外。
不过国事为重,因为我还没有正式继位,再加上跟骆无殇之间的事刚刚了结,所以这笔儿女情长的风流帐暂且不宜张扬,是以我与凌飏之间的这门亲虽是定了下来,婚期却是刻意的往后延缓到二月。
次日的早朝我又去毓硫宫与文武百官见了一面,凌飏也在场,双方开诚布公的把将来的大婚的有关事宜妥善的计划一番也就散了。
早朝之后于尚书就带了各司官员在栖凤宫外求见,说是要与我商讨筹备不日之后的登基大典。
即便一夜之间我在那也朝中已经可以一手遮天,可后宫毕竟还是后宫。
我命人先将他们一行带到御书房等候,换了身衣服正往那边赶,路过御花园的时候,一抬头迎面却见着钟旭行色匆匆的从回廊另一侧走了过来。
“公主!”两个人,狭路相逢,钟旭恭敬的施了一礼。
“你找我?”我问。
“是!”钟旭点头之后便是谨慎的没了后话。
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必定是有要紧事禀报。
我会意,摆摆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宫女内侍退下,然后才又抬头看他道,“说吧,什么事?”
“公主,探子回报说陛下——”钟旭深吸一口气,神色匆忙的开口,说着又马上发觉自己失言,尴尬的定了定神,改口道,“探子回报,昨晚骆将军已经连夜出城,带了两个亲卫往西北方向策马而去。”
签了离书,我与骆无殇已经再无瓜葛,只要不是还在朝堂之上,他的事我都无权过问。
只是去往苍月城和夜澜都要取道西北,他此行的意图看在众人眼里就未免玄妙了。
骆无殇那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反倒不知避嫌了?
我心里想着,不禁莞尔。
钟旭等了片刻,见我没有表态就又试着道,“还要继续盯着吗?”
“不用!”我回过神来,果断的伸手制止他,“把人都撤回来吧,以他的身手,我们就不要画蛇添足了。你现在马上飞鸽传书到苍月城和夜澜的边境,让他们注意盯着,不管他去了哪里都尽快回报。”
“是!微臣即刻去办。”钟旭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并没有再多问,拱手道,“公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臣就先行告退了。’
“恩,你去吧。”我摆摆手,见他转身忽而想起翡翠的事就又叫住他,“钟卫尉。”
钟旭回头,递给我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咬着下唇思量片刻,然后抬头看他道,“一会儿忙完了——你亲自去一趟骆将军府上,把翡翠接回来吧。”
虽然分道扬镳,可我与骆无殇之间却是以最和平的方式分的手,此时我若是去他府上要人,这层表面上的和谐关系怕是很难再维系下去。
钟旭微微抽了口气,神色间有些犹豫的看着我。
“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一会儿我拟道手谕让琉璃给你送去,你带着过去,就说是本宫的懿旨要接翡翠回宫,他们再要违逆的话——”我说着不由一顿,片刻之后才稳定心神,敛了神色道,“反正只要能把人给本宫带回来就行了。”
钟旭嘴唇动了动,但见我态度坚决,终于还是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出乎意料,钟旭这一趟去接翡翠的事竟是办的出奇的顺利,不到天黑已经把人给我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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