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冲了过去,大概对于和谷义高来说,这样的事情做了太多遍,早已不需要任何的言语,主观上的判断已然足够。
第一,没有听说有新人今天到岗。第二,外貌上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绝对不是上司巡查。第三,衣衫散乱,有灰尘,嘴角咧开,似乎很疼的样子……
“你一定是来报案的是吧!”一下子冲了上去,紧紧握住少年的双手,“快点跟我来写记录吧。是抢劫案,偷窃案……还是”目光在少年清丽的脸上转了一个圈,接着又道,“不会,是劫色案吧……”
“那个……”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正在消化关于劫色这两个字的含义,和谷义高一看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立刻判断是劫色没错啦!
二话没说拿出记录的本子,“哎呀,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还是开始填表格吧。姓名,年龄……”
“啊!姓名啊……我叫进藤光。”难道警局近年来的作风是要进来以后先填表做个人档案的吗?碧色的眼眨了眨,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藤原佐为,却见藤原佐为正转过头,低低的,肩膀一抽一抽……
“年龄?我24岁。”眼神不自觉瞥向藤原佐为,终于忍不住走到了那人的身后。
“什么,你已经成年了?!我的老天啊,说说案情吧……”和谷义高很无奈地看着眼前像是少年一般的青年,只得感慨自己一直做着小巡查还是有一定的缘由的。
良久没有得到答复,和谷义高一抬头才发现那陌生的青年正站在藤原佐为的身后,“喂……”
才一出口,却听得那人脆生生的声音向着自己的长官说道:“呐,佐为,现在入警视厅工作是先要填个人档案的吗?为什么你事先没有告诉我呐!”
“这里在闹什么?”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响起,“这里是警视厅,不是市场,请大家保持安静,继续工作!”
瞬间恢复了宁静,所有人都回到了岗位,奈濑也急急跑上了楼去化验胃里取出的东西只有进藤光呆呆站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今天是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呐……
“那个……”细细弱弱的女生忽而从门口传了进来,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红着双眼,凌乱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大半的脸颊,少女似乎哽咽了一下,泪水顺着面庞不停地流下,“爷爷……爷爷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那个疼爱自己,总是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自己的男人,是无辜的的。那个夜晚,是男人把自己从隐蔽的街角仓库里救了出来,然后为了哄自己入睡,一直和自己一整晚待在一起。
他不停地说服自己,但是,这并不奏效。只要一想到那些不断欺侮着他的人渣,他就会不停地重温多年前的那个梦。逃跑,被抓回,再逃跑,再被毒打,关押……他时常会在半夜惊醒,而那个夜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另一半床是空荡而冰凉的……
而在此醒来的时候,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似乎睡得正熟。他身上穿着的白衬衣却并不是昨晚还穿在身上的那件了。男人以为自己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因为这件衬衣的后领,没有自己曾经用烟烫出来的破洞。他轻轻抚摸着男人的后脑勺,才新剪了不久的头发,有些扎手。但他却总喜欢抚摸男人的后脑勺,每当这时候,男人总会笑着说起小时候,男人还是少年,自己不过是小屁孩的时候。少年长出了胡子,毛毛扎扎的,但是自己却总是喜欢凑上去,亲亲少年微刺的面颊。
男人就在这时候转过了头,笑得温柔又惆怅。他很少看到男人这么长久地注视着自己,直到自己都微微因为这种注视红了脸,才推了推男人的肩膀,男人的笑僵了僵,似乎还飞快地皱了眉头,他被飞来的枕头挡住了视线,没有看清。等到他再睁眼的时候,只看到男人挺直的背影和浴室慢慢阖上的门。
站到他身边和他抢着位子刷牙,然后男人去灶台上煮上稀饭,自己则在另一个位置站着煎起两个荷包蛋。等到两人对坐在餐桌前的时候,他习惯性打开电视,地方新闻每日不过没事找事地播些无聊的事情,可是那一天……
他恍惚地回忆起,看到铺天盖地的闪光灯和熟悉的死亡者的信息的时候,那一口煎蛋的滋味究竟如何。他愣愣看着对面依旧淡然吃着早饭的男人,“哥……他们死了……”
“嗯。”男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做这些事,早晚会走上这天路的。你不要想太多。”
当时的心,不知道为何凉了一截,“可是,这是人命。”
男人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做的煎蛋,才淡淡说道,“他们不过是这个社会的败类。”
“那如果我死了呢……”看到男人如此冷漠的回答,他忽然觉得惶恐,颤颤巍巍地想问自己在男人的心目中是不是只是比这些败类高级一些的蛀虫,但是话一说出口,就变了滋味。
男人严厉地看了他一眼,“不许想这种事,小辉,你会活得好好的。”
“嗯。”他只好点点头,再没有开口提起那些人,和这个只好埋进自己心底的疑问。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场梦。他已经无力再去回想,警视厅里的摆设和那里的人的长相,只有男人淡淡的微笑,一直一直在他的眼前不停地回荡。
“四月二十七日晚,松原正司先生您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可以证明吗?”
“我在家,陪我弟弟一起睡觉,我弟弟可以证明。”男人微微侧过头,对着松原辉的视线透露出一丝期许。可松原辉还来不及看清,男人的样子就被警员刻意挡住了,女警员低下头,柔声问:“那么松原辉先生,请问您是否可以证明?”
松原辉闭上眼思索了许久,终于说道,“那晚我没有醒过,不过我哥哥在我睡之前和醒来之后,一直在我的身边。”
他以为事情就会如他想象那般走下去,哥哥录完口供会和自己一起回到家,继续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生活。可是,他错了。就当他以为一切的风波都过去了之时,有一个人出现了,在他的生活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个人手里提着的袋里,装的正是那件被他烫了一个洞的哥哥的衬衣的一部分,但是那白衬衣已经被血迹染成了深褐的颜色。松原辉颤了颤,看向坐在里面的松原正司,松原正司只是笑着,“我的衬衣在家里呢,这件并不是我的。”
“这种布料用来做衬衣是很常见,但是我可从来没说过,这是一件衬衣吧。”长长的风衣领子束起来,遮住了他半张面孔,但是之后他所罗列出的每一条都把男人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等到判决下来的时候,松原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的。男人被判了有期徒刑十年,从二十四岁到三十四岁的年华,都因为松原辉这个人而浪费了。这个时候,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找到了松原辉,“你应该在你哥哥服刑之前再去看一看他,虽然你为你哥哥隐瞒了真相,但是看在这并没有最终影响案情的走向的份上,我并不打算揭发你了。但是,作为案子真正的引发者,懦弱这个词,你应该把它从你的词典中剔除。”
松原辉浑浑噩噩看着男人深灰色的风衣消失在不远的街角,手里握着的信封还犹自带着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的温度。松原辉默默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鞠了个躬。
“或许,你是对的,不知名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警视厅里大眼瞪小眼的情况历来是十分少见的,毕竟也是久经沙场了,对于一些寻常的寻仇、谋财案件,办案的程序不过是那几步,排查嫌疑人的方法也实在是不需要多少智商,所以,在警视厅似乎慢慢形成了一种习惯——这些小案子,就交给新人锻炼锻炼胆量就好了嘛。
不过,目前的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
负责做笔录的金子一脸无奈地坐在少女的身边,笔录的本子已经完全被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笔录上原本写上的名字,也被人用笔划掉。金子皱着眉毛,吃零食吃到油腻腻的左手,实在是不好意思伸出来,只好改用用右手别扭地轻排着少女的肩膀。大概一辈子没尝试过温柔是什么东西的金子,今天总算是向这项吉尼斯纪录发起了挑战,金子微微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眉眼看起来温和些,肉肉的脸庞总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让她不至于看起来太过怪异,“请不要哭了,你的爷爷并不是离开你了,他只是去了个很遥远的地方……”
安慰的人员,发生的地点以及安慰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怪异,正准备出去巡查的和谷在金子身后翻了个白眼,朝着正在不知所措四处观望的进藤光招了招手,既然有了新人进来的话,和谷不无邪恶地想到,自己也许终于可以摆脱万年小弟的地位了耶!如果顺利的话,自己还可以收入一枚小跟班?还是那种可以骑在藤原头上的小跟班?!这样也实在是太解气了吧,自己不过是一大早没睡醒嘛,每次都盯着我欺负算是怎么回事啊……
鉴于和谷还没有只有他一个人会清早明目张胆的摸鱼的前提下,佐为头上的这条罪名依旧成立。
刚进办公室的藤原佐为莫名地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了看空调,又低头看了看深深陷在座位里的仓田近些日子来越发膨胀的身体,不自觉地把声音降低了好几度:“仓田……你大清早把空天开到十八度是什么情况!”
“你是在叫我吗?”看到这个在警视厅第一个跑上来和自己说话的大男生,进藤光对他顿时生出了一种微妙的亲切感,就小跑着到了和谷的身前。
他笑了笑,刚要对着和谷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叫……”就被和谷大力地拍在了肩膀上,“废话啊,我不叫你,还叫谁啊。”
“……”进藤光揉着肩膀,不得不用新的目光重新看了看对面杀伤力十足的同事,“空手道是不是必修课啊?”
“啥?”和谷也是神逻辑生物,“你要兼职?才刚找到工作就去找兼职这好吗?大学的时候,我做过几次空手道陪练,运气不好遇上来出气的差点被打残啊。”
“打残?!”直接忽略过程注重结果的进藤光同学愣了愣,“那你究竟叫我……干嘛……应该不是要练空手道吧?”
“什么啊。”和谷看着对面那一脸呆萌的“跟班”,忽然感觉到肩头的责任越发沉中,他拍了拍进藤光的肩,见对方总算把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豪情万丈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等会跟着我去巡查,有什么情况都包在我身上,不会让你有事的!”
进藤光刚想点头答应,却不想又一双手搭到了自己的另一个肩膀上,“那么新来的,你就把秋本小姐送回家去,反正你负责的区域还没确定下来,这里也腾不出人手,就麻烦你一趟吧。”
“好,没问题。”进藤光冲着金子点点头,金子把一张字条递到了进藤光的手里,“这是秋本小姐家的地址,就在附近,你送她回去再回来把你的档案和工作内容熟悉一下吧。”和颜悦色地说完,转头看到还在警视厅的和谷,“还有你和谷,怎么还在这里,快点出发去巡查,在这里磨蹭要等着吃午饭吗?”
“是,长官!”和谷立马应下,转身就往警视厅外面跑,就快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了冲着进藤光吼了一句,“喂,那个,小弟,今天我有事,明天,明天……”
进藤光冲着和谷挥了挥手,回头看向了少女,少女还有些抽噎,但是眼泪却总算是止住了,进藤光疑惑地望向了金子,金子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做个了噤声的动作。
进藤光怔了怔,点了点头,对着少女道:“那么,秋本小姐,我送你回家。”
秋本久美子点了点头,向金子道了谢,跟着进藤光走出了警视厅,默默穿过马路,有一小片人造的樟树林,上午的阳光还没有很强,只是有些微的光线透过樟树茂密的枝叶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原本跟着进藤光并行的久美子突然停下来,在供路人小憩的石凳上坐下。齐刘海下露出那双微红的双眼,等到进藤光回过头的时候,就发现久美子抬着头,直直对着透出阳光的樟树枝。
进藤光没有说话,在他想到合适的话之前,他打算先保持沉默。他回过头,慢慢走回到秋本久美子停下来的地方,扫去了石凳上不知是谁淘气采下的树叶,在秋本久美子的身边坐了下来。石凳有些硬,坐久了也并不舒适,进藤光刚打算站起来去附近找个自动售卖机买上两罐饮料陪秋本久美子耗下去的时候,却从上衣口袋摸出了两颗水果糖,还是小时候经常吃的那种。
想到美津子曾经拿着糖果逗自己,还像遛狗一样把糖扔出去让自己去找回来的历史,进藤光实在是有一种扶额的冲动。
回头看到秋本久美子依旧呆呆坐在那里,进藤光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她身边,两颗水果糖摊在手心里,“选一颗吧。”
虽然已经做好不被理睬的准备,但是现实却往往同想象背道而驰。久美子低下头,愣愣看着这两颗水果糖,伸出手,拿走了红色包装的糖果。
她抬起头,微微勾起嘴角的时候,眼泪也落得凶猛,把进藤光唬得一愣一愣,总而言之是完全无招架之力。小心地拆开糖果包装,她对着进藤光招招手,示意进藤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低下头,拿着刚才的包装纸,左右翻折不久,便把一个红色的千纸鹤,递到了进藤光的鼻尖前。
“谢谢你,我今天总算吃到这种糖的草莓味了。这是回礼,还有,以后就叫我久美子吧。”
“嗯,我叫进藤光,你随便叫我什么我听得明白得都行。”进藤光摸了摸额发,偷偷侧过头看着久美子闭着眼睛靠在石凳的靠背上,“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和我说过。眼泪除了证明自己的软弱,其他什么用都没有。”
“是啊,眼泪的确是什么用都没有。”久美子胡乱地用袖子抹干了面颊,“你说的对,既然警视厅不肯立案,那我就要自己为爷爷找回公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不会放过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