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手中的玉蝉不是真货后,魏震东立刻会意到自己估计是把那只真的放到那几只仿做的里头装在布袋子里让师弟拿到隆庆寺庙会上卖去了。于是他忙赶到隆庆寺东门师傅摆摊的地方,对师傅说了来意后,魏五便把袋子里的那几只白玉蝉拿出来看,结果发现都是仿做的,那一只真的毫无踪影。
后来魏五回想起来,今日上午做得第一笔买卖就是只白玉蝉,五两银子让个小姑娘给买走了。当时自己的二徒弟魏震南还取笑那小姑娘来着,如今看起来人家早认出是真的,将计就计,把真的贱价给买走了。这会儿人家不知道在心里怎么取笑他呢。
一想到这个,魏五不由得恼羞成怒,这才有后头拿起烟杆儿抽打大徒弟魏震东的事。
“师傅,师傅,你别打大师兄了,你瞧,头里买走咱们玉蝉的小姑娘在那边儿的素面馆里吃面条呢。”魏震南眼尖,一把拉住还在抽打魏震东的魏五,一手指着隆庆寺东门斜对面的一家店铺喊道。
魏五闻言果然住了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那卖面的店铺里看到了身穿一身柳绿色衣裙的乔珍。下午三四点种的时候,来逛庙会的人已经有许多人都散了,更别说专门卖古玩的隆庆寺东门这一块儿,剩下还在看古玩的人更少。加上那素面馆又不远,和隆庆寺东门仅仅隔着一条窄窄的街,所以在老槐树下的魏五等人可以很清楚得看到乔珍。
听到魏震南的这句话,刚刚才挨了打的魏震东也转过身去看吃面条的乔珍,嘴中嘟囔,“那小姑娘的运气可真好,五两银子就卖走了师傅的心头所爱……”
“你还说!”魏五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是一烟杆儿敲在魏震东头上,打得他“哎哟”一声,缩着头,再不敢说话。
打了魏震东,魏五道:“人家可不是运气好,而是真识货。这么大点儿的人,竟然能够知道那战国白玉蝉眼睛上的秘密,按说这个可是极少人能够知道的,她竟然能知道。不是她家里是开古玩店的,就是本是是豪富之家,见多识广。”
魏震南就接话道:“可是这小姑娘一看就是生面孔,要说是这浚县的县城里几家开古玩店的,我们也大致有个印象,可她我们却一点儿印象没有。难道是最近刚搬到这县城里来的豪富之家的大小姐。但那样人家的大小姐出来,身边最少也得跟着几个丫头小厮,而这小姑娘身边儿跟着的却是个伙计打扮样子的人,那小伙计我还有些印象,常看他在这隆庆寺附近走动,应该是在这附近住家的人罢。”
“你这么一说,我倒对这小姑娘起了点儿好奇心。看起来她既不是浚县县城那几家古玩店的人,也不是豪富之家的大小姐,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魏五看着乔珍摸着自己下颌几缕稀疏的胡须若有所思得说到。
魏震南忽地提议,“师傅,不如我们过去会她一会,一则探一探她的底,二则告诉她我们只是弄错了才让她捡了个漏,别让她太得意,看不起我们。”
魏五想了想,将手中烟杆儿顺手在自己身后的腰带上一插,两手一背,对身后两个徒弟道:“震东,看摊儿。震南,走,跟我去会一会那小姑娘。”
“是,师傅。”两个徒弟齐齐答应。
魏五吩咐完说走就走,魏震南紧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几步,转头看了眼蹲守在摊子边儿的大师兄魏震东做了个鬼脸。魏震东瞪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在素面馆里热火朝天吃完了一小碗油泼辣子面条儿的乔珍掏出袖中的柳绿色绢子,擦了擦额头和鼻尖的汗,收起绢子,端起那碗凉了一会儿的面汤才舒心的喝了两口,抬起头来往素面馆外随意一瞟,便见到方才卖给自己战国白玉蝉的老者背着手带着他那清俊的徒弟朝自己所在的素面馆走来。
她端着面汤,看着那两个越走越近的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两人该不是发现卖给自己真的战国白玉蝉,让自己捡了漏,来找自己麻烦的吧。不过,她随后一想,做古玩买卖这一行的人都知道买定离手,不许反悔的规矩。这一老一小两个人不会连这规矩也不懂,也不讲,若是这样,那她也不是好惹得,定要回去叫人来踹了他们的摊子。
心中打定主意,乔珍低头不慌不忙地继续喝自己的面汤,等又悠哉悠哉地喝了几口汤后,才看到自己这张桌子旁边站了两个人。此时滋溜滋溜刚吃完一大碗油泼辣子面条儿的蒋少青放下碗也发现了魏五和魏震南两人,他本能的警觉起来,顾不得擦去嘴上糊上的一圈儿红辣椒油,立马站了起来,看向两人紧张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此时在蒋少青心中,他也想到的是该不会是因为少东家在眼前这两人的摊子上捡了漏,他们发现了就来找少东家的麻烦,然后让她把那白玉蝉交出来吧。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要帮少东家,绝不能让她被欺负了,说不得,跟这两人打上一架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一面问魏五和魏震南两人要干什么,一面握紧了拳头。
魏五扫一眼蒋少青的样子,还没说话,旁边的魏震南就先开口了,“你们别紧张,我师父来是想和你家小姐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蒋少青闻言,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又看看乔珍。乔珍看他嘴上糊上那一圈红红的辣椒油就好笑,她倒是相信魏震南说的话,于是便对蒋少青说,“少青,坐下罢……”
随后将手中的那碗喝了一半儿的面汤放下,又指了指蒋少青的嘴,道:“擦擦嘴。”
蒋少青忙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后依言重新坐回到条凳上。
“两位,既然来了,有什么话就坐下说罢。”乔珍指了指四方桌另一边儿的条凳淡淡道。
魏五朝她拱了拱手,仿佛面对的是一个成年的女子般,乔珍见状颔了颔首,魏五这才在乔珍所指的那条凳上坐下。魏震南则垂首规矩地站在他身后。
默了一默,魏五看着乔珍微笑道:“姑娘真是好眼力。”
这话里都去了个“小”字,显然这是高看乔珍的意思。
乔珍自然知他话中所指,低首谦虚道:“老伯谬赞了,我只是运气好些罢了……”
魏五咳了咳,继续道:“其实,那东西是我大徒弟喝了酒弄错了,混到了其它几只玉蝉之中……”
乔珍“哦”一声,抬起头来,看向魏五,心中猜度,他这话里头的意思,后头会说什么话呢?弄错了,所以让自己捡漏了,然后让自己还回去?或者是,因为他们自己人的错误,让自己捡了漏,所以这漏是他们给的,并不是自己真正“捡”的,找回些面子去?
正文 第40章 庙会淘宝(5)
接下来,只听得魏五继续说:“那个,错了就错了,不过老夫佩服姑娘如此小的年纪便有这么好的眼力,不知道府上是浚县城里哪一家?”
乔珍听了他这句话,心就完全放肚子里了,知道对方还是懂规矩和讲规矩的人,并不会向她索回方才那只白玉蝉。至于后面那半句问自己的来历的话虽然有些唐突,不过也能理解,这老者折了心爱之物,自然是想知道他是折在什么人手上,好让自己个儿心服口服。
于是乔珍开口,“老伯,我姓乔,是浚县城南小南街新开张的‘乔记文玩’家的掌柜的闺女,我们最近才搬到县城里来做买卖。”
城南小南街,那条街对魏五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因为他也经常进出那里的几家古玩店,买卖东西,和那几家古玩店的掌柜和伙计都十分熟悉。他这人虽然有一手琢玉的绝活,但脾气古怪,生性不羁,不喜束缚,所以知道他底细的人用高价请他去仿做古玩玉器他也不去,倒是喜欢自己捣鼓些东西出来,摆小摊,乐得其所过日子。
“ 乔记文玩?”魏五喃喃得念了一声,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下那条自己非常熟悉的小南街上的店铺,好象并没有这样一家店铺。自过了年,他有好几个月没有去小南街,也难怪他没有印象,乔珍家的那家文玩店不过开了三个多月而已。
看见魏五面儿上的神色,乔珍便知道他大概是不知道自己家那店,便补充了一句,“我家那文玩店是新开的,才开了不过三个多月。”
魏五闻言捋须道:“原来如此。难怪乔姑娘有这样的好眼力,在那小南街上有几家浚县最大的古玩店,想必乔姑娘也是常客罢。”
“挨得近,也常去逛一逛。”乔珍顺着他的话头道。
谁知接下来魏五却话风一转,“乔姑娘既然喜欢古旧玩意儿,又有眼力,我也有些好东西,得空不妨还来照顾我买卖,我保证比你在聚宝斋那几个店铺里头看到的东西买得便宜。”
乔珍却不料到他这么说,一听一下不免觉得有些略感意外,自己因为他徒弟的纰漏五两银子得了那只价值三十两银子的战国白玉蝉,他最后却来和自己说仍然愿意和自己做买卖,这样的胸怀倒着实少见。
不过,如果真如他话中所说的话,从他那里进一些低于市场价的古玩来,来年将文玩店的一角开辟出来卖古玩还真是可行。这也算一条进货渠道吧。其实乔珍哪里知道,这魏五不但在浚县县城的这些摆摊卖古玩的商贩中是个人物,就是在洛州城,乃至京城里都有些名气。只不过他是浚县人,人老了,落叶归根,图在家乡呆着自在,所以没有再出去混。
乔珍此时并不知道,对于她的计划来说,元平十三年六月初九的隆庆寺庙会,她淘到的最好的东西并不是那只战国白玉蝉,而是认识了魏五这个人以及他的两个徒弟。
佩服这老者的胸怀,乔珍爽快答应,“好,老伯,下个月隆庆寺庙会我还来照顾您买卖。”
“哈哈哈哈,甚好,我喜欢乔姑娘这份儿爽快,那咱们下月初九见。”魏五笑道。
乔珍见话也说到这里,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叫了伙计来结账,给了面钱,随即站起来辞过了魏五和魏震南,让蒋少青捧着装了紫砂壶和澄泥砚盒子的跟着,两人回铺子里去。
等两人走后,魏震南突然问魏五:“师傅,她捡了咱的漏,为啥你还要跟她做买卖。”
魏五随意道:“我喜欢和有眼力又聪明的人打交道,那位姓乔的小姑娘就是这样的人。”
魏震南若有所思的看着乔珍的背影点了点头。
却说乔珍领着蒋少青回到铺子里,乔二奎上前来迎着她,接过蒋少青手里的盒子,笑嘻嘻地把她迎到后头屋子里去,说自己和乔黄氏等了她一天,生怕她在庙会上碰到不顺心的事,或遇到小贼什么的。这平安回来了,他们就放心了。
乔珍笑:“我都多大人了,你们这不是瞎操心么?”
父女两个说话间就进了后院儿乔二奎两口子的房里,乔黄氏忙拉着她去坐下,问她今天在庙会上的事,乔二奎也坐到一边儿问:“闺女,今天你在庙会上可买了什么好东西了?”
乔珍就把乔二奎拿进屋里放在桌子上的那盒子打开,从里头把淘来的紫砂壶和澄泥砚拿出来,又把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那小香料袋子拖出来,从里头取出那个战国白玉蝉,笑眯眯道:“爹,娘,这些是我在庙会上淘回来的宝贝,一共花了十两银子,但却可以赚三十两银子回来。咋们铺子下一年的房钱也有了。”
乔二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这闺女早上出门儿时管自己要十两银子原来是去淘古玩了,并不是拿去买什么女孩家的玩意儿。而且她这一去,回来就给家里赚进来了三十两银子,赶上这文玩店两个月的进账了。
“啊!能赚这么多银子?”乔黄氏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桌子上那三样东西,想伸手去摸,又怕磕着碰着,只是仔细地上下打量。
乔二奎也像乔黄氏那样仔细地看着桌子上那三件玩意儿,看着看着就笑出声来,嘴中道:“今年初在村儿里咱们没有搬进城来之前,当时闺女说,进了城就有城里的活法,不种地也能讨生活。如今进了城三个多月,咱家的文玩铺子也开始赚钱了,珍儿又有一双神眼,在庙会上也能淘回来值钱的东西。如今我是真得完全相信,在城里,只要好好干,不比在庄上种地差,甚至还强上些。”
乔黄氏点头赞同,“谁说不是,这城里又干净,忠儿有学上,这里还没有像黄一霸那样的人欺负我们,光是这个,我就觉得城里比村里好,咱们进城是对的,都是托了珍儿的福了,我们一家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
“爹,娘,这还早着呢,这样的日子也就算刚能过而已。我还想着咱们家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好。”乔珍将桌子上的白玉蝉重新收起来,又将那紫砂壶和澄泥砚重新装进盒子里,一边说道。
乔二奎两口子互看一眼,然后只听乔黄氏问:“闺女,娘觉得如今的日子算是不错了,按你的想法,那到底是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才叫做好呢?”
乔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心想,是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是好呢?以前自己大概的想法是个做个富贵闲人,这个名词还是她穿越来大武朝之前看红楼梦,其中提到贾宝玉可封个富贵闲人是记住的。这世间要富已经不容易,还要贵,就是更难,再加上富贵而有闲,真可说是难上加难。能将这世间的三个不容易占全了,这样的人应该是万中无一吧。但是现在,乔珍觉得求不了别的,先求一个富吧。
看了看自己爹娘一眼,乔珍说了句穿越前的名言来解释到底什么样的日子叫做好,“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说完这话后,乔珍自己先呵呵笑起来,也不管乔二奎两口子发愣,捧了桌上的盒子出了屋子,穿过院子,上自己楼上的闺房里去。到自己房中后,开了箱子,把今天淘到的紫砂壶和澄泥砚用干净的软布包好放进箱子去。又把那白玉蝉拿出来放在手中把玩。玩够了,这才从另一个箱子里拿出登记的册子来,将今天淘到的东西登记在册。
而在底下院子里北边儿那间大屋子中,乔二奎和乔黄氏两口子反复地念叨乔珍刚才说得那句话,理解自己闺女心目中所谓的好日子。想了许久,他们两个终于明白了,原来闺女喜欢睡觉不让人喊她起床,还有银子什么的最好是兑成银票给她数。只不过要数到手都抽筋了,那得多少银子,多少张银票啊。
“孩儿她娘,你那里存了多少银子?”乔二奎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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