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也认识这个女人?”蓝漠没头没脑的话让红绡不明所以。
“什么这个,那个女人的,清丫头盼你好久了,你能活着回来太好了。”红绡念叨完了,才对他的改变表示惊疑:“你这是?”
“七清决已破。”蓝漠斜睨自己肩上银发。
“龙灵呢?”
“龙灵突破水火之界。”
“我问你龙灵净化了没有?”红绡有些气恼。
蓝漠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知自己因何而去龙渊吗?”红绡隐隐觉得事态严重。
“突破龙族七清至高境界,断欲绝情。”蓝漠淡然道。
红绡一听,便颓然坐于椅凳,不知是想骂天意弄人,还是造化使然。看着面前冷情的蓝漠,想起房内受伤的沈言清,终于知道她为何失魂落魄而回了。问道:“你见过清丫头了?”
“玉醉只说东沧有个女子在等我,我并不知她叫何名。”蓝漠说的是实情,却让红绡有抽他一巴掌的冲动。
“龙族绝学若是要断欲绝情,龙族恐怕早就绝种了!”红绡怒道:“你一句不知,就能忘了为你万蛇噬骨的沈言清?一句不知就能了断她借尸还魂成为沧月为你而紫焰灼心?”说到最后红绡终觉没有意义,他的一张冰脸根本无一丝变化。
红绡叹了口气道:“你赴龙渊本是为了净化龙灵,为她解紫焰入腹之危的,只希望你至少记得这一件。”
蓝漠对她所说并不动容,即便句句属实,也皆属过往。只对此女有了几份佩服。便正声道:“前辈,我要与她龙灵共享,才可化解紫焰。不管前尘旧事如何,但我即已断欲绝情,便不可能与她有肌肤之亲,此事蓝漠恐爱莫能助。”
红绡已不知是急是怒,当初劝他不要去龙渊,他偏要为她去死。如今人回来了,却将这生死之情全抛却了。只苦了那个傻丫头,红绡长叹一声,眼见无法与他说通,只得放缓声音道:“她伤得不轻,去看看吧。只当探望老朋友。”
蓝漠蓝眸中闪过一丝什么,没有断然拒绝,只沉默不语,跟着红绡来到她房外。
红绡支开了沈言清房中的奴婢,让蓝漠悄悄进去。
蓝漠远远地垂眸而立。床上的沈言清头上缠着纱布昏睡不醒。面容苍白,少了一丝生气。头为何会撞破,难道是她冲出冰层时撞破的,脚上也有伤,短短几个时辰,这女人居然就能搞得自己混身是伤。
蓝漠走近床边,割破手腕。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血滴到她脚上的伤口。又坐在床边将她身子扶起,拆开纱布,将龙血抹到她的头上。突然蓝漠像被烫到一样,站起身来。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再抬头便对上了沈言清的眼睛,她一言不发。即已不相识,又何苦来招惹自己,她掩了心痛,冷冷地看着他。可空气中熟悉的味道,让她几乎装不出冷静。
“我曾经用血给你疗伤吗?”蓝漠也不解自己刚刚的作法,竟然如此自然。
沈言清心酸一笑,不顾头疼,翻身站起。顾不得什么羞怯,拉开衣领,指着颈间,胸前一道道已经淡去的伤痕,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涂过你的血。”她逼视着他。
蓝漠扫过那些伤痕,脑中很多情景交替出现,又乱作一团。一时闪过沈言清胸前的鲜红齿痕,一时闪过她在瀑布下痛哭,一时又是肃夜阴冷的笑,一时又是她藕臂上艳红的宫砂。心中陡痛,蓝漠不由双眉皱起。扬起衣袖,将她拂开。
沈言清被他冷冷的袖风拂倒在床边,咬牙生生咽下了泪水,颤声道:“你我素昧平生,请出去吧!”
蓝漠盯着她,蓝眸中看不出情绪,只稍一停顿,便漠然地出了房间。身后似乎传来闷闷的呜咽之声,牵绊着他的心,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幕。
红绡见他匆匆离去,有些犹疑,难道当初把他们凑到一起真的错了?听着沈言清房间寂静一片,沉吟片刻,只得默默回房去了。
后面的几日,因为沈言清的伤势,推迟了赴无主之山的日期。除了肃夜,云鬼和星鹭都几次前来探望,却被拒之门外,没人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有红绡心中清楚,她遇到的事情除非她自己想通,不是旁人劝慰便能听得进去的。
沈言清将自己关在房内整整五日,阿闪每餐送进去的饭食,她也用得很少。这五天蓝漠从不曾出现,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第六日清晨,沈言清却穿戴整齐,清清爽爽地出现在人前。
蓝漠立在海神殿九层的窗边,远远看着一袭青衣的沈言清走出了房间。她挺拔依旧,谈笑自如就像没什么事发生。蓝漠觉得心中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些失落的感觉涌上来。距离这么远,他也看出那女人瘦了,青袍有些松垮,脸色苍白,那双坚定的眸子似乎特别大。
沈言清吃着早饭,听着阿闪在一边汇报几日的情况。知道星鹭和云鬼几次来探望,便嘱咐派人去给他们传个消息,就说自己已大好了,待禀了皇上,这一两日便可出发了,让他们也做好准备。
她吃过早饭便进宫去了。红绡暗暗摇头,太过坚强的女子,总是要背负更多。她心头压了这么沉重的东西,还要笑得自然无畏,心里该有多苦?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沈言清不管他人做何想,她反正已经想通。生活不止一次愚弄于她,如果低头,那她便不是沈言清。她没忘了自己生活的主线,以沧月身份过属于自己的生活。那么她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至于悲伤,至于生气。五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她消化,足够将它们压入心底了。
☆、第七十七章:独木成林
至于蓝漠,沈言清才不信什么绝情断欲,人岂能没有感情?他忘了自己便让他想起来。等忙完了紧要的事情,有的是时间与他纠缠。她沈言清自己的感情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他想忘就能忘的。即便永远想不起,大不了是重回冰川上相遇的时候。她相信,那时候的蓝漠能爱上自己,现在的也能。
沈言清昂起头,迎着清晨的风,坚定的向前走去。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大队人马集结从东沧出发向无主之山而去。
无主之山位于四国交界,不归属任何一国,是一片神秘的地域。
传闻那里气候复杂多变,雨林密布,生活着无数珍禽异兽。
不知何种原因,在须臾大陆四国建立初期,那里没有归入任何一国。
后来几国对那片土地也没有兴趣。想来是因为那里气候恶劣,人类很难生存,故尔没有利用价值。所以四国一直放任那一片土地无主。
一路之上过于无聊,闷在马车里只能胡思乱想。沈言清索性换了男装,从马车里钻出来,纵马而行。
星鹭和云鬼见她出来,便都策马聚过来。他们都很关心之前沈言清到底出了什么事,终于有机会问了。
“沧月,你的伤怎么样了?”星鹭掩不住的关切,不断以眼神相寻,想找出伤在哪。
云鬼在一旁驻马不语,只微笑看着她。沈言清心下感激,只向他们报以微微一笑。
远处肃夜坐在马车之中,似是听到这边的声音,只掀帘远望了一眼,沈言清冷冷瞥了他一眼,他便放下车帘,躲在车中再不肯露面了。
金骁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道:“又是他?”
“无碍的。只我们这一路要小心防范。”沈言清眼望着肃夜的方向。
沈言清有点怀念能御剑飞行的时候,还有去西煞时御龙飞天的情景也历历在目。此时却是只可追忆了。
而实际情况是队伍人多,行程缓慢,一连几日昼间赶路,夜间扎营。终于赶到边境。
路边的景致越来越不相同。树木越来越粗壮高大,道路已经不适合马车了。只得将马车、马匹等辎重留在原地,着人看守。一干人等携了足够的干粮步行继续前进。
进入树林,林中瘴气森森,队伍隐在迷雾中不见首尾。树木枝蔓缠绕,根茎纵横已看不出脚下的路。周围还不时传来声音,不知是何种动物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随着前行,林中湿气愈重,闷热之气让大家都大汗淋漓。沈言清擦擦额角的汗,看队伍中的兵士皆无精打彩,星鹭已卸去盔甲,只着长衫不停地以手扇风。云鬼也是面色绯红。
沈言清见前方似有一片平地,便建议到那里去休整一下。
进入那平地才发现那片树林更加灰暗,树冠相接,遮天蔽日,让本就阴暗的天色完全陷入黑暗。
延着树林继续深入,身后的树干一颗颗隐入雾中,前面才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近看竟也是一株古树的树干,只是不知粗几许。
沈言清仰头向上,此时才发现。这一片林子原来都是这一颗树。这粗大的巨干才是它的主干,刚刚经过的树林,都是从它舒展开的枝桠向下垂下的许多副干,那些副干垂到地上又生根继续生长。还有一些枝蔓悬在半空,未能着陆。
所谓独木成林指的就是这种植物吧。沈言清想起在自己曾经的世界看过的大榕树。
只不过眼前这棵要比自己见过的那棵大了十倍不止。足足占了方圆几里的面积,像一栋参天的巨大建筑。笼在黑暗中的暗影,有些恐怖。
看着兵士们已经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解盔卸甲。沈言清便四处走走,围着大树的主干想看看它究竟有多粗,这么巨大的树木,应该有树灵才对,可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它的生命之灵。
想到这,沈言清才觉得不太对颈,似乎从进入林子,就一直没能感觉到命灵。本应生机勃勃的地方,却一片死寂。她的生命之力完全没有共鸣,这是怎么回事?
沈言清正自思忖,寂静突然被打破,营地传来惊叫。拔腿就要反回,却猛地脚下一绊,没由做出反应,她已被树藤缠住双脚,倒吊而起。
那树藤像活了一样,将她甩向空中,左右摇摆。沈言清只觉周身的骨头被甩动得拉开了缝隙,咔咔作响。
她手中聚起冰凌刺出去,可因为被在空中甩动的过于厉害,几次尝式都未能击中。而那藤蔓似有思想般,在她再次出手之前,松开将她抛飞出去。
眼见要撞到树干,沈言清急忙调整姿式,护住要害。却陡然又被缠住了脚腕向后拽回。这些藤蔓居然玩起了抛球游戏,你抛我接。沈言清很不幸的成了球。一时间被丢的头昏脑胀,屡屡出手皆未能击中。
情急之下,沈言清再次催动生命之力,再次召唤这颗树的命灵。而她的身体随着藤蔓的不断向上抛起,转接,离地面越来越远。转眼她便隐入了黑色的树冠之中。
不断被树枝划过,沈言清只能护住脸。周边一片黑暗,那些藤蔓仍在不停地将她向上传递。越向上树冠越密,空气也越发阴冷。
原本林中的闷潮加上阴冷之气,让沈言清半湿的衣服紧紧贴身上,一片凉意。似乎有什么东西贴着身体而过,不似树枝坚硬。反而软软凉凉的,沈言清心中一惊,透过手逢,一张狰狞的人脸几乎贴着她的手与她摩擦而过。
定睛一瞧,便见周边影影绰绰全是人。
树冠中倒吊着不计其数的尸体,有男有女,每一具的表情都惊惧异常。身体不见**却干枯瘪皱。他们身上都缠绕着无数细藤,那些藤伸入他们的口鼻耳朵之中,看起来像是人与树合生为一体。
那些尸体密密麻麻的挤着她,而藤蔓还在将她向上提,沈言清的身体与那些尸体紧紧贴着,不禁心中作呕。再次催动灵珠,自掌中施放出一道烈火。
缠在脚上的藤蔓被火烧到,发出一声尖啸缩了回去,沈言清被它顺势抛出,周边全是尸体,虽不会撞疼,但着实恐怖。沈言清只能尽量调整身体,选有枝桠的地方落脚。
边向下跳跃,边用火将又卷过来的藤蔓点燃。那些藤蔓瞬间燃成一道火绳,尖啸着在空中甩动,溅起的火花又引燃了其它枝桠,连带那些干尸全部引燃。
树冠燃起熊熊大火,沈言清在枝桠间飞速跳跃。途中遇到几个被藤蔓卷起的队中兵士,顺带将他们救下。他们的逃跑动作却远不及沈言清敏捷。
身后一阵惨叫,动作最慢的人瞬间便被蔓延而下的大火吞没了。沈言清眼见没有办法只能在大火前面冻成冰墙,以延缓火势。给后面几人拖延时间。
落地后林中雾气加上浓烟已不可分辨方向,也不知队伍中其它人到哪去了,只能尽量选择朝远离主干的方向跑。
好在这一棵树独占了一片空地,离周边的雨林隔了一点距离。沈言清跃出浓烟后发现前面一片雨林景象。身后的榕树已成一片火海。为保险起见,还是施展倾云决,在那片火海降下一场大雨。
一时乌云聚在榕树顶端,大雨倾盆。起初落下在大火上空便被蒸腾成雾气。巨大的火场上空笼了一层烟气。随着雨势加强,终于将冲天燃烧的火渐渐浇熄。
沈言清叹了口气,她可没想放火烧山。火熄下去,烟雾却不散。依然找不到同行的星鹭云鬼等人。
遂又以清风决将烟雾吹散,搜索同伴的踪影。
烟雾散去,方现出大榕树真身。枝叶已烧去,副杆也倒掉大半。可它巨大的主干却未被完全烧焦,依旧矗立不倒,直指苍穹。伸展出的几根粗大的枝桠像魔怪之手,在空中虬曲着。
最恐怖的是那枝桠上依旧悬着无数烧成黑碳的尸体,像风铃一样在风中摇摆着。不时互相碰撞掉落树下,落地即化为黑灰。
这树副干这样多,却不满足于深入土地汲取养份,竟是成精了?靠吸食人的精血生长?怪不得召唤不出它的命灵,恐怕早成妖灵了。沈言清猜测着。
“公主”远处有喊声传来,沈言清转头。只见云鬼与金骁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星鹭呢?”沈言清忙问。这几位太子中,她最担心的便是星鹭。云鬼有金骁护着。星鹭却不然,且他那一根筋的性子,更容易受伤。况且在心里对他是有一些愧疚的。
“妖树捉人,兵士们已失了方寸。起火后烟太大,辨不清方向,他应该是朝别的方向去了。”云鬼道。
“只有你们二人?”沈言清问。
“太子惦着公主安危,循着声音去救公主,起火后便顺势向这边来了。”金骁时刻不忘向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