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让人措手不及,满朝文武皆是慌乱,太史令方林恒跪于殿下道:“皇上,洛阳 乃国都,不可弃也。叛军突然而至,亦是防不防胜防也。当下之法,只能以洛阳驻军抵之, 保皇宫周全,再请派增援。”
座上的帝王神色平静,只是眼眸里的失望铺天盖地:“方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朕另有安 排,退朝吧,太傅与裴大人请随朕去太极殿一叙。”
千秋听见消息的时候,刚到嘴边的汤勺便又停下了。抬头看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不由 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来得真快,快得都有些让她不敢相信。
石头这样简单地就要败了么?叛军集结,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朝廷兵力虽分布在外,洛 阳守军也至少有五万,应该……还能抵挡上一阵子吧?
“二当家。”一声低低的呼唤,自旁边的小太监嘴里发出。千秋一个愣神,手里的汤碗 就摔下去砸得汤水四溅。
“娘娘?”百合从门外端了补药进来,见这情况,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事。”千秋看了旁边的小太监一眼,朝百合道:“你收拾一下出去,顺便告诉御膳 房,本宫今天想吃烧鸡了。”
百合大喜,娘娘终于肯吃东西了!
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出去,百合一溜烟去了御膳房,让人选只最好的鸡,一定要做得香喷 喷的!
“六伢子?”千秋看着那小太监,叹气道:“你怎么进宫来了,吓我一跳。”
小太监抬起头,正是黑风寨里千秋的小伙伴六伢子,因半吊子医术,还被山下周家给打 了一顿的那位。
“大当家让我来的,说是问您一声,要不要跟我走,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六伢子担忧 地看着她这憔悴的神色,咬牙道:“都说皇宫不是个好地方,你瞧瞧,你都给饿瘦成什么样 子了!”
千秋哭笑不得:“他们没有虐待我,是我自己吃不下。那个……老爹他们是到洛阳了么 ?”
六伢子点头,满脸严肃地道:“狗皇帝这次定然要下位了,他太嫩了,兵力分散,又强 龙难压地头蛇,被我们给偷渡到了洛阳。等他们攻下皇宫,拿到御玺,就算后头皇帝的援军 来了,那也是晚了。”
叛军自然不可能与朝廷军队太过正面的交锋,毕竟韩氏江山已有二十四年的根基,他们 只能同当年韩朔逼宫一样,先拿下皇宫,拿到禅位圣旨再说。
这是一场盛大的赌博,赌的是千万人的性命。赢了,便是复国功臣。输了,那就只能是 城外不知名的黄土一堆。
千秋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她的印象里最大的场面,也不过是铃铛一响,黑风寨的山贼 们都一起出动,漫山遍野全是相互响应的铃铛声。她也没见过真正的杀戮,因为他们几乎都 不会伤人性命,只是拿些钱财。
而现在,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靠近,她恍惚间都闻到了血腥味。
“呕——”一阵阵地犯恶心,千秋趴在床边,干呕了两下。
“二当家,你怎么了?”六伢子连忙扶着她,伸手去把她的脉搏,这一把,就呆了。
“我最近身子不太好。”千秋皱眉道:“说不定是感染了风寒。”
“……不是。”六伢子慢慢将手放下,神色复杂地看了千秋好一会儿,压着一口气道: “二当家,您这样,还要不要同我走?”
千秋眨眨眼,想了好一会儿,摇头:“算啦,我就留在这里,老爹他们若是事成,我也 会好好的,若是失败,我还能帮忙捞几个人出来。”
六伢子张了张嘴,无声地叹了口气。
百合端着烧鸡回来的时候,韩子矶也忙完了,听说千秋有了胃口,便过来陪她吃。
她哪里当真吃得下,只是看韩子矶一脸高兴,还是勉强拿个鸡腿啃啃。
“听说叛军要开始攻打皇宫了,不过还被守军压在城门口。”韩子矶一边陪她吃,一边 道:“也是朕疏忽了,让他们发觉了洛阳这薄弱的一环。”
千秋心虚地低头:“你打算怎么办?”
韩子矶淡笑道:“能怎么办?能抵抗就抵抗,但是听闻叛军有七万余人,万一真让他们 攻下宫城,我也只能跟着殉国了。”
“怎么会?!”千秋吓了一跳,小脸更是苍白:“他们定然是虚张声势,哪里能在这么 短时间内集结七万人!你不要灰心,一定能守住皇宫的!”
看着面前的人这紧张的神色,韩子矶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不管如 何,你总能安全。”
千秋有些难受,放下手里的鸡腿,擦了手,只觉得食物在喉咙里,一个恶心又转身去吐 了。
韩子矶起身,连忙吩咐百合去端茶,然后帮千秋顺着气。
“我这个样子,怎么跟怀孕了似的。”千秋吐完,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帝王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胡说,你就是最近肠胃不好,天气凉了,夜里乱踢 被子惹的。”
“这样啊……”千秋看看桌上的烧鸡,叹息道:“以前我从来不会这么浪费粮食的,现 在却真的是一口也吃不下。”
“没关系。”帝王温和地道:“日子还很长,以后你想吃什么,我还是会让御膳房给你 做。”
千秋总觉得这话有深意,却来不及去细想,就略过去了。
叛军与守军在洛阳城门口僵持不下,城中百姓纷纷闭门不出,宫里最近都冷清了许多, 各宫都难免有两手准备,要么享富贵,要么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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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这边不知道该做什么,倒是接到已经嫁去吴国的未晚的一封信。
那信是一个月以前写的,现在才收到,未晚说她在路上与吴国太子相处得很好,也觉得 没有选择错,还希望千秋好好把握住自家皇兄,喜欢的就千万莫放手。
“皇兄是个死心眼的人,谁对他好过,他就都记得。越是对他不离不弃,他也就越念着 恩情,将来便不会抛弃你。”未晚这样说。
千秋捏着信纸,脑子里想了许多东西,最终还是决定,她也要做两手准备。
于是在两军僵持不下,朝中大臣的立场开始有所动摇的时候,千秋给了韩子矶一份情报 。
☆、第六十九章 跌宕起伏的造反路
没落了的司马皇室,当年是被韩朔赶尽杀绝了的。大晋天下 ,姓司马之人少之又少,要不是这次的叛军事件,百姓都快忘记了司马这个姓。
而这次起义的所谓的司马皇室,据说是当年八王之一的楚王司马玮的遗腹子,隐藏于民 间多年,韬光养晦,终于在这个群雄并起的时刻,拿出了司马皇室的信物,给了叛军出师之 名。
若不是这个遗腹子,光凭一些少数民族,是不会集结起这么多的人的。
而千秋有意无意透露给韩子矶的情报便是,那个所谓的司马皇室的遗腹子,是个骗子。
“你怎么知道?”韩子矶一脸严肃,看着面前的千秋问。
“因为我打劫过他。”千秋道:“那时候是他的家乡闹瘟疫,他全身上下都被我搜刮了 一遍,也没有任何的值钱玩意儿。不过长得倒是不错,所以看见你画的这个画像,我能想起 来。”
桌上放着几幅画,画的是这次叛军的几个重要人物。
千秋只看一眼就不敢多看,她没有说谎,那个所谓的司马皇室,只是他们找的冒牌货, 借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推翻大晋统治罢了。
这个情报可以说值钱,也可以说不值钱,因为凭的只是她一句话,没有任何证据。韩子 矶若是会利用,那便可能会逆转局面。若是不会,那这也就只是一句话罢了。
几幅画像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帝王的神色高深莫测。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问。
千秋挠挠头:“我想大概对你有点帮助。”
更重要的是,那堆画像最下面那一张,画的是她的老爹。
姬四行总是留着很长很长的络腮胡,将整张脸都挡住,一眼看过去除了胡子就是眉毛, 完全看不见脸。
而现在,老爹将胡须剃掉了,这张脸韩子矶不认得,千秋却不可能不认得。
她得为自己老爹留一条后路,未晚说这块石头会念恩,那么她就赌一赌。
韩子矶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伸手将她扯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道:“你真是 块宝贝。”
千秋脸红了红,双手被他握着,轻轻捂在她的腹部。这动作太过温暖,叫她忍不住猫儿 似的眯了眯眼,舒服地蹭了蹭。
韩石头身子微微僵硬,黑着脸道:“别乱蹭。”
感觉到某个灼热的地方,千秋微微张大了嘴,随即失笑:“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问题呢, 天天呆我这里不去陪你的美人儿们,原来是好好的。”
这丫头的嘴真是气死人不偿命!韩子矶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却无可奈何。
没办法,太医吩咐,要照顾好静妃的情绪,不可让她太过伤心,近期内也不能有房事。
所以他只能忍了这口气,轻轻掐一下她的腰:“我有没有问题,你能不知道?”
千秋干笑两声,望着房梁装看风景。
“他们拥立那个司马焘,若是身份为假,你觉得我该怎么做?”韩子矶转了话头,似是 不经意地这么问了千秋一句。
千秋愁眉苦脸,韩大爷,她真的只是路过的,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呢?怎么做,她怎么知 道怎么做?她就是一个山贼而已啊!
“不如你昭告天下那人是假的,不就好了。”千秋胡乱地敷衍。
韩子矶摇头,昭告天下也没用,得有证据,没证据的那叫污蔑,人家叛军肯定不会承认 的。
这情报还真是个鸡肋,千秋看着韩子矶沉思的脸,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以减少一些罪 恶感。
大晋二十四年秋,叛军攻打洛阳,帝王率洛阳守军抵之,双方僵持半月,叛军破城而入 ,直破皇宫。
千秋被韩子矶带去了一个别院,那是在洛阳城比较荒凉的一片宅院中的一个。
“皇宫你还是不要留了,等我处理完那些事情,再来接你。”韩子矶捏着她的手,温柔 地道:“千秋,等我。”
千秋看着他远去,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这地方离战乱很远,安静而周全。
百合和她在秦府的丫头风铃都被韩石头送来这里陪她,千秋坐在院子里,深吸一口气, 等着最后的结果。
她觉得事情很蹊跷,叛军起事不过两个月,竟然这么轻松地偷渡洛阳,直取皇宫。
也许是她不在前线,不知道那些人打得多惨烈,但是心里总觉得不安,写了信想劝阻自 家老爹,老爹却说:
“我谋划这么多年,不过就是想为你娘报仇,若是在这里放弃,我没脸下去找素儿。”
没法多劝,她便只能等。
偌大的皇宫之中,宫人们四处奔逃,脸上都是惶惶然不知所往的神色。各宫妃嫔都逃出 了宫,只有花玲玲一人,安静地站在皇帝身边。
司徒秀秀以回国探亲为由,早就启程去了吴国,面对这群平时说爱他,现在都纷纷逃离 的女人,韩子矶没觉得伤心,倒是很奇怪地看着花玲玲:
“你为什么不走?”
花玲玲一双美眸深情款款地看着皇帝:“嫔妾愿意与陛下共生死。”
韩子矶突然有点儿感动。
花玲玲身上的气息很温柔,她不是争宠好胜的女子,也没有想着办法如何勾引他,所以 一直以来,帝王对她都是有些好感的。
而现在,四宫皆空,这一个弱女子说要陪他共生死,韩子矶的心突然就柔软了。
叛军抵达太极殿,护着帝王的二十护卫看起来不堪一击,只能拿着金刀虚张声势地护在 皇帝周围。
草莽英雄们意气风发,踏进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哈哈大笑:“这天下终于是我们的了! ”
叛军分为五支,都是游牧民族带头,以羌族、胡、鲜卑三支实力最厚,现在站在前头的 ,也自然是这三支的首领。
韩子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目光落在站在稍微后面的那个人身上,稍微顿了顿。
姬四行安静地站着,脸上没多少得意的神情,倒是有种心愿已了的释然。唇边带笑,眼 神悠远。
“各位还在等什么?”韩子矶别开头,淡淡地道:“抢了御玺,你们便可以称帝。”
首领们眼里都是兴奋,最前头那人却突然恶狠狠地道:“他娘的,御玺在哪儿?你这毛 都没长齐的狗皇帝,难不成会把御玺轻松地交出来?”
韩子矶微微一笑:“我自然不会,你们可以在这皇宫里找。只是,你们这不止一支的势 力,打算怎么分这御玺?”
众人都愣了愣,除了姬四行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对此无意之外,其余两支的首领都对彼 此有些防备之意。
“莫中这小子的圈套。”姬四行开口道:“他是想要你们内讧。都到这一步了,不如先 合力找到御玺,再说你们的分赃事宜。”
韩子矶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真是聪明。”
姬四行笑了笑:“我只要这皇帝的命,其余的各位随意。”
身为叛军中实力最强的鲜卑族,姬四行丢下这句话,无疑让其余的人大大松了口气,而 后就开始满皇宫地翻找御玺。
韩子矶被人押到了景象宫,周围还有护卫,不过也就是个摆设,姬四行也没有在意。
“千秋呢?”他问。
韩子矶轻笑:“朕的人,自然已经安排妥当。”
姬四行微微挑眉:“你对她是真心?”
韩子矶不答,只看了看这熟悉的宫殿:“岳父大人若是想要我的命,就快些吧,再等就 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姬四行淡笑:“要你的命,是留给千秋的,又不是要杀了你。”
帝王微微一怔,看着姬四行,有些没反应过来。难不成他还打算私自放了他?这可是在 他意料之外,喂,别不按剧本乱来啊!
“你不知道御玺在哪儿么?”韩子矶最后问这么一句。
姬四行摇头:“我为什么该知道?”
知道皇宫的地形图,知道洛阳的兵力,却独独不知道御玺在哪儿?
韩子矶低着头,闷笑两声。
那个丫头,当卧底也是这么不尽职,怎么就不把最关键的情报传递出去呢?
“扛把子!”门外突然响起部下慌乱的声音,姬四行挑眉,拉开门就听见远处震天的喊 杀声。
“您快走,皇宫已经被鹰爪孙重重包围,咱们中计了!”
姬四行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韩子矶一眼。
安静地坐在桌边的帝王,伸手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轻声开口:“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 地方,既然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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