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矶脑子里闪过什么,快得抓不住。
挥退了一众宫人,帝王将千秋抱在怀里,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千秋摇头:“没事了。”
就是看着血有些慌了,她身上却没其他异常。
韩子矶颔首,将她重新塞进被窝,然后自己也脱了袍子爬上去,躺在她身边,伸手将她 搂着:“睡吧,明日朕再让其他太医给你看看。”
千秋抿唇,抬头看着他问:“你不急着要御玺了吗?”
帝王沉默了一瞬:“明日再说吧。”
“好。”千秋感觉到他心情不是太好,于是伸手,回抱住他,而后安稳睡去。
华容宫里,有宫女跪在惠妃跟前,花玲玲支着下巴,淡淡地看着那人道:“既然如此, 那你以后便改名青莲,侍奉我左右吧。”
宫女叩首下去,再抬头,却分明是林璇儿。
“奴婢以后便唤青莲。”她道。
大晋天下,叛军逐渐被压制,最后就没了风声,似乎又回到了风平浪静的盛世。秋后一 日,叛军首领集体在菜市口斩首。
“本宫要见皇上。”千秋看着太极殿面前站着的顺子公公,眉头皱得死紧:“公公什么 时候要拦本宫了?”
顺子公公有礼地拱手道:“皇上吩咐,任何人都不想见,娘娘请回吧。”
他到现在还没有将她爹放出来,现在又下令首领集体菜市口斩首,这怎能让她不慌?千 秋想问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却不肯见她。
“我再说一次,让开。”千秋冷了神色,看着面前的顺子道。
顺子公公到底也是宫中的老人,什么样子架势的没见过,也压根不怕这些个娘娘,女人 么,再得宠也还是个女人,况且皇上对静妃的态度很是微妙,让人看不太清楚。
于是他就打定主意拦到底了。
千秋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弧度了,算算日子,转眼也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她当真是吃 了睡睡了吃,半点没有动过。
而现在,二当家被惹毛了,捏得拳头咔咔作响。也不管那宝贝肚子了,挥起拳头就将顺 子公公给揍了一顿。
“娘娘!”百合吓白了脸,可是哪里拦得住,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将门口几个太监都揍 了一顿,然后一脚踹开了太极殿的门。
花玲玲研墨的手一顿,惊讶地往千秋这边看了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帝王。
韩子矶放下手里的毛笔,看着门口的人,脸色难看得紧:“谁让你这样放肆的?”
千秋抿唇,眯着眼看着这两人道:“说是什么人都不见,这不还是见着的吗?你下次让 顺子公公直接说不想见我,我也就不会这么脸皮厚地冲进来了。”
她的声音硬邦邦的,眼神也倔强得很,可是韩子矶看着她身侧紧握的拳头,莫名地就感 受到了这丫头的情绪。
她好像在委屈,委屈什么呢?因为他不见她,而与花玲玲在一起么?
韩子矶突然变态地觉得看着千秋这样,他有些开心,至于为什么开心,他也不知道。
伸手将花玲玲拉到怀里坐着,帝王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道:“静妃强闯太极殿, 可是有什么事情?”
千秋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没什么事情,我要出宫,就是告诉你一声,再见。”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帝王沉了脸:“放肆!皇宫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千秋没搭理他,径直就跨出了太极殿。韩子矶将花玲玲推开,大步流星地跟上去,一把 拉住千秋的手腕:“你出宫去干什么?”
“看菜市口的热闹。”千秋也不看他,垂着眸子道。
帝王冷哼一声:“你爹又不在里头,有什么好看的。”
千秋一怔,抬头看着他。他将她爹放了么?
“今日处斩的都是一般地方的小头目,明日受剐刑的,才是你爹和那日闯入太极殿的另 外两人。”韩子矶幽幽地补充。
剐刑!千秋气血上涌,一个冲动就往韩子矶那俊美无双的脸上挥了一拳头。
站在远处的宫人都失声尖叫,敢打皇上,这静妃还要不要命了!
帝王被打得微微侧过头去,牙齿磕破了嘴唇,流了点血。
千秋犹自觉得不解恨,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转身就往宫门口狂奔。
“你给我站住!”看她跑那么快,韩子矶心里一紧,顾不得脚上正痛着,连忙朝她追过 去。
惠妃安静地站在太极殿门口,看着那不要风度的帝王追着静妃跑远,微微勾了勾嘴唇。
蛮横无礼,不懂人情世故,这样的女人,也只有仗着帝王的宠爱,才能活得这么恣意了 。
她不急,一切都要慢慢来,皇后还没有回宫,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呢。
千秋跑得很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看得后面的韩子矶脸色白了白,连忙吼一 声前面不远站着的护卫:“给朕拦住她!”
前面正走着的几人都是一愣,裴禀天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伸出手,然后被温香软 玉扑了满怀。
小小的身子,力气还颇大,撞得他后退两步才稳住。
“让开!”怀里的人儿抬起头来,一双眼里还有泪花,却是没掉下来。额头在他身前的 护甲上撞得有些微红,看起来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裴禀天觉得有些好笑,不过抬头看着后面气喘吁吁的皇帝,他便皱眉,将人反手押住: “怎么回事?”
韩子矶跟了上来,黑着脸将千秋从裴禀天手里扯出来,狠狠地捏着她的手腕道:“自己 的身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千秋比他更狠,张嘴就咬在皇帝的手上,而后一甩,愤恨地道:“我要不要,与你有什 么相干?回去抱你的惠妃坐你的龙椅去,老子要出宫!”
盛怒之下,“老子”都喊出来了。旁边还站着裴禀天和两个护卫,韩子矶忍不住皱眉: “你能不能有点体统?皇宫不是外面,由不得你这么闹腾!”
“所以我不是正在去外面吗?”千秋怒道:“你家门槛高,我高攀不起,我就想去宗人 府,捞不出人,大不了一块儿死!”
帝王气得太阳穴直跳,眼前都要黑了。裴禀天皱眉,听了几句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于 是挥退了身后的护卫,看着韩子矶道:“皇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不如回宫去 说。”
千秋瞪眼:“回宫?再让他把我关起来,然后去和其他女人你侬我侬?我他奶奶的才不 要!”
裴禀天怔了怔,轻咳两声道:“这位娘娘……”
“禀天你不用管她。”韩子矶沉声道:“帮朕把她打晕,扛回景象宫去!”
景象宫?这是静妃么?裴禀天想了想,他好像帮静妃送过家书,这倒是第一次看见她的 真面目,以前都是隔着纱帘的。
一边想着,手下却不迟疑,一掌砍在千秋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打晕她。
千秋白眼一翻就没了意识,落在韩子矶怀里,脸色苍白。
韩子矶抱起他,朝裴禀天道:“爱卿不妨一起去。”
白白叫人家看了这么久的戏,他总得说两句话,以免他转头给传了出去。虽然裴禀天一 直不是多话的人。
裴禀天点头跟上,他本来就是进宫复命的,没想到撞上这么档子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
将千秋塞到床上睡好,帝王才掀开帘子出来,坐在裴禀天面前道:“爱卿的事情办得如 何了?”
裴禀天半跪道:“幸不辱命,西北一带已无叛军身影,各地衙门也都恢复了正常。”
“辛苦爱卿。”帝王颔首,夸奖了他一番,而后看了床帐一眼,道:“今日之事,让爱 卿见笑了。静妃性子洒脱,没规矩惯了。”
裴禀天点头:“娘娘大方而不造作,与其他主子不同。”
他是想说粗鲁得不同吧?韩子矶摸摸自己还在疼的脸颊,无奈地道:“你明天便去兵部 挂职吧,等朕处理完叛军首领之事,再替你安排差事。”
“臣遵旨。”裴禀天叩首,起身便告了退,临走出景象宫,还听见小宫女在低声嘀咕: “娘娘被人打晕了?这醒来,不得拿刀去报仇么?”
真有意思,这到底是土匪还是皇妃?裴禀天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宫道尽头。
☆、第七十四章 只要还活着就好
千秋没晕上一会儿就醒了,睁眼看见韩子矶的眼睛,伸手便想打出一招双龙戏珠。
“别动。”韩子矶扣住她的手,力气竟然还挺大,叫她挣脱不开。
“你在这里干什么?”千秋黑着脸:“给我放开。”
帝王抿唇,手上力道不松,低声道:“明日楚越要娶亲,你知不知道?”
千秋一愣:“娶谁?”
“江随流的义女,顾盼盼。”
“怎么又是义女?”千秋挑眉:“她也是个山贼?”
“不是。”帝王摇头:“是青楼头牌,所以借了江大人的名头,才能嫁进楚家为正室。 ”
千秋点了点头:“这个是该恭喜他一下,楚越平时帮了我不少的忙……不过关你什么事 ?你以为有喜事我就得放过你?我告诉你,你再拦着我,我一样揍你!”
面前的人脸色变得跟走马灯似的,转眼又是气呼呼的样子。韩子矶忍不住闷笑。
“你还敢笑?”千秋觉得分外委屈,眼睛都红了。
再逗就过头了,韩子矶看看四周,无奈地低声道:“你爹不会有事的,别哭了。”
“我爹……”千秋一愣,眨眨眼:“不会有事?”
“嗯,明日因为楚越成亲,朕会下恩旨让犯人都以黑布罩头行刑。楚越亲自监刑之后才 会去拜堂。”帝王轻咳两声:“蒙着头的犯人,谁都可以当。”
千秋算是明白这厮的做法了,偷梁换柱?上刑场的不会是她爹?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千秋挥开他的手,往枕头里一滚:“那我就放心了,你的御玺等我 安排好老爹,就还给你。”
帝王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御玺?”
“不然呢?”千秋凉凉地道:“要不是我还有个东西在肚子里,以你们那种思路,我交 出御玺你就得杀了我。”
韩子矶气极反笑:“我要是真想杀你,你肚子里有什么都不管用,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千秋别开了头:“你继续去陪你的惠妃吧,我累了,要睡觉。”
猫的毛顺下去一半,尾巴却还是警戒地扬得老高。韩子矶无奈地看着床上的人的背影, 低声道:“千秋,这里到底是皇宫,朕也到底是皇上。你任性一时,朕也许可以包容。要是 一直任性下去,哪怕你我之间缘分不浅,朕也给不了你那么多机会。”
千秋埋在被子里,听得半懂不懂,旁边的人却已经走了。
宫殿里瞬间清冷下来,一点声音都不再有。千秋慢慢掀开被子,望着富贵繁杂的绣纹顶 帐,轻轻叹了口气。
楚越要成亲,自然引得朝臣侧目。这位新晋的二品大员,娶的是老臣江随流的义女,江 随流资格颇老,地位卓然,其义女当然不会辱没楚家。
这天街上很是热闹,黄昏时分,穿着喜服的新郎官策马到了刑场,监刑叛军首领。百姓 夹道,人山人海。那蒙着黑布的人被绑在木桩上,一点一点地刮去皮肉,惨叫响彻整个洛阳 。
“楚大人不怕血气冲撞了喜气么?”旁边的官员皱眉问。
楚越立于刑场之上,淡淡地道:“我为大晋之将军,还怕贼子之血气?妄想动我大晋江 山者,楚某乐意叫他们用血为我染一身喜袍!”
这话说得威风,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千秋也跟着点头,这架势拿得足。
旁边几个护卫跟着她,将她与人群隔开,千秋就安静地站在一处,将整个行刑的过程看 完了。
然后转身吐得昏天黑地。
她今天收到了韩子矶给的出宫令牌,和十个高手护卫,韩石头大概是不乐意见她,千秋 也就没多问,自己出宫了。
到底是习武的,怀着身子也没那么娇贵,观完刑还能去茶楼喝茶,掌柜给她一间无人的 包厢,几个护卫便引了一个布衣男人进来。
“老爹。”千秋看着面前的人,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姬四行在宗人府到底也是受了点儿苦头的,脸上有些伤,脸色也不太好看。千秋一抱他 ,发现以往老爹强壮的身子,也变得有些孱弱了。
“我就知道,定然是因为你,他们才会放了我。”姬老爹抱着自己的女儿,微微叹息道 :“原想让你嫁个好人家,却不想扯进这江山事。到头来一步错,还要你来救。”
千秋觉得委屈,一看见自家老爹,扯着袖子就哭了个天崩地裂。
姬老爹心疼地道:“宫里的日子不好过是不是?你的性子野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么多规 矩。那小子是不是对你不好?”
千秋哭够了,抹了把泪道:“他……无所谓好不好吧,我就走一步看一步,现在能救出 老爹是最好,我想念黑风寨了。”
“黑风寨,咱们还算幸运的。”姬四行朝门外看了一眼,以茶水在桌上写道:“除了些 许兄弟,刘、姬皆在。”
千秋眼睛一亮,刘自然是刘师爷,姬的话,也就是师兄师伯等人,全部安好?
这比她想象的好太多了,大家都还活着,六伢子也安全离开洛阳了。
“他们说要将我送出大晋,永生不得踏入边境一步。”姬老爹微微一笑:“无妨,我们 都还在,去哪里都一样。”
千秋吸吸鼻子,点头:“老爹打算去哪里?”
“吴国吧。”姬四行朝她挤挤眼:“你送来的金银,都被你大师兄藏着。咱们既然能跑 路,那就去安享晚年,也不错。”
千秋点头,将桌上的茶水都抹掉,跟老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外头的护卫却 敲门道:“主子,该送人上路了。”
姬四行没有死的事情,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所以千秋也没有拉着老爹不让他走,而是安 安静静地跟着出去,送他上马车。
“好好照顾自己,当不想留下的时候,就来找老爹。”姬四行笑得慈祥:“爹始终是爹 嘛,全世界的男人,就这一个靠谱的。”
千秋失笑,捏着拳头看着那马车骨碌碌地消失在洛阳街上。
“主子。”裴禀天在千秋身边,拱手道:“皇上已经去了楚府,臣奉命来接驾。”
千秋扭头,一双兔子眼瞪着他道:“是你。”
裴禀天一愣,抬头看了看她:“臣?”
千秋抬起拳头呵了呵气,绕到裴禀天身后,跳起来一拳砸向他的后脑勺:“你他奶奶的 还敢装无辜?上次拍晕我的不是你?”
裴禀天倒吸一口气,眼前一黑,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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