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有个当大官的夫婿,只是妻子出了意外,还能安心办公,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他……有说什麽吗?」湘裙心想即便是让人带句话也好。
青儿轻颔了首。「大少爷差人回来说等公务处理完便回来。」
「是吗?」听到夫婿这种事不关己的回答,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沈,连对方的长相和年纪都忘了,又怎麽会记得过去夫妻是如何相处,不过看来并不融洽。「只是昨夜没见他回房,才想问一声,既然他有公务在身,那就等他回来再说。」
听主子这麽说,青儿更加肯定她是真的忘了以前的事。
「其实……大少爷和少夫人这麽多年来,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偶尔兴致来了,大少爷才会过来找少夫人。」青儿把话说得很含蓄,不过湘裙听懂了。
「分房?」这个讯息完全出乎湘裙意料。「这又是为了什麽?」
这样还算是夫妻吗?究竟她和相公之间出了什麽问题?
「这……少夫人还是直接问大少爷比较清楚。」青儿只能这麽回道。
湘裙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麽公公和婆婆也已经知道我醒过来的事吧?」
「奴婢昨天已经传达上去了,老夫人那儿只回了一句醒来就好。」青儿一五一十的照实说道。
只有一句「醒来就好」?湘裙再度错愕了,难道她这个媳妇儿不讨公婆喜爱?或让他们不满意?否则反应为何会如此冷淡?
打从这一刻起,她开始对於身处的窘境感到忐忑不安。
是因为自己称不上是个贤妻,所以相公才会与她分房而睡,只有兴致来了才肯踏进这儿一步?
难道她也不是一个好媳妇,所以出了意外,公婆连来探望一次都没有?
她真的如此失败吗?
「以前的我就这麽不会做人?」她为何什麽也想不起来,只能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辩驳。
叹了口气,湘裙搁下喝了一半的汤药,走到窗前,推开覆着白色绢绸的格窗,用力地吐出胸腔内的郁气,然後静静地眺望着不远处的园林景致,就是希望能忆起些什麽,即便只是一丁点也好。
就在这当口,她听见门扉被人推开了,以为是青儿出去了,也就没有理会,只是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过了半晌,感觉身後似乎有人在看着她,湘裙不得不回头,结果才转过身子,乍见一名约莫二十八左右的陌生男子出现在眼前,这个情况可完全不在湘裙的臆测之中。
「你是什麽人?是谁准你进来的?」眼看陌生男子用着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自己,让她不禁沈下秀容,下意识地抱起摆在几上的花瓶,要是对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就马上砸过去。
莫非她这个「少夫人」的寝房,在这座府邸,是可以任人进出,就连男人也不例外,这个推论让心中的火气更炽了。
见到湘裙这个举动,瞿仲昂先是微微一愣,彷佛没想到她有这个胆子以及勇气,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表现。
「再不出去,我真的要扔了!」湘裙举高花瓶娇吼。
瞿仲昂挑起一道眉毛,慢条斯理地挑了张座椅落坐,这个动作让她更生气,打算开口叫人了。
「听管事说你忘记以前的事了,看来似乎不假。」他似笑非笑地说。
「你……你是……」湘裙顿时语塞。
此时的她才仔细打量对方的穿着,身上那袭紫色交领织锦襴衫可不是下人穿得起的,那麽便不是「奴」,而是「主」了。
难不成他就是……?
「怎麽?真的连自己的相公都不记得了?」瞿仲昂审视着结缡七年的妻子,眸光多了几分探究。
昨天晚上在宫里接到家中传来的消息,心想依照妻子柔弱畏缩的性子,意外发生之际,铁定受了很大的惊吓,难免会留下一些後遗症,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现像,过几天就会恢复,所以直到今早才回府。
「确实不记得了……」湘裙一面回话,一面将花瓶放回原位。
就如她所猜想的,这名陌生男子真的是自己的「相公」,也没想到所嫁的男人生得如此好看,两条入鬓的浓密眉毛下头,是一双带了些深沈,彷佛随时可以看透别人心思的炯黑瞳眸;还有噙在唇畔的那抹弧度,看似在笑,却又像是在算计般,在女人眼中,那是有意无意的勾引,彷佛在打什麽坏主意似的,反倒增添无比的男性魅力。
面对这样一名俊美出色的男子,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心动的,湘裙也被他瞅得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不过又见他端坐在椅上质问自己,还真是好大的官威,活像在审问犯人似的,看来是习惯别人在他面前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一股怒气马上油然而生,不禁在心里咕哝,敢情他们夫妻过去都是这麽相处的。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可不会了。
闻言,瞿仲昂打量着妻子如同以往的打扮,高髻上插着各种花鸟形状的钗簪,一件宽袖直领背子配上绣着团花的千褶裙,衬托出匀称苗条的身段,外表没变,不过感觉上似乎又有那麽一点不同。
「这倒是有意思了。」他从没想过会有被妻子遗忘的一天。
以为这句话是在取笑她,湘裙不禁恼羞成怒了。
「什麽地方有意思了?」她的状况难道还不够惨,得要再受这种冷嘲热讽,而且还是来自「相公」的嘴里。
对现在的湘裙来说,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只知他对妻子发生意外的事漠不关心,还有成亲七年都不曾与她同房,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困惑和不满,也就自然多了几分防备。
没料到妻子会顶嘴,瞿仲昂又是一怔,唇畔的弧度跟着敛去了些。
「看来不只失去过往的记忆,连性情也变了。」话才说着,便审视着妻子那张秀雅纤弱的美丽脸蛋,只见额际和下巴有些浅红色的小擦伤,应该是意外当时所留下的,表情也多了以前没有的叛逆,令瞿仲昂有些不悦,不喜欢妻子用这种不驯的口气跟自己说话。
她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也不忘放低姿态,要是惹这个男人生气,对自己并没有好处,因为两人名分上虽是夫妻,可是看来并无太深的感情,光是这一点就让湘裙心中的无力感加深。
「方才不该那麽说话,还请原谅。」湘裙只好主动认错。
瞿仲昂沈吟片刻。「过两天若是这种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就找别的大夫,总会查出原因来的。」
「如果……还是想不起来呢?」湘裙攒眉问道。
他眉梢一挑。「我便请太医来为你诊治,一定能找出病因。」
「是,我明白了。」也没其他法子了。
对於妻子如同以往的温婉回应,瞿仲昂自然相当满意,於是往前一步,想要安抚几句,这一点温柔是他这个夫婿该给的。
见他靠近,湘裙反射性地後退。「你、你想做什麽?」
「当然是安慰你了。」他的手臂扑了个空。
「听起来倒像是施舍。」湘裙脱口而出。
「这话又是什麽意思?」瞿仲昂俊脸一沈,不以为然地说。「咱们是夫妻,做相公的安慰妻子也是应该的。」
「可是……」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她也不明白为何有这种想法。
「可是什麽?」妻子的质疑让瞿仲昂有些不悦。
「可是对眼下的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陌生人。」湘裙尚未适应已婚的身分,更别说有肌肤之亲。「还请见谅。」
他不习惯被拒绝,不过依目前的状况倒也说得过去,就不去计较了。「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养,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所有的事。」
「多谢……相公。」她还不习惯「相公」这个称谓。
瞿仲昂「嗯」了一声,在临出门之前又开口。「还有……我也已经派人前往建州府,将你发生意外的事通知岳父岳母,从建州府到崇德府只要大约十天左右的路程,应该很快就到了。」
直到门扉重新关上,湘裙整个人才跌坐在椅上,原本打算问清楚有关两人为何分房的事,不过看来她的「相公」似乎不喜欢有人违抗他的话,更不喜欢被别人质问,只好暂时把话咽回去。
接着想到此刻的她连亲生爹娘都不记得了,他们若是知道,一定会很伤心,湘裙只能向老天爷祈求,希望明天就能全部想起来。
中午用过膳,湘裙便躺下来休息。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人在耳畔说话
「小少爷,还是等少夫人睡醒再过来吧?」
「我要在这儿等娘醒来。」
「可是教书先生已经等很久了……」
「爹若是生气,我会跟他认错,要他别骂你……」
湘裙听着他们的对话,对於稚嫩嗓音的主人勇於承担过错的态度,有着难以言喻的喜爱,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娘醒了。」孩子惊喜地说。
她眨动了几下眼皮,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娘!」稚嫩的嗓音又唤一次,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原本以为是在作梦,湘裙万万没想到真的有个约莫六岁,漂亮得像个女娃儿,眉心还有颗小小红痣的男童,此刻就坐在她的床沿,要不是身上的衣饰,真的会弄错性别,不禁愣住了。
「娘……」男童索性扑到她身上撒娇。
咦?
湘裙感受到小小软软的身子用力抱住自己,还在身上蹭着,确定不是在作梦,好半晌才找到声音。「你……你唤我什麽?」
「娘。」男童偎在娘亲胸口上,夹着一缕哭音唤道。
「我不是你娘……」她下意识地否认。
「你是我娘。」稚嫩的嗓音相当坚持。
「你……让我好好想一想……」湘裙以为不会再有更大的震撼了,想不到现在却冒出一个喊自己「娘」的孩子,简直是晴天霹雳,当她挣扎地坐起身来,有些不确定,有些认真地问:「你叫什麽名字?」
「娘忘记璿玉了吗?」他睁大漾着水光的乌眸。
「我……你说你叫做璿玉?」她思索片刻,还是什麽也想不起来,更不记得有个这麽大的孩子。「我真的是你娘?」
「我不会把娘认错的。」璿玉非常肯定地说。
湘裙又一次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青儿说娘不记得很多事,不过娘就是娘……」对他来说,娘只有一个,无论变成什麽模样,都不会改变。「永远是璿玉的娘。」
如果这是真的,她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忘记了,简直是不可原谅。
「少夫人真的连小少爷都不记得了?」陪同在小主子身边的奶娘细心地观察她的反应。
她看了一眼面前这名三十多岁的陌生妇人,惶惑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是这个孩子的娘亲?」
奶娘这才肯定她确实忘了,否则不可能突然不认自己的亲生骨肉,更何况小少爷还是支撑着少夫人活下去的力量。「那是当然了,小少爷可是少夫人怀胎十月所生下的,今年已经六岁了。」
「我不只是嫁了人……有相公和公婆,甚至还有……一个六岁的儿子……」湘裙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马上想起全部的事。
璿玉赶忙拉住她的手。「这样娘会疼的……」
「我太不应该了,竟把你给忘了。」她很过意不去地说。
他很懂事地说:「我知道娘不是故意的。」
「谢谢你相信我……」以为这个孩子是在安慰自己,湘裙窝心地笑了笑。「我保证会尽快想起所有的事,还有关於璿玉的事。」
闻言,璿玉用两丸漆黑到可以映照出景物的瞳仁,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彷佛窥见了什麽秘密般,像个老成的小大人,一脸正经八百地安慰母亲。「娘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这样就好了。」
湘裙把这番话当做是孩子贴心的表现,心里更是愧疚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努力想起以前的事。」
「娘。」璿玉转眼之间又像个六岁孩子,在母亲怀中拚命撒娇。
她迟疑一下,才伸手轻抚着据说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小小头颅,也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快点找回所有的记忆。
「意外发生那天,小少爷不知怎麽一直哭着要出去找少夫人,怎麽哄都没用,多半是母子连心,知晓少夫人出事了。」奶娘笑叹地说。
「真的吗?」湘裙听了好感动。
虽然什麽都不记得,可是周遭的人都识得她,那麽应该就不会错了,自己真的是这个孩子的娘亲。
尽管湘裙已经忘记怀胎生产的过程,也无法忆起为人母亲是什麽样的心情,不过她确实打从心底喜爱璿玉。
「……青儿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少夫人都醒来这麽久,怎麽还没进房伺候?」奶娘看了下房门,语出抱怨。
「或许她在忙别的事……」她随口回道。
奶娘觑了她一眼,早就想仗义执言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少夫人待府里的下人客气,并不是坏事,只不过……身边伺候的人很容易就骑到你头上,忘了自己的身分。」
「呃,是……」湘裙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腔。
「少夫人到底是主子,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的。」其实是希望她的态度强硬些,别再那麽软弱,一看就好欺负,更别说得到奴仆的尊重,不过奶娘也担心少夫人会误以为是在指责她,只能尽量说得含蓄。
湘裙呐呐地说:「我、我明白了。」
对於意外发生之前的自己究竟是什麽样的人,性情又如何,她是怎麽也想不起来,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娘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璿玉从她胸前仰起小小脸蛋,神情有着超乎年纪的成熟。「我会保护娘的。」
她不禁失笑。「我是个大人,可以保护自己。」
这麽可爱懂事的孩子,有谁会不喜爱,湘裙忍不住搂紧怀中这具小小软软的身子,一颗焦躁不安的心彷佛也渐渐沈淀下来了。
「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娘的……」璿玉将粉嫩的脸蛋埋在娘亲的颈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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